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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要不,再亲亲?


    乍然得了心上人的回应,苏祈安心头有束束烟花灿然绽开,鲜艳绚丽极了。


    脑袋懵懵的。


    接下来要如何做呢?


    她有副好皮囊,还有许多座金银玉珠堆砌成的山包包,爱慕她的姑娘从来不少,惯爱给她送荷包送丝帕送手钏,礼物虽有不同,但皆是贴身之物,饱含款款深情和心意。


    苏祈安没收过哪个姑娘的礼,琢磨着当前要不要有份礼物相送。


    对,送礼。


    她忙慌慌地摸遍全身,却身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她这个人。


    对了,郡主还盼着圆房呢。


    “你丢东西了?”颜知渺问,“找什么?”


    转瞬她就被压进了枕间。


    颜知渺惊呼出声。


    苏祈安的耳朵又发起痒,歪下头在颜知渺锁骨前蹭了蹭。


    颜知渺赧然的推推她。


    苏祈安抬眸与之对视,出乎意料地老实:“我没经验……怕弄疼你,要不……今夜我在下?”


    她已经开始践行“疼你一辈子”的承诺了。


    颜知渺忍俊不禁,笑得细柳般的腰肢发颤。


    冷酷家主竟也有这等的无助,好纯情,颜知渺起了玩心,将她白玉般的脸蛋一通揉扁搓圆,捏面团子似的。


    “可爱。”


    “不准说可爱。”冷酷家主不能可爱。苏祈安板着脸警告


    “凶我?”


    苏祈安咬住她鼻子,没舍得用力,贝齿一碰就松开,刚要退开些距离,又被她扯住了领口,存心招惹道:“可爱,好可爱。”


    “你再说!”


    “你只在我跟前可爱行吗?”颜知渺胳膊攀上她脖子,圈着她。


    苏祈安鬼使神差道:“好。”


    言落,后知后觉。


    “你这算不算美人计?”


    “就算是,也只对你一个人使。”


    嘴甜女人最好命。


    苏祈安快要溺死在她的甜言蜜语了。


    认命地将头埋进她的两座酥山。


    窗外,云朵吞没最后一抹夕阳。


    她们在暧暧天光中紧紧相拥……


    玩玩闹闹好一阵折腾,彼此携手入梦,又十分默契的在四更天相继醒来。


    苏祈安打了个呵欠,在颜知渺的臂弯里找个舒服的位置,重新合眼。


    “回城还有一段路,你要早些动身才赶得及回总号议事。”


    “不去了。”苏祈安鼻音嗡嗡。


    为庞大家业殚精竭虑,恨不得一个时辰掰成八瓣用的家主居然能说出懒话来。


    委实稀奇。


    颜知渺逗道:“当真?说到不做到变小狗。”


    “汪~”


    颜知渺咯咯咯地笑。


    苏小狗蹬蹬腿,伸个懒腰坐起了身子,一双狗狗眼里全是恋恋不舍。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颜知渺笑着吟诵。


    苏祈安一罢掌打在她后腰:“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春宵了……”


    巴掌是落在锦被上的,一点不疼,颜知渺却还闷哼一声:“迟早的事。”


    苏祈安捂住她的嘴,被她的小舍舔了下掌心。


    妖精~


    苏祈安触电般地缩回手,胭脂般的红顺着脖子往上爬。


    “害羞了?”颜知渺支起半边脑袋,娇躯舒展,眉眼俱是慵懒之色,“昨日不主是你动亲的我嘛。”


    “亲和……和……”


    “和什么?”


    “……和舔是一样的吗!”


    “有本事圆房时你别——”


    苏祈安捏住她两瓣嘴,阻止了“舔我”二字吓坏纯洁的自己。


    颜知渺滑稽得像只鸭子,仍倔强控诉:“要圆房的是你,听不得‘圆房’的也是你。”


    “我的圆房,跟你会……舔人的圆房能一样吗?”


    颜知渺:“……”


    冷酷家主纯情得好似深闺少女,水汪汪的眸子,双颊晕红。


    颜知渺莫名担忧以后的房中事会不大快乐,但情人眼里出西施,目前而言,纯情的冷酷家主戳中她心坎坎了。


    想亲一口。


    啵~


    她小狐狸一般,摇着尾巴凑近,亲上了那粉粉嫩嫩的脸,小心翼翼,犹如轻嗅一片散发幽香的花瓣。


    有欢喜在心间荡漾。


    跟偷了只小白兔来饱腹似的。


    苏祈安的双颊彻底红透,羞意全显出来,冷酷面具也挡不住,却有着自己倔强,歪头回了一个“啵”。


    啵完后,仿如回味地舔舔唇。


    “我好不好亲?”颜知渺眼波微起涟漪,似逗似撩似诚心好奇。


    苏祈安被她吸了魂似的,躲不开一答,由衷道:“好亲。”


    “要不,再亲亲?”


    嘻嘻嘻嘻~


    好爱郡主殿下的撩。拨。


    苏祈安有了学着小媳妇捂脸的冲动,怕这股冲动被对方洞察,硬生生的按捺住,告诫自己不可全然扎进美色和甜甜的爱情里。


    再默默用江南首富狂炫酷霸冷的人设不能崩来自我告诫。


    遂艰难压着欲要上翘的嘴角,牛头不对马嘴道:“我得抓紧回城。”


    颜知渺用眼神嗔她不解风情,但也不强留,半年来折折腾腾,能互相表明心意实属难得,小小甜蜜便该知满足,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来日方长。


    “去吧。”


    苏祈安进了屏风,天热,昨夜晾在横衣杆上的衣物已然干透,苏祈安从不要人近身伺候,自行穿好衣裳。


    一出屏风,就见颜知渺捏着象牙梳,眉眼弯弯的示意她坐在铜镜前来。


    “我帮你梳头。”


    听着就温馨,苏祈安对她的喜欢加一分,拍怕空荡荡的腰间,问:“我的腰带呢?”


    “喏,你的扇子。”颜知渺变戏法似的变出东西。


    “我问腰带。”


    “扔了。”颜知渺环抱双臂,视线乱飞,漫不经心道。


    “扔了!”


    “不能扔?”


    “你扔了,我腰间系什么?”不成衣衫不整了!


    颜知渺脸色立马变不好,食指一个劲儿戳她的小腰:“以后,你都甭系腰带了。”


    “为何?”


    “你装糊涂是吧。”


    苏祈安:“???”


    啪!


    颜知渺将象牙梳没好气地丢上妆台。


    好大的火气。


    苏祈安对她刚加的一分喜欢,减了回去。


    颜知渺的眼珠却倏然提溜提溜打转,想通了什么似的转了态度,扯住苏祈安的袖子,摇啊摇,半是娇半是求的道:“行不行?”


    家主难过美人关。


    苏祈安不假思索:“行!”


    一转念,奸商本性冒出头来,讲起条件道:“不过你要答应我搬回苏宅,一赌气就往娘家跑,不像话。”


    颜知渺噗呲一笑:“你以为我是跟你赌气回的娘家?我哪有那般小气。”


    当即解释是为了那夏日贪凉管不住嘴的外祖母。


    原来是误会。


    这误会显得苏祈安小肚鸡肠,家主的面子挂不住了。


    溜了溜了。


    颜知渺追至门边,埋怨道:“你别走啊,我陪你一道回城。”


    苏祈安脚下生风,背对着她举着折扇挥了挥,婉拒了哈。


    颜知渺跺下脚:哎呀~人家跟你分开一会儿都不行~。


    前庄。


    苏祈安左瞅瞅右瞧瞧,愣是没有独孤胜的人影儿。


    猜测是温泉山庄太惬意,令一向有专业素养的护院也睡起了懒觉。


    她差了个王府的侍卫去催,再差另一侍卫牵来她的飞翩白龙驹。


    郡马爷的需求,他们不敢怠慢,要嘎嘣利落脆地办。


    前者回来道:“您要找的人不在房中,小的想起来他昨夜带着闯庄之人离开了,临走前说去去就回,不知为何现在也没回。”


    苏祈安蹙眉:“闯庄的是谁?”


    侍卫形容出此人的长相。


    苏祈安断出是朱班头。


    不一会儿,飞翩白龙驹被牵来。温泉山庄服务一流,甚是贴心将马儿的皮毛洗刷刷的锃光瓦亮,而马屁股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


    车帘被掀开,银浅探出头来,热情的打招呼,同样热情的还有颜知渺。


    她们一个得了她的一袋钱,一个得了她一腔爱。


    难怪热情。


    天边翻出鱼肚白,太阳将跃未跃,蒙蒙亮中,颜知渺看清她的表情。


    “出了何事?”。


    一时寻不到独孤胜,苏祈安决定先返回总号等消息,一面优雅的啃包子一面立于窗边思索头绪。


    身影萧索且可靠。


    颜知渺越看越爱。


    “你先莫担心,再过两个时辰若还没有独孤胜的消息,我就撒出魔教的人去查。”她舀了勺豆浆递去。


    苏祈安心不在焉的含住瓷勺。


    “烫烫烫!”


    疼得她直吐舌头。


    颜知渺赶紧搁下碗勺在窗台上,捧着她小嘴巴,朝她唇舌轻轻吹气。


    她气息如兰,清香馥郁,如清风穿过旷野,些许凉意,抚平了几许她内心的焦躁。


    “有你在真好。”


    暖暖的,很贴心。


    苏祈安娇娇地靠在颜知渺肩头。


    “有你也真好。”颜知渺抚摸着她的后颈,滑滑的触感,令她爱不释手。


    与此同时,一只血淋淋的手扒拉上窗沿。


    吓了颜知渺一跳。


    感受到心上人娇躯莫名奇妙一震,苏祈安直起身来,顺着其目光望去。


    再也装不下去冷酷:“娘呀!”


    她捂着小心脏,蹦远好几步,临了发现忘了媳妇,又折回去拉着颜知渺躲进书案后头。


    与此同时,颜知渺的至默已然紧握在手,魔教教主显然在面对血丝乎拉时,要成熟稳重许多,道:“一会儿有情况你就躲在我身后。”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苏祈安抓起砚台充当武器,语气坚定的像是不愿给国家和百姓添麻烦。


    余光瞥见*血手的主人冒了头,二话不说,使出爬出娘胎的劲砸去砚台。


    稳准狠。


    无需劳烦颜知渺出剑。


    “啊哟喂!啊哟喂!”


    被砸之人嗷嗷叫,叫声隐隐有着熟悉。


    苏祈安试着走近,目光往窗外一抛:“独孤胜?!”


    “郡马你为何要砸我。”独孤胜用血淋淋的手捂住流血的头。


    “失手了……我是想砸耗子的。”


    “那郡主拿剑做什么?”


    颜知渺面不改色道:“我砍耗子。”


    包着两泡泪的独孤胜:你俩还挺配的吼。


    第52章 想亲


    言归正传。


    颜知渺见惯江湖打打杀杀,命人取来些止血药,对他身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除却刚刚被砸的地方,大大小小还有四五处,皆是刀剑所伤。


    随即清理了书案,扶着独孤胜躺下。


    苏祈安则嘱咐人去请药嬷嬷,又去盥盆前净手,洗掉黑油油的墨渍。


    再下了吩咐,没有她的准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属下大意,不该擅自做主陪朱班头去高府救人。”


    “高府?”颜知渺。


    苏祈安言简意赅的解释了近来发现的与嫣菱有关的线索。


    颜知渺听着吃醋,暗暗埋怨苏祈安私底下对嫣菱好上心,竟然瞒着她做了这么些事。但亦知事有轻重缓急,忍住了小心眼。


    “属下鲁莽,不光没能救出嫣菱姑娘,还把朱班头搭进去了。”


    苏祈安责备他的确是在胡闹。


    “属下是怕朱班头在温泉山庄闹得不罢休,您好不容易和郡主重修于好……”


    倒是个忠仆。


    但该苛责就要苛责。


    苏祈安:“待伤好以后,自行去领家法。”


    “是。”


    “罚薪两月。”


    独孤胜挣扎着要坐起来,罚什么都可以,罚钱不行呐。


    苏祈安恼他不消停:“嫌罚少了?”


    独孤胜麻溜躺回去。


    “你轻功绝尘且勉强自保,一个高府有这么大本事?”


