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这是一只鬼(20)法师打开隔壁的门……
法师打开隔壁的门,冲流冰海吼了一声:“你来这儿做什么!”
流冰海白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来看看醉花。”
醉花在阿扎旁边的地上躺着,孱弱着,气息游离。
流冰海摸了摸醉花的脑袋,虽然也摸不到什么。
不过她的手还是在醉花的额头上穿过。
醉花醒了,看着她,“桂枝……”
它声音很虚弱,欲哭无泪,还有点委屈,只叫了她这一声便没了声音。
“你的魂气已经被法师稳住了,暂时死不了。”流冰海淡淡道。
她心中有些难过,觉得再也见不到醉花了,如果早知这样,该让醉花当一只开开心心的醉鬼,反*正已经死了,不碍别人事,何苦拉着他一道修行。
不过,他很勇敢。
流冰海道,“你特别勇敢。”
醉花眼睛亮了亮,似乎十分满足。
她知道,醉花其实就是不想“活”了。
婆娘改了嫁,他的念想没了,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人死如灯灭,心死如灯枯,他这是心死了,想一了百了前当回英雄,“死”得其所,也算真正的修行一回。
不过,他这回积的德有点大,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破碎”不了。
“你救了一颗千年的树,还救了一个垂死的人,你不会被大鬼抓走了。放心。”
他这一路都在害怕被大鬼抓走,现在做了好事,可以不用怕了。
醉花有些忧伤的扯了扯嘴角,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脑袋发沉,过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流冰海放开他,问法师。
“阿扎怎么样?”
阿扎横躺在醉花旁边,胳膊快压到醉花手臂了。
朽木不可雕。
法师把小甄说阿扎的这句话原封不动送给流冰海。
“来多久了?”他道。
算了算,几小时吧,刚好听完这个完整的故事。
“我只是来看看他们。”流冰海说。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世界也许快要结束了,这竟是她最不舍得的一个世界,然而,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竟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想的美,你还差得多。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系统贱贱的声音了。
人世间有很多告别都是沉默和无形的,哪怕只是自己与自己告别。
流冰海听到了小甄所说的一切。
她有些累,在醉花身旁坐了一会儿,才问法师:“她怎么样?”
三世了,追着一个男人追了三世,应该很累吧。
“她累了,让她歇会儿吧。”法师道,“一千年有多长,对你来说,是很难想象的,这口气,意难平。”
流冰海算了算她前前后后的这几世,加起来也远没有一千年。
“你刚刚趴在墙壁后面,在说些什么?”
“就是来我这儿啊。”
“来你这儿,来你这儿做什么?”
流冰海想了想,道,“借树还魂如果不行,借鬼还魂怎么样?”
法师差点把自己数年修行喷出来。
借鬼还魂?怎么还?
流冰海道,“她若附到我身上,就知道做一只鬼修行多么艰难。且让她附到我身上,借鬼体修行的时间还更短呢,到时,我也能动弹了,能出声能说话,还能有点功夫移动个桌椅板凳什么的,缩短了她的修行时间,且不需要她像棵树一样直溜溜的再杵几百年,两好并一好,多好。”
她一口气说完,法师无奈地点上一支香。
借鬼还魂,听起来荒谬且羞辱了树的灵气。
借树她都冷眼嘲笑,怎可能借鬼。
到时,你听她的还是她听你的?
一看她就是说浑话。
“借你的身,能走能动,她若占了上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阿扎。”法师定定道,“你不会是想助纣为虐吧,还是想修行想疯了?”
流冰海想想,点点头,“法师教训的是,我鲁莽了。”
认错倒是快,一句话又堵上了他的嘴。
他拿上一支烟绕到醉花身边,给他施烟散烟,“过几日,把醉花和阿扎都接回阿扎家,调养好再说,我这里阴气重,不适宜他们。”
“还有你。”他又道,“以后怎么打算?”
“醉花你能收了,是吧?”
法师,“你……”
“他不喜欢受拘束,不过以后可能喜欢了,你好好调教着,偶尔奖励点好吃的他就能满足。”
法师放下烟。
醉花是这么个人。
流冰海想想,“解决完这件事情,再想我的事吧。”
隔壁的小甄睡了一会儿便又醒了过来。
她浑身发软,脸色发青,脚后跟也像棉花做的一样,她觉得自己千年修行就要变回那颗渺小的树苗,她觉得自己的视线都变窄了,面前的一道墙,看起来像一条窄窄的长廊,长廊那边不知是通往梦魇还是通往死亡。
她爬起来敲了敲墙,脚上的铁链子根本多此一举,她完全走不动。
她又敲了敲墙。
法师打开那道墙门,乌绿色的光线渗透到她的眉骨上。
残旧的灯光勾勒出她清秀而疲惫的轮廓。
她的眼睛很酸,站着不动,法师那张脸如同远处一幅自己看不懂的画。
她被带进了旁边这间屋。
她站着好像一颗迎风摇摆的站不稳的树,需要屏住呼吸才能站得牢固。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阿扎。
流冰海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空位。
虽然小甄看不见她,不过她还是自觉地让了让。
小甄面无表情,额头被乌绿色的光线折射得更加晦暗。
“他还活着。”她道。
法师手里藏着绵柔针,她若有什么举动,就只能死。
她乖乖地说,“我不会动他的,我能过去看看吗。”
她走近,看着阿扎熟睡的样子,目光中显现出久违的流动,那种冷漠已经在她的骨子里沉寂已久。
他睡熟,脸色黑黄,她看了一会儿,走到一旁坐着,面无表情。
这张脸她也跟了许久,只是一直不知把他当仇人,还是失去的爱人。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她问躺在地上的人。
也不知道是在问,还是在陈述。
没有人回答她,树灵安静了许久。
她问法师:“能把我借到那个人的身上吗?”
