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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火烧济安堂

作者:笑不成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酉时末,天色擦黑。


    几十个壮汉从县衙后门出发,没有惊动任何人。


    满车金银珠宝被封箱,一车一车往外运,车轮上被小心蒙上布匹,行走间没发出一丝声响。


    小桃背着年仅七岁的孙武,亦步亦趋跟在孙学义和罗氏身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城外的方向移动。


    更夫拿着锣和梆子,走过青石板,月光打在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


    锣响过一声,更夫的身影越来越远,黑暗里搬家的老鼠才窸窸窣窣从角落里钻出来。


    孙武揉了揉眼睛,习惯早睡的小少爷哈欠连天,却又因为颠簸久久不能入睡。


    他趴在小桃背上,揉了揉眼睛:“小桃姐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小桃气喘吁吁,脸色因为负重奔波涨得通红,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滚过脸颊,滴落在地上:“咱们这是要出城。少爷你乖乖睡觉,等出了城,老爷和夫人就会安排马车了。”


    她小声的安抚惹来罗氏轻飘飘的一眼,孙学义也警告似的瞪向她,示意她安静些。


    从县衙到出县城的路并不好走,夜间温度低,即使穿得再厚,冷风依旧往骨头缝里钻。


    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地,不一会儿就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县城有东西南北四道门,因为先前孙学义那道紧闭城门的命令,唯有北城门那边还能正常通行。为了方便自己逃跑,他早就打过招呼,留了四五人接应,其余人全都遣回家,美其名曰体恤他们当差辛苦。


    往北城门走的路上人群逐渐稀疏,高低错落的房屋也在此处变得低矮逼仄。


    有道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地区的划分似乎也遵循了这个潜规则。越往北的位置住的平民越多,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也逐渐变得泥泞。


    白日里将将化冻的泥地再次被纷扬的飘雪盖住,雪花刚接触到湿润的泥土,就化作一道道冰凌,人踩上去一个不小心就会打滑。


    孙学义离开时除了带上妻儿,就只有背着孩子的小桃和一直忠心耿耿跟着他的管家。


    运送钱财的侍从是他早就暗地里培养好的心腹,县衙的衙役他一个也没带,生怕一不小心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早就下令不许外面的百姓进城,也不许城中之人出去。外面战火连天,虽然最近的局势大有好转,可一旦有人知道身为县令的他私逃,必然会发生暴乱。


    如果不是有大事要发生,那他这个县令跑什么?


    孙学义自认这么多年以来收受贿赂欺压乡里,自己实在算不上个好官,太平县的百姓们甚至对他积怨已久,在这个档口上,他可不会自找麻烦。


    推动马车的侍从生得十分高大,用钱和粮食养出来的身形魁梧健硕,打眼一瞧就知道个个都是好手,唯有一个面皮白净脚步虚浮的年轻人就显得格外扎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管家的亲侄子,王五。


    管家膝下无子,把这个侄子当亲儿子养,临到了了要逃走,也没忘记把人给捎上。


    可惜王五此人实在文不成武不就,如今就算当个苦力,也走几步就累得满头虚汗。


    他眼前发晕,心中更是叫苦不迭,没明白王管家为什么平白无故叫他来做这苦差事。


    王五想起自己平日里这个时辰早就宿在了温柔乡中,更是暗骂王管家净给他找麻烦。


    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算要在老爷面前露脸,也不该来做这等力气活,老不死的真没眼力见。


    心中想法一多,脚步就乱,脚步一乱,就容易生事端。


    王五刚在心里骂完王管家,下一瞬右脚没注意忽然踩进被雪花填满的水洼里。


    那处水洼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脚刚踩上去,他整个人就兀地一滑,车轮顺着他的力道猛地往前窜了几步,歪倒在路边。


    装着金银的箱子磕在地上,封条被惯力扯开,金灿灿的珠宝霎时落了一地。


    那些金锭、宝石、珠翠滚落进泥潭,被淤泥一裹,光彩当即暗了几分。


    这场变故叫在场众人一惊,王管家冷汗煞地浸湿了背上的衣衫,他连忙上前两步,对着还没爬起来的王五就是一脚:“臭小子!叫你不看路!坏了老爷的好事,有你好果子吃!”


    王五挨了他这一脚,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又惊又惧,忙匍匐在地,朝孙学义的地方不停磕头:“老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孙学义眼中闪过一缕寒芒,眯了眯眼睛,并没有大发雷霆:“好了,还不快把东西收拾好。”


    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他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可心里已经思忖着出了城门就将王五解决掉。


    王五丝毫没察觉到杀机,连忙捧着沾了泥的金银珠宝就往箱子里塞,熟悉孙学义的王管家心却凉了半截。


    只是此时他却不敢开口求情了。


    孙学义有多狠毒,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只是可惜了自己这个侄儿。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十分偏僻的小巷,高高的围墙将周围几座房间都围了进去,组成一座占地十分可观的大宅院。


    院里房屋错落,住房一排接着一排,不像是富贵人家的院子,倒像是什么收留难民的集中营。


    此处,正是济安堂。


    已经入夜,济安堂的男女老少们都已经歇下,可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是惊醒了觉浅的张大爷。


    张大爷披上外衣,迷迷糊糊爬起来,从床头拿了一盏烛台,顺着声音来源就摸了过去。


    他住的房间靠近济安堂的后门,房门“吱嘎”一声被他推开,雪花落在脸上,晚风一吹,冻得他一个激灵,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快,动作快点……”


    “……装箱,立马跟上队伍……”


    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在夜里十分明显,张大爷侧着耳朵去听,只听到零星几个字。


    这么晚了谁还在外面?


