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和裴叙并肩行于山间,这座山是金陵最高的山,听说若能在日落之前登上山顶,便能看见美不胜收的云蒸霞蔚。
“程还秀会是个好的掌门。”
岁晚想着不久之前的事情突然出声。
裴叙转头看她,眼中含有深意,“嗯。”
……
程还秀邀道源仙尊入殿就是为了说明他弟子的死虽不是青云宗造成,但当时登青云阶求公道是碧云所致,碧云再怎么样都是青云宗的人,他做的事情永远会和青云宗扯上联系。
程还秀便自求废除天下第一宗的称号,凡诚心上青云宗求学之人来者不拒,剑法秘籍天下共享。
须弥月觉得可惜,气愤得问他为何这么做。
而程还秀却只笑笑,声音淡漠而又沉稳,“修仙,修的是身心性情,修的是真我,而不是阶级之分,就如这登云之阶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让人们能登山顶,而不是被世人当作登山顶的条件,山顶人人可登,‘仙人’人人皆可做,我要创造一个平等的世界,而这才是我想要的修仙界。”
当时岁晚站在旁边,看着坐在殿中央的程还秀,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慨。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突然长大。
可若是成长的代价是失去,那她宁愿永远身处温室。
……
两人听着山间如佩环撞击的水流声,飞鸟掠过发出的鸣叫声,鼻间尽是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一路沿着石阶向前。
这里似乎许久没有人走过,石阶之上生了些许青苔,两人也因此将速度放慢了许多。
裴叙比她快了半个身子,一边为他挡着两旁垂下来的枝条和树枝,一边替她看着脚下以防滑倒。
岁晚的心因着这个举动被填的满满的。
从入了逍遥宗内门起,她就是那个最跳脱的人。
什么坏事令人头疼的事情几乎都是她和沈枝秋挑起的,璟文是最守规矩的,也是云隐师长最喜欢的学生,每当她俩干了什么坏事璟文都会多多少少帮着瞒下来,但架不住次数太多,这时候云初和枫如玉那几个就会偶尔出来顶锅,在师长面前定时刷脸。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平淡,但却是岁晚此生最无忧的时光。
她被一群顶好顶好的人包裹,放肆而又大声地笑。
从沈枝秋离了师门起,这一切似乎都变了。
璟文虽然一直是好学生的模样,但却寡言寡笑,慕回和云初因着璟文的情绪和沈枝秋突然下山的悲伤而变得沉默谨慎,生怕哪一句话说错又让他人重拾伤心事,本来热闹的内门变得死气沉沉。
这些岁晚都看在眼里,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笨拙而又幼稚地让自己变成没心没肺的模样变着法的逗他们开心,想让他们通过这个将痛苦忘却,回到从前。
结果也都如岁晚所料,他们真的恢复了从前。
只不过带头人变成了岁晚和云初。
璟文还是那个为他们兜底的师兄,慕回还是那个痴迷药理的模样,枫如玉还是那般求道若渴,应忱和钟玉的爱恨情仇依旧是宗门弟子喜闻乐见的趣事,岁晚和云初的剑术和符术之争从未停过……
云隐在弟子心中古板严厉却又不乏柔情的师长模样,清真还是那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但背地里却偷偷组局打麻将的双面仙人……
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一切好像又从未变过。
这些年岁晚习惯了将自己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见,可她终究不是铜墙铁壁,依旧渴望有人能对她无条件的呵护和偏爱。
直到那一次她像之前一样下山历练,跟着师兄们捉妖问道,却不曾想在回宗门之际捡到了一个人,明明他连自己的年龄都不知,却唤自己师姐。
也许是看到了故人的模样,也许是心中实在怜惜,她选择了让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傻子留在自己身边,她用尽全力教授他剑法,教她自己会的一切,护他照顾他,就像当初裴叙那般对她一样。
岁晚心里总觉得他是小傻子,可他的举手投足都彰显着他身份的不凡。
他会照顾她的想法,会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会认真地去思考她会不会开心。
黎安的那年冬天,雪飞云起,满山苍白,他那倔强明亮的眸子看向她,认真地跟她说,
——“我不想让师姐不开心”。
那一刻岁晚的心就如现在这般充盈,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异样感受。
酸涩而又甜蜜。
她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师弟,也曾妄想将他和裴叙联系在一起,这个想法一产出岁晚便对自己厌恶至极。
她明白,这个想法伤害了两个人。
直到在慢慢的相处中,岁晚的那股想法越来越胜,甚至每次看见裴述时都能在他的身上看见裴叙的影子,那漫不经心的气盛模样真是像极了他。
当他拿起自己的剑并发挥出剑意的时候,岁晚隐忍至今的思念就此崩塌。
裴述真的就是裴叙。
可是他变了。
变了许多。
只是那眉眼之间的意气风发依旧。
很多年前,岁晚妄图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所散发的光芒只为她一人。
可现在,月亮竟然就真的属于了她。
那是独属于她且仅为己知的梦,是年少时恶劣而又自私的梦。
……
“阿姐小心。”
岁晚想的出神,没想到脚下打滑险些栽倒,裴叙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手臂传至她每一个覆有寒意的角落。
裴叙察觉出了她的不专心,方才一直没打扰她的思绪,现在却有了兴师问罪的想法,“阿姐还在想程还秀?”
