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仙门大会举办的地点都是在上一届结束后抽签决定好了的，今年的场地在江州天剑宗。
对于这天剑宗，岁晚也是熟悉至极。
天剑宗是地地道道的剑术宗门，只修剑术，其掌门创立了如今赫赫有名的剑法，鹤空西风。
夜深鹤透秋空碧，万里西风一剑寒。
传说凡见者皆心生悲意，剑势苍茫，入景恢弘，无不拜倒在其剑下。
但就是脾气不太好，可能因为对剑术极其痴迷，对其他的反应就有些平平，甚至有些不屑，因此也招惹了不少是非。
岁晚之前是不太相信的，因为她觉得，一宗之主，再怎么样也会做些表面功夫，不至于四面树敌，可当她实实切切见到时她才明白，传言非虚，甚至还有些收敛。
“我管你是谁的徒弟！只要是青云宗的都给我住柴房！”
一个白发老者叉着腰对着面前一群穿着云纹宗服的白衣少年怒吼，看着比面前的那群年轻人还中气足。
程还秀被骂得灰头土脸，周围路过之人皆嗤笑而过，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满，但为了宗门脸面还是据理力争。
他弯腰作揖，“玄枢师尊，我等是受邀参加仙门大会，还请师尊网开一面……”
玄枢一甩袖，一点都不想听他们说的话，“好啊！那你回家！回家回家都回家！”
说着玄枢还真亲自动手推着他们往门外走。
好家伙，这成了仙的脾气多少都有点怪……
岁晚正感叹着，目光落在另一边身上，想看看他们做何反应。
“师兄！都说了别跟他废话你还不听，若是我们不争辩直接去住柴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丢脸……”
程还秀身后的女子低着头嘟囔。
这人她知道，是青云宗碧云真人的徒弟，最小的那个，因为年纪最小，又是仙门里最稀有的女子，所以备受宠爱。
叫什么来着……
“弥月，休要言此，不可为眼前之便而忍屈受辱，今日尚且能躲过，那明日呢？后日呢？若是下一次仙门大会的地点还在天剑宗，我们当真要忍让一直住柴房吗？”
对了，叫须弥月。
须弥月被说得满脸通红，跺脚转到一边，“那你说！你说现在当如何？现在人家连门都不让我们进！我们当真要回家？”
程还秀重叹一声，他知道须弥月说的没错，可名门之人当有风骨，到底是自己拉不下面子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传闻中的玄枢师尊脾气竟然那么差。
见到他们五个僵持地站在原地，一有过往的人好奇地去看他们时，就会拿衣袖掩面，但挡不住这青云宗实在有名，有人竟然认出来了他们的衣装。
“阁下是……青云宗吧？早闻大名早闻大名，在下是道源仙门弟子吴清季。”
程还秀扯了扯嘴角，“在下青云宗程还秀。”
“原来是青云宗的首徒，失敬失敬。”
“……”
岁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装模做样地寒暄，明明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竟能聊得这般热络。
“师姐，你看什么呢？”
对于逍遥宗这种小门小派来参加仙门大会，就要派人排队由天剑宗弟子核对身份，身份确认后才能发放住所，拿着住所牌到指定的地点住下。
岁晚不想去，便站在这等着，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没，你说我要不要帮他们一把？”
岁晚撞了撞裴述若有所思地出声。
裴述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熟悉的人影后发出一声笑，“师姐何时也这般乐于助人了？”
岁晚啧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绕过他往前走，“知我者，莫若裴述也。”
她打的那一下不算轻，裴述低眸看向被她打过的地方，又顺势抬头望向她的身影，嘟囔道，“你不帮才怪。”
“……”
*
天剑宗不愧是名门大家，跟青云宗一比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连住所都是每个门派单独分发一个小院。
其实青云宗的条件也不差，但耐不住里面的人抠啊，用的吃的都是最中规中矩的，明明每年的香火不少，但就是打着“斯是陋室为吾德馨”的大口号让自己吃平白无故的苦。
“啊——”岁晚躺在松软的榻上发出一声感叹，“这就是灵石的味道吗？果真好闻。”
裴述敲门为她送吃食时刚好听见这句话，无奈一笑，“师姐，这是门内弟子送来的糕点和茶水，我们几人都分好了，这是你的。”
话音刚落那珠帘便被掀开，岁晚坐下拿了一块填进嘴里，“这糕点也好吃。”
裴述笑了笑，“少吃些，马上该用膳了。”
“也是门内弟子送吗？”
裴述对着她眨了眨眼，“师姐想吃什么？”
岁晚咀嚼的动作停下，思考着他这句话是何含义，“我想喝冰糖百合马蹄羹，山药粥，香米粥，还想吃青梅脯柳叶糖红油云丝，还想吃……”
听着岁晚报菜名似的声音，裴述再忍不住发出一声笑。
“你笑什么？”岁晚停下看向他。
“没什么，就是这些我还不会做，给我时间学一学，鱼吃吗？食材不多，我看那还有一些米，烧些米汤？”
岁晚顿了一下，本以为是门内包饭，没想到是裴述亲自下厨。
“……当然可以，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要我帮忙吗？”
“可以吗？”
看着裴述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岁晚总感觉他就是带着这个想法来的。
又掉进坑了。
*
本以为鱼也是备好的，没想到……
两人来到后山的池塘边，岁晚无语地看向正在撸袖子和裤脚的裴述，“鱼也是自己抓啊？”
