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哼,晏相淇被摔到了雪地里,待她好不容易从雪地里坐起来,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双牛皮大靴,她抬头看上去,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眼里饶有趣味:“崇德夫人?”
晏相淇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她晃了晃头,看他:“你是何人?”
男人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鄙人不过一个小官,入不了崇德夫人的耳。”
启山在不远处奋力嘶吼,奈何他嘴里被破布塞得严严实实,无论如何也只能发出些愤怒的闷吼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点起了火把,一眼望去,左边密密麻麻的甲兵沉默有序地站着,右边数十个人在雪地里驾起了吊锅开始煮吃食,一时只能听见风声和食物在锅里沸腾的声音。
按理说,这么多火光,霞山寺上不可能注意不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已经丝毫不顾忌了。
晏相淇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她看向男人,沉声问:“是谁让你们来的?”
男人撇撇嘴,丝毫不在意地道:“近来京城不太平,想必夫人有所耳闻。”
尽管心里早已隐隐有了猜测,但此刻被证实,晏相淇脑海中仍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是啊,难怪这些人身穿着统一的铠甲,手执配枪,训练有素,可又不像是正规军营里的士兵。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都是私下养出来的军队。
至于是谁,只能是……八皇子了。
晏相淇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道:“我不过一介妇人,大人企图用我来威胁谢景湛放了八皇子,未免太看得起我。”
正巧这时,右边跑来一个士兵,在男人面前站定:“韦千户,饭已经煮好了。”
被称为韦千户的男人也不管晏相淇的一番话,大脚一跨,径直走向煮锅:“先开饭!吃饱了还有场硬仗要干呢!”
晏相淇听懂了他的话,顿时瞳孔一缩,急道:“你们既然已经抓到我,还有这么多人,还不满足是何意?山上都是些出家人,难道你们连他们都不放过吗?!”
那些人已经纷纷排队领饭,没有人回应晏相淇,任她在原地徒劳挣扎。
晏相淇心急如焚,可又奈何不了半分,眼看着他们吃饱了饭,那韦千户喊了一些人过去围着商定策略,然后开始分配人手行动。
晏相淇急出了一身热汗,她冲着那群人道:“谢景湛奉皇上的命令查案,就算你们抓了我,他也不敢违抗圣旨,难道你们不明白么?!”
韦刹听见这话,终于朝她看了过来:“崇德夫人,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我听说谢大人的孩子不过才五岁,这个年纪的娃娃都娇嫩得很,我们又都是些大老粗,待会儿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还得麻烦你这个当娘的照顾他。”
晏相淇浑身一震,厉声喊道:“你们休想碰他!”
可下一瞬,她感到后脑勺猛地一阵剧痛,接着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晏相淇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阵恍惚,难以看得真切。
“阿尧……”
她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一旁的人注意到她的动静,扭头喊到:“韦千户,她醒了。”
晏相淇闭了闭眼,好不容易觉得眩晕感减轻了些许,她便感觉衣襟被人提了起来。
韦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扭头道:“谁打的?怎么这会儿还不清醒?”
一旁的人闻言声音有些心虚:“属……属下一时没注意,所以……”
韦刹警告地看着他:“谢景湛还没来,要真把她弄出事坏了大计,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晏相淇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抬眼,虚弱道:“你们……把阿尧怎么样了?”
韦刹放下她,笑了笑:“夫人别担心,谢小公子我们自然好好看着,暂时不会让他有事。”
晏相淇听见这话,便知道他们已经……成功了,她闭了闭眼,努力从地上爬起来:“阿尧在哪儿?我要见他……”
韦刹歪头:“夫人不信?”
接着,他扭头道:“把他带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士兵抱着个绑得严严实实的男孩过来,男孩双目紧闭,面色平静,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晏相淇瞳孔猛地一缩,竭力喊道:“阿尧!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夫人别担心,谢小公子实在不安分,我们只好给他喂了点迷药。”
可晏相淇哪里听得进去,她奋力从地上挣扎起来,想要把谢庭尧抢过来。
韦刹见状眉头狠狠一皱,不耐烦地伸脚一踹,直接踹在她心窝上,晏相淇呃地闷哼一声,翻倒在地,一时之间只觉喉间一阵腥甜。
韦刹弯腰看着她,声音阴沉:“谢大人不愧让皇上这么看重,培养的侍卫果然不同凡响,昨夜杀了我许多兄弟。我现在心情烦躁得很,劝夫人还是老实点好,虽然谢大人没来之前我们不敢真的对你们做些什么,但给些苦头吃还是可以的。”
说完,他手一抬:“把小的带到帐篷里去,放出消息,一天之内若谢景湛没到这儿,我便随便在她们母子中选一个杀来玩玩!”
士兵领命:“是!”
*
崇德府,书房内。
谢景湛坐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笔,把写了满满一页的纸张拿起来细细检查一遍,等上面的墨彻底干了之后装进信封里封好。
“来人。”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进来询问:“主子有何吩咐?”
