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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我不做人啦(?)

作者:金斗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玛丽根都没碰到地,低沉的男声就在空中来回振荡。这真是个空旷的地方,待在这的老树也有点心急。


    “孩子,你终于来了。”那声音如此说道。


    顺着地上的根脉抬头望去,再上,再上,直到那片撑起穹顶的树冠。小树精玛丽飞快收回打量的眼神,飞舞的手脚也规规矩矩地合着,打眼一看完全就是一个乖巧的小辈。


    “族长老爷爷,叫你久等了,真是抱歉。”


    不是,这么大一棵树,它科学吗?


    玛丽原以为自己就够大了,没想到族长击碎了她的骄傲。她的一句“顶天立地”跳到族长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果然,族长不愧是族长!瞧瞧这六双手都抱不拢的树干,顶上的树冠宽广到看不见一丝天顶的缝隙。与其说是它撑起了天地,不如说是这片空间的天地禁锢了它,广阔又狭窄。


    它的叶子还是绿油油的呢!


    玛丽自以为低调地欣赏这棵大树的体型,注视的眼神专注又狂热。


    “……孩子,你过来,走近点。”


    玛丽特别秀气地向前走了三步。


    “孩子,我不记得你是个害羞的年轻人呐。”


    “其实我很内向的。”玛丽接道,“但族长老爷爷你都这么说了,我外向一次也不是不行。”


    玛丽自己话都没说完,下身的四条腿就像安了弹簧似的弹射过来,目标直指在场的第二棵树。等她一句话结束,人离老树就差一只手臂的距离,而她的六只手臂已经齐齐排开,对着拢不住的巨型树干兴奋极了,个个跃跃欲试,但没一个敢碰。


    玛丽是个很有礼貌的后辈:“族长,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


    族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


    虽说雾松树情感淡薄,但也不是没有活泼的树。德鲁家的艾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为了德鲁家的第二个孩子跑过来请求。


    族长原以为经过艾什这遭,任何请求都不会使他惊讶。没想到,这话说早了,今天就遇上了这么一个孩子。


    情理之中,它不会拒绝孩子的请求。


    “当然可以,孩子。只要不涉及罪恶,任何孩子的愿望我都会尽力满足。”


    真是个开明的长辈,玛丽心满意足摸上她梦寐以求的躯体。


    “我是否能像你一样变得如此高大?”


    她像是被迷住了,痴痴发问。


    族长错愕,不过这次它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它沉痛地看向这个新生的孩子,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孩子,我所担心的正是这样,极端的力量会使心灵走向另一个极端的深渊。”


    “这是你的选择吗,孩子?你确定做好接纳这具身体的准备了?你真的愿意成为树精,即使代价——”


    “永不为人?”


    “永不为人?”


    年轻和沧桑交汇在一起,密闭的空间内,是疯长的藤蔓。


    它们扭曲,交缠,密不可分,形似一只掌心,朝上不断托举,直达这片空间的最顶点。


    “我想我知道点什么。”


    面前这个孩子,身上浅薄的褐色肌理覆上一层鲜绿的屏障,这是魔力强大的表现。此时此刻,单论这身绿色外皮,她比地窟中的任何一个树精更像树精。


    族长静待着孩子的成长,它默许快乐的孩子侵占这片只属于一族之长的空间。


    头顶着空间的极限,意料之外的光滑触感很难不令树分神。玛丽双手扶着岌岌可危的发型,剩下的四只,两只叠在胸前抱着,两只展在空中。底下的四脚也各司其职,紧紧缠着藤蔓。在庞大的族长面前,即使她渺小的身形像个小黑点,但也是一个威风的小黑点!


    “孩子,你的天赋令我惊叹,你的灵敏亦是。枯朽的我,还有什么能帮助你的?”


    它叹息道。


    别啊!玛丽能感到这话说得是如此的真心实意,所以说好解答困惑的事呢?不要因为她表现很拉风就忽略了她是个似懂非懂的新人啊!


