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来的行程因为岁晚的病进行了推迟，但这也给了他们时间好好在南雁逛一逛，看一看当地风景，品一品当地特色。
要说这最兴奋的，无疑还是岁晚。
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这几天被看的又严，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去，早就憋死她了。
这不，晚上他们出去逛夜市，不一会儿就没了岁晚的身影。
裴述和璟文在前面走着，云初和慕回在后面打闹，他见裴述一直不说话，神情急切地看向岁晚不见的方向，瞬间就明白了，笑道：“师弟，你去看看师妹吧，若无人看着她，又该乱跑了，记着，还是别让她饮太多酒。”
裴述的眼睛看向他时都带着一丝感激，应了声就往前跑。
云初在后面听见动静，觉得稀奇，上前与璟文并肩，“你说裴述怎么这么黏岁晚呢？我这一个俊美无双的师兄在这怎么不来找我呢？”
璟文看了眼他后嘴角含笑，“你以后便会知了。”
“什么意思啊师兄？且与我说说。”
“我有些饿了，阿回，我们去找些吃的吧。”
“师兄！又孤立我！”
“……”
*
裴述追上岁晚时，她正在小摊前买着糕点，看见他来还对着他招手，“裴述！”
他走上前，轻喘着气，再一次感叹她的速度，“师姐，你怎么跑那么快。”
岁晚俏皮地眨了眨眼，眸子里全是鬼主意，“要甩掉师兄他们不跑快点可不行，你找我有事吗？师兄他们没责怪我吧？”
裴述摇头，看向她手中的糕点岔开话题，“这是什么？”
岁晚看向手中的糕点笑意更甚，“是芙蓉糕，你要不要尝尝？”
裴述点头，从她的手里拿出一块放进了口里，甜而不腻，入口绵软，带着淡淡的香气。
“好吃吗？”岁晚歪了歪头看他，眼神中透着期待。
裴述对上她的眸子重重地点头，“好吃。”
岁晚眼底的笑意分明，目光始终锁在他的身上，“我跟你说，我师姐做得比这个还要好吃，之前师姐在的时候，我最喜欢她做的芙蓉糕了。”
裴述顿了下，看向她。
岁晚见他不说话，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哪知裴述上前，拉上她的手腕，“师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岁晚茫然地点头，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一铺子前，她看着他上前去那人说了几句，又递给他一袋灵石，才扭头过来重新抓上她的手腕。
岁晚跟着他的步子往里走，问道：“这是哪？你跟他说了什么？”
“师姐一会儿便知道了。”
她跟着他绕过前堂的桌椅小道，来到后院的厨房，他们进去时里面已经没了人，但东西还在，各种调料、食材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这是……”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裴述说出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晓师姐喜爱芙蓉糕，我便提前找了这铺子，他们家做的芙蓉糕是南雁最受欢迎的，便给了一些灵石，让他们把厨房借给我使用两个时辰，因为……因为我想让师姐做出记忆里的味道。”
岁晚怔住，“可是我不会做……”
哪知裴述笑道：“我跟掌柜学了点皮毛，师姐要试试吗？”
岁晚的莞尔一笑，“好。”
……
两人的相处模式格外和谐，岁晚也难得的好兴致，裴述学的那点皮毛，再加上自己记忆里师姐做芙蓉糕的模样，到最后竟然真的把它给做出来了。
只不过卖相有些奇特。
“它……是长这样吗？”
裴述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芙蓉糕的特点便是形似荷花，可眼前的这个既不圆又不方的，简直是四不像。
岁晚也跟着他弯下腰查看，“应该吧……我尝尝？”
裴述拦住她，“别，我先尝尝，若是不好吃……”
没等他说完，岁晚就伸手偷摸拿了一个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她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有些甜腻，算不上难吃，对于岁晚这种喜好甜口的人来说其实是话不错的。
“怎么样？”
岁晚想都没想就冲着他点头，漂亮的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好吃，你快尝尝。”
她的那点小心思裴述早已烂熟于心，但还是配合地拿了一块，填进嘴里，才咬了一口就停住了咀嚼的动作，匆忙倒了杯茶水下肚才勉强咽下去，“师姐，这么甜，你还说好吃。”
“我就觉得好吃！”
岁晚拿着那些糕点抬步，走到门口时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模样俏皮可爱。
裴述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也随之动容，抬步跟上她的步子，“师姐，等等我。”
*
夜半。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夜才显得没那么昏暗，冷辉洒在这人间。
璟文因着前半夜喝了太多水，起夜回来关门时正好看见对面的屋顶上坐着一抹身影，以为是岁晚又在偷偷喝酒，结果认真一看竟然是裴述。
他心里想了想，还是选择出了门，将其慢慢关上后，一跃而上坐在他身边，“怎么了师弟，睡不着吗？”
裴述愣了下，把手里的碗放在一边，带着心虚喊了声“师兄”。
璟文拿过那碗抿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反而清淡无比。
以为是酒，结果是水。
“水？”
裴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我喝不了酒。”
“听说过借酒消愁，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借水消愁，不知道师弟的愁是为何啊？”
裴述垂眸，似是不打算说。
璟文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再继续问，“今日出去和师妹玩地开心吗？”
裴述颔首，声音极轻却能听出来他的愉悦，“嗯，开心。”
“既然开心愁又从何来啊？”璟文笑眯眯地把话题又饶了回去。
裴述顿了下，这才反应过来璟文是在套他的话，无奈出声，“师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璟文听到这话顿了下，听着他继续往下说，“我感觉我与师姐，一点也不相熟。”
