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乐警铃大作：“干什么？”
“不知道，但他让我放心。”郁莱耸耸肩，“我猜和基因检测有关，毕竟警察署没有条件继续调查，军方可不一样。这案子已经被移交军方了。”
“我已经提供了所有基因数据，他们还要查什么？”
“那些只够翻案。军方想要的可不止那些。”郁莱又续了壶茶，掀开茶盖等茶凉，燕无乐突然觉得她也变得茶茶的，“那帅哥主动提出要见你，开心吗？”
燕无乐一头雾水：“我应该开心吗？”
“你以前不这样的。没想到你在镜头前说的都是真话。”
茶盖在郁莱手中清脆一响。她在科鸢出事后去找了莫狄，旁敲侧击出了燕无乐最近的约会，而莫狄果然记得曾经在医院有一面之缘的特战队员，还有来路不明、与他神似的新人秘书。
郁莱只当听个乐呵，但转念一想二人在自己生日宴上的种种表现，又咂摸出了别的味道：就算是替身，燕无乐的进度也太慢了。
慢节奏意味着更多投入，这对她而言太不同寻常，难道是认真的吗？郁莱想了好几天，之后就得知燕无乐已经飞离金銮城了。
再然后，就是看到鸡飞狗跳的大厦直播。
风暴中心的女主角接着又被扣押了好几个月，这期间郁莱在政府中心兜来转去，好话歹话说尽了也没能找到个突破口。这次动静闹得实在太大，没人敢为燕无乐出头。
或者说，他们也在静观其变，看看科鸢和DM的史诗级对峙能不能撼动金銮星系千年来的法律——已经到达科技腾飞的星历纪年，人类还要沿用地球时代的价值和道德体系吗？
燕无乐对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她还沉浸在郁莱又开始相亲的事实：“你那相亲对象给你说这么多，有戏？”她倒是可以为了郁莱的面子去会会齐知洲。
郁莱生了个懒腰：“想错了。我发现那小子是个gay，骗婚未果后又想和我协议形婚，我说如果不帮我朋友摆平科鸢这一大堆事，我就去他爸妈面前哭。”
“所以和齐知洲见面这件事，我虽然不知道军方为什么这么安排，但肯定有利于你。”
“而我和那小子是注定没戏咯。我还以为你又在哪里悄悄发财呢，没想到居然认真谈起恋爱了。”郁莱赞叹，“谈恋爱谈到差点坐牢，全星系里还得是你。”
“所以呢，应霁他真的值得吗？”
真闺蜜从不煽情，燕无乐对她的话也没有异议。她静静地看着郁莱倒腾壶里的茶水，思绪恍然回到从前。
在变成聚少离多的成年人之前，托育班、小学、初中、高中……她们几乎共享了整片学生时代。
顶尖的私立中学内从不缺各种二代，大家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成绩之外还有头衔。即使如此，燕无乐和郁莱也名声在外，大家面上都夸前者清冷后者甜美，背地里又觉得一个冷漠一个高傲。
两人都来自只手遮天的家族，世交多年，同学只当她们是表面和睦的塑料姐妹花，只有燕无乐知道，二人截然相反的性格后其实是差不多的内核。
金銮城内总有权势滔天的人，相应的，校内也有其他风云人物。光风霁月的学生会主席、爽朗阳光的击剑队首发、优雅温和的乐团指挥……有的人主动向她们递来橄榄枝，矜贵中带着那么点渴求。
她们也试着回应过，但很快就熟悉了其中规则，一些少女情怀被幼稚的自傲和攀比击碎，比如前呼后拥的学生会主席反复要求燕无乐高调精致，比如冷若冰霜的竞赛冠军总是希望郁莱小鸟依人。
她们聪明又骄傲，时间久了就摸清了这些暗戳戳的小心思，对此很快腻烦。
但并没有很难过。大家都是一个培养皿中生长出的人，一样的处世逻辑，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真情，只有交易。
燕无乐能理解，毕竟她接橄榄枝时先看上的也是外貌与虚名。她享受男人带来的便利，但很少对他们产生兴趣。她有些厌倦这样的资源匹配了，像一场无尽的消消乐。
郁莱和她一样，逐渐收敛真心，抱着“事已至此先吃饭吧”的心情考虑着一场场约会，高级餐厅里先见一见，不求什么情真意切。
爱情或许只是人类虚构出的概念，燕无乐单身多年后想。
直到她带着自己冲动制造出的应霁在星际惊心动魄地闯荡了一番。
有人为她洗手作羹汤，还关心她的身体情况，更重要的是，这是燕无乐头一回遇见会因为自己的不解风情而失望出走的人。
没有那些浪漫的追求、礼貌的疏离、体面的告别……应霁甚至不在乎她会不会丢了科鸢然后一贫如洗，他只是默默跟着她，出于对她这个人的好奇而不断探寻。
如果这都不能算真心的话……？
燕无乐想着想着，心脏忽然抽痛一下。
