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凰一口茶喷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擦拭衣襟：“你说什么？”
裴昭研墨的手微顿，墨条在砚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抬眸望向谢泠，眼底暗流涌动。
谢泠恍若未觉：“怎么？这法子不好？”
“好个……”大头鬼哦！
飞凰硬生生把脏话咽下去，“你让那些文弱的修士怎么比？”她意有所指，“现在某些人可是连魔气都控制不稳。”
裴昭放下墨条，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划过：“无妨。”
谢泠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内定就好了，本也不是真的选尊后，对了，既然要选，便把修真界那厢的人也算上。”
飞凰看着二人对视的双眸，突然觉得自己多余地像支蜡烛，她干咳一声：“那……流程怎么安排？”
“初选由四位魔主把关，终选本尊亲自来。”谢泠就着裴昭的手，吃了一颗他刚剥好的葡萄，“正好借机看看各家的底细。”
窗外下起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棂上，飞凰望了一眼窗外，起身告退。
殿内只剩下雨声。
裴昭半靠在椅子上，伸手替谢泠按揉着太阳穴：“最近可还头痛？”
谢泠摇头：“不过总是会……”有些奇怪的画面，里头有个身形与裴昭极为相似的男人。
这话她没打算现在就告诉他。
谢泠现在还不能确定这身影到底是谁，是裴昭吗？还是……其他人？
“什么？”
“没什么。”
裴昭忽然开口道：“你原打算直接宣布的，现在为什么要办比武招亲？”
谢泠转身看他：“你怕输？”
“我怕你为难。”裴昭摇头，轻声道。
谢泠怔住，雨声忽然变得很远，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若是让我在大会上胜出，或许比直接公布更加……”
“我自有安排。”谢泠揪住他的衣领，轻啄他的唇瓣，“你乖乖听话便好。”
裴昭低笑，轻轻摩挲她的唇瓣：“遵命。”
雨幕中，一张传讯符突然落于案前，谢泠扭过头，脸色微变。
“怎么了？”裴昭问道。
谢泠指尖燃起火焰，将符纸烧了个干净：“秦峙来了。”
飞凰刚发了她要比武招亲的消息，他便过来，只怕是为了此事。
谢泠揉了揉额角，察觉到一些不妙的气氛。
裴昭望着谢泠的样子，瞳孔微缩，秦峙……
阿泠拿他举例，最起码她也曾经知晓过他的心意，是他主动放弃了吗？
“他来参加选妃？”裴昭语气古怪。
谢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吃什么飞醋，怎么可能？”
裴昭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声音发闷：“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谢泠没有挣脱，心下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他这股子不安全感从哪里来，却还是拍了拍他的手背，轻轻“嗯”了一声。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间，大殿门口已经出现了一道身影。
谢泠轻轻推开裴昭，望着那道影子道：“秦峙，你来了。”
殿门被风雨撞开，他身影修长，黑衣如墨，发梢带着未干的雨水，他抬眸看向谢泠，目光在她和裴昭交叠的衣袖上停留了一瞬，随机微微笑道：“听闻尊上要择选尊后，特来道贺。”
裴昭的手无声地滑到谢泠腰间，指尖微微收紧。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紧绷，谢泠唇角微勾：“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来这儿不只是为了提前祝贺吧。”
秦峙的目光隐晦地看向裴昭：“自然不是，我有要事要与尊上商议。”
谢泠凝视着他，见他毫无退缩之意，才看向裴昭：“你替我去道芮那里拿一下名册？”
裴昭眸色微沉，低声道：“你要支开我？”
谢泠侧首，在他耳边轻语：“听话。”
裴昭轻哼一声，眼神却黏黏糊糊地看着她，终是起身离去。
待裴昭的身影消失，秦峙才缓缓开口：“对他你倒是纵容。”
“说吧，什么事？”
秦峙敛眸：“比武招亲，我也想参加。”
谢泠：？
谢泠指尖一顿，杯中茶水荡出几滴，她抬眸看向秦峙，似笑非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峙缓步上前，站在桌案前：“我现在有资格站在你身侧了。”
谢泠顿觉好笑：“当初我便让你选过。”
“可那时我不过是一介小小妖物，根本不懂……”
“你做过选择了。”谢泠抬眸，盯着秦峙的眸子里毫无温度，“我需要的不是能站在我身侧的人。”
廊下凉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檐下铃铛轻响，混着雨声，显得格外空茫。
秦峙攥紧了手：“那你为何让裴昭站在你身侧。”
“他选了我。”谢泠坦然道，“我给了他一样的选择。”
“呵，选择？”秦峙嘲讽一笑，“你知不知道他……”
声音戛然而止，秦峙咬紧唇瓣，一双眼睛被逼得通红。
“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在骗你。”
谢泠沉下脸色：“秦峙，慎言。”
殿外雨声渐急，映照得秦峙的面色忽明忽暗，他闭了闭眼，自嘲一笑：“这世上，大概除了你，所有人都知晓你们二人的身份，你们根本不可能，也不应当在一起，他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现在这副温顺模样究竟是为何！”