    他拢了拢披着的衣衫,拎着烛台就打开了后门:“谁啊,半夜还不睡——”


    孙学义有意隐瞒自己的动静,带出来的人也没点多少火把,一群人像是幽灵一样静悄悄移动着。


    可是因为王五的失误,他不得不上前处理这场混乱,身边侍从举着的火把照亮了小小的一块泥地,同时也照亮了他晦暗不明的脸。


    济安堂的后门发出令人骨头发酸的吱嘎声,张大爷一抬头,就对上孙学义蕴含着暴虐的双眼。


    他万分惊愕地瞧着眼前这一幕,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却快了一步:“县令大人——”


    “您、您——”


    张大爷的视线落在那堆被泥土裹挟的金银上,周围呈现死一样的寂静,只余下晚风呼啸而过的声响。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是晚风刮骨,还是孙学义的目光骇人。


    侍从腰间的佩刀已经出鞘,这群豺狼虎豹终于露出獠牙,张大爷心中大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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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势滚落在泥地里,烛火挣扎两下,还是熄灭在风中。


    重重人影后,孙学义望过来的目光森冷可怖,张大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下一瞬整颗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血液洒在墙角的积雪上,像是朵朵红梅,格外刺眼。


    寂静的夜里,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格外明显。张大爷的死像是一滴水滚落在油锅中,济安堂内一盏又一盏的灯接连亮起,很快就有人披上衣服出门查看情况。


    孙学义冷眼看着这一幕,回望齐刷刷看过来的侍从们,嘴唇嚅动——


    “杀。”


    话音刚落,一阵风鼓起他的衣袍,墙上的影子被灯火扭曲成择人而噬的恶鬼,倾巢而出。


    天上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落在王五身上,积压了厚厚一层。他蜷缩在墙角,已然被这一幕吓傻了,哆嗦着叫喊求饶,在场无一人理会。


    月亮躲进厚重的云层里,不忍目睹即将发生的惨案。


    因为这几个月的战火,能走的人全都走了,济安堂将周围空置的房子买下,又收容了不少无家可归之人,以至于这一片,几乎都是济安堂的地盘。


    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在上元节前两天的夜里,陷入同一场噩梦中。


    “好像是老张的声音?”


    “张大爷起夜摔着了?老徐,咱们快看看去——”


    “哎哟这大冷天的,别摔出个什么好歹吧……”


    七嘴八舌的议论在推开房门那一刻戛然而止。


    周娘子自从接手济安堂后格外尽责,无论什么事她都走在最前面。


    一身黑色劲装的豺狼们破门而入,她是第一个遭难的。


    冰冷的刀锋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只来得及朝身后人喊出一句“快逃”,就惨死在刀锋下。


    晚她几步出来的周悦目眦欲裂,刚要上前和人拼命,就被紧随其后的长辈们捂住嘴往身后塞。


    只是孙学义铁了心要他们的命,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们对上手持利刃的壮汉,胜负不言而喻。


    仅半个时辰,济安堂内尸横遍野,拿起锄头、镰刀要奋力抵抗的庄稼汉子们拼尽全力,也只叫其中几人重伤。


    一切发生得太快,蓟宁听到外面的喧嚣刚打开门,就目睹了这场人间炼狱。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在济安堂内肆意屠戮的究竟是汉人还是胡人。


    孙学义背着手从暴徒中走出来,轻飘飘撂下一句“一个不留”,那群暴徒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涌了上来。


    蓟宁转身就要跑,三四个暴徒却穷追不舍,她只来得及靠近大门,刀刃便破开空气砍在了门框上。


    院子的墙角处摆着两三个大水缸,高低错落着格外雅致,夏日里荷花漂在水面上,颇有几分风情,如今冬日里只剩下枯枝败叶,平添几分萧瑟之感。


    可是那残枝洒在雪地上,蓟宁余光掠过,忽然对上水缸里一双惊惧的眼睛。


    也就是这停留的一瞬,刀又朝她砍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蓟宁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她猛地往前一扑,躲过背后砍来的刀,整个人却扑在了水缸上。


    如今已经避无可避。


    周悦瞪大眼睛,整个人像是吓傻了,隔着水面只看到上方的蓟宁嘴唇开合,似乎是在叫她不怕,可她嘴里的血却像溪流一样怎么也止不住,逐渐染红了满缸水。


    逃出去的人像猪仔一样被拖了回来,在一片尖叫、咒骂、哭喊声中,孙学义亲手点燃了蜡烛。


    火光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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