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琟被催起来喝醒酒汤，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一早是在沙发醒来的，身上的被子应该是徐茉从卧室拿的。
意识清醒后，昨晚的事浮现。
他看向紧闭的客卧，不确定徐茉还在不在。
注意到本该在客厅的猫窝，出现在客卧门口，绣球咬着小鱼薄荷，小短腿不停地兔子蹬，就算蹬不到也坚持不懈。
猫还守着，确定她还在，没走。
陈时琟先给猫咪添粮。
绣球听到声音，急匆匆跑过来，脸埋到碗里，大口大口地干饭。
陈时琟摸了一把忘本‘女儿’的圆脑袋。
不敢再小瞧动物，谁曾经对它好，都记在心里。
就算和徐茉三年未见，只要她在家，去哪都跟在身后。
简直不要太狗腿。
检查一遍装粮食的柜子。
忽然明白为什么小家伙喜欢徐茉。
不在的两天，徐茉喂了它不少冻干和猫条。
陈时琟捏住绣球的后颈，提起来甸了甸。
胖了。
被打断进食的绣球对陈时琟喵叫几声，表情凶巴巴的，奈何大盘子脸，圆嘟嘟的，再凶的表情在人类看来都是可爱。
喂完猫，陈时琟回房洗漱，做了两份早餐。
陈时琟没有特地叫醒徐茉，把给她准备的那份放到保温箱里。
他们是两种作息，他有较为严格的入睡和起床时间，已经养成生物钟。徐茉喜欢熬夜，早上如果没有急事，会睡到十点钟。
从恋爱开始，默契地做到互不打扰，也不会特地干涉对方的生活习惯。
时间重合上，他们会约会，或者一起懒在他的公寓。
甚至在很多个瞬间。
黄昏时分，她坐在摇摇椅上睡着，乏味的古文献书落在地板上，绣球压着睡觉。
没有事先告知，买着两杯奶茶在研究所门口等他下班，他出门便看到她开心地摇着手里的奶茶冲他大笑。
还有半夜醒来，床头灯还亮着，身边的她不小心睡过去，手里还捏着手机。他注视着她带着柔光的脸庞，微微出神，舍不得挪开视线。
这些瞬间，让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
可现实还是给他一记耳光。
毕业季，他们狼狈地争吵，不体面分开。
陈时琟收拾好屋子，恢复平整，继续进到书房忙碌。
最近接了一本名作的翻译，截稿时间越来越近，他只能把学校的工作暂时放一边，周末全部用来搞翻译。
另一间屋子的徐茉睡到了十点半。
昨晚收拾屋子到凌晨两点，困得她沾床就睡。
周围环境陌生，徐茉还没习惯，不敢躺太久，换衣洗漱。
打开手机信息页，看到了姐姐的未接来电，她心收紧。
查看微信未读消息，果然有姐姐的留言。
姐：【睡醒了，给我消息。】
和大多数家庭一样，她们争吵没有郑重地交心谈话，更别说主动检讨和道歉。
吵完架，三天不联系，再以一句‘出门吃饭’或者‘有事找你，记得回信’结束冷战，慢慢恢复平常相处的状态。
徐茉坐了几分钟心理准备，给徐木槿回电话。
电话接通，徐茉快声叫姐。
徐木槿的语气温和许多。
“你的事，小姑妈和我说了。”徐木槿有几分不乐意，但也没别的办法，“如果有意结婚，明天带回家吃顿饭，小姑妈也来。”
“小姑妈……真的来啊？”徐茉感到无形的压力。
徐木槿说：“我和顾晟想今年办婚礼，双方家长要见面。还有你的事，她得亲眼看看男方，要不然不放心。”
徐茉没法拒绝，家里人会起疑心。
电话挂断，徐茉感到头疼。
意味着要见家长，如果陈时琟露出马脚怎么办？
-
徐茉出到客厅，正在吸薄荷的绣球停下动作，伸头看她。
心被萌化，小跑上前，抱到怀里亲两口。
“饿了么？给宝宝一根猫条好不好。”徐茉抱着绣球到柜子。
并没有在里面看到猫条，放下猫，往深处翻，半个身子进到柜子里。
绣球闻到粮，跟进柜子一起翻找。
陈时琟从书房出来，看到就是这样的场景。
一人一猫半个身子埋在柜子里，胡乱倒腾。
“我收起来了。”
突然传来说话声，徐茉头差点磕到柜边。
“为什么？”徐茉都没意识到语气有多不满。