法师心里一动。
“我知道他身边一直有个东西护着他,第一次他被石头追着跑,应该是有东西护了他的身吧。”
法师不动声色,等着她继续说。
她又道,“那东西这么情愿护着他,也不介意托我一回,借来一用吧。”
“你要做什么。”他问。
小甄疲惫的嘴角下垂着,透出孤独,“我,累了,如果不找个地方歇一歇,会死吧。”
她定定的看着法师,笑着道,“你要我死吗?”
法师生性一副救世主的心,她早看得透透的。
“借树还魂,你不情愿,却……”
却要借鬼还神。
不过她到底还是不想死。
法师松了口气。
“树,不好。”她想了一会儿,笃定的说。
太死板了,太长久了,天空海阔,只有她独树一帜,太寂寞了。
但她知道,如果不找个地方缓一缓,就死定了。
她现在还不想死。
“没有什么护体,即使有,你也上不了。”法师看了看飘在一旁的流冰海。
她没什么反应,飘下一边,无欲无求的看着他。
小甄沉默了一会儿。
她真的很累,“可我现在不想一直在树上呆着。”
她不情愿。
凭什么她要一直死死地呆在一旁。
法师看看流冰海。
流冰海指了指旁边的一盆小花,一个小盆栽。
她还真精。
法师想了想,顿口气,道,“人的体你上不去,你若愿意,可附到这个盆栽上,护你的元魂数日,到能保住元魂不灭时,可以出来。”
小甄看了看那个小盆栽。
曾经她豪情万丈的一颗大树,现在却要落到一个小花盆里面。
这么一盆小花,也仅仅能护住她的元魂不散罢了。
她漠然地看了一眼,点点头,“行。”
“你帮我吧。”
随着法师的几句经咒,她抬脚一跃,飞进了盆栽里。
了却了一桩心事,法师松了口气,开始回香。
还好,她还知道给自己暂时寻个归处。
他又撇了一眼流冰海。
人家都知道寻个地方先养着,你呢?
……
小甄进了花盆以后,醉花和阿扎被送回阿扎的住处,法师已经给阿扎调了药加了护体,需要好好养着。
只是流冰海是一只鬼,给阿扎喂药不方便。
法师每天来喂一次药,她负责看着阿扎和醉花的元魂。
醉花时醒时睡,脸上的乌青色慢慢变得浅了一点,他睡醒的时候木呆呆的看着流冰海,流冰海跟他说,你以后有归宿了,要跟着法师,他答应我了,不给你安排太复杂的工作,你静心修炼,早日入轮回,这功德全是你的。
醉花眼睛眨了眨,往旁边看了看阿扎,又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儿又醒来,看一看,再睡去,这样折腾几天,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他叫:“桂枝,桂枝。”
流冰海把药气正往他的嘴里吹,听他喊自己,回过头,“你死不了了。”
醉花嗫嗫嚅嚅自己的唇,他以为这么一下就魂飞破灭了,到底是谁这么大本事非把他给弄回来。
流冰海坐在床边看着他。
“我没有牵挂了,桂枝。”
“还有。”她笃定的说。
没有牵挂,不会寻死,会像爱金子一样的爱着自己,好好“活着”。
有牵无法挂,就想嗝屁,世人总和自己较劲。
“谁啊。”他道。
流冰海挺着眼眉,“我。”
呃。
醉花想想,好像也是,桂枝还需要他陪着,需要他这个醉鬼陪她一起修行,共赴下一场命运。
“不管我在哪你在哪,你好好飘着,当为我祈福了。”
醉花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他觉得她好像满腹心事,又一脸强大,她好像从来没和他说过她丈夫的坏话,都是他跟她说的比较多一些。
还有一件事,他还没告诉她……
“桂枝。”他一脸愁容,不知该不该告诉她,“那个王八女人的爹身上应该有不少猫狗事,你要是想报复可以去查查。我以前还听到那个狗男人说你呆板木讷不旺夫,娶了你就劫财,啊,我死了以后听见那男的跟那女的说他们的钱一部分藏在南屋的地板革里,一部分在银行,银票在西屋第二个抽屉的首饰盒里,首饰盒的钥匙在东屋第一个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
醉花喋喋不休的一一回顾。
“不重要了。”流冰海淡淡道,“我早就不计较了。”
呃。
醉花想想也是,死了都死了,计较还有什么用呢,那些票票也用不上了。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能转世回来,记得去拿你的钱。”醉花很认真的说。
流冰海被这句话戳到了。
第112章 这是一只鬼(21)三生三世
她顿了一下后,哈哈大笑了好几声,这简直是这一世最畅快的一次大笑了,“好,我记住了,我如果能转世回来,一定记得去拿。”
醉花看着她开怀的笑,有些心满意足。
流冰海觉得醉花真是憨实得可爱。
“你只要好起来,过去的,我通通都原谅了。”
醉花呆呆的,傻呵呵地又笑了一下。
……
小甄一直在花盆里养着,偶尔还和法师说两句话,想喝水,想要点营养,法师都给她。
法师一直在劝她,借树还魂,给自己的修行一个交代。
她说她考虑考虑,在花盆里考虑了好久。
一日,法师又问她,考虑好了没有。
小甄想了半天,说,“我还能再见他一面吗?”
