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霁眉梢挑起:“看来还不算太笨。”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这群“山匪”实际就是打着山匪名头的私兵,之所以要赶走附近的山民,或许也是不想因为操练时被其他人发现。
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那便是驱逐这些山民,可他们是山匪,这件事很快就会被闹大。
这才有了淮州知县入山剿匪,广为施粥,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在安抚民心。
他们所做的这一切,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不想把此事闹大。
“这些不过只是我们的猜测,有些事要当面见过了才试探的出来。”
回了驿站,纪筠洗完澡后坐在窗台前吹着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早就知道这事了吧?”楚明霁抱着臂,垂眼看她。
“嗯?”纪筠倏地回过神来,警惕地看向楚明霁:“楚将军这是何意?我与你一道入的城,又怎会知道这些。”
“随口一说。”楚明霁微不可查地笑了下:“紧张什么。”
纪筠不承认:“我才没紧张。”
有些时候纪筠真觉得这位将军神通广大,连她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前世她曾听宋知秋提过私兵的事,后来捋清思路,纪筠猜测这私兵就藏在这淮州,又在那时听闻楚明霁来了淮州。
楚明霁帮了她这么多,听闻此事后纪筠没多想,便来了这淮州。
方才纪筠和唐盺然的谈话中,一直在引导对方,便是想指出淮州城的山匪很有可能就是私兵。
不过唐盺然比她想的要聪明,她在这待了这么久,早就有所猜测。
纪筠岔开话题:“方才听你们聊天,唐姑娘与苏公子乃是旧识,苏公子之所以要坐上大理寺的位置,也是为了唐姑娘?”
楚明霁颔首:“用情至深,明知心爱的女子就在这淮州,却又装作毫不知情,暗中派人保护——”
楚明霁一顿,声音戛然而止。
这话分明是在说苏沐,不知为何,纪筠心里像是漏了一拍,莫名紧张了起来,心剧烈跳动着。
楚明霁后知后觉这话中的意思,听上去还真有点一语双关……
沉默一瞬,纪筠镇定道:“你似乎对淮州城很熟?”
这是纪筠今晚第二次提起这个问题,若只是因为提前看过地图,不可能熟悉到连每个街道都像是走过上百回的样子。
楚明霁自从进了这淮州,看任何东西都仿佛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情绪,似乎从前来过,看每一片土地都带着熟悉感。
她就这么仰着下巴注视着他,见他不愿说,便自顾自道:“其实,我小时候也来过这。”
楚明霁轻眨了下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有一次父亲出远门,我跟着偷跑出去了,就藏在装药草的大箱子里,我爹也是后来才发现,一气之下便说要将我送回去。”
纪筠回忆起往昔,眼睛微微弯了起来:“我拒死不从,我爹拿我没办法,便将我带上来。”
父亲那时还不是鼎鼎大名的大将军,恰逢淮州城成疫病成灾,皇帝派父亲押送药材粮食带着医馆们到淮州治疫。
然而天公不作美,他们赶到时,因病死去的百姓远比新报上陈述的多。
年幼的纪筠看到堆得有山这么高的死人,当即吓的脸色发白,心中颤抖,夜里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惊出一身冷汗,纪筠便到外面吹着夜风看星星。
“然后我被一个小屁孩给绑走了。”说到这,纪筠心中莫名有些生气。
楚明霁压下嘴角,试探地问:“小屁孩?”
纪筠没去看他此刻的神情,伸手比划了一下,在空中比划的高度正好到他腰间的位置:“这么高,还不是小屁孩。”
楚明霁:“……”
如果按照现在推算,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她是怎么好意思拿着别人六年前的身高与现在的自己做比划的?
那是一段遥远到足以让人遗忘的趣事,纪筠本该早已忘记这段往事,直到今日故地重游,又想了起来。
绑走她的小男孩衣衫褴褛,像是从泥巴里爬起来的,身上遍是泥泞,不仅弄脏了娘亲给她新做的衣裙,还拿着匕首威胁她。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小男孩握紧匕首逼着她一步一步跟紧自己。
他赤红着双眼,看她的眼神满是怨恨。
年幼的纪筠被这般威胁,金豆子猝然落下,只能尽力讨好他:“你不要杀我,我把我的糖都给你……”
幼时的纪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便是荷包里揣着的糖和娘亲做的糕点。
小姑娘尚未长开,稚嫩的脸上是肉嘟嘟的婴儿肥,身高还矮他半个头,只到他肩膀的位置,像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
这些富贵人家就是这般高高在上,日常用物都是最好的,楚明霁对此不屑一顾。
两人找了个山洞避雨,这个山洞堆着不少柴火,少年进山洞便轻车熟路地生了一簇火,倏然照亮了整个山洞。
纪筠这时才发现,山洞里还有一处铺在地上的草席,试探地问:“你住在这里吗?”
