雪逐渐大了起来。
苍白的雪在狂风当中舞动,落在草地上,墓碑上,活着的人与死着的人身上。越往北边走,这种风就越大,这种雪就越冷。
当来到一望无际的冰原时,两个人的身上已经裹上了与北方人交易来的厚重皮毛披风,戴上了手套。
这笔钱是他们带着狮鹫走城市时顺路赚到手的,不得不说,在中世纪驯兽真的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职业。
“我们离冰雪女王所在的位置更近了!”
斯库德的身上满是积雪,脸被冻得通红,但他的眼睛却是明亮的,那是看到了希望在眼中闪烁时的光芒:“只要再往前飞一个上午,我们就到了。您看,前面就是冰雪女王的城堡!”
夏章雾眺望着远处,发出“哇哦”的惊叹。
在他们的脚下,狮鹫逆着风向前飞去。
他们上方是北方冬日永恒的夜空,巨大的星星与巨大的雪花在夜色中混为一谈。而前方的世界中已经出现了一座高耸的塔。
它坐落在地平线的尽头,修长而又美丽,在夜色当中折射着雪地白茫茫的光,仿佛自身就被朦胧而又绚烂的光辉层层笼罩。
那座洁白的塔身就在光晕中直直地伸到天空之上,肉眼无法注视到它的终结。
“巴别塔。”
夏章雾喃喃地说。
看到这座塔的瞬间,他就想到了《圣经》中那座被人们建立起来的、用来抵达天堂的塔。而更加巧合的是,之前就有读者在评论区里提到过塔罗牌的“高塔”。
塔罗牌“塔”的毁灭寓意,正是来源于巴别塔的崩塌。
“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想到的也是巴别塔。不过那座塔早就被摧毁了——上帝真应该也摧毁这座可怕的塔,让那位冰冷的女王从她高塔的王座上掉下来。”
斯库德那冷得发颤的声音中带着愤懑,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欢快的轻松:“不过幸好,秉持着上帝意旨的人已经来了,她将和这个冬天一起消失。”
夏章雾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因为自己在未来……在过去……呃,总之似乎是自己屠龙的事迹在贝尔德的家族中广为流传的缘故,这个吟游诗人对他的能力抱有无比坚定的信任。
这种信任夏章雾从费奥多尔与阿尔贝蒂娜女王的身上同样见到过。有时他那些蠢得简直无边无际的学生也会用这种目光看他。
——那是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么糟糕事情都能够被解决的信赖眼神。
这种信任,真是有够无赖的。
“但主角的话,就应该是这样的存在啊。”
风雪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呼啸中,画外音带着笑意的语气在他的耳边响起:
“所谓的主角,就是那个永远值得信任的家伙。他们注定拯救世界,他们注定成为英雄。所以说,我亲爱的主角啊、我亲爱的先知——”
风雪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几乎成为了一道雪白的幕墙。
“你或许不喜欢这样的命运。但没关系,这幅嘴硬傲娇的样子也超级可爱哟。”
夏章雾:“……”
夏章雾:“?”
最后,是狮鹫的嘶鸣声成功阻止了主角与作者即将开始的第三百四十二次毫无杀伤力的嘴炮大战。
“呜呜!”
这里的风雪太大了,就连狮鹫都没有办法继续飞下去,只能在雪花组成的屏障前徘徊,发出阵阵不安的鸣叫。
夏章雾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转眼就把作者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先下降。”他对狮鹫说,然后看向身后整个人已经被半截积雪埋住的吟游诗人。
“我之前听你说,这片冰原上有人在居住。”
夏章雾不得不加大音量,才能让自己的声音穿过漫漫的风雪:“她愿意接待客人吗?我们现在需要休息一个晚上才能继续走!”
“她一定很愿意,我当时能活下来多亏了她把我从冰原上带回来!我还记得她就在这附近,就在病原森林的边上!”
斯库德用力地抖着身上越来越多的雪,同样大声地喊道:“但是我们要飞得更低一点!现在我什么都看不清!”