她说,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跟他告个别。
一个月之后,阿扎的元魂彻底稳固了。
他在元魂凌乱的时候在供堂的那间房里模模糊糊听到了小甄的话。
他觉得非常悲凉。
因为,在她说出这一切时,也只有一间冰凉的房和奄奄一息的他,连任何的交流和互动都没有,这份孤独和独自数百年的守望一样,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阿扎问流冰海,“你应该一直在我身边吧。”
流冰海看着他。
“我一直觉得身上有神仙护着,就不问你是谁了,谢谢你了。
又过了一个月,阿扎能自己行走了。
法师再来给他喂药的时候,手里捧着一盆花。
阿扎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他痛的要死,疼的要死,可他的头脑一直清醒。
法师让他退后两步,把小甄从里面放出来。
他手里藏着绵针,小甄有所行动就必死,她像一根绿色的藤条一样从盆栽里面脱离出来,站在很近很近却又很远很远之外的地方。
她看着胡子拉碴的阿扎,好像千年的守望一样。
第一世,她是不属于他的“别人相公”。
第二世,他是一颗被砍掉的树。
第三世,他砍掉了她,可她也终于能有机会近近的跟在他身边。
如果他金盆洗手,或许,她可以忘了过去的一切,就这样和他安安生生的在一起了,可以什么都不再记恨,安生得过个圆满。
她跟了他三世啊。
虽然他已不是最初的那个他,虽然他变了样子,可是,她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真真切切的跟了这么久。
心再坚硬,也难成铁。
小甄看着阿扎,看着他胡子拉碴,鼻子上面的两只眼珠如她漠然疏离的眼神一样,似乎还有点同情。
她用得着他同情?
她想说一句“你还没死”,想来似乎跟今天来的主题没什么关系,她今天也不是来要他的命的,她说了,只是来看看他,就只来看看他,多余的话,她会咽到肚子里。
“你还活着。”她还是换了一个方式说出来。
“我不会乱动的。”她对身后的法师道,“你手里的东西会要了我的命。”
她只是看着阿扎,很平静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在盆栽里待了许久,魂气也只恢复了一点点,声音里,还是酸涩疲惫得很。
阿扎说:“你是小甄。”
女人动了一下,“其他呢?”
阿扎摇摇头。
无论你是谁,都随着我现在的记忆飘散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没有腹黑,没有阴谋,就是真的,不知道。
可是她能认得他啊,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
“他只是个凡人。”法师说。
哦,对啊,她是一颗修炼了一千年的树灵,能找到轮回中自己还找到的人。
可是,他什么也不记得……
可是,她曾经也是个凡人啊!
在那一世,她祈求让他们转世后相遇,她带着自己的记忆变成一棵树,他在身边,遥遥相望,执子之手,咫尺天涯。
从来记得的只有她一个。
她心口一阵漠然的冰冷,上前了一步,又道,“那么,所以,你不是故意,杀掉我的。”
没有疑问的语气,是一个陈述句。
阿扎和流冰海都愣了一下。
原来,她以为他认出了她,故意砍掉她,故意杀掉她,故意砍断被纠缠了三个轮回的情债?
阿扎顿了一下,泛着青色的下巴摇了摇,“我不认识你,也不记得你。”
“那我的树体去哪了。”她冷着脸,又追问了一遍。
阿扎觉得很难过,或者说是真正的同情。
他不记得他们过去的情缘,可他记得这一世,他给她讲过,他找到过一棵非常非常上乘的树,树根的根像发了光的棕绿色,树的枝干好像一万只手的仙女,那棵树非常香,是他遇到过的最好的一棵树了。
她听他讲这些的时候只是穿着旗袍,手托着下巴,非常平静的看着他,他不知道,她当时的心情会是多么冰山火海,错综复杂。
她经常过问他的生意,说是对他的经商之道感兴趣,她问他遇到过的所有的树,是不是都不如那座山里的那一棵。
想来也许是试探,也许不是,但她当时的心里不会带着血吗。
“我跟你说过的。”阿扎哑着嗓子说,“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棵树,我把他留给了最需要的好木人,是去做救命养命的木椅。有老板寻到了这一行,要给那些颐养天年的人养命续命,价格定然不菲,但,也算是善事吧。”
小甄点了点头。
阿扎看着她只是难过,他想过好好与她走完下半生的。
她美丽,知书,身上总透着一股难得的灵气。
当她呆呆的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认识她,是不是没有故意要除掉她,他也只是难过。
除了一句“我真的不认识你”,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又点点头。
看来和她想的一样,他根本不认识她。砍掉她,只是偶然,但似乎冥冥之中,也是必然。
她虽不必为那份偶然难过,却也为那份必然伤心。
砍掉她,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想到这儿,她还是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我重新出山……”阿扎问到一半。
“我会原谅你。”小甄淡淡的说,“我会原谅你,陪着你,和你过完后半生。”
阿扎的眼泪掉下来。
他很渴望听到胸口被震碎的声音,但他什么也听不到。
只有乌云从远处袭过来。
“但是你出山了,我只能,如此。”小甄道。
他也只能在近处远远的看着她,然后不再说话。
小甄又问他,“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对吗?”
