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舟这么一问，江曼忽然就明白他的意思。
乘风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好口碑，产品上严格把控质量，项目上每一道程序都极其严谨，且在技术上不断追求突破。
更难得的是在吹毛求疵的同时，集团给员工的待遇也不吝啬，以高待遇引进人才，看在待遇的份上员工都肯死心塌地在公司干。
在这个人人都想捞快钱的时代，乘风被同行衬托显得格外有良心，获得消费者和内部人员的信赖，就像一座内外都坚固的城堡，才能始终屹立不倒。
江曼反应过来自己和最近被裴舟解决的那些人其实没有区别，这种暗中动手脚的行为都是在动摇公司的根本。
或许短时间内没显现出大问题，可时间久了就像被虫从里边蛀坏的柱子，从外边看没有异样，终有一天会轰然倒塌。
乘风赖以生存的好口碑要是坍塌，想挽回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聪明的掌权人都有长远的眼光，裴舟又怎么会放过这些动摇公司根本的人？
江曼心如死灰，娱乐行业和其他行业不一样，其他行业的人被辞退尚且能凭技术和经验再找份差不多的工作。
可她身为经纪人最重要的就是人脉，乘风便是最大的资本，被乘风解雇后向来重利的娱乐圈还有谁会和她合作，她能做的只有退圈。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走到金牌经纪人的位置，江曼实在不甘心以这种方式收场，
“老板我知道错了，念在我为公司工作这么多年，又是初犯的份上，请你再给我个机会让我继续留在公司……”
江曼还在苦苦为自己争取机会，但知道希望渺茫。
她犯的事跟其他人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裴舟要是有意放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现在亲自叫她走这么一遭，就只有可能是用她来开刀，让乘风旗下娱乐产业的其他人知道，即使是金牌经纪人违反公司规章制度，公司也不会网开一面。
这是杀鸡儆猴！
对着那一张冷到仿佛没有情感的脸，江曼生不出半分的侥幸心理，即使嘴上在为自己求情，心底却越说越绝望。
说到最后都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便想着算了，干了大半辈子已经实现财富自由，惨淡收场也好过放弃自尊苦苦哀求。
可在名利场浸淫多年，她又怎么可能甘心失去那些簇拥和掌声回归普通的生活。
名利是一种瘾，将养得虚荣，让人无法从中全身而退。
在这种复杂的心理下，声音也越来越干涩。
在她都不抱希望的时候，前方的人忽然传来一声淡漠的应声。
“嗯。”
嗯？
什么意思？
江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裴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家都是人，工作不是卖身，有人志不在此不需要强求。回去之后问问梁欢欢的意见，她要是想继续做主播就重新签订合同，要是做了别的选择，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江曼呆呆看着低头敲击笔记本电脑键盘的裴舟，没想到裴舟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一时间忘记答话。
“你可以走了。”
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裴舟头也没抬。
江曼如梦初醒，离开总裁办时才发现后背被冷汗浸湿惊魂未定，乘着电梯下楼时才慢慢回味出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裴舟并没有拿她杀鸡儆猴的意思，如果只是想警告的话，随便让个人点一下也是一样的效果，有什么值得让大老板百忙之中抽空见一面亲自警告的？
除非大老板的用意不止于此！
那真实用意是什么？
梁欢欢！
江曼猛然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谈话裴舟却提到第三个人，旗下被坑的艺人数不胜数，裴舟不谈其他人为什么只提起梁欢欢？
或许是她想错了因果关系，先前她觉得裴舟扣下梁欢欢的合同，是借此为由整顿公司。
可如果不是这样呢，裴舟怎么会事先知道她在合同上动手脚，刚好调走那份合同？
只有可能是他一开始关心的就是梁欢欢，所以才会注意到她的合同，发现合同有问题才顺势整顿公司！