    “朱班头连日打探嫣菱踪迹,露了马脚,高府里里外外加派了人手,防止嫣菱逃脱。”伤口太疼,独孤胜大喘了几口气,“属大意了,中了高家大姑娘的埋伏。”


    “潜入高府时,属下偶然听见看守嫣菱的护卫说,‘二公子能不能活命,就靠这姑娘了’”


    独孤胜说完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还提了‘拜堂’”


    苏祈安和颜知渺的眉心俱是一跳。


    拜堂、活命、姑娘。


    不用多猜,保准是要强娶嫣菱给孱弱多病的二公子冲喜!


    “郡主,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繁辰楼时提过其东家正是高大姑娘吗?”


    颜知渺一悟:“难怪繁辰楼丢了最招钱的琵琶娘子也不吭声,官也没报。”


    “高尚书掌管刑部,拐人姑娘冲喜,知法犯法,岂有此理。”独孤胜太激动,扯疼了胸前的伤口,好一阵龇牙咧嘴。


    苏祈安摇摇头:“嫣菱入了贱籍,高大姑娘就握着她的身契,拿她冲喜官府就算要管也管不了,何况,哪有官府会管贱籍的。”


    闻者愤慨。


    颜知渺深以为然,叹命运坎坷,尤是女子最惨然。


    独孤胜换上忐忑的语调:“还有件事……属下……被人瞧着了脸。”


    逃出埋伏时打斗太猛太激烈,一个没注意,蒙面巾掉落现场。


    苏祈安面上冷出黑旋风,呜哇呜哇地刮。


    只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陛下正紧盯镇淮王府,就盼着抓住点小辫子。


    她再问颜知渺朝堂局势。


    “刑部尚书高明礼是个迂腐之徒,向来视我父王为乱臣贼子,主张拥立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襄南王为皇太弟。”


    一言蔽之,高明礼爱跟镇淮王府唱反调。


    苏祈安瞥了眼惨兮兮的独孤胜一眼,哎,一个两个全是不省油的灯,尽惹祸。


    “属下……有罪。”独孤胜好好意大胖男人,忧伤得如同一小姑娘,“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若高府寻来算账,我绝不连累……郡马郡主!”


    旋即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药嬷嬷赶来得巧,往他人中扎下一针,又掰开他的嘴,塞入参片含住保命,再查看伤势,松缓的眉眼:“皮肉伤,是流血过多导致的晕厥,好好养着便是,但不便挪动。”


    转头又问苏祈安是出了何事,好好一个大胖忠仆,搞成这副鬼样子。


    还没问完,一账房伙计在门外通传,繁辰楼有一跑堂来送东西。


    颜知渺:“繁辰楼?”。


    苏祈安认得这跑堂,每回在繁辰楼为她殷勤引座讨赏钱的正是他。


    跑堂亦认得她,只是没想到其是苏家总号的主人——名震江南的苏祈安。


    他弯腰作揖:“小的有眼无珠,平日怠慢了您。”


    苏祈安不温不火地问:“送的什么?”


    “生鲜,东家说您一早就订的货,刚下码头就差小的给您送来。”跑堂提了提手中的蟹篓。


    “我何时订过生鲜?”


    “苏家主莫要同小的玩笑,东家亲口吩咐,小的不会记错的。”


    “你东家是?”


    “高子芙,”小厮颇为骄傲,“高尚书家的大姑娘。”


    “……搁那吧。”


    “是。”


    颜知渺随她一道来的前厅,待人退出去道:“高子芙真是好本事,送生鲜,呵,她对你的喜好倒是了如指掌,哪里是开门做生意。”


    “可不是嘛,独孤胜只是露了脸,不过一夜的工夫,她就查到独孤胜的主子是谁。”


    “好一个繁辰楼。”苏祈安平和道。


    “明面上是送生鲜,像是求好,实则是警告我,莫要多管他府上的嫌事。”


    先礼后兵者。


    往往不是善茬。


    颜知渺明白高子芙是吃准了苏祈安会受镇淮王府所累,不敢轻举妄动,不禁歉意深深,投去灼灼目光。


    她的郡马她了解,在江南过得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来京后,因着娶了她的缘故,受不尽的窝囊气。


    换谁谁憋屈。


    “祈安?”颜知渺心有愧意,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情绪。


    苏祈安默然不语。


    颜知渺试着猜她心思:“你若要救人便去救,不用顾念镇淮王府。”


    “救人也要分时候,眼下硬闯,乃是莽夫所为。”


    “那你闷闷的……在想什么?”


    苏祈安温柔地笑:“我是在想生鲜你是喜欢吃蒸的还是炒的?”


    颜知渺抿住唇。


    善解人意的郡马好暖心好可怜。


    想亲。


    但总号不似家,亲亲昵昵太不合适,颜知渺忍了这份心,思忖着晚些回去再亲。


    反正苏祈安是她的,没得跑。


    “傻笑什么?”苏祈安在她失焦的眸前打了响指,引她回神。


    “我在想今晚要不要跟你回家。”颜知渺挑起一边眉梢,大有“看你表现”的意味。


    “不急,你多在王府住些时日也无妨,多陪陪外祖母。”苏祈安一本正经道。


    颜知渺被她这满满的孝顺正能量噎了嗓子。


    不解风情的傻瓜。


    苏傻瓜横扫江南,岂会看不出她有小情绪了,但没往深了琢磨,只当她是昨夜没休息好,瞥一眼蟹篓,往外头下吩咐:“即刻把东西送往镇淮王府,不准耽搁,影响生鲜口感为你们是问。”


    旋即拉住她的两只手,一脸求夸夸,夸我深情体贴,夸我善解人意。


    颜知渺沉重叹息:我是图那两口吃吗!


    苏祈安:“?”


    “罢了,独孤胜不宜挪动,我先去安排间屋子。”


    苏祈安盯着她娉娉袅袅的背影,疑惑不解,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恋爱第一天,有一丢丢挫败感。


    苏祈安坐于议事堂内,兴致缺缺的听着把头们叽里呱啦、呱啦叽里。


    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口水四溅。


    这段时日她的排名彻底跳出后五位,苏家的生意迅速回暖,眼见着七夕将至,上下一心,皆摩拳擦掌,要把苏家的人气涨一涨。


    可她偏偏有些提不起劲儿,只好提着紫豪笔,画乌龟画**画小蝌蚪找妈妈,画到后头,画起了心上人。


    “家主?”


    “家主?”


    “家主!!”


    苏祈安陡然抬头,墨眸盛有不满,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聋。


    刚刚结束汇报,等候指示的赵把头:“您……在画什么?”


    苏祈安捂住宣纸,用义正辞严的口吻道:“我在画苏家未来的宏伟蓝图。”


    把头们最不缺野心,老眼放出光,盼望着能瞧上一瞧。


    “还没画完。”苏祈安冷静应对,“闲话休说,老赵,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赵把头:“七夕佳节,京中定然热闹非凡,我想着在小秦扬河畔放场盛大的烟火,既能吸引客人,又能壮壮苏家的声势,家主,您看如何?”


    苏家主没听见似的,不置可否,只埋头画“宏伟蓝图”。


    赵把头:“……”家主鲜少一心二用啊,尤其是在议事时。


    另外九位把头则想一睹“宏伟蓝图的风采”,蹑手蹑脚的溜至苏祈安身后,脖子伸得要多长有多长。


    只见蓝图上有乌龟有**还有一群小蝌蚪……以及郡主殿下。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家主。


    遂集体沉默了。


    苏祈安后背凉飕飕的,一抬眉,咦?座位上的人都去哪?也就赵把头还规规矩矩地坐着,浑浊老眼抛来一道暗示。


    苏祈安顺着暗示回了头,与九位把头“深情”对视。


    九位把头:“!!”


    苏祈安没有丝毫心虚,身为一家之长,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


    当然,面对颜知渺时除外。


    “你们好大的胆子。”苏祈安慢吞吞地说,以确保老头子们听不岔。


    钱把头:“哎呀,家主妙笔啊,简单几笔勾勒,蓝图就已清晰明了了。”


    孙把头:“苏家的未来岂止跃然纸上,明明已在眼前!”


    李把头:“是啊是啊,能为苏家奉献一生,幸甚至哉!”


    字字句句声情并茂,如泣如诉。可见把头们虽老,但拍马屁的雄风不减当年。


    苏祈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仿佛他们下一息就要开唱“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苏祈安嫌弃地摆摆手:“散了散了!”


    大家遂鱼贯而出,偏巧在议事堂的门外,遇上“宏伟蓝图”的一部分优雅走来,纷纷拱手:“郡主殿下万安。”


    短短六个字,各有各的磕磕巴巴。


    颜知渺:议事都议得不会说话了?


    “各位许是累了,不如在偏厅稍作歇息再走?”


    把头们:“不用不用不用。”


    颜知渺:“……”


    这六个字倒是说得挺流利。


    颜知渺猜测他们是挨了苏祈安的训。


    “如此,就不留诸位了。”


    她展颜一笑,仿若融冰化雪的暖阳,温情地铺展,驱散数九寒天的刺骨冷意。


    有道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难怪家主会迷了心。


    把头们怀揣理解的心情,告辞了。


    苏祈安和他们是前后脚。


    颜知渺勾住她尾指:“你训人了?”


    “我哪有那么凶?”


    “那大家凭何战战兢兢的,说话都打结巴。”


    “他们偷看我的画。”


    “你画的什么?”


    苏祈安心虚地望天:“画的、嗯……画的……”


    “你怎么也结巴了?”


    第53章 恋爱第一天


    苏祈安:“天热,热的。”


    颜知渺不信,没听说热能热成结巴的。


    苏祈安却抓住时机转移话题,“隔壁街有个小摊,酥山爽口解暑,我带你去尝尝。”


    “等你忙完再去。”


    “回来再忙也行。”


    颜知渺推着她往前走,“你哪回来总号不是一大堆事,别顾念我,我来是支会你一声,独孤胜安排妥当了。”


    苏祈安乐了:“你有一回非拽着我陪你采桃花,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忙生意呢。”


    颜知渺快忘了这茬,她那时候顾着跟苏祈安培养感情,好早日圆房,当然想多相处相处。


    直白些讲,那会儿她就想耍流氓。


    颜知渺小小地害臊一下:“忙你的去。”


    她尾音上翘,还打着旋儿,像片洁净的羽毛,挠痒了苏祈安的心尖尖。


    苏祈安扫视左右,确认无人,也暂时不会有来人。


    对准颜知渺臊红的耳垂嘬了一口。


    天空,风轻轻云淡淡


    四下,静悄悄,唯有她们的影子在交叠。


    呀~


    颜知渺猝不及防,捏着被嘬的耳朵,明眸有嗔有喜。


    最后满腔爱意化成一个拳头,娇怯怯地打在苏祈安的胳膊上。


    魔教教主岂有吃亏的道理,平复下战鼓般的心跳:“这是在总号,你少不正经。”


    “成亲那会一直馋我身子的人才不正经。”


    “你还说~”颜知渺挠她胳肢窝。


    苏祈安不怕痒,但也配合着躲闪求饶,一不小心,藏在袖内的“宏伟蓝图”掉了出来。


    苏祈安:“!”


    颜知渺先她捡起来。


    苏祈安去捂她眼睛:“别看!!”


    话说晚了,颜知渺赏着画,认出了画中人,唇边是压也压不下的弧度,心道,怪不得把头们慌里慌张的要跑,原来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想不到冷酷家主也有这般幼稚的一面。


    明知顾问道:“画的我?”


    风水轮流转,害臊的人成了苏祈安。


    “我身畔的这些是乌龟**小蝌蚪?”


    “……”


    “苏家主,你议事不专心呢~”


    “……”


    “想我了是不是?”颜知渺抱住她胳膊,歪头看着她,两团柔软贴着她。


    苏祈安心跳震得自己身形轻微晃荡,头脑一热,抢过画纸团吧团吧:“你认错了,画的是我娘。”


    颜喜当娘知渺:“哈?”。


    苏祈安不单害臊还深感羞耻,将自己关进库房盘账,不准任何人打扰。


    同她一起盘账的几位账房先生很是惶恐。苏家的规矩,盘账半年一次,上月刚盘过,怎么又盘?莫不是出了纰漏,查出有人贪墨。


    好怕引火烧身。


    库房门外,颜知渺侧身倾听一把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杂声混在一起,乱糟糟,宛若她和苏祈安互明心意的第一天——毫无章法。


    银浅不懂爱情,问:“您才和郡马分开,就想人家了?”