她还在挣扎。
阿扎点点头。
小甄忽然笑了。
似乎是久违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他什么也不知道,不是故意要杀掉她,不是故意要毁掉她,至少这一点上,她释然了。
“那就好。”她只是淡淡的说。
“那么……”她欲言又止。
“我喜欢你。”阿扎毫不犹豫的说,好像之前那个手拿长鞭要置他于死地的不是她。
“你可以好好的,养好身体,我可以转行,可以收山,我们找个稳当的小买卖,过日子。”阿扎说。
小甄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惊讶,然后是苍白的、自嘲的,无能为力的笑容。
她摇摇头。
阿扎紧张的嘴唇抖动。
“不用了。”
小甄苍白的嘴唇就像冬天的风霜,那唯一的水分也被这年岁耗没了,从前水灵的双唇如今干涸、干裂、呈出泛白的风雪状。
“三生三世,生生世世,纠缠太久,该结束了。不想再和你纠缠了。”
她疲惫的垂下眉头,心里砰的激起一声脆响,“我该走了。”
法师的绵针收回,小甄一步步向后,向后退,看着阿扎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一次告别,应该没有再次转世的重汇,它应该能画上一个句号了,小甄看看天。
“走吧。”法师道。
小甄闭着眼,留下一滚透明色的泪痕。
该说的都说过了,你也该回到自己的归宿里。
“你先到花盆里,日后我再带你去树根中,凡事莫强求。”
小甄看了看那盆花。
“不用了。”
法师心里一动,“你不是答应借树继续修行。”
小甄笑了笑,“我只是说,我来和他道别。”
法师一顿,眼神突然硬朗起来,“你……”
小甄的唇色又开始发白。
“我已经不需要做一棵树了。”
那棵树,已经是上上世那个单纯幼稚的自己,为爱人种的梦。
这个梦该截止了。
继续修行,生生世世,她都会惦记着这个梦,会忍不住接着寻找他的下一世。
他若厌她,怪她,弃她,她还可以了却情债,大不了,杀了他。
但是,他说他喜欢她。
小甄回头看着阿扎,无比伤感,你若喜欢,第一世就该如此喜欢我,你我若有缘,那一世就该举案齐眉,比翼连枝。可如今过了一世,又一世,我不过还是一棵树,一颗没有根的树,我继续修行,也是生生世世追不上你,还会继续寻着你的下一世,再下一世。
可这有这么意义呢。
听说,凡事不过三,过了三世,也该结束了。
我念了你三世,缠了你三世,我该满足了。
“你砍了我,我不怪你了。”小甄淡淡的说。
你若不砍我,茫茫人海,或许我永远找不到你。
你砍了我,我才脱离了树根,能在你身边停留这些时日。
虽仅有这些时日,可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欠我的情,就算你还我了吧。
“三世了,我不想再记着这份情了。”小甄转头,对法师笑笑,“所以,我不想做一棵树了。”
她身后的烟雾慢慢滚起来,法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突然用力折断了自己的“根”。
那是真正的根,能带她去破碎的根,折断她,她将永远消失,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与她有关的一切,都在这巨大的宇宙中化为泡影。
小甄的根断了,烟雾把她包裹起来,突然在天上打了几个来回转。
法师追出去,看着她在院子里不停的旋转,发出痛苦的呐喊,那道绿色的光圈带着紫色的烟雾和院中的那棵树周旋。
那棵树也是她挑的,和她多么相似啊。
当时他要换处房子,她特意挑了这座院。
她想有朝一日若与他双宿双飞或同归于尽,都围着这棵树。
她飞的快速,连身影也逐渐模糊,漫天只留下痛苦的破碎声。
阿扎追出来,嘴唇发抖。
他扶着门框,听到破碎的空中传来小甄最后的声音。
“三世纠缠,就此别过,心意已了,莫再回头。”
她让自己魂飞烟灭地消失在这人海之中,最终,连一根小小的树枝都没有留下,她围着这棵树转着转着就不见了,破灭,便是真的破也真的灭,连影子,都不见了。
相爱总是纠缠不清的,告别都是无声。
阿扎的眼神慢慢暗下去,原来离开,是如此不费力的事情。
第113章 这是一只鬼(结局)一眼万年
法师有些生气。
他以为她答应他借树还魂了。
这样还可以再修炼几百年,或者几百年都用不了,他可以加速她的修行,输送更多的营养,到时,她就是一只真正的灵了,是可以去高维继续修炼的灵。
他以为她放弃杀阿扎了,可以为自己好好找个去处了。
没成想她扭头破灭了。
真是朽木不可雕,超级大冤种。
法师非常生气。
怎么会有这么想不开的人呢。
他回头看看流冰海,她好像一点不惊讶。
“很正常。”她劝他说。
再纠缠下去,几百年都解不开原世的拖累,人家不想继续了,就想破灭。
没有归宿也是归宿的一种。
法师听着她的大白道理,感觉更加生气。
她不会也想破灭?
二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供堂。虽然小甄的冤魂已破灭,他还是想为她绝去的灵魂做个送别。
之后,他跟着流冰海回到阿扎家。
那棵树在阿扎院子里,就好像那棵千年的树又回来了一样,好像它终究会在这里长成千年。
阿扎的伤养的差不多。
他供上一些金钱好物给法师,用来供奉供堂,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也希望能给小甄再做超度。
但法师说,元魂已经破灭了,超度不了了。
阿扎表情暗淡了下去,不接这个话茬,继续说,他决定转行,以后做些小生意,做个茶商,她喜欢喝茶。
但这世界再也没有她了。
就算他一个人转世,也再没有她了。
所有的悲怆都是后知后觉的悲凉,阿扎愣了一会儿后,把供奉的物品交给法师,再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流冰海在一旁淡淡道,“她根本没想杀你。”
法师望向流冰海。
阿扎点上一支香,也不知道给谁点,一个元魂已经破灭。
但他还是愿意当没有破灭一样,他怕她,也不怕她,他喜欢她,想过跟她过日子。
“她没想杀我。”他说了一句和流冰海一样的话。
淡淡的,看着大厅的门。
门外就是院子,院子里有那棵树,他站在前厅,能远远看到那棵树。
法师望着他。
阿扎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
“她如果想杀我,我应该一下就能死,我以为她是在折磨我,惩罚我,让我痛苦受尽再让我死。
“然后,您来了。”
阿扎顿了顿,道,“或许她知道您会来吧,她只是想,惩罚我,不然我应该挺不到您来了。”
她有太多话要说,要耗到他精疲力尽才肯说。
或许吧,或许吧。
流冰海望着那支点燃的香,香雾慢慢升起,飘散,吹向终究会破灭的远方。
法师沉默了。
如果纠缠已久的情是她永生永世的束缚,连杀掉一个砍断了她的人都不舍和心痛,破灭,或许是她唯一的选择。
“你有什么打算吗?”他问阿扎。
阿扎很纯粹,“养养身子,转个行,过点清净日子。”
说完他又问法师,“我之前的行当很作孽吗?”
