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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39

作者:空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扶摇走后,安宁在永和宫神思不属,听她的意思,是要召那人来问。一时又悔又怕,后悔自己不该对扶摇袒露心迹,又怕听到他口中的回答。


    但一种隐秘的期待,又在心底悄悄萌芽。


    如此不上不下的煎熬一日。


    第二天,安宁早早就起了,梳洗用膳,又看了会子书,瞧眼刻漏,快到辰正了,这才表面平静的去广扬殿寻扶摇。


    在庭院里才下软轿,安宁就闻到一股子药味,看到廊下沈兴在低声吩咐小太监做事,忙紧走几步,上去问道:“沈公公,谁病了?怎么有药味?”


    沈兴向安宁行礼,低声道:“殿下昨夜睡得不安稳,折腾了一宿,天快亮时,好不容易喝了吴医正开的安神药,这会子正睡着。”


    安宁皱眉,扶摇向来没心没肺的,什么事让她如此心神不宁?竟到了需要喝安神药才能睡着的地步。


    整座广扬殿静悄悄的,安宁轻手轻脚走进内室,小心拨开帐幔瞧去。只见扶摇侧身卧着,低垂的长睫,在眼睑下映出一弧淡青的影,两弯黛眉轻蹙着,像是在睡梦中,依旧有无限愁绪。


    安宁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皱痕,但又怕惊扰她,只得蹑手蹑脚退出去,心底暗叹,也不知什么天大的事,竟也将她难倒了。


    “公公,等殿下醒了,还请让人知会我一声。”


    廊下,安宁对沈兴轻声道。


    沈兴连忙答应下来,等公主走后,又将这事吩咐给底下小太监,自己去御书房伺候少傅批奏折。


    今日不是朝会的日子,宋淮按照官员辰正上值的时辰,到御书房批阅奏折。


    往日里,沈兴都是提早来的,备好温茶细点,将笔墨晕开。


    “少傅见谅,奴婢有事耽搁,来迟了。”


    沈兴一进御书房,便向端坐在御案后的宋淮打揖行礼。


    宋淮抬眸看去,本想问是不是因殿下的事耽搁了,但为人臣者,不探君心,便依旧执笔在折子上写着批红,随口道:“何事?”


    沈兴几步走到御案旁,挽住袖子开始研墨,叹道:“也不知殿下怎么了?昨日一整天神思恍惚的,到夜里又时睡时醒,闹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喝了太医开的宁神药,好不容易睡了。”


    宋淮执笔的手顿住,修长指骨捏紧手中羊毫,顿了好一会儿,问道:“可知殿下因何事忧心?”


    “殿下的心思,奴婢哪里知道,只是昨日殿下去了趟公主那里,回来就这样了。”


    沈兴若知道扶摇心中所思,定是做梦都要笑醒。他这边剃头担子一头热,整日想着怎么撮合宋少傅与殿下,都要急坏了。


    宋淮没说话,又垂首继续批奏折,将朝堂内外的事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也没想出殿下因何事忧心。


    或许是……世子?


    难道世子在前线作战受伤了?


    宋淮想着,不禁皱紧了眉。


    午膳时,宋淮特意没在御书房用,往广扬殿来探望扶摇。


    雪后连晴两日,朱墙下积着白雪,琉璃瓦间垂挂着冰棱,仿似水晶帘幕,在日光照映下,折射出彩虹似的光晕。


    宋淮颜若冠玉,身着一袭墨色大氅,一路行来,冰棱在缓慢消融,水滴琤琮,若琼瑶碎地。


    行至廊下,沈兴朝宋淮拱拱手,“少傅,您稍等,奴婢进去通报。”


    宋淮微微颔首,身若玉树般,安静立在廊下等候着。


    扶摇睡了一上午,才起床,梳洗更衣后,汪公公请示用午膳,扶摇却只想吃酒酿桂花圆子。


    御膳房忙做了呈上来。


    这会子,扶摇盘腿坐在次间暖炕上,正悠闲吃着。


    忽见沈兴进来,扶摇就问:“你怎么来了?”