有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松动了。
她重新看向郁莱：“值不值得……反正我在法庭上抗诉时，已经做好坐牢的准备了。哪怕我和他没有感情，那个水准的智能下他也不应该被当做物件来看。”
郁莱：“我不关心这又技术又哲学的话题。我问的是，真的就他了吗，认为爱情从不存在的燕无乐小姐？”
燕无乐不自然地扭了下肩膀，视线飘忽：“……嗯。”
郁莱冷笑：“呵，你也有忸怩的一天。”
“怎么说话呢。”燕无乐啧了声，“他还是挺帅的吧，人又体贴，和我站一起不是很郎才女貌吗？”背后还有很多误会和挂念，还有一些心照不宣的瞬间，但她没好意思讲。
“那有机会正式介绍一下吧，这次别去我那海上会所了。”
郁莱说完就开始转发那相亲gay的一连串消息。走出茶室时燕无乐才发现，门口堆满了她带来的新款奢牌，还都是自己常穿的那几家。
一张便签摆在最上，是品牌方千篇一律的祝福内容，但落款长长一串：「全宇宙最希望你幸福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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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时，郁莱已经乘着飞行器，绚烂地消失在天边了。
*
第二天一早，燕无乐整装待发。
军方的巡航飞行器宽阔敞亮，秘书长也比普通士兵更有礼，攀谈间飞船驶入高塔。
这里是位于金銮城上方的军事基地，距离上最接近人造太阳的地方。
基地没有固定形状，它由上百座规格不一的舰艇组成，它们底部的特殊涂料折射了人造阳光，正好模拟投射在地表的白云阴影。
“燕小姐，我们到了。”
飞行器缓缓落入巨型舰艇中，舱门开启，在列队敬礼的卫兵中燕无乐被迎进会议室。制服板正的男人闻声站起。
齐知洲耳清目明，状态比开庭那天好了很多。
燕无乐点头微笑，算是客套，“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毕竟在战地行星艰难求生了数月。
齐知洲：“好多了，基本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所以能正式见你一面了。”
燕无乐视线灼灼，倒是把他盯得不好意思，问了句“怎么了”。
“不好意思。”她收回视线，熟悉的脸说出的却是全然不同的声线，这感觉还是太震悚了。“今天请我来是……？”
会议室内天光大亮，二人的表情无所遁形。燕无乐又瞥了眼门口，直到对面的男人轻咳一声：“别看了，是我想见你。”
“我想知道为什么用了我的基因？”
燕无乐：“……”这人说话比应霁直白多了。她从善如流地道歉，伸手就想调出律师提前准备好的赔偿方案。
谁知齐知洲越过光屏，直接捉住她的手腕关掉了它。
那是藏在机械臂腕关节处的触控开关，他没松手：“会议室内有监控。”
燕无乐心说知道，而且赔偿内容必然会再交由军方审核。她点点头，然而齐知洲没有松开她，“我想要的也不是道歉——你庭审时撒谎了吧，和我一样。”
“我们分明见过两次。在医院之前，还有发生事故的沙场演练，那里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有，军方恢复了你的机械臂所有内容，里面包括通讯记录和草稿箱。”
“你撒谎了，窃取我的基因数据不是为了给他一副躯壳，而是为了克隆我吧。”
齐知洲说完一笑，盯着燕无乐紧抿的嘴。
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很久，他的记忆也被严酷的求生环境洗刷多次，但他记得她，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张嘴看起来是那么巧舌如簧。
现在倒是哑了。
于是他又把人拽近了些，低声说，他在庭审时是故意帮她做伪证的。那关键性的证言，起码减轻了不少舆论压力。
燕无乐终于抬起头：“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齐知洲忽然泄气般松手，往椅子上一坐：“我有等过你的消息。还没等到，就出任务了。”
“如果说我才是那个最先让你心动的人，你愿不愿意再考虑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