自小伐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生活需木,船只需木,他予人所需,从没想过何过之有。
“那是你的行当,对她是个意外。”法师道,“日后,莫再伐千年的木了。”
阿扎点点头。
她的心愿是跟他过安生的小日子。
连着三世都没能成愿。
如今,他替她圆了这个愿吧。
阿扎又想起一事,“我身上好像一直有位神仙护体,你若能看到,帮我一起供奉下吧,她跟我好久了。”
阿扎慢慢道,“之前护我的几次,都是它,还告诉我蔫屁对恶棍的法子,让我脱身,我估摸,这次我能不死,也有它护着我的作用吧?我得好好谢谢这位仙。”
流冰海昂首看了眼法师,眨眨眼。
自古魂鬼难成仙,她这倒是没做什么就被当了神仙。
法师点点头,答应了他。
离开阿扎家,法师又问流冰海,未来有什么打算。
流冰海还是反问他,“这比功劳,会记在醉花身上吧?”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但她已经给他安排上了,“最后的功劳是醉花的,他护了这男人两次,功不可没,你把他收进来以后不能当小鬼使唤,要让他潜心修行,别挨打,我的功劳也很大,得给我记上一大笔、这老天都看着的,我多要点功劳不亏。”
她计算的这么明白,已经违背修行的原理了,法师道,“你这么自求功劳,非修行之法,还是要谦逊。再者,人家都魂飞破灭了,你何大功之有。”
她道,“没有我,他早死了一千回了,就算她不忍真的杀他,魂也够吓破一万次。再说,自古讲究尘归尘,土归土,元魂虽然破灭,可也算了却了三世情债,若是你一人,搞不好会逼着她借别的树根继续修炼,造成更大的痛苦和业障,又有何好。现在各自去了各自的地方,一切如同从未发生,这比功劳大大的,老天都看着的,我多要点功劳无妨。”
她自圆其说的好像十分在理。
尘归尘土归土,但愿这能是最好的结局。
“如今,他要惦记着她而活了。”流冰海道,“也算还她一回。”
法师不再说什么。
反正她就是想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老天管着,由她去。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
“你怎么老问我这个。”
“我。”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法师???
法师汗如雨下,他是一个出家人,怎会有男女之情,一切都是对她的怜惜啊。
这个女人怎么是非不明良善不分。
她看着他,道,“你是好人,先把醉花照顾好,我还有我的去处。”
法师用了九九八十一言告诉她修行的真正之路和依托法门的重要性,她听的头大,好像自己非得有个“单位”不可。
她不想找工作,也不想听单位领导安排训话,脑袋一大趁他不在赶紧溜了。
她来到那个男人家。
阿扎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张桂枝与他也应该结束。
有日子没来了,小女子一直在要孩子,似乎已经怀孕了。
男人在为她煮饭,供桌上还在摆着荔枝,没有间断的荔枝。
流冰海笑笑,吸了一口,这玩意还真是又甜又香。
她看着男人喂小女子吃饭,哄她睡觉,给她讲世界上最动听的故事,那些恶心的情话后来的张桂枝从没再听到过。
她妥妥的看了几天。
也看着男人把一把一把的荔枝摆在供桌上,小女子看了看,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她肚子里的宝宝最为重要,其余的,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只要能安生过日子,张桂枝不要找她宝宝的麻烦,怎样都好。
流冰海走到供桌后面,看着男人上供的背影。
待他转过身之时,她对他说:我放过你了。
男人身子一顿,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
是直接穿到心里面,不是从耳朵听到的声音。
她对他说:我放过你了。
虽不原谅,但是,我放过你了。
男人一动,梗住的喉咙滞住不动。
“过去的事,我接受了,但你从此以后,要每月给我上供,每天念地藏菩萨经一百零八遍回向给我,念到你死为止,你能做到,我便放过你,允你夫妻和睦,孩子平安。”
这句话直接从胸膛穿到了他骨子里。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感知到的,只梗住了一会儿,就拼命点头。
他同意了,流冰海转身便走了。
她*相信他能做到,为了他所爱之人,或为了他想要的生活。
如果张桂枝他不爱,那么为了你爱的人,和你想要的日子,麻烦你信守承诺,切莫失言。
后来的流冰海和醉花一起去了供堂。
不过她没进法师的衣钵。
她就在那儿坐着。
醉花跟随了法师,她只是跟着醉花。
顺便在那里念经打盹,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帮着做点杂事。
但是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念经。
法师很无奈,问她,你来都来了,活你也干了,何不入了他的衣钵跟着他,还算有弟子名份。
她说那可不一样,我在这儿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不由你使唤。
法师感觉自己就跟欠了她一样。
她只是想来陪着醉花。
一陪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的光阴,她陪着醉花做了不少事,还记得她刚来这一世时,飘在街上无处可去,醉花趴着自己家门窗的呜呜声,她无处可去,他也是,他就跟着她,陪她飘去了刘维雅家。
这一陪就是差点赔掉一条鬼命。
如今十几年过去,她在供堂里吃吃喝喝做任务,又陪着醉花过了不少风霜雨露。
他还是特别爱哭,看见难过倒霉的事就要哭上一哭,一哭就想起自己改嫁的婆娘和改姓的娃。
他的娃改了姓,跟了新爹的姓,但流冰海告诉他,这就是因果。
他继续修行就是心中还有牵挂,偶尔去看看改嫁的婆娘和改姓的娃。
他一哭,流冰海就给他念经,顺便骂他一顿。
哭完了他总说:桂枝,有你真好。
她挺宠着醉花的,一些他实在搞不定的事,她就去要求法师换鬼,法师从没见过这么蛮横的女人,不入他的衣钵还来指手画脚,管他的闲事可没有功劳薄给加分,她根本不听那些,她说给醉花干不了的事,鲁莽才是犯罪。