    颜知渺示意她小声些,又怪她将自己的少女心思给讲得太明白。


    银浅改用气音道:“想见郡马您就喊她出来呗,害上相思病就坏了。”


    “……”


    “我那爱读书的妹妹有个好友,正是害了此病,一年光景人就没了。”


    颜知渺当即罚她的乌鸦嘴闭上三天,敢讲一个字,罚薪三年。


    银浅:想哭……


    日正当中,在苏祈安的坚持下,午食各用各的,却又硬不下心肠,派人请了位说书先生来给颜知渺解闷。


    总号上下茫然震惊。


    啥,冷酷如铁板的家主竟然允许总号这块神圣地有逗趣消遣的东西存在。


    赵把头敢做敢言,拐杖跺的砰砰闷响,敛容屏气道:自古红颜多祸水啊。


    少顷,话传进苏祈安的耳朵,用“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和“家和万事兴”怼了回去。


    其余人等:“对对对。”


    有媳妇才有家,郡主是苏家的半边天,想在哪听说书就在哪听说书。


    赵把头气得胡子发翘,直言苏祈安是强词夺理。


    那亭,说书先生已经绘声绘色地将故事讲了一半。


    讲的是一王姓大人“诛心断案”。


    大致是一小贼被捉,王大人去狱中提审,以天热为由要将自己脱光审案。


    大人都脱了,小贼也不得不跟着脱,脱得只剩一裤衩子的时候,小贼便扭扭捏捏的不脱了。


    大人便说,看来你也不是全无羞耻心呐。


    颜知渺江湖混过几年,全然不在故事中脱来脱去有何不妥,笑弯眉眼,直夸这王大人不拘小节,出奇制胜。


    故事精彩,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抑扬顿挫,更是令故事平添趣味,最重要的是苏祈安对她的那份心。


    总号因说书先生的到来闹了点小龃龉,她怎会不知。


    明知不妥却又假装不在意,无外乎是想尝尝被爱人捧在手心的滋味。


    她给了说书先生赏钱,又问他姓名。


    “小的在苏氏茶坊讨生活,茶客都叫小的春山先生,茶坊的伙计在私下给小的起个诨号,叫假胡子。”


    “假胡子?”


    春山便撕下了络腮胡,露出白白净净的小脸:“说书这行也讲资历,老者更吃香,郡主莫怪。”


    颜知渺恍然大悟,笑得合不拢嘴,用手帕遮掩住露出白如贝壳的小糯牙。


    银浅也跟着笑。


    两道笑声,宛如屋檐角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清脆。


    “小的年轻,茶客们以貌取人,不愿听小的讲书,这才贴了胡子。”春山挠挠下巴,总是粘着胡子,容易痒。


    “你与那爱出奇招的王大人差不多。”


    话落,颜知渺的眸子闪出雪亮的光……


    “我有个主意,保准能救出嫣菱和朱班头。”


    日落,长街,两道修长的影子黏黏糊糊的并连在一块。


    “可行是可行,但路子有些野。”苏祈安道。


    马车慢沉沉的缀在她们身后,行至行人稀松的窄道,周遭静下来,车轴的细碎声忽消忽现。


    颜知渺应着这细碎声与苏祈安喃喃低语:“你信我。”


    苏祈安稍作沉吟:“你们江湖中人,路子都这么野?”


    “你不服?”颜知渺挑挑眉。


    苏祈安当即用两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图形,圆不似圆,方不似方。


    颜知渺虔诚好学:“这是?”


    “比心。”


    “何意?”


    “表示感恩或者——”


    苏祈安顿了顿。


    颜知渺安安静静的等。


    “爱你。”


    “我跟你讲正事呢,”颜知渺握着粉拳,埋着头去打她,不料苏祈安躲着往前跑,害她打了个空,“你别跑。”


    “你先别追!”


    天边最后一丝霞色落尽。


    今夜的月亮有漫天星光与之温存。


    颜知渺被苏祈安送回王府,孤零零躺在曦暮轩床榻上,摸摸空荡荡的枕边。


    上回来王府,苏祈安吃醉酒便临时加了个枕头,自那以后,做洒扫的丫鬟便未曾收走过。


    其实该缠着苏祈安留宿的。


    她懊恼想。


    临别前的美好又见缝插针,驱散了她的懊恼——


    “我们才在一起第一天,你就爱我了?”


    “第一天不能爱你?”


    “哎呀~这种话以后别在外头说。”要在被窝里说才合适。


    言罢,她瞧向身后——牵马车的银浅正在偷笑。


    “你不是说江湖人路子野吗?”


    “……”也没野到这个份上。


    “床。笫。之欢你要舔,在外比个‘爱你’却害羞?”


    “苏祈安!”关起门来的房中事自然是想如何就如何,颜知渺掐掐她手背,算是小惩大诫。


    “那……以后但凡有外人在我就光比划,不把‘爱你’说出口行不?”


    颜知渺在床榻上翻个身,这祈安虽在房中事上单纯,但小嘴儿是真的甜。


    她心间开满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小花,花沐浴着阳光,暖暖的,好开心。


    香香甜甜地合上眼,一夜好梦……


    晨曦清朗,预兆着今日骄阳必定光明灿烂。


    顺天府尹杜咏清正值休沐,换上便服,独自拎着鱼竿,背着小马扎,欢欢喜喜地骑着毛驴去城郊钓鱼。


    正埋头往鱼钩上挂鱼饵呢,余光瞥见水清的湖面上映出数道人影,个个提刀握剑,散发着江湖草莽的凶悍气息。


    他机警地抬眸,丢开鱼竿站起身。


    “你们有何贵干,我乃朝廷命官,打家劫舍劫我头上来了!”


    来人纷纷退开几步。


    杜咏清一下开了视野,发现远处树下一姑娘亭亭玉立。


    有点眼熟,用力眨眨眼。


    “……云明郡主?”


    他当即汗如雨下,脚蹬风火轮似的跑过去,弯腰一拜,老嘴叭叭的:“下官先前没能照顾好困于狱中郡马,又害其挨了板子,数次登门请罪,都被郡主殿下拒之门外,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深知万死难辞其咎,求殿下绕下官一命……”


    颜知渺嫌他聒噪,抬手打断他。


    “你在朝堂为郡马求过情,开罪了陛下,是功,功过相抵了。”


    “多……多谢殿下宽宥。”


    “但你要明白,陛下缠绵病榻,江山我镇淮王府志在必得。”颜知渺双眉压着冷清。


    杜咏清热汗变冷汗,虽然镇淮王的野心昭然若揭,可没人敢在明面上直言。


    光天化日,郡主殿下简直胆大包天。


    除非,镇淮王府已秘密宦养私兵,抑或是三军中已有半数在秘密向其倒戈。


    他不是能臣也不做直臣,混迹朝堂多年选择中立,时而明哲保身,时而也像棵墙头草。


    “杜大人,时势造英雄。”


    杜咏清抹了把脸,陛下久病多年,疑神疑鬼,他一时冲动替郡马求情,必定换来陛下的厌烦……不如抓住好时机。


    他犹豫再三,终是磕下膝盖:“愿为王爷和郡主效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颜知渺裙袖微动,挥退魔教众徒,缓缓道:“有件事,我要你去办。”


    杜咏清:“!”


    这么快就要我去肝脑涂地了?


    第54章 吃个小醋


    “站住!站住!”


    “让开!让开让开!”


    捕班的衙差齐齐出动,在小秦扬河畔追逐一名被通缉多年的江洋大盗。


    好大一个热闹,引得行人驻足。各铺的掌柜伙计相继探头出来张望。


    贼人狡猾,掀倒馄饨摊、胭脂摊,泼了衙差们一身滚烫的高汤和满身的胭脂后,又泥鳅似的滑进人潮。


    衙差们犹如鼻子万分灵敏的猎狗,追着他东奔西跑,在一片混乱下,“误闯”进了刑部尚书高明礼的府邸杂院。


    门子阻拦不成,还被撞了个狗吃屎,忍着痛爬起来,高喊“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


    衙差捉贼很投入:“恶贼,我劝你快快束手就擒。”


    门子:“谁人擅闯,统统滚出去,我家大人可是你们这些杂碎惹得起的!”


    “他娘的!谁敢阻拦官差捉拿要犯,全部抓回去!”


    话赶话,江洋大盗、捕班衙差、高府下人闹作一团、打成一团,打坏了数间门窗……


    苏氏茶坊宾客如云,品着茶嗑着瓜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的春山先生用一张巧嘴趣讲高家的二三事。


    惊堂木落定。


    春山唇片极薄,双目放出正道的光:“高家煊赫,连顺天府也不放进眼里,这衙差追拿江洋大盗,误打误撞闯进那杂院,遭到下人们驱赶,险些放跑了恶贼,三方更是抄家伙干仗,打得血刺呼啦,打坏桌椅板凳和门窗,衙差们竟然意外发现了他们失踪了三日的捕班班头,朱大黄。”


    “霍!”台下惊叹一片。


    “再一搜,又找到了失踪多日的繁辰楼的琵琶娘子嫣菱。”


    “嚯!”


    “难怪这两日在繁辰楼未闻琵琶声。这高府是官大欺负咱小老百姓啊。”


    “春山先生,听说衙差还发现高发披红挂绿要办喜事,是给要死的高二公子冲喜。”


    春山摸摸假胡子,惋惜道:“可怜嫣菱小娘子哟,无奈入了贱籍,还要受这般欺辱折磨。”


    “娘呀!”


    “这和那欺男霸女的江洋大盗有何分别。”


    “高大姑娘本是繁辰楼的东家,握着嫣菱的卖身契,想如何磋磨人都成啊。”


    “放他娘的屁,贱籍不是人呐,要是有好爹好娘谁要入贱籍。”


    于二楼看台端坐的苏祈安侧着肩,目不转睛的端量身旁的颜知渺。


    直盯得颜知渺脊梁骨毛毛的。


    “你老盯着我做甚?”颜知渺捏住她鼻子。


    苏祈安啧啧两声:“制造舆论,迅速传播,实现玉京城全覆盖,你好坏。”


    颜知渺哼出一道鼻音:“给你次机会,重新说。”


    “你好坏哦,我好喜欢~”


    “小奸商,”颜知渺捏捏她鼻子,又转去捏住她的脸,只觉嫩生生的,又软又弹,“真乖。”


    冷酷家主马上压了眉毛。


    颜知渺领略过她几回变幻无常,修正道:“不乖不乖,气势腾腾,猛猛的。”


    猛猛的家主还是不高兴,“猛”出的包厢,在凭栏边上一边吹热风,一边垂首赏着街上的小娃娃踢蹴鞠。


    “我保证再也不夸你乖了,只夸你猛,贼猛,特别猛。”颜知渺跟出来哄人,娇声盈盈地戳戳她平坦的小腹,甚至在肚脐边缘慢索索的打圈圈。


    色色的。


    苏祈安没出息的软了腿根儿。


    怪不得英雄难过美人关,确实招架不住。


    再猛的英雄也猛不动了。


    “罢了罢了,不同你计较。”


    冷不丁的一扬眉,望见了对面歌坊的凭栏处也有人,正朝她们疯狂的挥舞手臂,生怕她们瞧不见似的。


    是宁如玉。


    苏祈安笑喊他:“宁少城主听曲呐?好兴致。”


    “苏家主,渺渺,一起来听啊。”


    苏祈安瞪向颜知渺:“他叫你渺渺?他竟然叫你渺渺!”


    “你……你听岔了……”


    “渺渺儿,别愣着不动啊,快过来~”宁如玉手在嘴边做喇叭状,喊声愈发清晰。


    颜知渺:你加儿化音干什么!


    “郡马甭理他……你别走嘛,听我解释……等等我……他就是个不着调的,我只拿他当好姐妹。”


    “好姐妹你和她订婚约。”


    “娃娃亲!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那我小时候怎么不和别家娃娃开这样的玩笑。”


    “……”


    苏祈安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掉。


    颜知渺气恼了一阵,终是寄居蟹搬家——蚌不住了,冲去歌坊,找宁如玉算账。


    宁如玉没有一点点防备,被“至默”的剑风掀了个大马趴,坐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抹眼泪:“你们两口子吵架,怪我咯……”


    “怪你嘴贱。”颜知渺又是一道剑风,掀得他往后滚了两圈。


    “呜呜——”


    “提醒你多少次,只有我家郡马能叫我渺渺。”


    宁如玉改用泼妇哭法,捶地踢腿加鬼嚎:“我不活啦!!!”。


    高府近来诸事不顺,各院管事早早催人点上灯,半分懈怠也不敢有。


    一颗颗圆滚滚的红灯笼,像凶兽的血盆大口,要将黑稠稠的夜尽数吞进肚子。


    年近六旬的高尚书跨进府门,双眼瞪成铜铃,直直喷火。


    做下人的谁也不敢去触他霉头,缩着脖子不吭声。


    “好他个杜咏清,平日里窝窝囊囊的一棵墙头草,今儿倒是有脾气!敢和老子叫板!”