    沈兴:“少傅听闻您身体抱恙,前来问安。”


    “啪嗒。”


    手中瓷匙坠进碗里,脆响声中,扶摇慌道:“谁要他问安,叫他走。”


    若宋淮留些心,便能听出扶摇口中的羞恼与慌乱。


    可惜在他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八至十八岁锁在书院读书,十八岁蟾宫折桂后,又被昭武帝封为少傅,给扶摇讲课成了他唯一的任务。


    他的人生太清白,仕途亦清简如白绢。哪里识得女孩子的心思。


    此刻在廊下听见,他呼吸窒住,失落地垂下眼,唇畔浮现一丝自嘲,殿下不喜他,他又何必过来再惹她厌烦。


    沈兴再出来时,廊下已不见少傅的身影,左右看看,都没有,气得他直跺脚。


    忙忙的进去禀告,“殿下,少傅午膳都没用,就来探望您,可您……”


    扶摇一听,知道方才他在廊外,蓦地心腔一阵急跳,俄顷又恼起来,“怎么不告诉我少傅来了?我看你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沈兴被这么一训,皮肉一紧,“扑通”跪下来。


    汪公公在旁瞧着,唇角下撇,一副想笑又极力忍耐的模样。


    “还不快去伺候少傅用膳。”


    扶摇瞧着地上的沈兴,气道。


    沈兴忙起身,往御书房去寻少傅。却见少傅又在批折子,请示好几番,就是不用午膳。至申时,所有的折子都批完了,起身径直出了宫。


    扶摇也没用午膳,在广扬殿胡思乱想着,安宁来了。


    “怎么就病了?可是前朝政事让你烦心?”


    暖炕上,安宁握住扶摇的手,坐在她身旁,一双杏眸秋水似的,也盛满了忧虑。


    扶摇望着安宁,张了张口,半晌,终究道:“我没事。”


    她此刻就像怀揣巨大宝藏的贼,每一块金砖都镌刻他的名字。她既想跟同伴分享这喜悦,却又怕被询问来历。


    这虚无缥缈的心事,终究无法用言语复述。


    扶摇坐直身子,道:“现在就召易庭风来问问?”


    安宁苦思一夜,越想越害怕,怯怯道:“……还是算了,或许他有心悦之人呢?”


    扶摇望着安宁,愣住了,是啊,他或许有喜欢的人了……


    安宁垂着脑袋,手指无措的绞着一方素心梅手绢,声音轻轻地说:“还是算了吧……”


    扶摇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沉默下来。


    室内陷入沉寂,唯有错金博山炉吐纳云烟,烟霭袅袅上浮,柑橘的甜香混着龙涎,在空气中悠悠飘散。


    “问问吧,好不好的,问过了才知道。”


    扶摇自有她的凌厉,她像昭武帝,骨子里有折戟沉沙的勇气,不是困顿一方的闺阁女子。


    扶摇说做就做,立即传令下去,召易庭风进宫。


    安宁心惊胆战,终究随扶摇去了暖阁。


    暖阁内,花木葳蕤,依旧如扶摇摆宴时那般。


    圈椅茶桌被花木围绕,其上茶水点心齐备,一只瓷白瓜棱瓶内,插了两枝魏紫。


    扶摇恢复了精神,拿着剪子,在花丛中游走,见着开得好的,“咔嚓”一剪子下去,丝毫没有怜惜的意思。


    安宁把扶摇剪下的各色名品牡丹,精心布置,插入瓶中。


    “够了,够了。”安宁说着,抬头去寻扶摇,怕她再剪下去,这一屋子的花儿,都要被她祸害了。


    扶摇从一株赵粉后绕出来,手里拿着两枝雪柳,上前来,将开满星点白花的柳枝插/入牡丹后,端详道:“好看吗?”


    安宁伸手将这一瓶姹紫嫣红的牡丹拢了拢,调整高低次序,认真赏视着,“好看。”


    扶摇笑起来,放下剪子,倾身去闻花香,末了揉揉鼻子,嫌弃道:“牡丹还是只可远观啊,香味太浓了。”


    安宁捏着手帕,为扶摇揩去鼻尖上沾到的一点花粉,“也只有你,舍得将这么名贵花儿,拿来插瓶。”


    “这有什么,好花堪折嘛,我不剪它,它开几日,也就败了。”扶摇道。


    两人闲聊着,忽听外头小太监禀报:“殿下,易千户到了。”


    屋子里的两人,立即收紧了心防。


    安宁更甚之,面色都白了几分,起身,快步走入边上一架掩映在蓊郁花木后的白玉座屏里。


    跟着安宁的贴身宫婢雪盏也紧张起来,她是知道公主的心的。


    扶摇见安宁躲好了,坐到茶桌一边的圈椅上,眼睛向汪公公瞥去。


    汪公公立刻会意,一甩拂尘,冲门外朗声道:“宣。”


    易庭风匀步进来,躬身向扶摇见礼,“微臣参见太女殿下。”


    扶摇认真看他,一身水云缎瑞兽纹圆领袍,头上羊脂白玉冠,眉目朗润,骨相秀丽,端的是云间贵公子。


    身为皇太女,扶摇是不论家世出身的,世俗眼中的高低贵贱,在她这里,都不过是她的臣民。只是给安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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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她就在意起出身来了。