裴述弯了弯眼角，“没办法，门内禁大鱼大肉，要想吃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岁晚：“……你确定这不会被发现吗？”
裴述顿了下，看了看周围，这是天剑宗的后山，除了树就是水，谁会闲的没事来这里闲逛。
“没关系师姐，你帮我望风，有人来了你先跑就行，不用管我。”
岁晚：“……”
我走了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你是逍遥宗的了吗？
看着裴述已经下水，岁晚无奈地站在不远处替他望风，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成了老实人。
身后的水声不断，岁晚左看看右看看，时间的流逝让她有些焦急，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能太放肆。
想到这岁晚转身脚下轻点拎着裴述直接出了水，他光着脚，背上背着一篓筐，外衣扎起，露出小腿，白的晃眼。
岁晚看了一眼后就挪开了视线，脑子里打着问号，没想到一个男子身上竟然那么白。
裴述整理着衣服，见她一副很忙的样子不禁笑道，“师姐，你怎么把我拎出来了，我才抓了两条。”
岁晚顿了顿，上前探头去看篓筐里的鱼，只有孤零零的两条，“这就……”
话说一半，裴述起了身，本来坐在地上岁晚是俯视着的，没想到他这一起身，岁晚怔愣地顺着视线往上，直到微微仰头。
这么高了。
岁晚心里发出一声惊叹。
这是岁晚第一次注意到裴述的身高，似乎是比刚来宗门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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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了，她记得之前都是把他当拐杖的，那时候她的手还能随意地搭在他的肩上，而此时，怕是踮着脚也不一定能搭上去。
裴述见她不说话，敲了敲她的额头，“想什么呢师姐。”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岁晚都一怔，她捂着被他打过的一小片地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敢打我？”
裴述眨了眨眼，背起篓筐，“我看你在发呆，想提醒你该走了。”
岁晚：“……以后不许打我。”
裴述：“真没有，我只是提醒。”
岁晚：“……那也不行。”
裴述乖乖顺从，“……好。”
裴述看着她耳后的绯红，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咚——”
细微的声响让正在拌嘴的两个人瞬间噤声，裴述还在四周看，在一棵树后看到了一抹模糊的身影，正想上前时，手腕被身旁的人抓住，带着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跑。
“师姐……”
岁晚带着他跑，“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跑，要是被抓到偷鱼你想吃不了兜着走吗？”
裴述：“……其实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风声把他的声音弱化，岁晚没听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嗯？你说什么？”
裴述：“我说师姐跑的好快。”
算了，应该没什么事。
“多谢夸奖。”
“……”
*
傍晚，四人围了一圈用着晚膳，桌子上摆放着的四菜一汤被几人争抢。
“没想到裴述做饭这么好吃啊。”
云初一边扒拉着饭一边感叹。
裴述摸了摸头说道：“跟师姐学的。”
岁晚喝着汤说道：“以后我也要学，裴述你定要教我。”
裴述笑了笑，“好。”
云初又开始阴阳怪气，“我看你还是当好你的天下第一，做饭我另有人选。”
岁晚咬牙切齿，“云初！！”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氛围，几人立马警惕地看着门外。
“不会是查房的吧？”
“还未到熄灯时间查什么房。”
岁晚站在门前，示意他们把肉食藏一藏，看他们都准备好之后岁晚这才伸手开门。
“是你？”
须弥月在宗门时就听过岁晚的名号，但终究是不服她的，这下竟然出现在她面前，甚至……甚至还要……
“你来做什么？”
岁晚打量了她，靠在门上含着笑，等待着她的回答。
须弥月想看门内，结果被她挡住，无奈抿了抿唇，“我……我是来……哎呀算了，师兄你来说。”
岁晚挑了挑眉，没想到后面还跟了一个……哦不，是一群。
准确来说，青云宗来参赛的那五个都在这儿了。
“岁姑娘，我们是……是来……”，程还秀欲言又止，看了眼身后的师弟师妹，皆是期待的模样，他咬了咬牙躬身，“我们有钱，想请岁姑娘卖我们一些吃食，就……就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
慕回上前，把岁晚拉到了一边，“进来吧，不用交钱，就是添副碗筷的功夫，你们收留我们那么多天，确实应当感谢。”
裴叙看着这群人，想起来了不久之前在林间看到的人影，发现与须弥月相似。
想到这他只默默地挑了下眉，没做言语。
岁晚坐下身，看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门，无奈撇了撇嘴。
名门大派，竟然沦落到跟死对头要饭。
这要是写书卖出去，不知道会引来多少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