他觉得好像也有道理,从前他认为的修行之道,好像需要重新列一个圆,里面似乎还有太多东西需要探索和研究。
再一晃,又是好多年。
好多年之后,法师问她,咱们这个供堂是不是需要重新调整一下。
很多人的供位都进不来,还有很多不负责任的人把牌子扔在这儿就跑了,到处都是飘散的魂,这供堂的门槛也太低了。
他是不是应该收费,避免有人胡乱的把牌子扔过来就跑。
流冰海说:这是你的供堂。
他只好改口:我这个供堂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
可是收费了,应该会有更多的魂无处可去吧。流冰海说。
法师觉得也有道理,又取消了那个想法。
他觉得她不愿入衣钵就算了,她老老实实在这里念经打坐扫扫院子,也算有个去处了。
醉花的修行提升的很快,在供堂有了一席之地,不会有大鬼小鬼刁难他,他成为法师的贴身弟子,只跟着他一个人。
流冰海觉得自己也能放心了。
刘维雅的孩子已经长的很大了,娶妻生子,家事太平。
那个男人每天念地藏菩萨经一百零八遍,日日回向给流冰海,只为那一句“你若能做到,我便允你夫妻和睦,子女平安。”
再过些年后刘维雅也跟着一起念,流冰海有人祭拜,有人回向经文,再在供堂里做做事,功德提升得很快。
张桂枝可以入轮回,自在的选择她的去处了。
她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她给醉花准备了一句诗:万事万物轮回道,自修自善得真章,自古谁人不离别,且能信,魂飞魂远魂成圆。
备注:以后少哭鼻子吧挺大个老爷们了。
醉花问她,她要去哪。
她说,那可能是一个继续修行的地方。
她消失的时候醉花正在睡觉,张桂枝的魂魄入了轮回。
她在入轮回之前又回头望着一眼这城市。
大概,这一眼就是万年。
第114章 自己的世界(1)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世……
流冰海打开门的时候,一道浓浓的烟雾气滚滚扑来,浓雾散开,雾面后的流冰海的脸像一张被画了五彩斑斓的画卷的脸,似乎有人在这张脸的背后指手画脚的说:快看啊,这脸像脸谱一样,快来看呐。
流冰海伸手推开脸前的浓雾,反手又在脸上抹了一把。
微微一笑,心里忽的涌起一丝冷气。
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被自己损坏的世界。
前面的栅栏两旁是深不见底的鸿沟,鸿沟里有一湾浓浓的泥潭,泥潭是黑红色的,黏黏的液体像吐着丝一样,覆盖在不可测深的谭面上。
流冰海注视着这湾泥潭。
耳边传来贱贱的声音:“眼熟吗?”
她嘴角弯弯,眼前已是模糊又熟悉的一切。
这是她自己的世界。
完全自己的世界。
她知道有一天会回来,却不曾想,真的回到这里的这一刻,这世界却又陌生的近乎可怕。
故事是这样的:
原主叫流冰海,也就是她自己。
她出生在目前所示的这个泥潭附近500米处的一户小农庄,农庄主人是他生父,不过他一出生就被转送给了庄里的马夫,倒不是因为女儿身,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后背携带一块月牙印记,这月牙却如獠牙一样,颜色发黑,带着狰狞的面孔,被庄里的教父说是不好的象征。
不好的命运只能被送给下人。
不过流冰海算是下人的下人,马夫收养她之后,并没拿她当女儿养,只当是个干活的小丫头,不过马夫脾气很好,只是胆子小了些,没有拿她当女儿只是因为怕给自己的家庭招来祸患,但平时对她不算苛责,日子倒还说的过去。
马夫有个儿子,叫柯德。
听起来像个外国名。
柯德从小与世无争,看起来很好欺负,其实城府蛮深,只是不善表达,也懒得和周围人计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走人。
柯德以“小怂包”的身份长大。
流冰海看不惯他这副德行,经常拿着大铁棍把那帮欺负他的小屁孩赶跑。
小小一个小瘦人儿,撒起脚丫子来跟匹野马似的,脚底生风,两条腿像风火轮儿。
柯德在后面吞口水。
流冰海后来做任务时,把每个女主都变成了自己的性格,但她是有克制的。
因为自己的性格,给自己招来了很多灾难。
柯德后来爱上了这只风火轮儿。
他不明白小风火轮儿怎么有那么大威力,所向披靡,力大无穷。
流冰海的名字也是马夫给取的,理由很简单,农庄挨着旁边这座泥潭,冬天的时候,泥潭也结冰,上面结一层神奇的冰渣,下面是奇怪的泥。
流冰海长的很清透,像冰渣一样。
不过脸上没有泥。
本来,柯德追风火轮儿追的暗度陈仓,不想半路杀出一只鹤。
有一天,农庄里来了个外地小孩,叫陈德。
同样都是德,陈德可比柯德虎多了,属于混不吝那种,像个小痞子。
可脸蛋却是极鲜美的,白里透红,像豆腐被玫瑰水泡过,很让人垂涎欲滴。
鲜嫩的小痞子总是很招女孩喜欢。
流冰海爱上了小痞子。
打南边来了个喇叭,意味着打北边会来一只喇嘛。
陈德是从南边来的那个喇叭,不久后,北边的喇嘛追过来了。
一个脸上有蝴蝶的女生突然出现在流冰海眼前。
庄里人都说,脸上有蝴蝶,此人不好惹。
蝴蝶女孩叫天天。
她说自己只能天上有,她看着流冰海的眼神饱含杀气。
天天和陈德是外地同乡。
不过他们那个乡,说来很神奇,是流冰海从没听说过的名字,她在地图上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个乡。
莱花乡,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国度。
陈德说,在他们那个乡,蝴蝶是可以开口说话的,松鼠也能和老鼠在一起愉快的玩耍,大人与孩子之间不分长幼尊卑,儿子可以管爸爸叫大哥,妈妈用土柴火做饭,柴火里的大鹅躺在大锅里舒服的跟蒸桑拿一样。
蒸桑拿,这个词当时流冰海听柯德说过。
柯德说那是很远很远的人享受过的玩意。
城里人和莱花乡,这成了流冰海心中非常神奇的东西。
有一天,她提了一壶热水灌进木桶里,水蒸气上涌,她盯着桶中的雾气,让那雾打在脸上,她发现雾面中的自己很好看,就像一只水仙花。
忽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她的脸瞬间跌落进桶里。
再出来的时候,脸颊滚烫发红,天天的黑蝴蝶嚣张的对着她。
陈德是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来到这里的。
吵架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让他娶天天,他不娶。
这算是逃婚?