陈时琟走过去，一把将乱咬的绣球抓出来，说：“绣球腿短，超标的体重可能会导致它关节出问题。”
徐茉只顾着满足小猫的需求，忘记了它是矮脚猫，得时时刻刻注意腿关节的护理。
维持正常体重也是护理之一。
“隔两天吃一次冻干，一周一根猫条，隔周一个罐头。”陈时琟打开上面的柜子，“都放在这里，它够不着。”
徐茉忏愧，猫是她决定养的，自从带回来，疫苗、绝育到喂养全是陈时琟操心，她只算得上爱陪猫玩，他才是用心照顾的老父亲。
陈时琟拎过绣球，放到旁边的鱼缸。
猫已经忘记找零食，专心地看‘小猫电视’。
“那个……”徐茉犹豫怎么提见家长的事。
陈时琟从保温箱拿出她的那份早餐，放在餐桌上，“过来说。”
徐茉本来还好，看到丰盛的早餐，饥肠辘辘的感觉愈发明显。
她坐下来，喝了口绿豆豆浆，七分甜度。
陈时琟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
“姐姐她给我回电话了，已经不生我的气了，还想邀请你周末回家吃饭。”
陈时琟挑眉：“想好了？”
指结婚。
“嗯。”徐茉的重点不在这，“我……撒了个小谎，可能要你帮帮忙。”
陈时琟：“嗯？”
徐茉咬了口玉米，交代道：“为了不让姐姐和小姑妈操心，我和他们说我俩一直谈着，挺久的了，所以才决定结婚。”
陈时琟听完，轻笑反问：“不是吗？”
徐茉眨巴眼睛，他的口吻戏谑，听得她两颊发烫。
“是啊，但也分手了啊。”
“你需要我做什么？”陈时琟没再继续开她玩笑。
徐茉：“不要被看出端倪就好。”
陈时琟：“好。”
陈时琟周末没有其他安排，聚餐时间定在明天中午。
留在客厅和陈时琟面面相觑的感觉让她感到局促。
吃完早餐，抱着绣球回卧室。
论文敲到一半，听到家门开了又关的声音，猜想陈时琟应该出门了。
下一秒，消息发来。
csy：【出门一趟，晚餐你自行解决。】
徐茉觉着他也是心大，她怎么也是分手三年的前女友，就这样让她住进来，还没有任何防备，家里的房间她随意进出。
徐茉也不是白嫖党，回复说：【我做晚餐，七点开饭，如果你抽不开身，我给你放保温箱。】
她的厨艺一般，卖相也不好，陈时琟知道她的水平，对吃穿用度有一定要求的他，估计会拒绝。
新消息弹出。
绣球爹：【嗯。】
徐茉心想男人是忘了曾经给她做品尝官，结果半夜进医院的事？
接着，他又说：【玄关柜子上有超市购物卡，你去附近超市买菜，我六点回到家，你备菜等我。】
看样子，进医院的经历让他后怕，还是决定自己掌勺。
徐茉回复完，丢开手机，投入弄论文降重。
-
周日中午，徐茉和陈时琟一起回家。
她反倒成了最紧张的那个。
车子暂时停在单元楼前面的露天停车位。
看着陈时琟从后备箱拿出大包小包，徐茉愣住。
“买这些……太破费了吧。”徐茉看了眼包装，都不便宜。
陈时琟把其中一袋放到徐茉手里，说：“和你回家见家长不带礼物，才有问题吧。”
徐茉问：“你昨天出去，该不会是为了买礼品？”
“聪明。”陈时琟勾唇笑，“走吧。”
徐茉跟上他步伐，一同乘坐电梯。
到了家门外，隔着门板听到小姑妈在指挥徐木槿和顾晟上菜。
门铃摁响，小姑妈亲自开门，见到陈时琟本人，微怔两秒，上下打量，接着笑得合不拢嘴。
“你就是小陈了吧，来！进屋子坐！”小姑妈终于安心了，不是什么歪瓜裂枣，不仅不是，还是个高个子大帅哥，自个儿侄女也算是有眼光。
陈时琟进屋，礼貌地同三人问好，把礼物送上。
甚至贴心到给每个人都准备了。
除了徐木槿神情微妙，其他两人表现自然，对陈时琟非常满意。
餐桌上。
徐茉和陈时琟贴着坐，对面就是徐木槿和顾晟，她心虚地埋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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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本科就谈了？”徐木槿直接了当问，“你大她七岁，怎么认识的？”
