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拼命维持这脸上的表情，自以为神色温和，却不知晓她此刻的神情简直僵硬的要命。
“这……我……我自然知道表妹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的，可……可表妹生性十分仁善，她向来不喜欢招惹旁人之间的是非，何况亲戚之间，大家都是彼此扶持，怎么会有人费那么大的心思去陷害表妹呢。”
说到这里肖氏摇了摇头，似乎想说服自己脸上强扯出了一抹笑，“若表妹是庄家嫡长女，有人想要攀附庄家故而想出了这样的法子，那还说得过去。”
“可表妹一介庶女，平日里，因着她一直深居简出，就连在姑父面前，也鲜少出现。”
“庄府比表妹更得宠的姑娘多的是，何必……何必偏偏早上表妹呢？”
肖氏这样说着，连自己都有底气了几分。
向来人就是这样，在骗人之前，总喜欢将自己也一并给骗过去。
仿佛这样，她嘴里的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就全部成了真的。
这会儿，肖氏更是几乎要将自己给说服了，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端庄的微笑。
“表妹受的委屈，想来姑父和姑母一定会帮她查出真相。”
“只是……只是未免有些可惜，也不知那人为何手段如此阴毒，计划如此周密。”
“可怜了我表妹，年纪轻轻的就这般想不开，竟然投了河。”
肖氏眼泪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她抬手，拿筷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罢了，不说这些了，总归，我表妹已经走了，何苦在这个时候我还要说这些话来编排她。”
肖氏说着，眉目之间透出深深的怜惜，更有几分痛意。
仿佛她真的为庄蕙年纪轻轻就死去而感到心痛。
她看着苏檀，苦笑了一声，就招呼对方喝茶吃点心。
“今日庄府的事实在是太多，姑父和姑母有些照顾不过来，还望苏大师千万不要生气。”
“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我在这里替姑父和姑母赔个不是。”
苏檀挑了挑眉。
她没说什么，只是拿着手里的杯子，一双眼睛缓缓盯着肖氏。
她将杯子凑到自己的唇边，刚要喝，又将杯子给放下了。
虽然肖氏的神情隐藏的极好，但苏檀还是看见了对方眼眸里骤然划过的那一丝不悦。
苏檀似乎全然没有喝茶的意思，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肖氏，“我倒是没想到还有人是相信庄小姐的。”
“肖夫人是个极好的人，我猜就算庄小姐真的变成了厉鬼，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伤害家人，但总归是不会伤害肖夫人的。”
“您如此会为她人着想，想来当初事发之时，也竟然好生安慰过庄小姐才是。”
肖氏：“……”
莫名其妙的，肖氏居然觉得苏檀这话多了两分阴阳怪气的意思。
可她观苏檀的神色十分真诚，就好像真的为庄蕙能有他这样的表嫂而高兴似的。
肖氏帕子紧了紧，到底嘴上扯出了一个弧度，“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若我当初，再仔细一些，若是我再聪明一些，能替表妹揪出真凶，只怕表妹也不会如此想不开了。”
她重重的叹了好几口气。
仿佛就连她自己也遗憾于，真正的罪魁祸首一直逍遥法外。
苏檀挑了挑眉。
“肖夫人何必如此自责呢？毕竟又不是你害的庄小姐。”
她似乎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又不是你害的这几个字。
肖氏默默的听着，只是随手喝茶。
并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反应。
甚至连身子陡然的僵硬也没有。
苏檀便渐渐又收回了目光。
她于心中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果然这世上作恶的人都是心安理得。
肖氏又怎么会真的愧疚。
她只怕如今还在心里头气愤，庄蕙早死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还连累的严瑾没有得偿所愿。
并非世界上所有的女子都是好人。
有些女子在嫁给了男人之后就成了对方的拥堵，成为了老虎的伥鬼。 做出的事情匪夷所思，比男人还恶毒。
女子的心思纯善，不忍伤害同类，本就是一个谎言。
这世上多的是，因为男人比女人，多了那胯下的二两肉，就觉得男人高人一等，觉得身为女子的个个应该作为一个贤妻良母伺候好男人。
甚至反过头来，欺辱和她同阵营的女人。
肖氏就是其中的一员。
说的好听点，她是男人的拥堵，说的难听点，他不过就是个伥鬼。
一个死不足惜的伥鬼。
苏檀在这个时候摇了摇头，幽幽的道：“肖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就是落水死的人恐怕会成为水鬼。”
“而水鬼最喜欢抓替身。”
肖氏脸色陡然之间变得僵硬。
她终于想起来，之前京城里有过闹水鬼的传闻，而那水鬼怨气极重。
最后还是将生前所有的仇人都撕碎了个干净，才平息了怨气。
她借着喝茶的动作掩盖了自己心底的惊慌，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露出惊恐的神色。
“苏大师，好端端的您讲这些如此可怕的玩笑做什么？”
“本来表妹故去咱们府上就人心惶惶，如今您又这么说……”
可她话还没说完，苏檀就已经似笑非笑地截断了她的话头，“这有什么的，肖夫人不是自己也很笃定这害死你表妹的凶手绝对不是你们亲戚中的一员吗？”
“既如此，我猜那庄小姐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之人，就算变成了鬼，也是先找仇人，而不是找你们。”
“何况，我又已经布下了阵法。”
苏檀慢悠悠的说完这句话，就见肖氏陡然之间抬起了头。
她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急切，“您布了什么样的阵法？！”
她就怕这样的阵法会让很多人守着灵堂，到时候不论如何，严瑾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而严瑾若是未能饱餐一顿，回去之后她是要受到惩罚的，何况她也不想看见严瑾失望的眼神。
“这个就不劳你们操心了，只是你们谨记，今晚不论如何都不要出门就是了，她只找自己的仇人，说不准仇人都不在府中。”
“不过防患于未然，诸位还是听一听我的话比较好。”
庄蕙若有所思，又连忙问道：“您的话我记下了，可是，灵堂那边时时刻刻都要有人看着，到时候表妹真的不会伤害无辜吗？”
苏檀唇角绽出一个微笑。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给了守灵的那些个丫鬟和侍卫护身符，她们不会受到波折。”
护身符这三个字，敏锐的刺到了肖氏的神经。
她又连忙问道：“既如此，那护身符可是还有剩的？”
苏檀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荷包，这才慢慢摇了摇头。
“没有。”
她说着倒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而后便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了。
肖氏尽管隐藏的很好，可眼眸之中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不可遏制的兴奋。
她拉着苏檀有一搭没一搭的，又多聊了一会儿，眼看着苏檀的神色慢慢变得困倦，甚至拿手撑着脑袋睡着之后，陡然间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试着推了一下苏檀，发现无论她怎么做，对方都不会醒之后，她神情有些激动的解开了对方腰间的荷包。
荷包里面只躺着一张叠好的绿色的符。
看起来跟护身符的样式差不多。
肖氏将这护身符拿着，悄悄给了严瑾。
庄夫人知道苏檀睡着之后倒是有些心惊肉跳。
“好好的苏大师怎么睡着了？”
肖氏闻言只是笑着解释：“姑母，苏大师说了，表妹魂体作祟，她也要让自己先睡下去，届时好控制自己的灵魂，将表妹灵魂扣住。”
捉鬼大师本就可以让自己的灵魂出窍，捉拿恶鬼。
如今她这么说，倒是未曾惹得旁人的怀疑。
连庄父也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