流冰海问天天:“你干嘛。”
天天冷笑一声,黑色的蝴蝶像是散发出了鬼魅的光。
还没等她说话,流冰海右臂往前一拧,直接把天天卷了起来。
天天没想到这姑娘手劲儿这么大,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两个女孩幼稚的厮杀起来。
但流冰海不知道,黑色蝴蝶在莱花乡是富贵的象征。
她只要呼唤,家乡就能听到来自远方的求助。
从莱花乡赶来的族群,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只蝴蝶的印子,透明色,没有天天的蝴蝶那么黑。
他们聚集在这里保护他们的守护神,他们专为黑色的蝴蝶而来,只要蝴蝶的翅膀扇动,他们就会在这里洒下一张网。
流冰海以为他们只为了天天而来。
这样一场爱情的战争,始料未及。
莱花乡的蝴蝶女孩有族群保护,可农庄中的这个女孩,是不详的代表,孤身一人。
结果可想而知。
流冰海脸上带了一道伤,但是这个伤口不会结疤,它在那挂着,冒着血泡,皮开肉绽,展示给所有人看。
莱花乡战斗的姿态很像画卷里蓬荜生辉的背景,他们手舞暗绿色的大刀,长衣飘动仙风道骨。
不详之物却有一道红色的伤口,那道伤口蹙开,咧出一个巨型的红痣摧残耀眼。
她认为这道伤口唤醒了她“不祥之人”本能的对抗,她勇敢的参与这场战斗。
莱花乡的人各个貌若天仙,身手了得,她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保住小命。
天天说,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只要她想的,她就要得到。
流冰海却不信这个邪,她问陈德,你爱我吗。
陈德不知该怎么说。
他从莱花乡走出来,是因为受不了那片乡土,他在莱花乡并没有蝴蝶的印记,甚至连透明色的印记也没有,他并不能像莱花乡的人一样可以手持大刀从空中飘起来。
甚至,莱花乡的人还想要拿捏他的人生。
他只想跑。
流冰海说,别怕,我护着你。
但是天天轻蔑的眼神一下就把流冰海淹没在人潮里。
她算哪根葱。
莱花乡的人追得流冰海无处可躲,她藏进了一个地窖里。
地窖是一个琳琅满目的宝箱。
她竟然发现了庄里一个巨大的古墓,墓地里全是宝贝。
她拉着陈德一起躲在这里,有了这些宝贝,他们这一生吃喝不愁,还能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她也不用在农夫家干那些要命的苦活了。
她每天在墓地里面挖宝贝,给自己和陈德囤积后半生的用度。
可是,一段时间之后,莱花乡的人竟然也发现了这个古墓。
是陈德告诉他们的。
他没有选择流冰海。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乡土。
莱花乡拼死抢夺起庄里的宝贝,流冰海这个“不详之身”从此更加不详,也变成了庄里的罪人。
她与天天,农庄与莱花乡,陈德与柯德,从此势不两立。
她犯了错,本来该杀,但,庄主给了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她被庄主赋予了保护墓地的任务,从一个万人嫌的“扫把星”变成守护墓地的将军,她要帮助农庄占领好这个藏宝箱。
可是这时候,巨型怪兽降临了。
空降的郭氏家族在地图上勾勒出这片土地时,特意在古墓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这注定是一片不一样的乡土。
柯德一直跟随着她,护她左右,但她心里除了被背叛的恼怒,还有对陈德的念念不忘和余情未了。
她的不详之身终究会化为一种力量,成为战斗代表,成为农庄的领袖。
她的生父是农庄的主人,虽然他因为她的“不详之身”从不肯承认她的身份,不过生父还是对她说,你是农庄的后人,你对农庄有你的责任。
她是农庄花木兰,一切顺其自然。
在莱花乡、农庄和郭氏三家对抗的时候,她的剑心选择了郭氏,她刺死了郭氏首领之子,她脸上的那道伤口,随着郭氏首领之子的死亡而突然愈合,似乎她的另一条路开始了,她头上的光照得她眼睛生疼。
天天在一旁看着她,问她,你不后悔?
她抬起头,说,后悔什么?
天天并没有说话,那只黑色的蝴蝶冷酷闪耀。
她说:是后悔把陈德带进这座古墓,还是后悔,在郭氏的剑即将碰到陈德的时候,我选择了刺死他?
天天美丽冷血的表情不为所动。
流冰海冷笑了一下。
她知道,天天问的,应该是爱上陈德。
她不知道那是较劲还是真情,总之,她爱他,没有后悔这一说。
于是,她的路被改变了。
郭氏首领之子陨落,郭氏的目光对准了流冰海,郭氏与莱花乡的乡主约定,只要联合起来攻击农庄,铲掉流冰海,郭氏便与莱花乡握手言和,古墓中的宝物,郭氏只拿20%,从此封战。
二对一的大战从此开始。
农庄是一个小庄,能与郭氏对抗的人寥寥无几。
流冰海像一只视死如归的巨兽,擒贼先擒王,几场战争之后,她竟然又对准机会,一手刺死了郭氏首领。
郭氏落败,莱花乡对流冰海的狠辣望而生畏。
至于她的武功是怎么快速成长到这么谜的程度,无人得知,大家只知道她是一个单刀杀人的狠女子,谁的头颅架到她的手里,就是架到了刀上。
庄里的人怕她,不敢再喊她扫把星。
莱花乡的人也只能远远观望,未再草率的挑衅与靠近。
同时,她的“丰功伟绩”也传到了遥远的城外。
她被大中城的城主选中,作为大中城公主的贴身护卫想要招纳进城,每年俸禄诱人,有良马可骑。
她很犹豫。
她这一去,就见不到陈德了。
柯德一直问她,我的海姐,你到底喜欢陈德什么?
