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祟肆虐,魑魅横行。大乾与庆朝两京之地,阴霾蔽日。
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大乾四处都是妖祟,不止大乾,庆朝各处皆是,失去神智的妖,人像疯了般在各个地界袭击普通百姓。
而他们的路线,竟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袭去,便是庆朝京城。
而庆朝京城之内,短短不过两日,便已血月悬空,阴风怒号。昔日繁华的街巷,如今已沦为修罗鬼域,遍地皆是尸骸。
刚刚到达京城时,飘棠月看着破败的城门,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她丢下了裴临典大步朝飘府的方向驾马而去,裴临典也紧紧的跟上了她。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
飘家和京城内的其他房子一样,皆无一能幸免。曾经挂着“飘府”的匾额,此时已经裂成两半。
堂屋中,母亲最爱的那块山水花鸟的屏风也破裂了开来,四处皆乱做一团。
飘棠月的心跳十分迅速,她利落的从马上下来,却在脚刚刚落地时,脚猛地一扭,尖锐的疼痛顺着脚上的筋脉直窜上来,她痛的皱起了小脸,却仍未停下脚步,踉踉跄跄的穿过了飘家大门,绣鞋踏进了高高的门槛,裙摆上沾上了暗褐色的血迹。
她看着那血迹颤抖着唇:“爹!娘!”
飘棠月顾不上脚上的疼痛,继续朝屋里跑去,家中下人不多,只留有几个近身伺候的,如今便都躺在这了。唯独不见她爹娘和寒蕾。
堂屋中,母亲最爱的那块山水花鸟的屏风也破裂了开来,四处皆乱做一团。却迟迟寻不到那三人身影!
此时,裴临典赶来,轻声道:“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飘棠月却仿佛如同失去了魂魄般,呆呆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阿昭,你也快回家看看吧,如今京城中这般乱,只怕你家也是……”
“上次裴府被那鹰妖闯入后,我便已经在四周布下了阵法,他们不会有事的。”
可飘棠月却还是放不下心:“去看看吧。”
“脚如何?”
裴临典见她未曾回话,蹲下身,五指刚刚握住她的脚踝,便触到一片滚烫的肿胀,他皱起眉掀起了她的裙摆,仔细看了看,见那处皮肤依然红肿了起来,皮肤绷了起来。
他抬头望向飘棠月,见她虽不言语,此时却也吃痛了,贝齿将朱唇咬的发白,却偏生不肯泄出一声来。
裴临典抿了抿唇,并未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将她的鞋袜脱掉,随后,将她的玉足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飘棠月此时深陷紧张当中,连害羞都不曾想起,只是试图将他手中的脚抽走:“脏。”
他们在金石山得知妖祟作乱后,将那边的妖祟关在金石山大牢中,裴筱涵与柳怜梦也留在了较为安全的金石山中。
随后,他们二人便连夜兼程赶了回来,现在算来,已有两日未曾沐浴了。
脚被他带有薄茧的手握住时,她心里的第一感受是痒,随后便是脏,怕污了他手。
可裴临典却丝毫不在意般:“不脏。”
他继续了手上的动作,从怀中摸出一只青瓷色的药盒,掀盖时,清苦的药香混着清爽的薄荷气息在空中弥漫开来。
裴临典指腹剜了一块凝脂般的药膏,在掌心细细的碾开来,均匀的在掌心搓热后,才托起她的足踝,轻柔的擦抹着。
男人燥热的掌心带着药油触及到她肌肤的刹那,她脚趾本能的蜷缩了,却被他的带着薄茧的掌心裹住了整只脚,力道时轻时重。就这样,重复了几遍后,本来冰凉的脚就被他这么搓热乎了,热意顺着肌肤似乎渗进了脚中。
做好这一切后,裴临典指尖轻拢慢捻,替她将罗袜层层理好,又拾起那只修鞋,略微有些笨拙的套在她脚上。
待一切妥当,他直起身,却又屈膝半蹲,侧首道:“上来。”短短二字,带着十足不容拒绝的架势。
飘棠月只踌躇了片刻,便毫不扭捏搭上了他的肩。男子背脊微沉,她便轻盈的伏在了他宽厚的背上。
裴临典反手托住了她的膝弯,忽地向上轻掂,飘棠月下意识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她的罗裙逶迤垂落在空中,两只绣鞋在裴临典腰侧轻轻晃动着。
飘棠月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难为情了,朱唇翕张片刻,轻声道:“我重不重?”
