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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苍海

作者:意昭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祝无恙亲自绘作的舆图果真派上了用场,苏怀黎和霜月领着一百精锐,一丝不苟地按照舆图上最快的路径一路向前奔,原是预计半个月的马程,硬生生地挤压成了十天。


    但这短短的十天内,苏怀黎没少吃苦。


    这是她第一次骑着马行这么长的路,记忆中,她上一次骑马还是在幼时,信王夫妇对女儿从小就没过多的苛责和要求,她爱练剑便练剑,想骑马便骑马,只有一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枕月山附近有大片荒废许久的野生草地,因她对骑马感兴趣,信王便令人重新收割打磨这片地,方便她骑马,但骑马只是爱好,从未成为她代步的工具,每每入淮州城,她都是坐着马车。


    祝无恙特意为她寻得适合女子骑行的马匹,相较于男人上战场时骑的烈马,这个马充其量算是温和的小马驹,跑得虽不算最快,但好在耐受力好。


    这一百精锐是祝无恙在军营中亲自训练出的最强的战士,十天半月的马程对他们来说简直算是享受,霜月更是不在话下,独独一个苏怀黎,是最弱的。


    前五日,她还能勉强支撑不拖累众人前进的速度,霜月有意照顾她,每日都会停下来休息三次,后五日,她逐渐发觉不太对劲,每次一上马,座下的皮革马鞍磨/得她生疼,那滋味,当真难以忍受。


    身为一名女子,霜月又怎么会不懂她的痛处?双腿内/侧的肉,是女子最为柔嫩的,轻易触摸不得,她提议沿途找个驿站好生休息上一日,但被苏怀黎咬着牙严词拒绝了。


    最后只是在双/腿内/侧绑上松软的护毯,继续赶路。


    林鸣海特意为他们一行人做了身份路书,众人临近苍海郡时,将马匹换成了马车,一百精锐摇身一变成了苏府的家仆,霜月则成为苏府嫡小姐的贴身婢女。


    顺利进城之后,苏怀黎掀开车帘吩咐道:“先为我寻得一间客栈。”


    这苍海郡地处西部,偏远荒凉,饶是最热闹的大街,其繁华程度也不及星城的一半,霜月打听寻到的最为顶尖的客栈,看起来也很普通。


    “小姐,奴婢不明白,马上要入太守府了,您为何还要自己找一间客栈?”


    店小二领着二位贵客进了雅间之后,霜月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次苍海郡之行,可比星城之行体面多了,此前那是逃亡,这次可是正儿八经的拜访。


    星城和苍海郡两城的太守曾是莫逆之交,上一辈的交情,饶是苍海郡早已易主,也不可怠慢,林鸣海手书的“拜帖”已经送入了苍海太守的府上,现下必定是一行人在府上恭候苏怀黎的到来。


    他们舟车劳顿,苏怀黎因骑马腿上受了严重的伤,本该是要在府上请最好的大夫为其诊治,怎么能买个膏药草草地敷衍了事。


    苏怀黎褪去身上的外袍,揭开里衣,大腿上的一片红/肿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伸出葱白似的食指沾上一些雪花色的膏药,涂抹在患处,冰冷的刺痛感让她细眉微微蹙起。


    霜月看在眼里,更是心疼,接过她手中的膏药:“小姐,你躺着歇一会,奴婢来吧。”


    十日的奔波,苏怀黎难掩面色憔悴。


    她叹了口气道:“我秉着京城苏府嫡小姐的名声,怎么如此狼狈地拜谒太守?”


    霜月恍然:“小姐是说,我们应该端着?”


    她一笑:“聪明。”


    她出身名门,苏氏是京中百年望族,她穿着武将长袍,骑着骏马就进太守府,岂不是让人低看,败坏苏氏的门风?