“嗯?”
岁晚迷茫地对上他的眼睛,带着不解。
“也不怪阿姐,他那副模样我见了都要钦佩七分。”
岁晚睁了睁眼,突然明白了他说的话是何意,“噗”得笑出声,“阿叙,你这个脑子整天都在想什么?”
裴叙依旧垂着眼,语气中有些委屈和挫败,“我若是如初识那般肆意,阿姐的目光会不会只会为我停留。”
他不比之前,现在的他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趣至极。
岁晚那般在逆境之中也依旧热烈的人,怎会为她停留。
裴叙的脚没动,岁晚上了一个石阶后才回头看他。
“不管阿叙什么样,都是我岁晚喜欢的模样。”
“我喜欢你,无论天地崩塌还是日月变迁,我岁晚都只会喜欢裴叙一个人。”
岁晚俯身,吻落在了他的额间。
阵风吹起他的发,裴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她。
“此阵乃同心阵,一旦结契,生死不离,就连我突然有一天死去,你也是不准喜欢上别人的,否则天道昭昭,定会让你不入轮回,做一个在世间漂泊无依的孤鬼。”
岁晚的脚跟落下,满含亮光的眸子看着面前因着他而逐渐有了生机的少年。
“此阵建成可有一刻钟反悔,你若不愿,我……”
“谁说我不愿?我愿意的紧。”
听此,岁晚缓缓展颜。
“只不过——”
“嗯?”
裴叙握紧她的手,倾身吻住他年少时的一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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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
美梦成真,便是对他最好的礼物。
——“我们一定会共白头。”
*
两人经过数层石阶,听得鸟鸣的千样之态,见得林间的百花齐放、葱蔚洇润,感受到如鸣佩环的潺潺溪流,越过荆棘,终于走到了金陵第一山的山顶。
果真如传言所说,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白云兴起,彩霞涌聚,灿烂绚丽。
岁晚牵着裴叙的手,看着眼前壮观无比的景象。
一转头,发现裴叙正看着自己。
“这景色,我似乎见过。”
岁晚对上他的眸子嘴角含着笑意。
“嗯,暗虚宫覆灭之时,天边也是这般绚丽。”
“只是当时没有心情好好看看这云蒸霞蔚。”
“你若喜欢,我们勤来。”
“这么高的山,我才不要勤来。”
“那御剑而上。”
“不要,那多没意思。”
“……”
“那我替阿姐来看。”
岁晚歪头疑惑,“你来替我看?那我如何看得到这景色?”
“阿姐只需要看我的眼睛。”
岁晚一顿,随即笑意更甚,眉眼都随之弯了起来。
“阿叙,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话本了?”
“没有。”
“那你这些话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
“……”
“句句真心。”
以为岁晚不信,裴叙再次看着她认真解释。
“……”
两人嬉笑着看着眼前的景色,只觉得这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阿姐可还记得我初来逍遥宗的那年上元节?”
“记得,怎么了?”岁晚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
“阿姐那次许了什么愿?”
岁晚眨了眨眼,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礼尚往来,你先说。”
岁晚依旧使着坏。
裴叙眉眼都含着笑意,“这句话阿姐已经对我说过一遍了,当真忍心再拒绝我一次?”
岁晚摸了摸鼻尖,罕见的纵容,“我的愿望是,成为天下第一剑修。”
她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裴叙无奈摇头,那模样好像就在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现在实现了吗?”
“还没。”
裴叙敛了笑意,“为何?”
岁晚如今的实力已经无人能胜她,不是天下第一又是什么。
“你还没跟我打过。”
岁晚狡黠的眸子看向他,葱白的手指抬起,摸向他眼角的小痣。
裴叙捉住她作乱的手吻了吻,“阿姐对我笑笑,我做什么都愿得。”
“那不行,你必须跟我打一架”,岁晚撇了撇嘴角,“但是现在你要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是让你喜欢上我。”
裴叙故意胡诌。
岁晚收手,一眼便看穿他是在乱说,“我不信。”
裴叙突然正经了起来,只不过那抹柔色一直伴随着他的面容。
“我的愿望是——”
少女朱色的发带随风荡起,身上的衣裙艳明如朝阳,面前的少年发上系着和她同样的朱色发带,在空中拉起长长的弧度。
远看时,霞资月韵、鲜衣怒马,近看时才发现,他们二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愿君千千岁,无岁不逢春。”
正文完
云度乐/文
2025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