徐茉感受到徐木槿在暗戳戳地刁难，出声叫了姐。
陈时琟并没有任何不适，问什么答什么：“羽毛球协会，我俩导师配双打，他们太忙没时间参加赛程，我俩替的，一来二去就熟了。”
“问这些干嘛。”小姑妈琢磨过。
徐茉本科和陈时琟交往，两人都在念书，又大上七岁，那肯定是博士学历，已经是捡到宝了。
小姑妈问了比较关心的话题：“小陈啊，你是京北本地人，爸妈也是吗？”
“嗯，他们全国各地飞，比较忙，可能过年才能见上一面。”陈时琟交代家里的情况，“家里只有奶奶，不过最近去旅游了。”
“你是不是也挺忙的？”
“还行，除了学校的教学任务，还在家接一些翻译项目，工作比较自由。”
小姑妈没什么意见，高知家庭，一表人才，还是高校老师，挑不出什么刺。
徐木槿递过一碗汤，陈时琟起身接过。
“给茉莉的。”徐木槿躲过他伸来的手。
陈时琟接过：“这碗给我吧，她不吃香菜和胡萝卜。”
徐木槿感到意外，眉毛轻扬。
徐茉这性子话少，向来餐桌上别人给什么她吃什么，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挑食，每次都会剩下不喜欢吃的，只有和她处过一段时间才知道她的小毛病。
徐木槿还想说话，顾晟拉住她，使了眼色，朝徐茉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徐茉感觉这顿饭索然无味。
不像是一家人吃饭，更像是各种试探，担心陈时琟会感到不自在。
陈时琟给徐茉打了汤，还夹了一块骨头少的鸡胸肉，靠近她耳边说：“盘问是正常的，你姐姐和小姑妈都很关心你。”
徐茉看着碗里的菜，全是陈时琟夹的。
她嫌弃麻烦，怕咬到骨头，都是挑骨头少的吃。
“嗯。”徐茉安静吃饭，听他们聊天。
他们靠近的动作十分自然，坐在对面的顾晟觉着比他们还要亲密，不像演的。
晚餐结束，陈时琟陪着小姑妈在客厅多坐了会儿。
不愧是家长最喜欢的那一类女婿，小姑妈已经把他当家人了。
临走前，徐木槿叫徐茉到房间。
只是把户口本给了她，没说其他。
姐姐强硬惯了，也不擅长说软话。
亲自把户口本给她，态度表明了一切。
徐茉走之前跑过去抱住徐木槿。
徐木槿受宠若惊，一旦亲人示弱，她一点法子也没有，变回那个亲和的姐姐。
“本来呢，我是不想松口的，总觉得你还小，结婚还是太遥远了。”
“小姑妈打电话劝我，你已经二十六了，我现在拦着你，明后年工作稳定肯定会催你，想想也是，我不能太自私，全然不顾你的想法。”
“这都不是主要原因。”
“你离家那晚，时琟给我发了消息，说你在他那。”
“我当时还想你胆肥，我病人的舅舅都敢勾搭。”
“昨天他和我见过一面。”
“你们……聊了什么？”徐茉诧异，陈时琟竟然私下联系过姐姐。
徐木槿捏了捏徐茉脸颊，“说某人哭了一路的鼻子。”
徐茉脸发红：“我只是郁闷……没哭。”
“过去了，我们不聊了。”徐木槿笑笑，“我还是很开心的，他会主动缓和我们姐妹的关系，而不是挑拨。能遇到一个愿意包容你和你家庭的爱人十分难得，姐姐希望你幸福，今年和时琟结婚挺好的。”
“姐姐也祝你新婚快乐。”
吵架徐茉最多湿了眼眶，听到姐姐这番话，落了泪。
姐妹俩又说了半小时话。
十点钟，徐茉和陈时琟离开徐家。
徐茉走在陈时琟身后，脑海里盘旋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时琟。”她叫住他。
陈时琟刚走到副驾驶，侧身看去。
徐茉淡笑说：“我们结婚吧。”
就当是重新认识彼此。
她的语气和前几次完全不一样。
他能感受到。
陈时琟像以前很多次一样，伸出手。
徐茉上前，拍了一下。
——成交。
她抓住，笑说：“合作愉快？”
他摇摇头，纠正。
“是——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