    “立马叫大姑娘滚到我书房来!”


    “是,老爷。”。


    “爹。”


    高子芙恭恭敬敬地在书案前躬身行礼,一道鞭子抽在她后背,血淋淋的口子。


    “蠢货!”


    “废物!”


    “和你娘一个样,自诩清高,结果一团糟!”


    高明礼气狠狠地挥着鞭子,一鞭接一鞭,热汗湿透他鬓角的白发和脖颈。


    直到筋疲力竭才尽兴。


    丢了血淋淋的马鞭,坐回案后。


    “你出的馊主意,找个八字相宜的姑娘给你弟弟冲喜,这下好了,闹得满城风雨。”


    高子芙落水狗一般跪缩在地,直打哆嗦,像是疼的也像是恨的。


    “明日是给你弟弟冲不了喜了,你赶紧去把那个叫嫣菱的和姓朱的放了。”


    高明礼冷冰冰的发号施令,又开始咒骂杜咏清:“老子去他顺天府是卖他面子,他倒好纵容衙差闯我府邸,老子好歹是朝廷命官。”


    “你是个出身寒微的穷酸书生,”高子芙不顾皮开肉绽的疼痛,倔强的直起腰,居高临下道,“没有我娘招你做赘婿,你能做官?”


    “混账东西,你说什么!”高明礼一拍扶手跳起来。


    “我说你无德无能,靠吃软饭上位。”


    高明礼扬手一耳光。


    高子芙没躲,生生受下,左脸火辣辣的,肿出老高。


    “我告诉你,你不乖乖听话趁早滚蛋!再也别想着把你娘迁出我高家祖坟,他活着是我的妻,死了也得和我埋在一起。”


    “你也别盼着我百年以后你做家主,只有你弟弟能做,我还会立下遗书给族中耆老,不准你娘迁坟。”


    “好好替我办事,我若高兴了,才会允了你娘的这份遗愿。”


    “不然,她就永远在我高家的祖坟地里,别想安生。”


    “此事不简单,限你七日查出幕后主使,滚!”


    高子芙墨眸沉入幽潭,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曲折蜿蜒……。


    轰隆轰隆。


    豆大的雨珠密密匝匝地砸得草叶东倒西歪。


    灼灼院的丫鬟婆子披上蓑衣,手忙脚乱的抢护花花草草,尤其是要护着苏祈安最在意的发财树。


    药嬷嬷撑着油纸伞,裹着一身湿意拍打着主屋窗户,焦急道:“不好了郡马,王府来人传话,郡主犯了寒疾,请你速速过去。”


    “什么!”苏祈安风似的扯开窗。


    药嬷嬷看她寝衣睡得皱巴巴,还打着赤脚。


    “您先穿鞋袜呀!”


    “备车备车!”。


    玉京城有宵禁,幸然王府来人拿着镇淮王的腰牌替她开路,是以苏祈安路上还算顺利。


    银浅就侯在王府门前的狮子墩旁,见她来,像是见着救星一般喜极而泣,哭哭啼啼道:“您总算来了,郡主甭管多冷多疼都在叫您的名字呢。”


    言下之意,爱惨你了。


    苏祈安嗓子里像压了石头,紧得难受,闷声扎进王府,直奔曦暮轩,要多快跑多快,犹如脱兔。


    喜欢半夜爬起来,背着自家王妃偷食吃的镇淮王颜逸目送两道人影在不远处“咻——”了过去。


    有……有鬼?


    愣神之际,耳朵被熟悉的触感揪住。


    颜逸:“王妃啊,为何本王每回偷吃你都能发现。”


    “下雨天也止不了你的嘴馋,伞也不带一把。跟我回房!”温舒云另一只手将伞撑高些,将他纳进伞下。


    “我看见鬼了。”


    “饿死鬼吧!饿得半夜去偷吃。”


    “真的,那鬼有点像咱女婿。”


    “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休了你。”温舒云迅速道。


    颜逸:我在你心中还不如一个女婿重要,嫉妒。


    另一边,苏祈安急不可耐的穿过珠帘,掀开床帐:“郡主,我来——”


    一床锦被兜头扑来,将她裹了进去,再一通天旋地转,她就被压进床榻。


    “谁?”


    她扯掉锦被,就见颜知渺笑吟吟的迎上来,跨坐在她腰间。


    第55章 想好了吗,咬哪儿?


    “好啊,你骗我。”


    “是你心狠!”颜知渺撒娇道,“这都多少天了,我去找你,你总用事忙来搪塞我,一面也不肯相见,有你这样的嘛,还怪起我来了。”


    “切~”苏祈安气哼哼地用侧脸对着她。


    “听说我病了,急坏了吧。”颜知渺一指轻点在她涂过胭脂似的耳垂,娇声问,“吃醋也要有个度~”


    “谁吃醋了!”她指尖总是冰凉,苏祈安的寒颤却抖得浑身*酥酥麻麻。


    “你啊,醋味都飘过小秦扬河了,酸了一街的人家。”


    “你,”苏祈安从冷酷豹变成炸毛豹,“你下去下去。”


    颜知渺才不下去,双眸流转微动,俯身和她贴贴,用求饶的口吻道:“你要实在不解气,就咬我一口。”


    “不咬。”


    颜知渺趴在她耳边,呵气如兰,音色微哑:“咬哪都可以~”


    苏祈安不得不想入非非了,甚至一下心口热得发慌,骨节分明的五指揪住绣于锦被一角的戏水鸳鸯。


    颜知渺:“想好了吗,咬哪儿?”


    “……”


    “咬胳膊?咬脖子?”颜知渺挑了抹头发在指尖,用作笔尖描绘苏祈安唇的形状,“咬肩头?咬锁骨,还是咬……那儿?”


    苏祈安脑中有烟花炸开,团团簇簇,有着倾城的亮彩和妖冶。


    魔教教主在房中事上,果然不同凡响。


    颜知渺:“还愣着?我数三声,再不做决定就没机会喽。”


    “……”


    “一。”


    “我们在一起没多久……这样不好吧……”


    “二。”


    “等等。”


    “三……”


    “咬那儿!”苏祈安语气快得像在怕赶不及投胎。


    颜知渺笑容狡黠,眼神写着“就知你是假正经”,她掌风似柔风,摇灭所有盏盏烛火:“咬左边~还是右边~”


    万籁俱静,苏祈安的吞咽声格外清晰,她懵懵地做了选择:“……左边。”


    ……鸳鸯锦被严严实实的盖下。


    衣料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苏祈安虔诚在匍匐在神的怜爱之下……


    ……


    大雨下了一整夜,新的一天到来时,天空仍旧阴雨密布。


    冷酷家主享受着心上人的怀抱,像在猫冬,睡颜安然。


    颜知渺十指抚过她绸缎般光滑的长发。


    “小美人儿~”


    “小美人儿该起了。”


    苏祈安虚虚地睁开眼,眸子闪动着迷蒙的光泽。


    像是温泉水漫过颜知渺的心坎,软了她的魂与魄。


    她若是昏君,苏祈安定是令她宁愿祸国也要贪图其美色的妖妃。


    心痒难耐,在她鼻侧印上个湿软软的亲吻。


    亲一回不足以安抚内心腰腹处的躁动,再亲二回、三回……


    苏祈安任凭她亲,安安稳稳地睡大觉。


    待睡够了,再次睁眼时,见颜知渺正坐于铜镜前梳妆。


    她趴在床沿边,两手撑着粉色小脸,嫩笋般的小脚丫晃啊晃。


    “你起得真早。”


    “不早了。”颜知渺与镜中她对望,满目含情。


    窗户关得严实,风吹不进,窗纱却也未被阳光照透。


    再细听淅沥的雨声,苏祈安遗憾今日不是个晴朗的天,她本打算退掉半日的辛劳,陪郡主殿下去郊外散散心的。


    “你快些拾掇拾掇自己,同我去前殿用早食。”


    苏祈安脸色微变:“我能不去吗?”


    “你怕我父王?”


    “……”


    “怕我外祖母?”


    “……”


    “该不会——”颜知渺拖了个长音,“都怕吧!”


    苏祈安:呵呵。


    “真可惜,”颜知渺沉痛叹息,“本来打算奖励你今晚咬~右~边~”


    “我去!”


    激将法不管用,但美人计管用,颜知渺一个旋身,裙摆绽放成花。


    她矮身坐上床边的脚踏,掌心躺着一支螺子黛,望着猫趴着的人:“好媳妇儿,帮我画眉。”


    头回被叫媳妇儿的苏祈安受到了心灵震动。


    “你叫我……什么……”


    “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


    甜蜜暴击太凶猛,苏祈安飘飘然了,双眼眯成幸福的形状,


    苏祈安拿过螺子黛,扫眉她一双秀眉。


    “以后我都叫你媳妇儿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肉麻,显得我不冷酷。”


    “我只在没旁人的时候叫。”


    “那也不行。”冷酷要从每时每刻做起。


    “你做家主为何总喜欢板着脸?”她酷酷小脸近在眼前,颜知渺挠挠她下巴,像是在逗宠物。


    苏祈安歪头躲开她的魔爪:“我学我爹。”


    “……”


    “他教导我,做苏家家主,与其受人敬重和爱戴,不如让别人畏惧。”螺子黛换进左手,画另一边眉。


    “公公还挺吓人。”


    “你堂堂魔教教主,也有被吓住得一天?”


    “不准损我。”


    “呀,别乱动,眉毛画歪了。”


    颜知渺立马乖乖不闹腾了,凤眸眨了眨,苏祈安心痒痒,在她鬓边偷了个香,临时改了注意:“不过,可以在被窝里叫。”


    “叫什么?”


    “叫媳妇儿啊。”。


    上回跟长辈们同桌吃饭还是颜知渺归宁那日。


    苏祈安记得自己没出息的三杯醉倒,决心这回搬回颜面,让长辈们折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第一步,暂时摘下冷酷面具,嘴巴要甜,笑容要灿烂。刚要张口,却被颜知渺抢了先。


    “母妃,外祖母,你们帮我跟郡马解释解释,我与宁如玉就是你们长辈谈笑间订的娃娃亲,没请媒人没下聘没纳吉,更没交换过生辰八字,当不得真,她为这事甩了我好多天的脸子。”


    苏祈安:你这是要毁我啊。


    苏祈安:“没有的事,我同郡主闹着玩的,母妃,外祖母,您二位甭听郡主瞎讲。”


    做母亲的都盼儿女好,温舒云调侃道:“宁家虽处江湖,但与我温家是世交,我与如玉的母亲亦是手帕交,渺儿幼年时我将她送往宁家学武,她与宁如玉是情同手足。祈安吃醋可以,但切莫误会了。”


    “是,母妃。”苏祈安颔首,乖巧得过分。


    颜知渺狡黠一笑,在桌下踢踢她,我母妃说你在吃醋,你没有反驳?


    苏祈安也在桌下踢踢她,收起你那得意的笑容。


    她们打情骂俏,温舒云瞧在眼里,与自家母亲一起,乐呵呵直笑。


    颜逸姗姗来迟。


    “你们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本王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的笑——苏祈安,你怎的在这!”


    “哦!昨晚的鬼影果然是你。”


    前后两句话,情绪转变快如闪电,仿佛美好的一天尚未开始就结束了似的。


    他把心烦写脸上!