    太守府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前太守吴靖的夫人王氏,苍海郡百姓尊称她为王夫人。


    王氏一族在苍海素有清名,曾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乡绅,王夫人嫁入太守府之后,王家便一跃成为当地的名门,吴靖是一名武将,夫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最注重名节和礼仪,苏怀黎更应该投其所好。


    她必须得乘着体面的马车,端端正正地入府。


    腿上的伤涂好膏药之后,霜月又细心地为她绑好绷带,幸好现下已是深秋时节,天凉添衣,穿得多也看不出她腿上有伤。


    苏怀黎柔声吩咐道:“霜月,替我梳妆更衣。”


    为赶路程,他们只能选择轻装上马,就连许氏准备的丰盛的赶路粮食,苏怀黎都推却了,选择了容易携带的干粮。


    其他多余的东西没有,但包袱里的绫罗绸缎,首饰头面,她一个都没落下,甚至还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苏怀黎穿上一身浅碧色的缎面长裙,裙身是绣莲花细纹延伸至裙摆处,外罩为月牙白褙子,衬得她肤如凝脂,头梳凌云髻。


    名门清流虽自持贵重,平日里穿衣打扮极为讲究,但也不是暴发户,日日穿金戴银,显得粗俗。


    于是她只选了一对白玉耳珰,一左一右极为清雅,凌云髻上簪了一只白玉嵌珠凤蝶簪。


    为了掩盖脸上几经周折略显憔悴的面容,霜月特意给她敷了一层粉,点上腮红,面若桃花。


    有了林鸣海的拜帖还不够,入城之后,苏怀黎差人买了上好的澄心堂纸,手书一份满满诚意的拜帖,送入府上。


    得了回信后,一行人便这样浩浩荡荡地去了太守府。


    府上来了贵客,按照礼节需设宴款待,苏怀黎给他们留了充足的时间,等她坐上轿辇进府,府上的主人早已端坐在堂中静候贵客。


    苏怀黎秉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哪怕父亲和兄长在京城居高位,但她还是恭敬地行了礼。


    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


    王夫人一身高洁雅致坐在主位,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风范,而她一侧便是如今苍海郡的太守,王夫人的长子吴望轩,年纪轻轻便身居太守之职。


    王夫人受了她一礼之后,脸上笑成一团和气,忙叫下人看座。


    “苏小姐不远千里行至苍海郡,本夫人有失远迎,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她面容得体,没有自持主母身份冷落一个晚辈,苏怀黎心下明了,忙诚恳道:“是晚辈贸然来访,打搅了王夫人和吴太守。”


    吴望轩一身青色长袍,头戴玉冠,好似正直清廉的谦谦君子,体态风雅,素白的面容因着一身装束生出几分文人的气质,罕见地没有承袭父亲的武将风姿。


    他对她微微一笑:“苏小姐何须客气,你年纪轻轻便身负家族重任,日夜兼程地赶至苍海,吴某自然不敢懈怠。”


    他刻意放低了姿态,没有自持“本官”,毕竟他不过二十出头,与苏怀黎还算得上是同辈。


    提及家中情况,苏怀黎难免多了几分惆怅,父亲深染重疾,兄长意外失踪,母亲因侍疾无法离身,她一位女子奔波数日,有苦难言,突然得了他人的关心和照拂,她隐隐又有了落泪之势。


    王夫人忙安慰道:“苏小姐切莫伤怀,令尊的遭遇林太守已在信中说明,本夫人着实替你感受惋惜,你有何难处尽管说来。”


    信中说道,苏家一行人遭反贼追杀,一路逃亡到了星城,得林太守收留,但苏鹤哪怕身有重疾,仍然不忘自己的职责,林太守被他一身正直所感动,答应出兵讨伐贺贼。


    而苏怀黎正是受父亲所托,来苍海借兵出师讨伐。


    得了王氏的安慰,苏怀黎立刻收了眼泪,欢喜道:“王夫人如此大义,晚辈感激涕零,那请问我们何时能够出兵?”


    “出兵?”


    王氏一团和气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皲裂,她尴尬道,“我深居内宅,不懂带兵打仗一事。”


    她不过是看苏怀黎如此姣好的面貌与出身,沦落至此不由得升起怜惜之意,谁知这姑娘看似弱不禁风,出言倒是直接,一上来就问借兵的事。


    大乾如今群龙无首,贼人名不正言不顺地盘踞京城,非常时期,他们这些驻扎在边境,素日里备受皇帝冷落的官员反倒成了香饽饽。


    她嫁入吴家时,盼着吴靖能力争上游,建功立业,得皇帝赏识入京为官,谁知吴靖一介木讷的武将,压根不懂得官场的周旋,眼看着人走茶凉,自己后半辈只能苦守苍海郡。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机会不就来了,京官的嫡女都得巴巴地上门在她跟前俯首作揖,这收敛锋芒,低眉顺眼的模样,看得她心头大快。


