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空房子。
噢!独处时间。
谁不需要!谁不渴望!
原本黄真芳和景观成还要送她,说是给她暖房,被景绮严词拒绝了。
将行李箱搬进门,景绮立马长舒一口气,总算来到了自己的国度。她是她,不是女儿,不是员工,甚至可以不是一个“正常人”。在这个空间,她是国王,刀叉筷子、电视电脑都要运行她的法则。凡是她爱吃的都是有营养的,凡是她爱做的都是有利于人类未来的。她可以把脚直接搭在茶几上,她可以自己对自己喵喵叫,她可以混搭Burberry的风衣和穿了十几年的睡衣、Miumiu的发夹和三天不洗的头发,她还可以睡到外卖小哥摁响门铃,然后直接在床上和早饭相拥。
不过景绮对王铭乔的这套房子也没有太满意。一眼望去如同家具品牌样板间,很有条理,却也很冰凉。地上披着土耳其手工地毯,柜子里是沉闷的古董收藏,角落里还有一些也许发霉了又也许塞了金条的礼品盒。渐渐地,景绮发现了一些不协调的玩意,比如晒在阳台里的Jellycat盆栽,放在餐厨里的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却不成套的各种餐具杯具,还有卫生间里的熟悉的洗护产品,那是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感觉比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多了一些对世俗的妥协、对过往的依恋。
也是,他们也到年纪了。掰掰手指算起来,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前前后后花了一个礼拜,景绮总算将自己的临时落脚点布置得有些腔调了。
当然,如果不是要兼顾工作,去参加那些冗长的工作会议、并且在会后继续开小会、并且在小会之后换个餐厅加点人继续推杯换盏、掼蛋打牌,她认为以她的效率,至少可以加速一半时间。
房子的硬装她不方便调整,只能将心思都花在软装上。好在硬装格调不错,乳胶漆、法式护墙板、拱门都用了清一色的白色,咖灰色地板也作了鱼骨拼接处理。景绮挑了一只镶嵌了彩色螺钿的蜂鸟柜子放在玄关压阵,上面立一只陶制的大肚花瓶,里头插了数十只龙柳。卖花草的店家说这种龙柳虽然贵,但好养活,放在水里,不久便能冒绿芽,一开就是小半年。她拿价格除以天数,认为性价比很高,当即要了两把,然后又拿蹩脚本地话撒娇,从店家那里薅来一束草莓色的郁金香。
郁金香被她插在粉色的中古花瓶里,这是她从爸妈家里拿来的。同时拿来的还有一些她少女时代买的迪士尼周边和popmart盲盒,尽管这些和棕黑色的皮沙发、绿色的金钱豹地毯以及复古丝绒窗帘搭配在一起,有种精神分裂的独特感觉。
秋风一吹,薄纱飞舞,阳光就这么穿进来,晕出银杏的金黄颜色,又因为折射的缘故掺了一点点灰绿。景绮不忍心打乱自己的杰作,只敢坐在西厨的岛台边,像一位大师那样静静观赏。
久违的属于自己的周末,除了风的声音,就剩下心的声音。
景绮给自己认认真真地打了一杯拿铁。用的是京都一家名叫Kurasu的咖啡店的拼配豆,能喝得到焦糖和可可的风味,苦味和甜味平衡得恰到好处。不过再合心意的豆子,她都要加一些牛奶。她向来喝不惯美式,不像王铭乔和唐润也,都是坚决的美式党。前者是为了提神,后者是为了消肿。
怎么绕来绕去,又想到这些人。
景绮不禁抱着咖啡杯苦笑。难道人的生活会在某一年后变得狭窄,不再有新欢,转来转去都是熟悉的面孔。
不,还是有新面孔的。
她有这份新工作,也就有了新领导、新客户、新同事、以及新下属。
景绮打开手提电脑,点开HR给她发的面试安排。
这是终面,不过大多数场次她都是作为狐假虎威的那只“虎”领导。各个中心的总经理和他们的心腹会挑好中意的人才,然后她只需要停顿两秒,假装思考,再冲他们点点头就行。
挺草台班子的。
但整个世界各行各业似乎都是这样运行的。某国的国会甚至只要翻个墙就能进入。
不过也有不能浑水摸鱼的——她本人的助理岗位。这个岗位确实需要她花些心思设置一些能有即时反馈的题目。景绮希望能找到一个稳定、踏实的助理,最好心思不要太活络,不要四处钻营、不要沉迷八卦传播与关系搭建,至于内卷嘛,景绮倒是不看重的,能在八小时的工作时间里把六小时放在工作上就行。
HR问她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筛选要求,比如学历、年纪、婚恋状况等。景绮想了想,似乎也只有一条——女生,生理女、心理女的女生。