    温舒云打圆场:“我也是今早一出屋子才知祈安来了。”


    “父王。”苏祈安面不改色,起身温润儒雅的问早安。


    颜逸在王妃的眼刀警告下,干干的扯了下嘴角,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祈安:您果然不喜欢我,装都懒得装一下。


    “吃饭吧。”颜逸舀了勺小米粥吸溜喝下。


    然后就见颜知渺的第一筷给苏祈安夹了鲈鱼烩,第二筷又给夹了蜜饯金桔、第三筷夹了块广寒糕。


    好明目张胆的偏爱。


    他朝心爱的王妃抛去个眼色:有了郡马忘了爹,你管管她。


    温舒云无视他,将一碟蟹酿橙换过去:“祈安,尝尝这道菜。”


    苏祈安认真品尝,“好吃,多谢母妃。”


    太夫人大方的做了主:“王府的厨子做过御厨,手艺了得,你若喜欢,只管将人带回宅中去。”


    “外祖母好意,外孙女婿心领了,怎么敢因为一时喜爱,就委屈父王母妃的口腹。”


    “不委屈,”温舒云立马着人去通知御厨收拾行装,不准有耽搁,一会儿就出发。


    “如此,小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颜逸:没人问问本王的意见吗?


    温舒云还是护着他的,手肘撞撞他胳膊,努努嘴,示意他再不抓住机会和女儿求和好,人就跟苏祈安回家了。


    颜逸有少顷的纠结,咬牙放下大家长的古板自尊,忐忑的问:“渺儿啊,近来缺钱花不,父王给你拿一些。”


    温舒云颜知渺老夫人:“……”


    气氛挺尴尬。


    苏祈安觉得其在点叨自己亏待了颜知渺,不明所以道:“父王,我是江南首富。”


    首富家的当家主母缺什么也不会缺钱啊。


    颜逸翻她白眼:“你炫得什么富?”


    苏祈安:扎心了。


    “罢了罢了,”颜知渺不爱摆谱,明白一国王爷拉下老脸示弱求和有多不容易,冷冷淡淡的夹了两颗酸萝卜搁进他碗里。


    颜逸喜滋滋看着……喜滋滋看……喜滋滋……喜……然后发现大不妥。


    笑容僵掉。


    给苏祈安夹的是鲈鱼、金桔和甜糕,夹给本王就两颗酸萝卜,小小的,还不够塞牙缝。


    他好嫉妒。


    贴心小棉袄出嫁后漏风了。


    苏祈安生意场上练出的察言观色好本领,预感他要作妖了。


    作妖的主题应当是“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咳咳,”颜逸用假咳清嗓,“渺儿,如玉那孩子好久没来府上了,本王怪想他的,他是个好孩子,唉,差一点你们就成夫妻了,实在可惜啊。”


    颜知渺:“!”


    “媒婆直夸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八字相合的很,绝对可以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温舒云:“!”


    “聘书还是老城主亲自写的,‘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啧啧啧,写得真好。”


    太夫人:“……”


    苏祈安叠着二郎腿,姿态慵慵懒懒:我就静静地看你搞笑。


    待颜逸说完,她甚至慵慵懒懒的反问:“方才母妃说郡主和宁如玉没请媒人、没下聘、没纳吉,更没交换过生辰八字,是吧母妃?是吧郡主?”


    颜逸:“……”


    第56章 必须是你亲我


    一国王爷的谎言被当场拆穿,老脸臊得慌,臊得慌啊。


    颜逸强装淡定地一身贵气逼人的朱红袍服,夺门而出,临走前不忘端走那碟蟹酿橙。


    “糟老头子。”温舒云低低的骂。


    “当年为娘就劝你别嫁他,小气巴巴的。”太夫人一摇头,满头银发与金钗交相辉映。


    苏祈安:原来王爷也受丈母娘嫌弃,心里莫名平衡了。


    一根葱白的手指点在她腿上,写下一行字:你是在窃笑?


    苏祈安当即铁住脸,不可能,冷酷如我,绝不会有如此小人行径的表情,媳妇儿你别乱讲。


    颜知渺:“……”别人对老丈人殷勤讨好,你倒好,硬碰硬对着干。


    罢了,娘家呆不住了,回宅关起房门慢慢教育吧。


    颜知渺不舍道:“母妃,外祖母,一直住在王府不大妥。”


    是要告别的意思。


    老夫人殷殷切切地挽留,还是温舒云出言相劝,才一咬牙一跺脚地忍下不舍。


    苏祈安及时用言语表达晚辈孺慕之情:“外祖母以后切不可再贪凉,不然郡主又要着急了,我会劝着郡主常回王府看看。”


    太夫人应了一声“诶”,便和温舒云一起送她们出府上马车。


    “对了,外孙女婿,我人老了差点把这东西忘了。”


    苏祈安谦恭的接下,展开一览,是张药方:“?”


    “好好煎着喝,一日三次。”


    “外祖母我没病啊。”


    “不,你有病,你有大病。”太夫人笃定的口吻犹如在委婉骂人。


    苏祈安:好奇怪……


    主母归家,于苏宅上下可谓喜事。


    药嬷嬷和管家老善领着各院管事等候在大宅门外,用实际行动向郡主殿下表达思念之情。


    颜知渺下车一露脸,他们一个赛一个的殷勤,簇拥着她往宅里走。


    苏祈安拉着药嬷嬷跟在人群后头,掏出药方道:“太夫人前两月回老家省亲,特意请了当地的名医开的,叮嘱我一日三次。”


    药嬷嬷认清药方上的字,面上讳莫如深。


    苏祈安悄悄问:“药方有问题?”


    “没有。”


    “我能喝吗?”好歹是太夫人的叮嘱,她不愿喝也得喝两口应付应付,来日被问起也好有个交代。


    药嬷嬷犹豫再三,憋出一句:“你要多喝。”


    “!”苏祈安微张双臂,低头打量自己,难道我真有病。


    药嬷嬷是除颜知渺外,和她最亲近的人,也猜出了她们彼此动心动情,且一直没圆房。


    她掂掂薄软的药方。


    有了这等虎狼之药,圆房应该就快了。


    太夫人真是心思敏锐啊,从何得知小两口圆房未果?难不成郡主回娘家说的?


    “无病喝药,会不会伤身?”苏祈安富得流油的生活过于美好,只盼望能向天再借五百年,是以要谨慎。


    药嬷嬷:“你的话……不会。”


    苏祈安问及缘由。


    药嬷嬷在心里分析有二。


    其一,如果真是郡主告知太夫人圆房不尽人意,那肯定不是郡主不主动的问题。


    其二,郡主美若天仙,夜夜与你共枕眠,你都没点那样的心思,真的不正常。


    但家主毕竟是家主,面子上还是要周全些,药嬷嬷瞎掰道:“有助于你长高。”


    苏祈安:什么玩意儿?。


    京中不缺谣言,皇家密辛最得百姓的钟爱。


    街头巷尾皆在传,云明郡主和郡马分分合合,伤心赌气的回了王府娘家。


    郡马日日登门谢罪,才求得了原谅。


    “所以她们不和离了?”


    东街菜市。


    摆摊卖白菜的大娘跟卖猪肉的屠户小哥嚷嚷着,喇叭像炮仗。


    屠户小哥在盆里清洗指缝间的血水:“富贵人家,哪是我们平头小百姓看得懂的。”


    一穷酸秀才路过,嘴痒搭腔:“说不定是云明郡马耍的手段,先抑后扬,排名才有的涨。”


    “她又涨了?”


    “今日苏家的原上书院开院,还准宅中女子入课堂,不交分毫束脩,先生请的是早年被罢了官的萧逢萧老先生,排名不涨才怪。”


    “听说还请了女先生。”


    “真稀罕!”。


    “诸位,明日便是七夕,第一课,你们就学学这首诗吧。”


    原上书院。


    萧逢正在教学生认字,一个个虽笨拙的跟读,但贵在深知读书机会得来不易,是以勤奋刻苦,不偷懒不逃学。


    他年轻时高中探花,但仕途不顺,几番波折差点丢了性命,也就认了命,靠着积蓄和祖上留下的薄产清贫度日。


    颜知渺听过他的大名,晓得他有真才实学,又懂得因材施教和变通,遣了管家老善三顾茅庐,这才把他请来。


    后又同他合计了一番————


    “苏家学子”读书不图考取功名,图在苏家有个好前程,不甘一辈子为奴为婢,所以修身养心要学、实用的写字、术数、人情世故等等也要学。


    萧逢都一一应了。


    苏祈安在学堂外驻足片刻,牵着颜知渺去安静的角落说话。


    “你可还满意?”


    “教主您办事,我岂有不满意之理。”苏祈安学着浪子闲汉的轻浮调调。


    比轻浮她哪比得过混迹江湖的颜知渺。


    美若娇花的人儿挑着她下巴,眼尾情意横飞:“满意的话就笑一个。”


    “你让笑我就笑?”请尊重家主必须要冷酷的客观事实。


    “不笑我就不理你。”


    “……”


    “晚上也别想咬我那儿~”


    苏祈安发挥奸商本色,竖起两指:“若是笑了,今夜能否咬两回?”


    “想得美。”颜知渺见她来捉,闪身躲过,提着裙摆跑远了。


    苏祈安喊她回来。


    药嬷嬷端着熬好的药寻来了:“郡马,你可让我好找,快喝了吧,来,趁热喝。”。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每逢佳节倍忙碌。


    苏氏各铺筹备七夕,可谓是夜以继日,就算万事俱备也分毫不能懈怠。


    苍穹一擦亮,苏祈安赶趟出门,照规矩先去总号,再遣把头们去各巡各的铺子。


    “家主,做胭脂生意的白掌柜想要个通融,尾款晚些时候再结。”


    “允。”


    “天不亮,西街的绣坊外就排了长龙。掌柜的来了,想跟你讨些伙计,怕忙不过来,怠慢了客人。”


    “各铺的伙计数量皆是早早就定好,火落眉毛他才来要人。”


    这是“不允”的意思。


    眼见跟前人要禀下一事,忽而又改了主意。


    “你遣人跑一趟苏宅,在原上书院挑十个聪明伶俐,男女各一半让他们历练历练”


    “是。”


    “还有,酒五娘心思伶俐,在绣坊也有些日子了,升她做副掌柜。”


    “是,小的记下了。”


    ……


    苏祈安忙累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得闲,品一口最爱的敬亭春雪,轻轻吹开面上的茶沫再浅浅抿下,随意地一瞥眸,竟才发觉天黑了。


    坏了坏了。


    她将茶杯往书案一磕,清透的茶水在指间泼上一层淡淡的水光。


    “备马!”。


    玉京的七夕夜,场面自是热闹非凡,满城的花灯闪动着暧昧灿烂的光,比江南的上元节里噼噼啪啪的爆竹还要欢腾。


    百姓摩肩接踵,骑马实乃下下策,马车和轿子更是不成。


    苏祈安唯有步行,两条大长腿放着小跑,跑得腿软软,不小心撞到了三位妙龄少女和两位白衣儿郎。


    少女们瞧她唇红齿白,给她递荷包。


    儿郎们瞧她风华如玉,当场顿悟,觉得性别不用卡太死,邀请她共饮一杯酒。


    苏祈安戴好冷酷面具,统统打发掉。


    两只金鱼花灯提在手里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很是艰难地摇晃到了一座小桥前。


    秦扬河上秦扬桥,桥分两座,一大一小,大者位闹市,小者位偏静。


    桥头立着一道素雪般清婉的纤影,逆风拂起她的发丝,发尾在风中打着旋儿。


    苏祈安不由得生出浓浓眷恋。


    “渺渺。”


    颜知渺远远就看见了她,沉默着不言语,眸色是半嗔半怨。


    “等久了吧。”苏祈安踩上一阶阶石梯。


    颜知渺后腰靠着桥栏处的狮形望柱,两臂环抱在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苏祈安递去一只金鱼花灯:“总号事多,又忙着去取定好的花灯,怠慢了你,你别生气,保证没有下次。”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郡主生气了?”


    苏祈安:两只。


    “你敢腹诽我!”


    “你能听见我腹诽?”太不可思议了。


    “听不见,诈你的。”


    “……”完了,这下罪加一等。


    好歹毒好阴险的魔教教主。


    但苏祈安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要不你亲我一口,这事就算翻篇了。”


    占便宜占得不加掩饰。


    “想得美,”颜知渺才不吃这份亏,“必须是你亲我。”


    苏祈安皱眉咬唇,为难了两息:“成交。”


    言落,捧住她的脸,小鸡狂啄米。


    “说好的只亲一口。”颜知渺推开她。


    “七夕大促,亲一送十,还差两下。”苏祈安作势要再亲。


    “有人来了。”


    小秦扬桥偏静归偏静,却也不是荒无人烟,苏祈安消停下来,问要不要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


    颜知渺不禁想歪了,忍住羞意拉着她衣袖,决定哪里热闹去哪里,她现如今还是不愿圆房的……


    苏祈安问:“你不是说喜欢小桥偏静,第一次约会只想与我独处么。”


    “临时不想独处了,不行?”