    易庭风的身世,实在不堪为公主的驸马。他虽姓易,是安平侯次子,但却是他母亲在上一段婚姻里生的孩子。


    扶摇小的时候,是见过那位安平侯夫人的,袅娜聘婷,真如古典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但她却不爱笑,天生一股愁绪似的。后来才知道,这位貌美的女子原是有夫君的,被安平侯用不光彩的手段夺来的。


    后来不知哪年,美人香消玉殒了,独独留下一个儿子在易家。


    据闻安平侯很是痛悔了一阵,约是有愧,对易庭风极为疼爱,亦给他捐了个正五品卫所千户的虚职。


    扶摇半晌不说话,易庭风也不抬头张望,垂首安静地等吩咐。


    “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怎么你们侯爷还不为你定亲?”


    扶摇没来由的一句,吓了易庭风一跳,他仓促抬眸,向扶摇望来,片刻后,又垂下眼,温声答道:“侯爷是在催了,只是臣还想等两年。”


    扶摇蹙眉,端过茶碗,假装喝茶,实则内心焦灼,安宁可是在屏风后听着呢,这一个问不好了,安宁肯定要哭的。


    扶摇略微气闷,易庭风有什么好的?除了这副皮相,哪里配得上她的安宁!


    索性,扶摇不问了,目光向汪公公瞟去。


    汪公公知道公主的心思,这时见殿下看向自己,亦是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殿下想给你做门亲事,倒不知你愿不愿意?”


    汪公公这样问,实在是讨了个巧儿,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谁还敢、还能拒绝殿下做亲?都是欢喜答应下来的。


    可这易庭风,却偏偏不是一般人,他也立即跪伏叩首了,只是口中却道:“殿下,臣有心仪之人,还请您收回成命。”


    屏风后的安宁听到那句“臣有心仪之人”,心腔仿佛被箭矢洞穿,一瞬间又堵又疼,竟然连呼吸都不能了。她无力地弯下腰去,泪水瞬间就落了下来。


    雪盏连忙扶住自己主子,见公主撑着身子要走,便搀扶着她,从屏风后的暖阁偏门出去了。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扶摇气急起身,带起桌边的茶碗“珖当”坠在地上。


    易庭风垂首望着身前碎瓷,只是压低些身子,依旧不改口。


    扶摇瞧他这样,更气了,忙忙地走去屏风后寻安宁,却见偏门大开,哪里还有安宁的影子。


    扶摇走了好一会儿,易庭风才起身,望见茶桌上的另一只茶碗,以及另一侧的圈椅,瞬间面色都变了。


    他急急出了暖阁,来时在外脱下的裘皮大氅都忘了穿,一味大步向外走。


    “易千户,您的氅衣。”


    在外头替易庭风拿着大氅的小太监忙追上去。


    易庭风压下心慌,蓦地转身回来,向那小太监问:“方才公主是不是在暖阁里?”


    小太监睁着一双干净的眸子,莫名道:“是啊,殿下和公主在里头捡花枝,怎么?大人没见到公主?”


    易庭风闻听此话,口中深喘了声,急道:“暖阁除了正门,可否还有别的小门出去?”


    小太监虽不明白这位长相俊美的大人怎么忽然行色匆匆,却也答道:“有的,大人随我来。”


    扶摇从偏门追出来,疾走了半刻钟,却怎么也寻不见安宁,又担心又焦急,立即就要吩咐禁卫军去寻找。


    汪公公在旁,小声劝道:“殿下,公主这会儿,许是想一个人缓缓,您给她些时间吧。”


    扶摇胸脯起伏,呼出一口气,没精打采回去广扬殿。


    正如汪公公所言,安宁这会儿躲在游廊后,谁也不想见。


    冬日清冷的阳光穿过窗棱,斜斜照进游廊里,将安宁身上的碧霞云锦裙裾照得美如梦幻,可被华丽衣裳包裹的人儿,此刻却伤透了心。


    她面向墙壁,用手帕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着。


    雪盏在旁,心中也难受极了,忍了许久,哽咽道:“公主,咱们回去罢,您没穿斗篷,小心受寒了。”


    安宁方才出来得急,竟连斗篷也忘了,此刻外面天寒地冻,也觉得冷起来。


    她拭了拭泪,勉强压下心伤,转过身来,让雪盏扶着往回走。永和宫在暖阁左前方,她得转回去才好回宫。


    却不想走了几步,在抄手游廊尽头,蓦然撞见步履倥偬的易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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