“继续往下飞。”
于是夏章雾往前走上两步,拽住狮鹫后脑上那把剑的剑柄,冷静地指挥道:“我们要离开这股气流的范围。”
狮鹫驯服地往下继续飞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距离地面只有两三米高的地方。狮鹫翅膀扇起的风把冰原上那层厚厚的积雪卷起,让它们如同迷蒙的雾气般四处散落。
然而寒冷的气流在低空依旧狂躁。它们发出可怕的轰鸣,似乎在阻止有活人踏入接下来苍白的领域。
“必须尽快找到可以停留的地方。”
夏章雾眯起眼睛,对斯库德说:“风雪这么大的话,如果没有足够温暖的地方歇息,一个晚上过去,你很有可能会冻死在这里。”
“我知道。”
吟游诗人擦了把自己的脸,从狮鹫的身上跳下,打着颤的声音也急促了起来:“冰原上的标志物太少了……除了她住在森林的边缘,我只记得那位女士门外的木棍上挂着一盏提灯。”
但是放眼望去,周围根本就没有灯或者木棍的影子。
但斯库德依旧没有放弃,他在已经淹没了他大半个身子的雪中步履维艰地走着,尝试看到其他的地方。
其实说是走,更像是游泳。因为他只能在雪上露出半个脑袋,只能奋力地抬着头,努力划开周围还算是松散的积雪。
“我应该没记错。”
他说:“我记得我当时住的屋子就在这,从窗外能看到那个巨大的冰雪的帷幕……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树木看上去有点不太对劲。”
“能闻到附近陌生人的味道吗?”
夏章雾皱了下眉,于是转头去问狮鹫。
狮鹫无辜地看着他,然后用一个巨大的喷嚏表明了自己现在的情况:过于浓烈的冰雪气味现在正不断地往它的鼻子里钻,让它根本辨认不出来其他的气味。
“那就先往回——”
夏章雾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听到了斯库德欣喜的声音。
“我找到了,就在这里!”
吟游诗人似乎是在雪上跌了一跤,但此刻他却并不沮丧,而是用力地扒拉着让自己摔跤的地方,最后欣喜地举起手。
“我就说肯定是这里!我就说这次回来时的树林怎么看上去这么矮!这个房子已经被雪给淹没了,但我想我们还是可以进去住一住!”
他说:“狮鹫,快过来帮忙!”
因为这一路上都是斯库德在帮忙给狮鹫喂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他们两个的关系相处得意外地还不错。狮鹫嘶鸣一声,扇着翅膀就扑到了那里的雪地上。
然后它整只狮鹫就这么埋了进去。
事实证明,能让人陷进去大半个身子的雪不一定真的只有那么厚,也有可能是因为人的体重还不足以让它显露出真容。
“嗷呜!嗷呜!”
狮鹫在雪坑中使劲地扑腾两下,先是有点慌张,但好像很快就找到了这种行为的乐趣,开始扇着大翅膀,满是激情地在雪地里拱来拱去。
“呼,真真真冷……”
斯库德用力拍开被狮鹫掀起的雪,打了好几个哆嗦。在肾上腺素消退后,他才感受到四肢百骸传来的冰冷感触,只能紧紧地抱着自己:“上帝啊,希望里面有能够烧的柴火或者煤炭,能烧上暖和的火。”
“相信我,你现在的情况非常不适合突然接触高温。
夏章雾也走了过来。
他在冰冷的空气中长长地呼出一口白雾,然后看着狮鹫在雪地里刨坑的样子,语气轻松地开口:“而且你能感觉到冷说明还算有救,快被冻死的人基本上都是觉得热。”
斯库德在寒风中又打了个哆嗦。
“哇哇,您您您是在天堂和,那些被冻死的高洁灵魂聊聊聊过这个话题吗?”他说。
“不,我是在地狱和那些被剥下衣服、丢到冰天雪地的死刑犯们聊天的时候知道的。”夏章雾微笑着说。
短暂的沉默。
“所以是谁在外面吵吵嚷嚷的?”
最后是女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听上去似乎还有点生气:“我的门板都被撞得嘎吱嘎吱响了——原来是一只没有礼貌的大狮鹫,还是只头上被插了剑的笨蛋狮鹫!”
“嗷呜嗷呜!”
狮鹫停下动作,拍了拍翅膀,委屈地喊道。
它被教训了很多次不能咬人,但这次它也能听得出来面前的女人是在骂自己。换成平时,它早就咬上去了,但此时它后脑勺还疼着呢!
“女士!”
斯库德连忙喊道:“是我!我们这次想要去北方杀死冰雪女王,但这里的夜晚太冷了,我们能在你的房子里待一个晚上吗?”
门打开,一个提着灯的女性走了出来。
“原来是你,笨蛋吟游诗人。”
她没好气地说:“看来你这次找了一只和你一样笨的狮鹫。否则我根本没法想象那把剑到底是怎么跑到狮鹫头——哦,等等。”
女人的视线在夏章雾的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露出有点意味深长的表情。
“看来这次你还有了个了不得的同伴。”
她说,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请进吧,二位。但那只狮鹫不能进来,因为它实在太大了,我这里可装不下它。”
“呜呜!”