    “行。”


    “好好跟着我。”


    刚要下桥,来人却叫住了她们。


    “郡主?郡马?”


    苏祈安抬了抬金鱼花灯,照亮前方,见迎上来的二人颇感诧异。


    “嫣菱姑娘!朱头!”


    颜知渺将她的衣袖扯紧几寸,压声提醒:“是朱班头。”


    “朱某多谢郡主郡马救命之恩!”朱班头跪下双膝,“今生无以为报,愿为二位当牛做猪,效犬猪之劳。”


    颜知渺:“……”


    第57章 一条腰带。


    “本该早去贵宅拜谢,然独孤兄告知说您二位是暗中相救,遂想等事态平息些再求见二位。”


    朱班头突然这般斯文有礼,苏祈安挺不适应的。


    嫣菱也一并跪下,还砰砰磕头,泪水更是如江河般滚滚而下。


    苏祈安只好低身去抚她起来。


    许是伤势尚未养好的缘故,嫣菱刚刚站直,就脑袋一晕,软绵绵地倒进了苏祈安的怀抱。


    颜魔教教主知渺:想杀人。


    幸好朱班头眼疾手快,在她杀气迸出的前一瞬将嫣菱从苏祈安的怀中捞出,待人稳稳站定后,连连拱手赔礼。


    嫣菱亦是怯生生的瞄了颜知渺一眼,蹲了个福道:“小女子早前不知二位身份尊贵,多有冒犯,这回不仅逃出生天,又得郡主相助脱了贱籍,大恩无以为报。”


    苏祈安便又问她日后有何打算。


    朱班头拍拍厚实的胸脯:“大丈夫顶天立地,我会用后半辈子好生照顾她的。”


    嫣菱闻言低眉羞红了双颊。


    苏祈安了然,如此,嫣菱也算有个好归属。


    “恭喜你们,到时候莫要忘了递我们一张喜帖。”


    “您二位必须是我们喜宴的座上宾。”


    情敌即将嫁做他人妇,颜知渺顿时心情一松,邀请他们一起去热闹处瞧瞧新鲜。


    “去南市看皮影和杂耍如何?”苏祈安一面提议一面踩着石阶下桥,冷不丁踩着衣摆,急忙扶住桥栏。


    颜知渺吓出一身冷汗,左右打量她是否有个好歹。


    “夜色有些暗,又未系腰带,这才脚下失了准。”江南首富勉强圆回了冷酷颜面,在心里默默自夸。


    嫣菱道:“方才见着郡马时就想问,原来是刻意未系,可是花样不喜欢,若不嫌弃小女冒昧,小女可再为您绣一条。”


    朱班头:再为?!


    苏祈安:再为?!


    朱班头试探着问:“你以前给郡马……绣过一条。”


    “嗯。”嫣菱犹豫地应了。


    朱班头:伤心。


    苏祈安:震惊。


    颜知渺:呵呵。


    震惊郡马望向呵呵郡主,不会是你在温泉山庄丢的那条吧?


    这一分神脚下又失了准——摔了腿。


    嫣菱朱班头颜知渺齐声疾呼:“郡马!!!”。


    附近有家医馆。


    苏祈安躺着竹榻上,双手把脸捂得严丝合缝。


    大夫带上袖套:“摔的脸?”


    苏祈安:“摔的腿。”


    “……”大夫问,“摔腿你捂什么脸。”


    “没脸见人。”


    “怎么摔的?”


    “因为一条腰带。”


    “详细说说。”


    “一弹琵琶的姑娘给我绣了条腰带,我天天系着,被我媳妇儿给扔了——”


    大夫很正直,不爱听富家子弟的风流韵事,打断她,直截了当的给出总结:“是家暴。”


    “不,是我自己摔的。”


    大夫瞧向颜知渺:“你是她媳妇儿?”


    “正是。”


    大夫竖起大拇指:“打得好。”


    颜知渺:“……”


    苏祈安:“我都说了是我自己摔的。”


    大夫无视江南首富,继续对颜知渺道:“她只是伤了筋骨,没有大碍,多躺着,少走动,不出七日便可活蹦乱跳。”


    “有劳。”颜知渺递了枚银子过去将人送走,然后拉上了帘子。


    她落落大方地坐在榻边矮凳上,双腿交叠,挺胸收腹笔直如青葱,眼梢噙一抹笑意。


    “没旁人了,别捂脸了。”


    “知道你好脸面,一进医馆我就将嫣菱和朱班头打发走了。”


    “乖。”颜知渺一把摘了她的手,见她脸蛋绯红,不知是摔跤丢人给臊的,还是捂着太热给闷的。


    苏祈安深深瘪嘴。


    颜知渺:“好了,就我们三个晓得你摔了,定为你守口如瓶。”


    “难怪你气得要搬去东跨院,怪我不记得腰带是嫣菱送的?”苏祈安眸心顿满懊恼。


    “这事我记你一辈子。”颜知渺俏皮的眨眨眼。


    “别呀。”


    “我若戴别人送的耳坠、朱钗你能忘?”


    好恰当的比喻,纵然苏祈安在商场上练得嘴巴镶金嵌玉的本领也无从反驳。


    当然,颜知渺搬去东跨院也不全是这个理由,但也不好多作解释,女儿家嘛,就这点小心思。


    “要不魔教重建的所需银钱我全出。”苏祈安满面歉意。


    颜知渺摇摇头,魔教有他父王做靠山,不差那钱,何况如今钱已经到位了。


    “要不罚我一个月睡地铺?”


    颜知渺还是摇头:“我冷,正巧你热得像个火炉,你睡地铺我难道跟你去睡?”


    苏祈安发愁了。


    圆房不肯,重修魔教不肯,自罚睡地铺也不肯。


    做郡马好难。


    “那你提个惩罚我的法子。”


    “罚你闭上眼睛。”


    “?”


    颜知渺“啧”一声:“快闭上。”


    苏祈安只好乖巧闭眼,静默几息,听见衣料窸窸窣窣在摩擦。


    “好了,睁开吧。”


    苏祈安当即乖巧睁眼,眸光稍稍一转,一个藕色荷包映入眼帘。


    “送我的?”


    “罚你的,罚你一辈子戴着它。”


    苏祈安虔诚地接下,拇指抚着根根丝线,触感细腻丝滑,心里头乐得要开花。


    “这麻雀……鸳鸯……仙鹤……那啥绣的真好。”


    “我绣的是喜鹊。”


    “……”苏祈安赶紧找补,“喜鹊梅花图绣的真好,栩栩如生。”


    “是‘鹊桥相会图’”


    “……”这还真没看出来。


    “对,你我好比牛郎织女。我这就戴上。”苏祈安再度往回找补,低头往腰上别……


    呃……没有腰带别不上。


    她机智地将荷包揣进怀里。


    揣好后还隔着衣料很是喜爱很是珍惜的拍了拍,保证服服帖帖,不会掉。


    并且承诺:“以后荷包在人就在,荷包不在人也——”


    “尽胡说八道!”颜知渺凶巴巴地瞪她。


    苏祈安识趣改口,嗓音揉进丝丝温情:“我也准备了礼物要送你。”


    江南首富送的礼,绝对贵重且实用,但颜知渺觉得自个儿不缺贵重东西,到如今还心心念念着那捧没能被送至她手的睡莲。


    心上人顶着骄阳亲手摘下,真真是弥足珍贵。


    她怕眸光泄露心事,提提双眉,横波流媚,上身也配合着微微前倾,故作欣喜和期待的问:“是什么?”


    苏祈安作势下竹榻。


    “去哪?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哪都不许去。”


    “我哪有那么娇气,等回了宅子,搓搓药酒,再擦点药嬷嬷独门金创药也就好了。”


    颜知渺死死摁着她的肩,愣是不让她动弹,秀容坚定如定海神针附体。


    苏祈安哪能和江湖人士拼力气:“礼物我准备的好久,你真不想随我去看看?”


    “你……亲手……准备的?”


    一句话断成三截,满满的难以置信。


    苏祈安重重点头,药馆后院的驴配合着她“嗯啊~嗯啊~嗯啊”地叫了三声。


    苏祈安:好驴。


    颜知渺被驴声……哦不……被苏祈安打动,瞧瞧她受伤的腿,又瞧瞧她满含期待的狗狗眼:“在哪里,我轻功带你去。”


    苏祈安不舍得她受累,提议骑驴,反正有现成的可借。


    “骑驴恐怕不符合你冷酷家主的人设,不够帅。”


    苏祈安思忖一番,的确飞着去会更帅。


    果断伸出手去:“渺渺,带我帅。”


    她们一路“帅”去了城隍庙。


    今夜的庙市能使人挑花眼。各摊的小贩铆足了劲的招揽生意,吹拉弹唱,拿手绝活一个塞一个的精彩。


    花灯贩子们却最头疼,求着自家摊前的姑娘儿郎们快快散去,到别处买孔明灯去。


    “我这灯昨日就被人全订下了,对不住诸位了,您们去对面那摊问问吧。”


    “我的孔明灯不能卖,三日前有贵人找上门来给的定金……是,是有好多,我拉着两个儿子日夜赶工,才做完这二百盏呢……匀一盏给您?真匀不了,要不您选选花灯可有满意的,小老儿我送您都行嘞。”


    “孔明灯?有啊,但卖不了,我在等一贵人来,她半月前就给了我们两姐妹双倍的价钱做灯……对,我另三个兄弟的摊子也在这庙市摆着呢……我跟大家透个底,今夜这条街上的孔明灯都被一位贵人订走了,要不大家去东市逛逛吧。”


    特意来此哄心仪姑娘开心的儿郎们骂骂咧咧:“这贵人谁啊,真招人恨。”


    贵人被媳妇带着从天而降,落在提早备好的乌篷船上。


    乌篷船也备了好几条,悠悠闲闲的在河沟里飘着。


    苏宅的杂役等候在船上,二位主子一现身,就忙活着跑上岸,招呼满街满市的灯贩子快快将孔明灯搬上船,排着队搬,不要着急不要插队,要体现个人素质。


    灯贩子个个满头大汗,直呼贵人您可来了,您再不来我们就得被那些客官给撕了。


    苏祈安微微一笑,尾款结算很大方,三倍。


    灯贩子激动了,欢迎她明年再来,保证打折。


    两岸儿郎:痛恨。


    两岸姑娘:不气不气,去东市买。


    颜知渺打量着好几船的孔明灯:“全是送我的?”


    苏祈安:“只有一盏是你的。”


    江南首富莫名抠门儿。


    “……”


    颜知渺接下杂役递来的笔墨,仍有些不甘心的问,“我真只有一盏。”


    “嗯。”


    颜知渺不懂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提笔思考写个什么心愿好。


    一愿卿千岁。


    二愿卿常健。


    三愿卿与妾常相见。


    她摇摇头,讨价还价:“一盏肯定不够,我要三盏。”


    苏祈安却是自袖口掏出一沓红色便笺,抹好浆糊,一边一瘸一拐地在孔明灯堆里徘徊,一边将便笺挨个贴上,对于颜知渺说的话,她像是一个字也没听见。


    颜知渺无奈叹息一声,欲要走近她。


    “你不准动!”


    “?”