江曼混圈多年早就成人精，想通这些事并不难，但也只是猜测，不确定梁欢欢和裴舟是不是真的有关系。
早在想签下梁欢欢的时候她就对梁欢欢做过背调，知道她先前曾流落在外，不久前才被梁家找回，也知道她不受梁家待见。
之前跟梁欢欢偶尔聊上几句，从梁欢欢那知道她已经跟梁家断绝关系，现在暂住在别人的家里。
她平时会发朋友圈，住的好像是庭院，一个乡下来又跟家里断绝关系的人，什么人才能拿出庭院给她暂住？
答案呼之欲出，江曼的心怦怦跳，拿出手机几番犹豫还是给梁欢欢发去信息试探：欢欢，你想什么时候重新签合同呢？
梁欢欢在家里吃着西瓜打游戏，就看到江曼的信息跳出来，看到又是催自己工作的信息就心烦，还没来得及回答，下一条信息又跳出来。
江曼：这边目前有一个问题，你当初签的合同是和总公司大老板直签的，要变更合同的话也需要大老板拍板，大老板平时忙，我们子公司的事情要让大老板处理，除非有关系直接在大老板那里插队处理，否则要等很久。
江曼：我也不是想催你，只是觉得早点决定，也能减少等待时间。
江曼：还有，你现在意向是想继续做主播，还是想进圈呢？
江曼：我这阵子思来想去觉得当初的合同确实不太严谨，你要是还想继续做主播，我可以争取让你重新签订主播合同，不过同样绕不过要等大老板审批那一关。
还能继续做主播而且重新签合同？
梁欢欢总算看到一个好消息，但注意力被“大老板直签”几个字吸引，总公司大老板岂不是先生？
她立即起身去找合同，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甲方签名的地方是一个熟悉的名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先生一开始就知道她签下这份处处是坑的合同，那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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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合同让他帮算业绩的时候，他还装模作样真算了！
真是坏透了！
她拿着手机拨通裴舟的电话，当下就想跟他吵一架，还没通又挂断。
算了，这阵子先生天天往公司跑，回来也晚，连饭菜都没时间准备，都是叫饭店送上门，工作应当很忙，大不了等晚上回来当面吵！
又捏着手机思考怎么回江曼的消息，最终还是决定进圈当艺人。
直播确实轻松，但她现在有些烦整天蹲守在直播房里，而且做人的时间越久欲望就越大，想要买的东西太多，她想赚很多钱过想买就买的生活。
想想自己歇得也挺久，不能将有限的生命都浪费在打游戏看电影上，又给了江曼一个确切的时间，约两天后就见面聊新合同等事宜。
江曼收到梁欢欢发来确定进圈的消息，好奇竟然压过终于得逞的兴奋劲。
按照正常的流程，如果不是紧急情况，子公司的合同交到总公司处理，最快也要一个月才有反馈。
她已经处处暗示梁欢欢大老板那边反馈会很久，梁欢欢要是真跟大老板有关系，合同变更之后应该会催催大老板，到时候要是合同很快搞定，基本可以确定梁欢欢确实有大老板这个后门！
这阵子裴舟也在加班，晚上回到庭院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满庭院却是灯火通明，可没在院门前看到那道溜达的身影。
他加班到家的时间刚好是小鬼晚饭后的时间，小鬼饭后喜欢走一走，他在时小鬼是在院里溜达，不在时小鬼会在院外的门前溜达。
他知道小鬼是在等自己回家，也已经习惯每次到家门口时，小鬼弯着一双眼睛探头探头往车里看有没有给她带东西的样子。
今天没看到小鬼的身影，耳边怪清净，心里也空落落。
将车停好，提着副驾的小蛋糕走回自己的院子。小鬼很喜欢他院里的躺椅，没事总爱赖着不走，现在大抵也在那里。
先前还问他要藤椅的链接，要买个新的放她自己院里。
当时他说同款躺椅已经绝版，其实不过是怕她有了新椅子之后，就不会缠着自己玩抢椅子的游戏罢了。
可这次他猜错了，小鬼并不在他院里。
提着蛋糕绕过小半个庭院，先前怕小鬼吵到自己将她安排在偏远的院子，现在走这么一遭忽然觉得曲折的长廊怎么都走不到尽头，可晚上一起散步时，又希望这条路长些，再长些。
终于看到熟悉的月洞门，踏进小鬼的院子一眼就看到挂着彩灯都要变成圣诞树的青桐，电视的声音从主屋大开的房门传出。
他走到门前敲了敲，一眼看到躺在沙发上以高难度姿势看电视的小鬼，听到敲门声小鬼扭头看了眼。
他确信小鬼已经看到自己手上的蛋糕，等着小鬼蹦下沙发迎接，便站在门口等待。
可他再次猜错了，小鬼看了一眼之后扭头继续看电视，隐约听见一声“哼”，以及气鼓鼓的半边脸颊。
谁惹她生气了？
他无奈，只能抬腿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