    族长老爷爷!孩子只是爱装了点,其实还是很需要你的教导的!


    “族长,请原谅我的轻狂!”玛丽每次滑跪都很快,但起身的动作也是同样的速度,“所以黑色漩涡?吞噬?恐怖分子?”


    她直视这棵沉默的树:“我已经在被同化了。”


    “人或树,我还有选择吗?”


    面对玛丽这堪称质问的态度,族长却跳过了问题中心。像在讲述悠久的故事,它语调缓缓:“孩子,你知道什么是魔法吗?”


    在埃琉瑟尔,魔法意味着什么?


    对人类来说,魔法是比肩神明的伟力。


    但对埃琉瑟尔,这个世界母亲,魔法就只是魔法。天上日月星辰百般流转,地上海陆山川奔流不息,魔法蕴藏在造物之间。它们也许就是天际撒下的一缕阳光,或者成为朝霞消逝的几点露水,它们也奔腾在风里,聆听风暴呼呼的咆哮。


    它们都是埃琉瑟尔怀里的孩子。


    魔法啊,它是一种生命,跟树,跟人一样,会笑会哭有喜有恶。


    在埃琉瑟尔钦定的法则中,没有谁的生命能够凌驾于另一生命之上。


    “所以谋杀是罪恶。”玛丽若有所思。


    族长没在这方面说出更多的解释。真正的罪恶,远不是“谋杀”所能囊括的,它是更酷烈的恶果。


    现在摆在它眼前的,是决定这个孩子未来走向的选择。


    “你变成这样,是魔法在你体内的选择。孩子,你吸收太多的魔力因子。”


    “但是不可否认,孩子啊,你是一个真正的天才,驱使魔力的好手。我欣赏你的潜力,愿意为你的未来担保……只需千年,你会成为我们雾松林一族的族长——”


    正乖巧等族长讲更多通行法则的玛丽:“……”


    不是,话题怎么就跳到这了?她还没说什么,也什么都没答应啊!


    撑了半天“屋顶”的玛丽头皮发麻,伸出三双尔康手呐喊:“我没说我要当树精啊!”


    族长越来越不懂年轻人的说话方式了:“孩子你不是答应‘永不为人’了吗?”


    “族长!我当时只是灵光乍现想到这点忍不住说出来梳理思路,可不是说不当人啊!”


    “虽然做树确实挺好,但做人我还是做习惯了,唉!”


    习惯做人是主要原因,玛丽是不会对族长说树精的审美也是劝退她的次要因素。


    最直接的例子,也是最让玛丽发狂的一点——她竟然觉得人身的玛丽长得丑……


    长得丑……


    得丑……


    丑……


    被树型的强大冲昏头脑的玛丽意识到这点后,整棵树……哦不,是整个人,都由内到外前所未有的清醒。


    还是好好当人吧,人的审美是多样的,起码她还没觉得哪棵树丑过。


    族长比玛丽更遗憾,待祖地久了,它其实已经有些厌倦这个地方了。但职责所在,一天没个接班的一天就要守在这。否则,迷雾的暴动可不是说笑的。


    “孩子你确定吗?按你的天赋,或许两百年就可以达到我的实力了。”


    族长希望玛丽能再考虑考虑,殊不知这一句话只会把玛丽推得越来越远。


    对于寿命普遍七八十的人类来说,两百年实在太久了!


    玛丽很坚定:“族长,我这种性子的家伙,还是做人比较好。”


    做树有做树的快乐,做人也有做人的快乐,族长虽然感到可惜,但也不会强求。


    一根树藤抽在玛丽的腿上,突如其来的打击明明没有多大力道,玛丽的下身却怎么也站不稳,撑着她的藤蔓顷刻间轰然倒塌。


    “既然选择做人,就少用点树精的手段吧。”


    族长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玛丽无暇吐槽族长是不是被拒绝恼羞成怒,高空坠落的冲击力快把她的树皮给掀翻了!