被区别对待的狮鹫不高兴地叫了两声。
不过它倒是不太在意这件事,很快就重新冲进了雪堆中,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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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些雪玩得相当开心,在里面使劲打起滚来。
夏章雾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
“啊,她可是位非常厉害的女巫。我猜她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
斯库德小声地对身边似乎很想要隐藏身份的天使说道:“不过请您放心吧,她也是位善良且聪明的女巫。我相信她不会到处宣扬您的到来,也很乐意为杀死那位女王提供帮助。”
“我的身份?”
然而那位似乎陷入了沉思的天使先生只是有些古怪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上帝啊,如果她真的能看出我的身份就好了。”
斯库德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看到天使此时已经拉开了房门,于是便赶紧跟在后面钻了进去——他确实不想在外面厚厚的积雪当中挨冻了。
虽然房间里面也没有暖和太多。
在壁炉刚刚熄灭的屋子中,那位女士正在拿出招待客人用的杯子。她像是看穿了钻进这里的吟游诗人到底在想什么,头都没有回。
“你不适合直接来到太高的温度里。刚刚你在寒冷当中冻得太久了。”
她直截了当地说:“你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喝点温热的东西,脱掉沾满雪的衣服,然后再裹上毯子。放心吧,这个房间里至少没有雪也没有风,比外界舒服多了。”
“上帝啊!我的壁炉!”
斯库德发出一声沮丧的嘟哝,但还是拖着自己那条可悲的瘸腿坐了下来,像个乖巧的学生那样,用双手接过了装着温水的茶杯,然后迫不及待地喝完。
现在他的肚子至少有点暖和了。
夏章雾在旁边解掉了还有残雪的披风,放在房间的角落——因为这里实在没有给客人挂衣服的衣帽架,又在旁边安置了自己的小行李箱,然后便坐在了椅子上。
“您是……”他问,同时顺手拿出了笔记本。
好不容易有了个歇息的地方,他打算看看这些日子的读者到底都给他说了什么话。
“我来自达普兰。所以人们都称我为达普兰女士或者达普兰女人。”
女人简单地说,她漆黑的眼睛有些好奇地注视着夏章雾:“你是来杀死冰雪女王的。我能看出来,只有你能做到。你和我见过的所有生物都不相同……不,或许有一个和你很像。”
“哦不,等等!”
斯库德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相信我,如果他的腿没有问题的话,他肯定会跳起来的。他震惊地叫道:“你竟然还见过别的天使吗?”
夏章雾也吃惊地看着她,甚至刚刚打开的笔记本都没有翻动。
“等等?”他用中文震惊地嘟哝道,“她该不会还见过其他穿越时空的倒霉鬼吧!”
“天使?”达普兰女人看向夏章雾。
“实际上。”
夏章雾不得不纠正斯库德的错误理解,免得出现更多的误会:“我只是一名先知。”
他总觉得这位吟游诗人要是活得久一点,整个欧洲的人都能在一个世纪内知道曾出现过一位叫“勒托”的天使。
当然,这与斯库德本人的诗人造诣无关,纯粹是因为他会在无意中对见面的每一个人都说起这件事。
但达普兰女人只是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吗?对于我们这些研究魔法的人来说,先知比天使更加不可思议。”
她说:“因为我们都明白一件事,命运就是神意,而神意是不可揣测的。所谓的先知都是造物主的宠儿……”
夏章雾尴尬地笑了一声。
哦,原来是造物主的宠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作者特意选出的随叫随到全年无休无五险一金无工资无食宿无志愿时长还要自费上班的天选打工人呢。
“您的眼神似乎充满怨念。”女人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因为先知的工作很糟吗?”
“事实上,非常糟。”
夏章雾说:“但这不重要。”
说这话时他想到了很多死去的人,还有自己莫名其妙被孩子们缠上的倒霉经历,自己夜路走多了后撞见的那个名叫“费xxx”的鬼,那群总是喜欢给自己造谣生非的读者,以及总是在和自己吵架路上的作者……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叹气。
但夏章雾没有。
他只是抱着笔记本,看向窗外那座分外显眼的高塔,开口问道:“所以,您知道什么有关冰雪女王的事吗?您应该是距离她最近的人类了,我想知道有关她更多的信息。”
拉普兰女人眨了下眼睛。
“最近的人类?不,我可不是。”
她指了指玻璃窗的外面。
“看到那座塔了吗?塔上面生活的不仅仅是冰雪女王,还有一群孩子。他们的心已经和冰块一样冷,但他们没有真的变成冰块。”
女人说:“那才是距离她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