    苏怀黎一改适才愁云惨淡的面容,好不容易有些喜悦,一听王夫人说一句“不懂”,聪明人都能听得出来,是犹豫和婉拒的意思,她的眉头骤然间又蹙了起来。


    落在旁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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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便是我见犹怜。


    吴望轩不着声色地打量了片刻,与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小姐,我母亲的确常年深居内宅,从不过问军营之事,父亲逝世前都是他亲自打理军营,苍海许久没有外敌侵扰,这些兵平日里也就是做一些看家护城的守卫工作,难堪大用。”


    苏怀黎无奈地扯出一抹笑:“我明白,其实我亦是常年深居闺阁,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是家中再无旁的哥弟,父亲亦不会将此重任交给我。”


    说着,她又不由得低低地啜泣起来,俨然是被人为难了的可怜样。


    一旁的婢女忙递上锦帕:“小姐,难过伤身,千万得注意身子。”


    吴望轩原本还有些防备的姿态,陡然放松了下来,他与母亲收到那封拜帖之后,就日夜筹谋,谁知来了一个软柿子,看着极好拿捏。


    “小姐莫担心,护城兵亦是兵,只需稍加训练,总比平常百姓来得强。”


    苏怀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一阵寒暄之后,便开了宴席,两人拿不准京官是什么架势,没摸清路数之前自是不好怠慢,晚间备下的宴席尤为盛大,甚至还请了歌舞助兴。


    但苏怀黎眉依旧萦绕着淡淡的惆怅,吃了两口便放下玉箸。


    晚宴之前,吴望轩曾若有所指地问她:“苏小姐,吴某敢问一句,此番借兵,令尊所求为何?”


    她一时间愣怔住了:“家父曾言为国,为民。”


    观他面色难测,她不由得又问一句:“难道不是?”


    吴望轩粲然一笑:“当然是。”


    苏怀黎福身入席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


    他不由得嗤道,闺阁中的女子果真心思单纯,为国为民,不过是打的旗帜和名号罢了,如今地方兵马蠢蠢欲动,有投诚贺军的,然半数还在驻足观望,更有甚者,已经生出了更大胆的心思。


    贺绍被贬为一介庶民,饶是有公主傍身,也没少被骂反贼,但若有一日,反贼摇身一变成了君王,那反贼的走狗也能领一个从龙之功。


    他自幼受母亲管束,厌恶武将习性,带兵打仗过于血腥,又容易丧命,他手上有兵,只需擦亮双眼,找个可靠的主子投诚即可。


    一句“为国,为民”,在这乱世,未免太过理想可笑。


    他可不能白白浪费兵马,太子失踪,谁能保证这天下日后还姓李,京官果真迂腐,不懂得变通。


    宴席开始,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吴望轩和王氏今日心情大好,两人留客人在府中住下,苏怀黎却之不恭,吩咐霜月早些去收拾房间。


    酒足饭饱之后,洒扫的丫鬟和小厮开始清理残羹剩饭,吴望轩多喝了几盏,眼神似是不太清明,恍惚间看见不远处有个婀娜的倩影,心下一动,便迎了上去。


    “苏小姐,入夜风大,你为何不尽快回屋休憩?”


    他自持清高,忍着没有酒后失态,但奈何姑娘有菡萏之貌,目光很难移开半分。


    苏怀黎一双清眸在夜中尤为夺目,她弯了弯唇角:“吴太守,我在此处等你。”


    “等我?”他脚步虚浮地向前一步。


    “嗯,”她低眉道,“宴席开始前,太守问我,借兵所求为何?我想了很久,终于读懂你的意思。”


    她刻意放低声音,柔声道:“我……我兄长并非意外失踪,他是去找祝将军了。”


    吴望轩猝然睁大双眼,被酒意浸淫过的脑子瞬间恢复清明。


    “祝,祝将军?”


    越是远离京城,靠近西北的地方,更是知晓祝无恙的威名,苏家和祝家……


    他不由得心脏直跳,失态般地死死地盯着她:“你是说祝无恙?!”


    苏怀黎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退了几步,状似胆怯道:“我不懂这些,只听兄长提过此人,祝将军,可是个厉害人物?”


    吴望轩神色大悦,当然是个厉害人物,祝无恙手握重兵,论作战,比贺绍不知强过百倍,如他能借机攀附……


    苏怀黎走远了之后,他的身后走出一道身影。


    王氏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消失的背影,转而笑道:“儿子,这位苏小姐,合你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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