    “便笺上写我的愿望,你不能看,看了就不灵了。”


    话音一落,乌篷船晃了一下,便笺撒落几张,轻轻落落地到了颜知渺的脚边。


    “不准看!不准看!”苏祈安像只奓毛的猫,急得要去抢,奈何被一盏盏孔明灯绊了腿脚,险些在今夜来个二摔。


    颜知渺趁空弯下腰肢,只见张张便笺上都写着——


    怜我怜卿。


    第58章 祈安,我想抱抱你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怜我怜卿,飘飘意远。”


    颜知渺兀自吟诵,眉目似是四月春水清恬温和。


    苏祈安只顾着抬袖挡脸:小心思被发现了,羞死个人了。


    颜知渺拿捏她:“你这副模样也不酷。”


    苏祈安挡脸挡得更狠了,许愿“怜我怜卿”的家主更是不酷。


    江南首富理应断情绝爱,一心搞钱,沉溺于儿女情长算怎么回事。


    哎呀呀~~


    越想越羞,索性背过身去。


    一只柔荑轻轻捏住她耳朵,扯一下,再扯一下,触感是最熟悉不过的微微冰微微凉。


    “转过来。”


    苏祈安不转。


    “转过来,快点儿。”


    苏祈安就不转。


    “你既要许愿又要害臊,既如此,何不背着我独自来放灯。”颜知渺夺了她捏在手里的东西,厚厚一沓便笺,簪花小楷,字字工整严谨,猜是没少花功夫花时辰。


    苏祈安:“这不是……要送你礼物么。”


    “就只送我一盏孔明灯,抠抠搜搜的。”


    江南首富强烈抗议“抠搜”的评价,全然忘记了羞意,陡然转身,竖起食指,高高指向澄澈的夏夜:睁大你那一双明亮凤眸好好开开眼。


    颜知渺顺着指示仰头。


    一眨眼*,四围重重叠叠的屋檐后,缓缓升起盏盏孔明灯,散发出圆圆暖暖的橘色光芒,密密匝匝,仿佛银河飞舞坠落,又仿佛漫天的星光在汹涌膨胀。


    绚烂奇景,见者惊叹不已。


    两岸皆是啧啧称奇之声。


    颜知渺的眸中映着满夜的灿烂,人有些晕乎:“这,这有……多少盏?”


    “没数过。”苏祈安勾住她的尾指,同她一起欣赏。


    就一家家地跑,跑遍了玉京城内所有做灯的手艺人家。


    由此得出沉痛结论:家大业大的苏家居然没有做灯的工坊,失策,得去收购一个。


    前往东市西市南市的儿郎们:一盏都买不到,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随他们一起的姑娘们:哇,满天美景,好震撼好浪漫,想嫁那个贵人。


    儿郎们:从今天起开始仇富。


    在王府花园陪自家王妃散步消食的颜逸:“活了这把岁数,本王还是头回见此等盛景,爱妃,明年本王也给你整一个。”


    扶着伤好了大半的独孤胜在树下乘凉的银浅:“快看!好美啊!是我眼花了还是我升极乐世界了。”


    在宅门口等候二位主子归家的老善跟药嬷嬷道也在望天欣赏:“郡马说今夜要酷要炫更要酷炫,她做到了,郡主一定很高兴。”


    与此同时,苏祈安正跟颜知渺并肩坐于船头观赏苍穹美景,脑袋就搁在对方肩膀处。


    “祈安,这是我收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嗯。”


    “祈安,我想抱抱你。”


    “你抱。”苏祈安坐直了,展开双臂,等待一个爱的抱抱。


    “我还想……亲你。”


    苏祈安转转脖子,环视一圈,全是人,是以悄悄道:“郡主大庭广众的,不太好亲。”


    “我们回灼灼院。”颜知渺忽然紧捏住她的手。


    力道传递出一个信息:迫切、猴急。


    苏祈安感觉她不单单是想亲亲,还想有更深层次的交流,莫不是改了主意,又恢复了圆房的心思?


    苏祈安的芳心乱哄哄,周身顿时热腾腾,小腹更是跳进一团火在烧。


    前所未有的异样感令她慌张的偏开脸:“太突然了,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亲亲而已,要什么心理准备。


    “但也不是不行,陪我先去买壶酒……我喝酒壮壮胆。”


    颜知渺:亲亲还要喝醉壮胆,我是蛇蝎么,把你吓成这样。


    颜知渺:“我说过不准你饮酒就是不准。”


    “通融通融,非常时刻行非常之法。”苏祈安心颤手抖,眼皮一掀,眸色含羞带怯。


    小眼神还挺撩人。


    颜知渺动了恻隐之心,松了口:“行吧。”


    她拉着苏祈安下船,“现在就去买酒。”


    她们“去”的很慢,主因是苏祈安腿脚不便,且河沟两岸人太多,不太好使出轻功,只好慢吞吞的走。


    没走出多长的距离,就在路边偶遇一位算命先生,长得相当眼熟。


    苏祈安认出他给自己指点过姻缘。


    颜知渺也认出他给自己指点过姻缘。


    不是在月老庙算命吗,怎么跑来这处了。


    算命先生拦住一位面有失意的孤零零的妙龄少女。


    “这位姑娘,我见你红鸾星动,想必姻缘不日将至,但偏偏印堂发黑,当是小人作祟,坏你姻缘。”


    妙龄少女像是被戳中心事,当即喊他大师,求个化解之法。


    算命先生:“姑娘莫急,有解。”


    “你沿着城隍庙门口这条道,往西直走五百步,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你的贵人。”


    好耳熟的说辞。


    苏祈安:“……”


    颜知渺:“……”


    气氛怪怪的。


    沉默沉默再沉默。


    苏祈安转头,见颜知渺神色怪怪的,率先打破沉默:“你认识那算命先生?”


    “不认识。”颜知渺飞快否认,反问道,“你认识?”


    “我也不认识。”


    “那……买酒去吧。”


    “好咧。”。


    江南首富买酒,不买贵的只买对的,争取三杯喝下肚也仅仅达到微醺状态,绝对不可以像之前几回似的,把人亲了啃了咬了一通就倒头睡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今晚务必好好表现。


    酒是米酒,在庙市口就能买到,苏祈安试着尝了尝,清甜爽口酒味浅,最重要的是不易醉人,特别适合她这般三杯倒的人儿。


    同摆摊的酒娘付过钱后,颜知渺租下一顶轿子和四位轿夫,让他们将苏祈安往苏宅抬。


    轿子一落地,颜知渺就施展轻功拎着人“帅”进灼灼院,看得四名轿夫一愣一愣的。


    “帅”得太突然,苏祈安吓得闭上眼,再睁开时,已被颜知渺欺上身,给结结实实地摁进床榻,鼻息有淡淡馨香萦绕。


    “先……喝酒。”苏祈安举举手中的小酒坛。


    “亲了再喝。”


    话本里的恋人一亲就干柴烈火收不住,苏祈安不怕自己收不住,怕自己紧张,必须用酒壮壮胆,道:“还是先喝酒妥当些。”


    颜知渺愈发不解,亲亲而已,要什么妥当?


    但亲亲嘛,也讲究你情我愿,不好强人所难。


    颜知渺拿过小酒坛,翩然至桌边,再回来时,端着两盏茶杯,杯中盛着酒。


    茶杯装酒,很是不讲究。


    苏祈安不计较,毕竟郡主殿下正猴急,哪有耐心等候下人送酒盏来。


    苏祈安接下茶杯一口闷,又夺下另一杯再度一口闷,随即将两只空杯递过去,满上。


    “只准喝两杯。”颜知渺道。


    “三是我的幸运数字。”江南首富就是如此迷信,苏祈安挑挑眉,眼尾泛红,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亦是明艳如娇花。


    颜知渺受美色蛊惑,终解何为“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再为苏祈安续了一杯。


    待苏祈安将酒饮尽后,酒意稀里哗啦的冲上头,脑袋重重的,但人并未醉倒,紧紧抓住颜知渺的双肩,露出嫣然腼腆的一笑。


    颜知渺心房暖暖的,熏软了四肢。


    好一只风华绝代的郡马狐狸精。


    真是要命。


    颜知渺的拇指在其两瓣水艳艳的红唇摩挲。


    “喝够了?这下总能亲——”


    苏祈安以唇封唇。


    “!”


    颜知渺胸口有一大朵接一大朵的朝霞盛放,绵延千里、无边无际。


    夏风姗姗来迟,吹拂着满园的姹紫嫣红。黄粉粉的并蒂芙蓉在风中轻摆,花朵与花朵,忽而紧凑忽而分离,似推拒似追逐。


    柔软娇嫩。晦涩迷离。


    风过。


    满院姹紫嫣红止了动静。


    苏祈安缓慢问:“我以前喝醉时,也是这样亲你吗?”


    “……嗯。”


    “……一般亲几次?”


    颜知渺舔了下唇,似在回味又似在循着她的问题做回忆,半晌,圈住她的脖子倒进枕头道:“记不起来了。”


    “小骗子。”


    “真记不起来了。”颜知渺把唇慢慢的凑过去,“要不你再帮我好好回忆回忆。”


    苏祈安方寸已乱……


    风再起——


    第59章 你别不理我嘛。


    一吻终了,苏祈安躲进了被窝里,严严实实地,半根头发丝也不露出来。


    颜知渺眼底愁丝婉转,隔着锦被戳戳她的腿。


    “生气了?”


    “……”


    “我不是故意咬疼你的,”情到深处,一时控制不住,“你别不理我嘛。”


    “……都出血了。”苏祈安可怜兮兮地埋怨。


    “我给你上点药。”


    “伤在嘴唇,我如何出门见人。”苏家家主有多要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叫底下人看见了,指不定怎样揣测我的房中事呢。


    “我的错,我没分寸,不如你打我一巴掌解解气。”


    苏祈安闷闷道:“不跟你圆房了。”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圆房了。


    可奓毛的猫儿只能顺着抚毛,颜知渺往下接茬:“好好好,不圆不圆。”


    “……”


    “累了一天了,你想睡就睡吧。”颜知渺用掌风吹灭满室烛火。


    苏祈安:“……”


    其实我不想睡,我想圆房。


    颜知渺褪了衣裙,和往常一样只着肚兜躺在她身边,贴着她、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心唱催眠曲,歌声一如既往的不咋好听,唱着唱着倒把自己唱睡着了。


    临睡前还不忘再提一提今夜的孔明灯奇景:“祈安,我真的好喜欢……也好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跑遍玉京给我寻来这么多盏孔明灯笼……”


    她絮絮叨叨,高兴的像个孩子。


    满脑子颜色的苏祈安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一心扑在焦灼上。


    要圆房的是你,不圆房的又是你!上回我赌气你不是挺会哄的么!这回怎么就——


    懂了,肯定是在耍欲擒故纵请君入瓮以退为进。


    吻技不咋样,心眼倒是多。


    猜测一起,苏祈安小腹那团燥火烧得格外旺盛了,浑身直冒热汗,掀开薄被,大口大口喘气。


    再一看颜知渺,人家呼吸绵长均匀,像是已然和周公甜蜜相会了。


    肯定是装的。


    想念那个洞房花烛夜在我枕边勾。引我、挑。逗我的郡主殿下。苏祈安伸出手捏住颜知渺肚兜边缘,欲要霸气扯开,然后将人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可惜冲动仅是一瞬间。


    苏祈安不知是何缘故收了色胆,安安静静地平躺回去,默念清心诀。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无奈清心诀不是清心寡欲诀,了断了色胆,了不断色心。


    热汗不止!


    苏祈安翻下榻,瘸着腿的出了主屋,碰上今夜当值的药嬷嬷,吩咐说要沐浴。


    药嬷嬷吸吸鼻子:“你喝酒了?”


    “小酌。”


    “就你那酒量能抿下一口都算海量。”


    苏祈安:扎心了,我走。


    “站住。”药嬷嬷看出她腿脚不便,紧张又心疼,非要问原因。


    苏祈安老老实实回答,沐浴完毕后硬被她拽着在浴桶旁的圆墩上坐好。


    “先将裤腿挽起来,我给你搓药酒,等着,我拿药酒去。”


    她很快就回来了,每搓一下苏祈安有气无力地叹息。


    “唉——”


    “唉——”


    “唉——”


    药嬷嬷怀疑是自己搓药酒的手法不好,惹得江南首富不满意了。


    药嬷嬷:“怎么了?”


    苏祈安心里有事口难开,总不能直言“房中事不和谐”吧。


    怏怏不乐的道:“无事。”


    “你脸上明明写满了‘有事’,不愿讲就罢了。”


    苏祈安两手合十:感谢理解。


    药嬷嬷哭笑不得:“你就皮吧。”


    药酒搓得差不多了,药嬷嬷理好苏祈安的裤腿,就着浴桶里的水洗净双手,又见苏祈安眸底的醉意散得差不多了,便再次拽着她,一拽拽去了小厨房。


    “嬷嬷,我不饿。”


    “我是让你来喝药。”


    “没有心情。”


    “喝药要什么心情。”药嬷嬷不亏是药王山弟子,热起汤药来熟练得过分,三下五除二就捧来一碗。


    “今晚可以不喝吗,我真的心情不好。”


    “不可以。”


    苏祈安:好绝情。


    苏祈安一碗干掉,要了颗梅干压苦味儿。


    梅干酸酸甜甜,她腹中的燥热却是更加难耐,像是往火燎燎的灶膛添了几根粗壮的柴火,直直烧红了脸。


    她抬手一摸,脸好烫。


    “嬷嬷,药有问题,我好像中毒了。”


    药嬷嬷大骇,一把执住她的手腕,细心诊视脉象,察觉气血犹如澎湃浪潮,翻滚涌荡。


    哪里是中毒,分明是发。骚!