她是过来人,当年无论是校招还是后来的转行社招,她都在面试的时候吃过许多“苍蝇”。恋爱了吗,有结婚打算吗,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女生仿佛一出校门就成了孕育生命的机器。然而生命繁衍虽然伟大值得歌颂,与企业生存却是相悖的,因此人们一边吹捧母爱无私,一边默默将成为或有可能成为母亲的女生们从职场的竞争里抹去名字。
道德感成了女生的枷锁,追名逐利、攀附权势似乎就要变成“坏女人”。
景绮无心评判女性的好坏,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更多的女性上桌参与游戏。
候选人材料里有三位还算符合她要求,至于花落谁家,就要看面试当天了。何况应聘也是双向选择,其中一个候选人是不差钱的本地人、高学历附带一堆语言证书,另一个人有六年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经验、兴许还可以在专业领域指导景绮,难保都是在简历海投。
景绮又看了一小时别的工作安排,才转投到自己的个人创作上。
她最近无心新作品,写几行就岔开了心思。反而一次次点开已完结的小说,一本本重新提炼大纲和人物小传。
作品影视化该提上议程了,这一直都是景绮的梦想。最初的她只憧憬自己能卖出百万版权,笔下的角色可以从平面变成立体的;后来她期待能自己操刀,主角一定要合她眼缘,剧情绝不允许阉割,哪怕只能在海外上映都行;到此刻,她成为万象传媒的代理副总,她觉得她有必要打赢第一仗,让这个圈子知道有她这么个存在。
屁股决定脑袋。这绝对不是骗小孩的胡言乱语。
因为景绮的这份私心,第二天的面试题目中出现了这样一道:“你认为当前市场,哪种电视剧产品的回报率最高?简单谈谈你的理由。”
有人分析了当前的经济周期,认为观众们普遍对未来信心不足,心情郁结,适合走极端。要么就做极致幻想的童话爱情剧,不用带脑子,再创造一个可可爱爱的吉祥物,方便卖周边;要么就做宅斗、宫斗的复仇爽剧,主角从阴暗爬行到扬眉吐气,让人一解生活的郁结。
有人的回答则是“兄弟情”电视剧,认为该类剧集播完很容易让男性主角出圈,如果是公司艺人,收益的长尾效应会十分显著。
当然,也有人提出异议:“电视剧市场不能靠理性计算。一切研究都基于历史数据,而历史数据只能显示哪些电视剧曾经火过,天时地利人和,可遇不可重现。电视剧创作还是要讲究品质,用心打磨剧本,合理分配编导演和制片组的权重,否则就算是爆款题材也会扑街。”景绮因此追问:“那你觉得哪些是爆款题材?编导演和制片组的权重又要怎么合理分配呢?”对方直接嘀咕了一句:“欸?我面试的不是管理岗位嘛。”不过很快又老老实实地问答了起来。
……
送给景绮限定款雪莉玫的女生也在面试人群里。
虽然景绮认为雪莉玫很有可能被女生当成了一种勾搭的道具,她拒绝按套路走,但不得不承认,因为这只雪莉玫,她确实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生。
景绮没压住好奇,拿起桌上的简历翻看起来。女生叫侯蒙蒙,中文系学生,曾在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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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担任摄影社社长、秘书处部长,文娱活动丰富,绩点也很拿得出手。
创意中心的总经理陈绿筠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比如最喜欢的文学人物、最喜欢的影视作品等。侯蒙蒙的答案既寻常又剑走偏锋,她说她喜欢《小妇人》。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写下的世界名著,这个答案连中学生都能答上,但她并没有说她喜欢简,那样就有些照本宣科念教材的味道了。
侯蒙蒙喜欢的是艾米,一个目标明确且最终应有尽有的女人。“她渴望高鼻子,就反反复复地去画高鼻子,直到成为艺术家。她理智、专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得到它。所以最终去欧洲的人是她,嫁给劳里的人是她。”
野心十足。陈绿筠看向景绮的眼神里写着这样的评价,景绮跟着问道:“那你呢,你渴望在这个公司得到什么?”