“你忘了你心口的剑伤从何而来？”
“你有没有问过他那一身伤痕，他那磨出茧子用剑的手，到底持的是什么剑！”
“够了！”谢泠一掌拍向案几，茶盏炸裂开来，“本尊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的头疾究竟为何？阿泠，你从不想深究吗？”秦峙轻声道。
谢泠攥紧手，额头传来阵阵钝痛，梦中的身影一遍遍在脑海中闪过。
“他根本就是……”秦峙话未说话，殿门被猛然推开。
裴昭立在雨中，怀中紧紧抱着名册，他脸色苍白，身上被雨水浸透，眼底暗色翻涌。
“阿泠。”他快步上前，将名册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谢泠看了一眼裴昭被雨水打湿的衣袍，“怎么淋成这样？”
“无妨。”裴昭给自己掐了个除尘诀，转身看向秦峙，眼底发寒：“秦魔君，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这会儿倒是不做面首做派了。”
殿内气氛骤然紧绷，谢泠敏锐地察觉到裴昭周身的气息有些不稳。
“裴昭？”她伸手轻拉着他的衣袖。
裴昭回身，从储物戒中掏出安神丹，抬头看向秦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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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冰冷：“你不该让她疼。”
“比起头疼，阿泠该知道的是真相！她不该被你这等小人蒙骗。”
“你怎知我没有尝试过告诉她，”裴昭指节微紧，声音低沉，“我不会骗她。”
殿外雨势渐急，檐下风铃被吹得铮然作响。
秦峙冷笑一声，指尖凝聚起暗紫色的默契：“那不如你现在你就告诉她，你究竟是谁？”
“够了！”谢泠站起身，打断二人的对话，她额角青筋跳动，那些破碎的画面似乎又在脑海中翻涌，“四方魔会在即，你们却在这里内斗，秦峙，你若是不想做这个魔君，我也可以寻别人来做。”
秦峙的指尖魔气骤然消散，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后退半步，深深看了谢泠一眼：“阿泠，你终究会明白的。”
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飞凰撑着伞匆匆赶来，看到殿内情形顿时僵在原地：“尊上，四方魔主和修真界的人聚集在了学宫附近，说是……要提前商议比武招亲的事宜。”
谢泠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头疼：“让他们在学宫内候着。”她转头看向裴昭，声音不自觉放缓了些，“去换身衣服。”
裴昭却没有动，他凝视着谢泠苍白的脸色，突然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又疼了？”
秦峙瞳孔微缩，他攥紧拳头：“你！”
飞凰敏锐地察觉到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连忙打圆场：“那个……阿泠，你要不亲自去看看？”
谢泠深吸一口气，拂开裴昭的手：“你们先退下。”
雨声轰鸣，谢泠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若是能突破这层禁制，或许能再晋升一阶修为。
可她如今已经接近飞升又能往何处晋升？
谢泠肚子站在殿中，雨水顺着窗棂渗入，打湿了她的衣角。她抬手按住太阳穴，望着远处卷动的乌云，缓缓呼出一口气。
雨丝绵密如织，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谢泠撑着一柄油纸伞，沿着学宫长长的台阶缓步而上，伞面被雨水敲打出细密的声响，水珠滑落，滴落在地上。
学宫大殿内灯火通明，却掩盖补助剑拔弩张的气氛，她还未踏入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呵，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当年是谁在背后捅刀子！还不是你们这些邪魔外道！”
“放屁！”
“都住口。”谢泠收伞踏入殿中，伞尖雨水滴落在地上，发出轻碎的声响，殿内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她，“你们在吵什么？”
沈沧澜摇着扇子上前，一副委屈的样子抱拳道：“尊上明鉴，北魔主说您已经内定好了他们北域的魔族做尊后，我们不相信，这才吵了起来。”
“你！”北魔主没想到他会将话赶话的句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口，“简直胡言乱语！还望尊上明鉴！”
殿外雨声渐急，谢泠支着下巴，冷眼看着这群人争得面红耳赤，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目光穿过争执的人群，落在角落里那个沉默的白色身影上，或许他们还不清楚，自己早已有了人选。
裴昭正望着窗外的雨幕，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直到一滴雨水顺着窗缝飞入，落在他的侧脸，他才若有所觉地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二人同时微微勾起唇角。
“诸位不必争执，明日午时，比武招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