    “没中毒,就是……”


    “就是什么?”


    药嬷嬷胡诌道:“风热之症而已。”


    药嬷嬷大骇变大喜,顾不得她腿脚不便,笑眯眯地一路推着她回房。


    苏祈安发挥大犟种的本领,不肯回房:“风热之症可是要喝菊花茶?”


    “搂着郡主睡,一会儿就好了。”


    苏祈安:“?”


    你仿佛在把我当傻子骗。


    药嬷嬷猛推她进屋,再呼啦关上门之前,眼神中饱含鼓励:“加油。”


    苏祈安:“?”


    我搂个郡主用得着加油么,跟郡主不准我搂似的。


    苏祈安掀开床帐钻进去,不光搂着人,还将脸往人胸前埋。


    颜知渺做教主做习惯了,夜夜睡觉都是耳听八方,知她方才出了卧房,醒了三分。


    “去哪了?”颜知渺捧起她的脸蛋,当即惊呼出声,“怎么这么烫!”


    “你手凉凉的,真舒坦。”怪不得嬷嬷让我搂着你睡呢。


    苏祈安捉住颜知渺的手贴上脖子,接着道,“无妨,药嬷嬷诊过了,只是风热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那就快些睡,别再折腾了。”


    苏祈安便去解她颈后的肚兜系带。


    颜知渺猝不及防,警觉地躲开却是为时已晚,肚兜已飞出了床帐之外。


    “你病了还耍无赖~”颜知渺微微羞,又在夜色迷蒙下妥协,“依你依你,咬左边还是咬右——”、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苏祈安还有更无赖的行径。


    “你……你、你脱自己衣服做甚。”


    “搂着你睡啊。”苏祈安理所当然地丢出亵衣,又去解裹胸布。


    颜知渺有些发懵,以前不管在床间怎么闹,也没见过苏祈安将自个儿脱得干干爽爽。


    “等、等等,你……是不是想趁机耍流氓。”


    “就想搂着你睡罢了。”


    “可你脱衣服了。”


    “我热。”


    “你热……你脱我肚兜做甚?”


    “对啊,我脱你的……做甚?”苏祈安有一丝恍惚,脑中本能冒出几个字,“兽性作祟?”


    这都有兽性了!


    简直不得了!


    颜知渺二话不说,就要抬脚踹她下床。


    可惜,爱情影响了她踹人的速度,兽性大发的苏祈安先一步扑倒了她。


    “不准咬。”


    “不准亲。”


    ……


    “只准咬一下。”


    “只准亲一口。”


    ……


    月色隐入云尘,尚存的一点迷蒙没了。


    颜知渺困于寒疾的身体缓缓的有了热意,还未好好感受,便像是一下坠落进了火焰山。


    连呼吸都是滚烫。


    空气近乎于无。


    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


    璀璨散尽,她又仿佛置身在伊月河畔,阳光、清水、青草的香味洗涤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日上三竿。


    苏祈安是被疼醒的,一只耳朵被枕边人咬住,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想要逃,奈何颜知渺从后狠狠摁住她,愣是逃不出半寸。


    直到颜知渺解了气,才放她耳朵一条生路。


    苏祈安冷酷面具戴起来,压住她,要以其身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吧唧——


    颜知渺用力亲她一口。


    苏祈安怒气难消,像个上门讨债的地痞:“美人计没有用。”


    吧唧吧唧吧唧——


    颜知渺一通狂亲,眼尾挂着塞过满园春色的笑:“现在呢?”


    “勉强原谅你。”


    “去掉‘勉强’”


    “不行。”


    “明明昨晚是你耍流氓在先,你瞧瞧把我咬得,”颜知渺指指锁骨和胸口,又转转脖子,展示侧颈的牙印,“狗都要服你,我该不该生一会儿子气。”


    “你先咬我嘴,害我破相了。”


    “你弄疼我了~”颜知渺尾音软软的颤颤的,像漂浮在碧空下的脆弱云朵,急需呵护。


    最怕魔教教主忽然的撒娇。


    “我的错。”苏祈安亲吻她的鼻尖,理顺她鬓边散乱的发丝,嗓音低低的,唤她渺渺。


    “我在。”


    “渺渺,渺渺。”


    “我在。”


    “我好想你。”


    “我就在你怀里呢。”颜知渺脚趾蹭蹭她的腿。


    温存又一场……


    第60章 我是狗。


    温存又一场,苏祈安从薄被中探出头来,旋即又起了坏心思,甩甩脑袋,将汗珠甩了颜知渺一脸。


    颜知渺俏生生的打她一记,嗔她坏,嗔她不止狗都服,纯粹就是属狗的。


    她却道:“我该走了,总号还有一堆事等着我。”


    好会煞风景!颜知渺气不打一处,推开她,杨柳腰一扭,背过身去闷闷不乐道:“行,你走。”


    苏祈安趴好后急忙解释道:“我怕再闹腾下去你身子吃不消。”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可跟你躺在一个被窝里,我又把持不住。”


    “我懂了,你快些走吧。”


    听上去很爽快很善解人意,但苏祈安稍一咂摸又感觉似在埋怨她“**。好你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我终究是错付了”。


    苏祈安有了愧意:“我不走了,再把持不住我都把持住。”


    “真的?”


    “真的。”


    “你发个誓,骗我的话,明天排名就垫底。”


    “太毒了,”苏祈安脸色骤变,“换一个。”


    “骗我的话明天你媳妇就给你戴绿帽。”


    “……”


    苏祈安磨磨后槽牙,凶巴巴道:“我是狗,我要咬死你。”


    “哼!”。


    言出必行,苏祈安即刻吩咐下去,今天不去总号,并且谁来也不见,天塌下来也和灼灼院不相干。


    阖宅上下匪夷所思,家主是个兢兢业业的家主,从未在赚银子一事上有过丝毫懈怠啊!


    会不会是病了,病得下不来床的那种。


    唯独药嬷嬷十分淡定:当然下不来床啊,圆房嘛,肯定累得手软腿软腰软啦。


    苏祈安才不管房门外的种种,只关心用何种方式度过这甜蜜且无所事事的一天。


    干躺?显然不行。


    颜知渺提议看话本,上回她们一个刚解毒一个养伤时,就是躺在一起看话本。


    “听说那故事出续了。”


    苏祈安却认为她们圆了房,可以看些更成熟的东西,譬如春。宫。图。


    颜知渺果决驳回此提议。


    苏祈安不满地鼓了下腮帮子:“为什么~”


    “因为看了,你就绝对把持不住了。”


    苏祈安觉出端倪,魔教教主你以前不就巴望我对你把持不住吗?看来魔教教主的体力并非那么优秀,欢闹一夜,教主殿下也是会累的。


    颜知渺摸摸满身的牙印:“我们纯聊天。”


    “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统统跳过,直接进入主题,讲讲自己从小到大的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一来就这么刺激,苏祈安好喜欢。


    二人各自穿好亵衣,盘腿而坐,面面相对。


    “我先问,”苏祈安清清嗓子,“你喜欢宁如玉多少年了。”


    颜知渺咯咯娇笑:“我早跟你提过我只喜欢女子,他一男人,我全当他是姐妹。”


    “她不是女扮男装的吗?”


    “他就是个男的。”颜知渺笃定道,同时费解,“你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


    “他还真是个男的!”


    “对啊。”


    苏祈安缓下瞪大的眼睛,“他那日跟你放风筝,姿态婀娜得紧,加之长相细皮嫩肉——哎,罢了,全是糊涂帐,翻篇。”


    抬眸却见颜知渺直勾勾看着她,目含调侃,讲出实话:“是我拜托他帮我试探你心意。”


    苏祈安愣了一息问:“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比时候还要早些,你可记得数月前我曾告诉你我心里有个人。”


    “此人就是我?”


    颜知渺白天鹅似的,骄傲地一点头。


    苏祈安不禁心飞扬,捏着她的手,亲亲她柔嫩嫩的掌心——么么么!


    “你喜欢我喜欢的那么早?”


    颜知渺不语,只是一味用视线描绘她的眉眼,其实她对苏祈安的喜欢还要更早,成亲之前……


    苏祈安倒没注意她的神色,继续亲吻她掌心,亲够了方才回归正题:“该你问我了。”


    “你为什么要扮作男儿身接替家主之位?”


    这问题简单,无非是富家大族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吃起人来不吐骨头。


    她娘生她时亏了身子,再难怀上,爹又对娘一心一意,不愿纳妾,又担忧被族人瓜分百年家业,遂对外宣称她是个儿子。


    颜知渺两手叉腰,气哼哼道:“谁说只有男子才能继承家业,待我来日夺下这天下,必得改改这些陈规旧俗。”


    “有志气。”苏祈安哗啦啦鼓掌,以兹鼓励,“对了,一直没机会问你,为何会对天下女子有如此的怜悯之心,单单因为你也是个女子吗?”


    “说来话长,我十四岁初入江湖……”


    颜知渺讲的是各地见闻,民情风俗,一桩桩一件件。


    “我在大旱之年见过为了给儿子娶妻,买女做娼的父亲……”


    “也在膏腴之地遇到过因连生四女而被夫家休弃的正妻,娘家容不下,唯有租典一间小屋容身,纵然命运不公,也绝不低头。”


    “还在一穷乡僻壤里遇着一座焚烧弃婴的婴儿塔。学堂之内无罗裙,婴儿塔里无男婴。”


    她字字轻巧,却如夏季的电闪雷鸣,劈下一场酣畅淋漓的雨。苏祈安深深动容。


    “难怪你会在宅中办书院。”看见,所以关怀。


    颜知渺:“这只是个开始,未来,天下会有许多女子学堂,所有的女子都可以读书明礼,可以诗成得袍,可以志向远大,更可以为国为民尽忠报效,名垂青史。”


    “谁说女子不如男。”苏祈安爽快道,“明儿我就把原上书院开出分院,玉京城内东南西北各一座,只收女孩,分文不取。未来,原上书院要遍布大江南北。”


    颜知渺便也在她掌心落下亲吻:“谢谢我的好郡马。”


    提及未来,苏祈安也是有担忧了,今日既然说到这了,当然得意味深长地一问:“还有……陛下紧盯镇淮王府,保不准某天痛下杀手,你与你父王可有准备?若有就跟我透个底。”


    苏家在玉京的铺面、田庄、掌柜伙计众多,也好提前有个安排。


    “父王给魔教重建的银子已经到位,你我也圆了房,我当勤加练功,苦磨意志,早日突破寒枝栖沙第十层。魔教不日便会重出江湖之日,一旦陛下对镇淮王府起了杀心,我自当能护住你。”颜知渺倾身至她耳畔,吐息如风吹拂,“你莫要担心。”


    “我不担心自己,我是担心你。怕你会有危险。”


    “祈安,无论未来我会遭遇什么,我都会念着你想着你,为了你定我会不惧不怕所向披靡,因为——”


    颜知渺顿了顿,“因为你就是我的护身符。”


    太感动了。


    苏祈安眼眶一阵酸涩,眼角有泪光微闪,此番深情无以为报,好在特别富有,遂许下承诺:“三日之内,我就定下原上分院的选址。”


    颜知渺噗呲一乐,与她额头相抵:“不急,慢慢来。”


    “好,慢工出细活,”苏祈安,“那我……问下一个问题。”


    “你问。”


    苏祈安:“我是不是你初恋?”


    “……等一下,应该轮到我问你才对吧。”


    苏祈安:“对哦,行,你问。”


    “我是不是你初恋?”


    “不是。”


    颜知渺唇角的笑容瞬间没了。


    半刻钟后,苏祈安在紧闭的房门外当当当的敲门,节奏急、声响猛,犹如和尚敲大钟。


    “渺渺,你先让我进去。”


    “渺渺?”


    “郡主殿下?”


    “我跟你开玩笑的,真的,故意逗你的,你先放我进去呗,”


    “我外衫还没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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