“我想先成为爆剧制作团队的一员,直到有一天能自己操盘出一部作品。
“我以为你会想要成为我们的老板。”景绮开了个玩笑,而后示意陈绿筠继续提问。
……
午餐是和陈绿筠一起吃的日料定食。她算是景绮在公司比较聊得来的人之一。
世界很小,两人在某天会议的中场休息时候,随口一聊,居然发现彼此是高中校友。虽然陈绿筠比景绮大了九届,但聊起校园里的肥美白鸽、特立独行的美术老师以及花样繁多的课外活动,两人仿佛同时出现在了校园里。
陈绿筠突然问景绮是否记得一个叫应道云的老师。
景绮本来因为今日的蛋包饭炫得太快而有些发懵,此刻立马眼睛里有了神:“记得啊,教了我两年语文呢。他特别好,每次给我的随笔都写很多评价。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根本不会坚持写作。”就是因为这份相信的力量,景绮直到现在,还是会在每年教师节给应老师发一封教师节快乐的邮件。
陈绿筠环顾四周,确认旁边几桌没有公司同事,才说:“他的外孙女就在刚刚面试的那群小孩子里。”
“咦?”景绮连猜两位,从气质到长相各方面推敲,可惜答案都是错。
“他的外孙女是肯定要留用的。老师难得求我帮忙,绮总,你也能谅解的噢。”陈绿筠暗示景绮。
景绮也不是推脱的人,直接应下:“有机会报答老师也算是缘分。”反正这些岗位,月薪不过6k到8k,既没加班费,又没什么福利费,纯纯靠爱发电,放在招聘市场上也不算是抢手货。
“说不定到时候是这个女孩子看不上我们公司。”景绮补着唇膏,努力回想应老师外孙女刚才的表现。
“到时候再说嘛。总之不能是我们让应老师的托付落了空。而且啊,你刚回上海,你是不知道现在毕业生的工作多有难找。”
景绮在这天之前确实是不知道的,这天之后是彻底了解了。黄真芳傍晚拨来的那通电话,将表弟找工作的九九八十一难讲了七七四十九遍。不过诉求很明显,就是让景绮给表弟何天畔安排一份工作。
“我配嘛!”景绮对于亲妈为了面子到处揽事的行为很无奈,“人家校招刚刚结束,我现在就打破规矩插个人进去,多难看啊。”
“小王家不是把这个公司都买了吗?还怕什么难看?而且又不是要你安排什么管理岗位。”
还管理岗位,景绮觉得黄真芳最近一定看了很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无脑爽文;“麻烦你看看何天畔的简历,英国水硕,绩点刚及格,而且还是机械工程专业,我能安排啥。”
“你办不了是吧。办不了我找小王去。”黄真芳打算威胁景绮。
景绮丢出一句:“你就算去找天王老子,我也办不了。”便挂断了电话。
真是离奇,之前景绮待在香港的时候,黄真芳还是挺有分寸感的。最近物理距离拉近,黄真芳便开始四处敲打壁垒,恨不得把手伸进景绮生活的每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