他静静地听着他的愁绪，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竟然会有所认同。
“其实我也未曾真正认识过小师妹。”
他转头，对上璟文的眼神。
璟文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笑道：“怎么？不相信？”
裴述垂眸，微微摇头。
“小师妹是我们几个中最活泼的，有她在的地方几乎从不会冷场，她要强，喜欢剑术，会仅仅是因为喜欢而竭尽全力去做，不论这件事对她有益与否。”
“但她更护短，会因为同门受了欺负哪怕自己孤身一人也去讨要说法，她又最是敏感，会察觉到我们所有人的情绪和心思，会面面俱到地照顾到所有人的想法，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这个师兄都不如她。”
“枝秋下山后，我就再未看到小师妹那般伤心，我知道她心里思念，也知道她时常会一个人去悬崖边练剑，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在她面前时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希望我们看到这些，亦不希望我们知道她的脆弱，可我有时还是会奢望。”
“裴述。”
他突然唤了他的名字。
“若是有机会，我希望你能走进小师妹的世界，真正地了解她，爱护她，包容她，我也希望小师妹想笑时便笑，想哭时便哭，不用顾及任何。”
“……”
*
岁晚突然睁开眼，修行之人的敏觉让她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
她拿了剑，轻身来到门前，等门开时，便毫不犹豫地拔剑横于他的脖颈间。
“裴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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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到来人时赶紧收了手，方才太过应激，她想去看看自己有没有伤到他，才抬手还未碰到时，就被他攥住了手腕，被他带着进了房间，紧接着旁边便传来了轻微的关门声。
他顺手把门关上了。
两人离得极近，她的手被举到头顶，背后是冰凉的墙壁，靠上去的一刹那她被冷得瑟缩了一下。
裴述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带着她的腰转了个身，两人的位置进行了调换。
屋内没有点烛光，唯一的光亮便是窗外的冷辉。
他的身子隐在暗处，额前的刘海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但能闻到浓重的酒味。
“你喝酒了？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面前的人揽住她的腰，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住了她，头埋进她的颈间，独属于少女馨甜的气息让他的动作慢慢收紧。
在听到璟文的那些话时，他便忍不住心疼，心里像是被针扎似的痛，那种无力感让他对自己失望。
他什么都做不了。
对，他除了独自惆怅什么都做不了。
他便试着去喝岁晚最喜欢的酒，酒一碗碗地下肚，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他好像有些明白岁晚为何喜欢喝酒了。
酒精的麻痹可以让人得到片刻的欢愉，在这期间什么忧愁都比想不起来了，只有眼下的美好。
不知道何时，他竟来到了岁晚的门前。
脑子里原始的想法战胜了理智，却在将要推门时濒临清醒。
但只一瞬，他便将那仅有的理智抛掷脑后，此刻的他只想见她，哪怕一眼也好。
可在看到她人的那一刻，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理智，什么道德，都见鬼去吧。
他此刻只想拥抱她。
岁晚察觉到裴述的情绪有些不对，耐着性子安抚，“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嗯……是伤心的事情？我与你说，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有师兄，还有师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不是，是师姐。”
“我想到的从始至终都是师姐。”
他的呼吸洒在颈间让她的心里像是被小猫抓过一样，难耐不已。
“我？我怎么了？”
“师姐也会伤心，师姐也会难过，师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开心的模样。”
岁晚听到这话一怔，“是有人与你说什么了吗？是……师兄？”
怀里的人摇头，声音又闷又乖，“没人跟我说。”
“我现在就很开心，可能有时候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吧，但是我觉得，人生短短一须臾，又何必在不开心的事情上给自己徒增烦恼，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快乐我都还未来得及享受，又怎能让那些耽误了我的时间。”
岁晚继续耐着性子去哄，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平日里都是别人哄她的份儿，哪像现在这般。
怀里的人起身，定定地看向她，“可我想更了解师姐，不只是你呈现给我们的那一面，我想要师姐更多。”
岁晚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好。”
面前的人很明显是愣住了，岁晚微微一笑，“我答应你，但是现在，我要睡觉，你也要睡觉。”
裴述点点头，竟绕过她径直走向了她的床榻，直接盖好了被子看着她，“师姐，你怎么不睡？”
岁晚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着以后一定不能让他再喝酒，嘴上依旧胡说八道，“我现在不困，你先睡。”
“师姐会走吗？”
“不会。”
“师姐你饿了吗？”
“……不饿。”
“师姐你能教我剑术吗？”
“可以。”
“……”
“师姐能把天下第一让给我吗？”
岁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说出了今晚唯一拒绝他的话，“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