谢景湛把信给他,往外走:“让暗卫把这封信送到河东路,不能打草惊蛇。”
下人接过信:“属下遵命!”
“把马车备好,我待会儿出去。”
说完,谢景湛便往外走,然而刚出书房没多久,他脚步一顿,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转角:“出来。”
下人们听见他这话,顿时朝谢景湛目光所在方向看过去,只见角落里出来个老妇仆。
“刘嬷嬷?”下人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刘嬷嬷踌躇着走到谢景湛面前,目光有些躲闪:“给,给主子请安。”
谢景湛面色平静地看她:“你来这儿做什么?”
刘嬷嬷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八……八皇妃说,想……见您。”
说着,她头低下去,过了一会儿没听见主子开口,心中忐忑不已,忍不住抬头觑向他。
谢景湛并没有看她,只是眉头微挑,似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轻笑了一声。
……
天快黑了。
乌云一团一团停在天上好似没动静,可隔一会儿再看,发现它们又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蔓延开来,把原本就暗的天涂抹得更黑了。
算着日子,今天应该是满月。
房间内暖气馥郁,特别是贴坐在地上的时候,能明显感到从地面升上来的热气,那窗户虽然做的雅致,却挡不住外面的寒风,森冷的气儿从窗隙中溜进来,激起人一阵鸡皮疙瘩。
好在晏青宓这些时日已经习惯了这般冷暖交织的反差,甚至还从中品出一种别样的痛快来。
她随意地坐在地上,静静把玩手上的镯子,心绪十分平静。
外面狂风大作,时不时激得窗柩一阵颤抖,竟有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平静感。
窗柩又一阵吱呀乱响,晏青宓丝毫不在意,仍低头细细打量着她手中的镯子,直到轻微的脚步声传进来,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并不是窗柩发出的声音。
晏青宓停下转动镯子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转过头。
“景湛哥哥……”
*
头好痛……
身上也烫呼呼的,她大抵是发烧了。
晏相淇眉头紧蹙,忍不住张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是这会儿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管自己了,她只觉得整个人头昏脑涨,浑身无力,连睁开眼睛都显得无比费力。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讲话,晏相淇头疼的厉害,根本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韦千户,早就过了一天了,那谢景湛怎么还不来?该不会……”
韦刹眉头一皱,瞪了旁边的人一眼:“你胡说些什么?他媳妇儿子都在这儿,难道当真一点都不管么?”
一旁的人讪笑了一会儿:“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韦刹不耐烦道:“有屁快放,跟个娘们儿似的。”
一旁的人脸色有些为难,看了看另一边倒着昏睡不醒的晏相淇,低声道:“韦千户您从前没在京城当差所以有所不知,这谢夫人……本不是谢景湛要娶的,咱们……咱们…当今的八皇妃……才是。”
韦刹闻言黑眉一竖:“休要胡言!”
一旁的人立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您别着急,不是属下对八皇妃不敬,只是这事……当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您要是不信尽可问问其他人。”
韦刹见他这般肯定,一时心中也有了些许疑惑,想了想,示意他把具体事情都说来听听。
一旁的人这才一一告诉他。
“所以啊,谢景湛就是阴差阳错不得不娶了她做夫人,也才有了这个儿子。所以……所以……属下觉得……”
他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韦刹,话虽没说出来,但韦千户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是啊,已经过了一天了,连谢景湛一点影子都没见到,自己的夫人还不是当初想娶的那个,该不会真的是……根本就不在乎吧?
何况,他的任务本来就是……
韦刹眉头紧锁,想了一会儿,抬腿起身,走到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女人面前,只见女人闭着眼睛,面色潮红,嘴唇干裂,毫无反应,一看便知正在发高烧。
韦刹看了她一会儿,想了想,似乎是下了决定,沉声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既然他不来,我就逼他来!”
属下听了这话,赶忙过来:“您有何吩咐?”
韦刹道:“去把那天和这女人一起抓到的那男的带过来。”
没一会儿,人便带到了他面前。
韦刹记得他,身手确实厉害,单单一个人便杀了他几十个兵,迷惑了他们好久,让他们真以为晏相淇就在马车里。
韦刹弯下腰,眯着眼打量他。
不过才两天功夫,眼前的人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
但尽管如此,他眼中还是燃着熊熊怒火,像一头豹子盯着自己。
韦刹笑了一声:“你们主子当真会培养人,连我都心动了,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把你当自己兄弟。”
启山凶狠地盯着他,忍不住冷笑:“你也配?”
韦刹脸上的笑凝固了,看了他半晌,微微点头:“好得很。”
他起身,头也不回:“把他胳膊都砍了,留一条命,丢到崇德府门前去,告诉谢景湛,既然他对自己女人不上心,那我便杀了他儿子。”
“今晚,是最后期限。”
启山在他身后死命挣扎:“你敢动小公子一分一毫,主子绝对会把你碎尸万段!”