裴临典闻言,又轻掂了掂:“不重,还没有我的剑重。”
“我们,还是莫要耽搁了,快些去裴府吧……”此时此景,爹娘存亡未卜,飘棠月属实高兴不起来。
“相信我,他们不会有事的。”
背上之人良久未出声,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她的声音:“嗯。”
裴临典带着飘棠月临到裴府时,远远的便瞧见那条街道,唯有裴府宅子是完好的。整座宅子似时被一阵白光笼罩着。外面还有上百只妖祟,呲牙咧嘴的击打着那屏障,试图破开那阵法。
“竟当真完好无损?”飘棠月觉得有些神奇,他这阵法竟有如此之功力,妖祟邪魅如此之多,席卷全城,而这裴府的宅子竟坚不可摧。
飘棠月见门外许多妖祟便又想唤出血刃剑来将他们封印住,只是堪堪抬起了手,手腕便被一旁的人握住,只听那人:“我来。”
下一刻,他便掏出了符咒,如同之前般,将这些妖祟齐齐困住了,只不过与之不同的是,这次的符咒仅有一张,形成了一处的屏障,将他们困在其中,不得动弹。
做好这一切后,裴临典扶着她抬步进入了裴府大门。
而那笼罩着裴府的白光,二人却毫无阻挡般的便穿过了。
二人站在门外,只听见屋内一阵嘈杂,裴临典与飘棠月不解的对视了一眼后,轻叩了大门。
不过片刻,大门便被里面打开了一条细缝,一人的目光顺着那条细缝露了出来。
见到来人后,里面的人大喜,猛地一下将大门打开,高兴的喊道:“世子殿下!是世子回来了!”
府内的嘈杂声更重了。
裴临典踏过门槛而入,见府内聚集着许多百姓,因聚集的人数实在太多,他们不得不席地而坐,原本宽敞的裴府,此时,竟也显得逼仄狭小了起来。
飘棠月试图在这些人里寻找飘父飘母,却终无所获……
裴临典带着飘棠月朝正厅走去。
刚踏进屋内,王妃的便不知从哪冲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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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将裴临典的手握在手中哭道:“昭儿啊!你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裴临典抬手,用拇指缓缓擦掉母亲脸颊上的眼泪,安慰道:“孩儿无事,家中人可还安好?”
裴母点了点头,用手捋了捋头发:“都好,都好着呢,我们听你的,有妖怪来时,关紧大门,侧门,莫要出门便好,因此,屋里也并无人受伤。就是你父亲招揽着家中家丁同捉妖师们前去外面救人,带着百姓来家中避难,不幸被妖怪一爪挠在了胸膛上,此时刚换了药,在床上修养呢。”
裴临典眉心微蹙:“父亲伤势如何?”
“无碍,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受些皮肉苦罢了,倒是外面的百姓……哎,城中妖祟过多,捉妖司内的捉妖师,也救不来这么多人。”
裴母说到此处,又想起外面的死去的百姓,帕子捂着嘴哭了起来。
飘棠月上前,轻轻拍了拍裴母的后背安慰道:“王妃莫要再哭了,此时多亏了裴家,救下了半城的百姓,此次,当真是功德无量才是!”
话说到此处,不知打哪来了一位壮汉,冲进来,指着他们三人痛骂:“功德无量个屁!若不是你们裴家生的这个好儿子,京城怎会遭此大难!”
飘棠月将裴母挡在身后,厉声质问道:“若不是裴家给了一方庇护之所,如何能有这么多百姓得救?你不感激倒罢了,如今倒还责怪上了?”
那壮汉闻言,冷哼一声:“我呸!”
裴临典皱了皱眉,微微转头看向了飘棠月身后的母亲,却见她捂着口鼻,眼眶微红,什么也不言语。
他眯了眯眼睛,暗自思忖: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绝不是母亲的性格。此事,怕是因他而起。
裴临典转头厉声道:“你若有何冤情,不如当众说明白,说清楚了,莫要对我母亲出言不敬。”
那壮汉胳膊上有几道爪伤,瞧着像是被妖族挠的,十分愤懑:“你可知这场祸端,皆因你们二人而起?若不是你裴临典和飘棠月!京城何故有此一遭!”
飘棠月:“你说话,说清楚说明白了!何为因我二人而起?”
那壮汉瞪着眼珠子,冷哼一声:“敢情,你俩这罪魁祸首还不知道呢?妖族传话要与人族宣战!说你裴临典亲手杀死了妖族的右护法!要找你讨债呢!”
飘棠月心下一惊,却大声道:“不可能!妖族右护法柳绪是否为裴临典所杀此事暂且不论,就算裴临典真的杀了柳绪又如何,柳绪杀了我们多少人族百姓,他死有余辜。更何况,妖王又怎会为了一个右护法便如此行事?控制这么多妖祟,同时袭击大乾和庆朝?这是一场阴谋,你们怎能被妖族迷惑啊!”
本来神色十分惶恐,甚至有些担忧的裴母,听到飘棠月的话后,似是想明白了般,上前道:“是啊,典儿乃是捉妖师,护着城中百姓多年,捉了不少妖,怕是妖族,只是借由这个幌子,想要生事,你莫要被挑拨啊!”
那壮汉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随后梗着脖子道:“那有如何!如今因为他裴临典,死了这么多百姓!这件事板上钉钉的,他有何狡辩的?妖王说了,只要我们将他绑了起来,送去妖族,便可平息他的怒火,妖王便会撤了这些妖祟,放我们一条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