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沈清菡看她的眼神都带笑。
别庄庙小,她从他房中走出,又一道回屋的事情根本无从阻隔。
两人对坐,看着她投来的扫视目光,宁瑶自觉心虚,杏酪酥都少吃了几口。
她老老实实地由梦开始,将一切和盘托出,看着沈清菡愈加惊诧的神色,总算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下。
“是吧!你也觉得稀奇!”
宁瑶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南城的书生最好名声吗?怎的我一提,他就立时答应了。”
她闷闷道,“这些时日我不说千般磋磨,就是百般刁难也用过了,他倒好,浑然一副不觉的模样,倒把我显得剃头担子一头热的。”
她口中叹气,手上忍不住拨弄清菡自江南给她带的一块玲珑禁步。
因着这几日的身份是被茶楼东家邀来别庄的书生娘子,宁瑶穿着愈重淡雅。这玉质的玲珑禁步配在她裙间,倒是相得益彰。
只见她今日身着一身豆青鹤纹雨烟罗秋衫,一条月白色广绫花鸟裙,鬓边只簪几朵素娟花,行动间禁步摇曳生姿,更衬她容色清丽,娇媚无双。
沈清菡一面听她所言,一面望着几年未见,反而姿容更甚的好友,忍不住就换了一个思路,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如今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情根深种?”
她诚恳道,“你此等颜色,换作我,也会心悦极了。”
宁瑶无言望天。
“那…瑶华郡主的容貌也是响当当的呀。他若是在意颜色之人,为何不曾犹疑片刻便拒了婚?”
说到此处,她忍不住把秀眉拧成一个川字,“况且,还是在朝堂之上公然相拒…简直就是把我的面子放在地上扫!”
此言一出,两人又是叹气。
梦中种种与现实相应,还都是宁瑶从未了解之事…她不信这样巧的因果。
只是,就算穷问徐知远,他大约也还是红着耳朵、支支吾吾地给出这个回应。
梦中那道清晰坚定的拒婚的声音,好像在宁瑶不知不觉间,已和那面容清隽的人隔成两道。
沈清菡凝眉道,“你确定他尚无心上人吗?”
她沉吟片刻,“这几日,我也让从云多有打探,他确实不似那等图名刻薄之人。”
倘若他一心图名,在南城那等书香甚重、书生众多之地,他背靠徐家,轻易便可折腾出名堂。
但她同苏从云在江南久待多时,都未见此人崭露头角。
当众拒婚,实在是对女儿家折辱过甚。而他宁冒倾族抄家之罪也要相拒,难怪瑶儿如此震怒。
她安抚般地拍拍好友,“不若,你去寺中解梦?万一那预兆同日后当真有所出入呢?”
沈清菡宽慰道,“我在江南多闻京中抱霞寺灵验,于说文解梦一事上最妙,你不如去寺中向方丈请教一二。”
说完又贴过耳朵来,“顺带也好把人带上,活络感情呀。”
宁瑶闻言,也同她在榻上吃吃一笑。
过去在上京中,她听闻贵女多喜榜下捉婿,而书生竟也于此趋之若鹜。
那时不解,如今却了然许多。
看人一心只系于一人之身,又任它在情海中飘摇来去…真有意思。
她还在笑,沈清菡下一刻却正经道,“不过瑶儿,你可别玩脱了。”
闺中至交,她最清楚。嘴上说着招惹,心肠却很软。
无论她是想一雪前耻,亦或是当真贪恋美色,只要她安康顺意,沈清菡觉得,她没什么接受不来的。
她只是最怕她深陷其中,反而为情所伤。
屋中雾气蒸腾,茶香四溢。
宁瑶被她这样一说,一时大脑空白,无从回应。
只听这人抛砖引玉,意味深长地问,
“瑶儿,你当真没有半点动心吗?”
*
几人在别庄呆了一旬,苏从云同徐知远论文章典,沈清菡与宁瑶畅谈江南风物。日子一时悠哉,快意非常。
直到苏从云某夜收到一封快马加鞭的信,信中言道他年少恩师病重难返,已是行将就木之相。
师恩深厚似海,他即刻同沈清菡匆匆拜别,便启程北上。
陌上已无柳。沈清菡折一枝桂枝赠予,眼中是安静的笑意,和一丝隐约的担忧。
也让这一句犀利的话,依然荡在她心上,未得其解。
宁瑶正坐在回程的马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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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
当真,没有动心吗?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不可能有!
且不说他是不是假意骗情的白眼狼,光是再回忆一下那过分清晰的梦境,那人在天子堂上三叩九拜地抗旨。
而她小半生来顺风顺水,就因此事之故,车马出游时都不免遭街末巷尾的议论,说她趁人之危,强取豪夺。
面对此等奇耻大辱,她怎么可能动心?
他不过也只是有一副好皮相…
她怎么可能会动心?!
一股无名火气自心上点起,怒意汹涌之间,宁瑶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非她本意的焦灼。
而抬眼一看,那让她兀自挂心的人,反而在车厢中倚窗阖眼,困倦非常。
也不知是太早起身,他实在困乏,还是经此几日,认定了宁瑶是亲近之人,他近似无所顾忌地袒露柔软一面。
只见他素裳清冷,低垂着眼靠在车间,琼枝玉树,色若春花,如同白瓷小人一般,睫羽翕动,眸光失神。
……就这么信任她吗?
宁瑶自认她没心没肺,梦中鬼使神差地去求赐婚,已经够离谱了。
但眼下更是心浮气躁,思绪越想越乱。
虽然习武之人向来嗅觉灵敏,但那夜的晚风似乎在她心上一刻都未停息,让她记得格外的牢。
车厢窄小,檀香幽幽。
——她竟然还能闻到。
宁瑶禁不住地坐立难安。
确信此人已昏昏睡去后,她忍不住一掀车帘,递了个眼神给待月便踏空而去。
幼时父王教导,习武最忌心浮气躁。
想来习人亦然。
她想到苏从云都来了又去,镇南王府、郡主车马进京,大约也快到了。
也许是该回去探看一二。舍下某些人,静静自己的心。
她跨出车内时恰逢风起,卷起车帘猎猎作响。衣袂翩跹间,她步伐轻盈地落在周遭树林上,不见踪迹。
…
下一刻,车厢中那位她自认熟睡的郎君,竟睁开眸子定定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半晌轻哼一声。
他摸摸昨天晚上反复熏好檀香的袖子,无言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