韦刹闻言哈哈大笑,声音阴恻:“就怕他连自己儿子也不在意呢。”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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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落,夕阳照在雪白的大地上,染上了一层残血般的光晕,与天边的晚霞相照应。
晏相淇就是在这般刺眼的夕阳中醒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天地倒转,分不清哪面是天,哪面是地。
直到一阵小孩呜呜挣扎的声音响起,她无神的眼睛才开始聚合起来。
小孩的声音……
是谁?
是阿尧么?
阿尧……
阿尧!
晏相淇猛地惊醒,她睁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半边身子,转过头去看。
果真是阿尧。他被两个身高体壮的甲兵掣肘着,嘴里被布塞得严严实实,发不出声音,只能死命的挣扎,原本白净的小脸青一块紫一块,布满了泪痕。
“……呜呜呜!呜……阿娘!”
晏相淇瞪大了眼睛,巨大的恐惧从背后爬了上来:“你们要干什么!放开他!”
韦刹转过身来:“谢夫人,我们给谢大人的耐心已经够多了,他到现在还不来,这怪得了谁呢?”
晏相淇惊恐地看他:“别动他!别动他!你要做什么冲我来!我可以的!别动他!”
韦刹摇了摇头,似是在叹息:“谢夫人啊谢夫人,若不是你对他构不成威胁,我又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呢。”
“不会……不会……”晏相淇奋力挣扎,想起来,可浑身都被粗绳死死地绑着,动不了半分。
她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像条任人宰割的狗一样,颤着声音:“我是他妻子,你们杀我,他会来的,他马上就会来……”
晏相淇脸色憋得紫红,眼泪一颗颗砸进雪里,融出了一个个热洞:“别动阿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他马上就会来……求求你们……”
她把这辈子能想出来的好话都说了,可是没能打动一个人,她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阿尧被他们拖到自己面前,拔开她亲手给阿尧缝制的貂毛衣领,露出了他细小的脖颈。
晏相淇眼睛瞪得几乎迸裂,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她惊恐地撕叫:“不要——不要——!”
韦刹看了她一眼,晏相淇以为他动摇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盯着他,目光哀求。
然后一切都像慢动作一般,甲兵的铁刀举了起来,像裂帛一般,阿尧纤细的脖子破了条口子,鲜艳的血喷了出来。
雪白的地,鲜红的血。
比她当年生产时,产婆一盆接一盆往外倒的血水还要鲜红。
皱巴巴的红婴被抱到她面前,和她脸贴着脸,声音细小地哭叫。
那么小一个,那么可怜。
破布掉到了地上,被冒着热气的红血浸透了,稚嫩的脸上,苍白的小嘴张了张。
耳鸣般的嗡鸣逐渐散去,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晏相淇意识到谢庭尧正望着她,说着什么。
“嗬……阿……嗬……阿娘……”
晏相淇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假的吧……应该是假的……
谢庭尧像个破布娃娃被扔到了地上,鲜红的热血从他身下逐渐蔓延开来,他身子抽搐着,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能无助地望着自己的阿娘。
晏相淇像是逐渐醒了过来一般,一点一点地呼吸着,起伏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
“阿……尧……”
她双目泣血,指甲抓进雪地里,生生要断了一般,肝肠寸断:
“阿尧————!”
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好像震得大地一颤,相隔不远外,一众快马加鞭的骑兵之首猛地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滞住了一般,下一瞬,他眉眼一低,整个人气压都沉了下来。
“驾——!”
“什么声音!”
韦刹猛地一转头,所有人面容一肃,目光皆看向山下。
“韦千户,好像是谢景湛来了!”
韦刹眼睛一眯,大笑:“他终于来——”
“咻——”
韦刹声音戛然而止,目光随着突如其来的铁箭看过去,只见晏相淇身旁的甲兵不知何时眉心插进一支羽箭,竟生生从整个脑袋穿透!
甲兵都没反应过来,目光呆滞,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待韦刹回过头时,原本空无一人的雪林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批密密麻麻的骑兵,为首的男人手握弓箭,身穿暗红官袍,跨在焦躁不安的骏马上,如同黑夜中悄无声息的杀神。
弓箭不知何时已被拉满,箭头直指他的头颅,男人眉眼本就深邃,如今望着他,眼里全是铺天盖地的杀意。
濒死的危机感密密麻麻地爬了上来,韦刹咽了口口水,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下午那个男的说的话:他会把你碎尸万段!
他大脑中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几乎是凭借本能的求生意识,他闪身冲到一旁的晏相淇身边,一把将她抓到自己身前。
而此时,箭矢已经离弦。
弓箭的另一侧,谢景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对上了晏相淇的眼睛。
晏相淇看着他,也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箭羽。
像是在梦里一般,它穿进了自己的身子。
晏相淇闷哼一声,整个人像是有千万均重,慢慢倒了下去。
世界也在颠倒,她看见谢景湛疯了般朝自己奔过来。
一片混乱中,她偏偏注意到了方才谢景湛拉弦的手腕上,一只青玉绞丝镯子。
晏相淇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困意像潮水一般涌来,要将她溺死在海水里。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