问完之后又觉得怎么可能,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少年没说话,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声音比夜雨里的空气还冷:“东西拿来。”
纪筠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腰间处精致的荷包上面。
纪筠愣愣地取下荷包,手发颤地将东西举到他面前,带着哭腔:“这些都给你,你放我走吧……”
年幼的楚明霁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冷道:“不行。”
女孩荷包里的糕点很是精致,饿了好几日的楚明霁囫囵吃了她所有的糕点,半点没给她留。
那是他此生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就这样,纪筠陪着他在那破烂的山洞待了整整两日,他就是不愿意放她离开,对他总是冷冰冰的。
少年早出晚归,有时会猎只兔子回来,幸好没将她饿死在那破山洞。
纪筠本来是想趁着他离开之时逃走的,可她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了,这处山洞十分隐蔽,加之他离开之时警告过她。
“这里到处都是野兽,即便你从这逃出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稍有不慎就会被野兽叼走。”楚明霁站起身:“话我已经说完了,走不走由你。”
他自始至终保持着冷漠,从刚开始对她的满是杀意,到后来下不去手。
那天夜里,纪筠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想杀我?”
他死死盯着她,像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眼眶倏地红了,却又被他极力控制着,紧紧攥着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少年没有说话,他曲着手伸出手,朝着山洞深处一指。纪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赫然是两块牌位……
纪筠一直没太留意山洞里的东西,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两块木头罢了,细想之下毛骨悚然,背脊挺直。
在想起这个少年一直睡在这个山洞之中……
然后纪筠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回荡在她耳边:“我爹娘,都是被你们杀的……”
那道带着杀意的目光转而看向她,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纪筠脚开始脱力,摊在了地上,盯着那两块牌位:“杀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原来是有家庭,有父母的,只是他的父母被人杀死了,于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只能住在这山洞之中,整日饥不果腹。
纪筠终于从这个事实回过神来:“谁杀了他们?”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们这些朝廷来的人,打着赈灾治疫的名义,结果将无辜之人全部杀害,真是可笑至极……”
所以当他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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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落单的时候,眼前闪过父母死在眼前的一幕,他便将她劫走,他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本该是当晚就该杀掉的人,却因为吃了别人的东西,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下不去手了。
毕竟那些恩怨,和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楚明霁在心里冷笑。
他报仇便报仇,抓个小姑娘来杀算什么本事。
他脑海中徘徊者爹生前说过的话:“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以大欺小,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
“等你长大了,便要保护好你的娘亲,保护身边的亲人,那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
楚明霁眨下眼泪,为什么,为什么不等他长大,明明长大了就能保护亲人了啊……
这是纪筠这几日,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失控的时候,本该是人质的她,莫名对他生出了同情心。
纪筠摇头,还是想要为父亲解释:“不是的,我和爹爹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我们真的是来救你们的。”
纪筠怕他不信,忽然攥紧他的手腕:“不信你跟我回去,我们从京城带了许多药材过来,我爹爹是来救助百姓的。”
女孩气鼓鼓地想要他相信这个事实,被他一把甩开,纪筠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么?你不过是想从这逃出去,没必要用这种谎言来骗我。”
“因为我不信。”
纪筠摔的那一下,不慎扭伤了脚腕,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楚明霁耳根不能清净,觉得自己这是拐了个祖宗回来。
好不容易将人哄的不哭了,她硬是要拉着他离开:“你也别住在这个破山洞了,你跟我走吧,我爹爹就外面,我去跟他说。”
她被拐走两日,爹爹没找到她,现在肯定已经急坏了。
“不去。”楚明霁强硬拒绝:“少给我耍把戏。”
那时的纪筠觉着,她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大的苦,都在这里了。
“你相信我,我爹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一定不会乱杀无辜的,杀害爹娘的肯定另有其人。”
他半信半疑地盯着她,半响道:“大将军?”
“是啊。”纪筠有些得意:“我爹爹在战场上立了很多军工的,圣上都夸我爹爹。”
年幼时的纪筠并不知道那些意味着什么,只是想要吹捧自己的父亲,少年却没听进去,问她:“那照你的意思,杀的人越多,军工就越多?”
纪筠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问,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嗯,只要立了军工,就有官职,就能变成大将军……”
少年当夜反复咀嚼着她说过的话,他现在无权无势,想要复仇不过是天方夜谭。
仇人远在繁华的都城,离着十万八千里,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明日一早,我送你下山。”
纪筠惊奇他为何一下就改变了主意,回忆方才说过的话:“为什么,你不会是想……”
“没错,我要投军,亲自手刃仇人。”楚明霁淡淡扫了她一眼:“明日你就自由了。”
因为他答应过爹,不会以大欺小,算她走运。
纪筠想起他们这么多日的过往,本来还记恨着他将她绑走,但想起别人失去了双亲,又恨不起来。
“那种杀人不长眼的地方,你还不到别人肩头,说什么疯话……”
“闭嘴,在嚷嚷明日你便别想离开了,今晚我就把你杀了,扔去喂野狼。”少年晃着手里从她那里抢来的玉佩,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别晃了,那可是我娘给我的传家宝。”纪筠生怕那块鸳鸯玉从他手里掉下来,砸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
“传家宝?”楚明霁眉梢一挑:“这么说,这东西还挺值钱?”
废话,这可是上乘的玉石打造的,当然值钱了。
“不还。”少年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