    好在玛丽手臂够用,掉落途中硬生生挂在巨树的树杈上。她亲眼看到掉落的木藤七零八落不成样子,从高处看,像是一条条断掉的死蛇。


    好险,她也差成片片sh……改口改口,是人!她差点摔死了!


    玛丽心有余悸。


    她抱着树枝爬了起来,靠在巨树的主干上。


    “族长,不带这么吓人的!”


    “孩子,迷雾起来了。”


    族长却不回答玛丽的抱怨,卷曲的树叶示意玛丽向上看。


    是天空裂开了。


    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从裂缝里钻出,逸散的速度看起来很慢,但整个祖地甚至是最偏远的角落都浮起玩意儿。


    还不只天空,就连地面也在开裂。


    更令玛丽惊恐的是,她体表冒出密密麻麻的小孔,像会呼吸的嘴,一张一合吞吐着灰雾。


    密集恐惧症人士看了今天就走不掉了!


    族长也没有例外,甚至体型更为庞大的它身上的孔洞更多,产生的烟雾不仅裹住了它的身体,还向玛丽扑来。


    “孩子,如果选择为人,那么现在就跳下去吧。”


    它指着底下深不见底的灰雾。


    “是人是树,在月神的注视下,都祝你平安归来。”


    一片树叶轻飘飘落在玛丽脸上,像一点水滴,清凉的触感转瞬即逝。


    玛丽眼前似乎闪过什么。


    有东零西落的布袋包裹,漆黑的团块裹成一团,很难受的样子但怀里拥着的东西怎么也不肯放下。


    玛丽集中精神,只有最上端露出点端倪,是发黄的字眼——“法师”。


    那本该死的书!


    所以这黑乎乎的东西,不会是维洛斯吧?


    像是听到玛丽的疑惑,这团铺开的黑块发出低哑的呜咽:“……嘎……”


    不是乌鸦的嘶鸣,是男人的声音,在玛丽脑中短暂出现过的声调。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玛丽扶额:“维洛斯,你这只傻鸟。”


    这就是你所期待的吗?江意可,你满意了吗?


    她抬头对着身旁看不出形状的浓雾。


    不要说什么俏皮话了,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你真正想知道的答案。


    “族长,我的灵魂,你觉得怎样?”


    ……


    “月神的契约永不失效,我绝不会认错你的灵魂。”


    远在维洛斯说出这句话前,江意可就曾短暂地思考过她与原身玛丽小姐的关系。


    受风行的某些文娱产品影响,江意可总觉得自己来到玛丽身上不是偶然。最初的一个月,她隔三岔五就要烧香,问问已去的玛丽是否有尘缘未了,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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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帮助啥的。


    可能异世界不流行烧香问神,偷偷在自家搞试验的江意可还被当时的维洛斯叨了又叨,火没了脑袋也开花了。


    烧香失败了,江意可又在想她和这位玛丽小姐是否是前世今生的关系,不然这世界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来到玛丽身上呢?


    江意可特意买了有安神催眠功效的草药,有内服有外服,也没在梦里见到玛丽小姐的身影,反而夜夜无梦睡得香甜。


    折腾得也够久的,那么江意可是什么时候真正接受了玛丽这个身份呢?


    不是苏珊,也不是乔治,和洛丽斯女士也没有关系,维洛斯更是滚远点。就是普通的一天走在路上,遇见一个不相熟的村民,她需要帮助,人家只是随口一声“玛丽”她就止住了脚步回了头。


    她还特别活泼地应了一声:“欸!”


    做完这一切的江意可绝望地意识到,她已经习惯成为玛丽了。


    江意可也问过苏珊,不动声色问过很多瓦卡人,玛丽是个怎样的人。


    但悲哀的是,玛丽外出学习太久,就连最亲近玛丽的苏珊也说不出所以然。


    她们都说玛丽是个很好的姑娘,大家都很喜欢她。


    江意可的玛丽大家也很喜欢,她也是个好姑娘……那她和玛丽还有什么区别?


    江意可又会突发奇想:这个世界的玛丽会不会穿越到华国成为江意可呢?


    瓦卡的人们只记得江意可的玛丽,而华国的舍友吃的也只是玛丽的江意可带上的外卖。


    这真是个令人悲伤又感到好笑的假想。


    人还是要好好生活的,想这些只会越想越抑郁。江意可放弃探究了,成为玛丽也没什么不好的,到哪活不是活?


    但总归有些不一样了。


    于是玛丽给自己做下一个约定,等她补齐欠债,她就离开瓦卡,去外面做一个全新的玛丽。


    可偏偏维洛斯追着她说什么灵魂是不变的——


    哈,开玩笑呢,你说江意可跟玛丽是同一个人?


    玛丽家没有镜子,镜子在村里还是个奢侈物,她就三更半夜跑到水边去照。


    静静的水面上,一对浓眉两大眼,鼻子挺挺嘴儿红,多好看一姑娘!


    玛丽又在想记忆里的江意可,一对浓眉两大眼,鼻子……停!打住!怎么和水里的这张脸一个样呢?


    太晚了不睡觉,这就是后果。瞧,困迷糊了……


    玛丽转头离了这,并且也没打算去找苏珊借镜子。


    那么江意可就是玛丽?玛丽就是江意可咯?


    玛丽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她已决意放下,并且还想挑个黄道吉日走出瓦卡仗剑走天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简直像个搅屎棍把她平静的生活搅得稀巴烂。


    管她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这天晚上,一向无梦的人难得做了一个梦。


    睡得太晚的结果——这还是个噩梦。


    先是被维洛斯狠狠扇翅膀,说:“你不是玛丽,你这个小偷,快给我滚!”


    又是苏珊在流泪:“玛丽在哪里?快把我的玛丽还回来!”


    每个瓦卡人都以失望的眼光看着她,像是在看有碍村容的垃圾。


    最后她被架在火堆上烤,火焰还是怎么扑也扑不灭的魔法火焰。


    说好来邀请她成为伙伴的杰瑞西亚三个人也靠不住,一看到她不是他们想找的玛丽,马上掉头就走。


    走之前杰瑞西亚还特别慈悲地来了句:“上帝保佑你下地狱。”


    道格笑得挺开心的,她倒霉他就没有不笑的。璐更可怕了,竟然还在火堆里丢了几个蘑菇。


    她都闻到蘑菇味了,更骇人的是,还挺香。


    最后,被火烧成渣的她被风卷起,不停向上飘啊飘。飘上了天,飘过了太阳,她又变成一堆轻飘飘的灰,最后太轻了甚至都飘到大气层外了。


    兜兜转转,这堆灰不知为何躺到了人家干净的地板上。


    “小意,你在扫什么呢?”


    是女人温柔的声调。


    她看到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家伙笑得十分邪恶:“妈,撮箕在哪?这里灰太厚得扫了。”


    尘埃在扫把下尖叫:“妈,我才是你的亲亲女儿啊!这个黑发黑眼的家伙是冒牌货!请苍天辨忠奸啊!”


    人与一堆灰尘语言不通,空置许久的簸箕迎来了自己的新客人。


    她最亲爱的母亲大人柔柔发话:“记得扫干净点。”


    然后,便是被扫把无情碾过一遍又一遍的过程。


    灰尘受不了了,大喊一声“我不要命了”,她拼命跳出撮箕。


    这奋力一跳,她发现自己变大了不少,并且手里还拿了扫把,正对着地上一摊灰白。


    “怎么在发呆啊?是不舒服吗?”柔软的手摸上她的脑袋。


    在母亲的注视下,她却不敢回头,只是机械化地舞动手上的扫帚。


    一遍,又一遍。


    簸箕里是一堆跳跃的灰尘。


    “母亲……”


    尘埃飞起,耳边似乎有人叹息。


    世界在崩塌,肩上的重量也越来越轻。


    她面前站着一个黑发黑眼的可恶家伙,为什么同样一张脸她笑起来这么欠呢?


    “你好,江意可,我是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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