她说,骁勇善战,长得好看。
柯德说,我现在也善战,长得也不赖。
流冰海沉默了。
柯德喜欢她,但是,他只是她愿意护着的蠢小子,爱情这东西没什么道理也没什么先来后到,或者,她就是爱他并不爱自己的样子。
她找到陈德,对他说,如果你不爱我,我就杀了你。
陈德说,你杀吧。
她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走了,如果这片农庄里藏着她根本捉摸不透的秘密,她宁愿到外面去走一走,好歹,还有无数粮票。
她去了大中城。
走之前,她放话,谁也不许惦记那座古墓,就连庄里的人也不许,如果莱花乡的人抢了她的古墓,她就杀了天天,她心狠手辣,说到做到。
莱花乡可以没有钱。
但不能没有天天。
天天是他们的守护神,是他们的月亮,是莱花乡可以长久存在下去的命脉。
那只黑色的蝴蝶,是上帝的赐予,是蝴蝶长存的根。
她去了大中城,大中城的公主对她非常好,也很信赖她。她见识到了农庄之外的世界。
大中城的城主是个特别有血气的男人,他要守护的城池,任何外人不可入侵,他和流冰海一样“心狠手辣”,要杀的人绝不留情。
他有三个儿子,洪辣,洪缅和洪涂。
分别是老大、老二和老三。
老大是未来的城主,心中只有事业版图,老二不学无术,却非常喜欢她。
和农庄的柯德一样喜欢她。
他把流冰海骗到自己身边,说只要肯做他的女人,哪怕就一次,他就满足她的一个愿望,只要她的愿望不是大中城。
流冰海说,我的愿望是另一个男人。
他便说,只要你做我一次女人,我就让你得到那个男人。
她真的动心了,不过她怕他诓他,始终都对这种既吹牛也不肯上税的流氓敬而远之。
转眼三年过去,她在大中城的地位如日中天。
大中城却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入侵。
入侵的人额头上都有着一只白色的蝴蝶印记,他们杀进这座城,功力高超,她却看见他冲在前面如一匹骏马。
他何时成了白蝴蝶的人?她不懂。
白蝴蝶要侵占这座城。
据说这座城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得到后山仙灵的人,可以坐拥未来几座城池,成为一统天下的王者,大中城的城主也一直在寻找那个仙灵,可惜没有结果。白蝴蝶族人冲进大中城,拼死抢夺,城中的树如血染得一样,红色淹没了整个大中城。
白蝴蝶实力很强,但终归敌不过大中城城主设下的天罗地网。
这一次,她没有心软,也没有再护他,她为大中城效力,披荆斩棘,将冲锋陷阵的他打断了一条腿,成了一个半残。
他苟延残喘,没有招架的余力,被扔在了亚漠河的一端。
血流了两侧,白蝴蝶族人跑的跑逃的逃,他却断着一条腿,跑不了也逃不掉,垂死在河畔。
白蝴蝶族人落败,她用草芥把他盖上,回城复命。
几天之后,她回到亚漠河,看到落败的他依旧躺在草芥里。
她把草芥拿开,那张熟悉的让她无法忘记的脸,再次出现。
他很疲惫,如一条丧家犬,一条腿垂着,身子两侧沾满了灰尘和杂草,嘴角的血已经干透了。
他看着她,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眼神。
白蝴蝶已经落败,他不过是蝇营狗苟。
她把他的腿拉过来,用麻袋把他套住,扔到了一间茅屋里。
流冰海把他的腿固定住,给他接骨,每日给他换药。
一个月后他能站起来溜达,一瘸一拐,还是个半残。
他还是一条废腿,像原先那样活蹦乱跳是没戏了。
他对流冰海说,谢谢你救了我。
流冰海看着他,心中有三分恻隐。
她已经是大中城的人,私自收留落寇本是违规,但是,她动了这份恻隐,她就受着,看到他嘴角干透了血迹的时候,她想留他一条贱命。
“你走吧。”流冰海对他说,“回到你的乡族,以后再进攻,我们再打。”
她留他一条命,让他回乡。
以后生生死死杀杀打打,她全都奉陪。
此时她已是大中城赫赫有名的护卫了,她的剑,不想碰已经落草为寇的爱过的人。
陈德却说,他不想走了。
他想留在这里,落草为根。
他说他累了,这十几年逃逃杀杀打打,他已经累了,他坐在茅屋里,安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星星真好啊,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什么也不做,哪怕是断一条腿,残残废废,也真好啊。
她说你想留在哪里。
陈德说,方便的话,就在这里吧,可以吗。
流冰海笑笑,把他丢到了城门外的茅草房里。
在大中城,还有那个古老的传说,山后面还有人人想找的仙灵,他想留在那里,浑水摸鱼,她可不容。
他很知足,在城门外落了脚。
流冰海有出城门的钥牌,偶尔会到城门外去看看这个“狗苟”在做什么。
他给她讲白蝴蝶的来历,黑蝴蝶的由来,在莱花乡,黑色的蝴蝶被奉为神灵,据说身上有黑色蝴蝶标记的人,他们有着别人看不见的蝴蝶尾巴,扇动翅膀,就能得到神灵眷顾,莱花乡的人便会保护他们。
而白蝴蝶,则是与之相配的另外一个群族,当黑蝴蝶实力不够的时候,白蝴蝶便会加入一起战斗。
天天是残存的黑蝴蝶女孩之首,莱花乡的人都愿意保护她。
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他有他的苦衷。
大约是惧怕、畏惧、恐惧之类的,无法掌控的担忧。
他的腿无法复原,但他已经不想管了,住在城门外的茅屋,他无比安心。
流冰海时常给他送饭,但只要他敢靠近城门接近后山,她便会举着她的剑,让他死个痛快。
她倒要看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他从此都只看星月,不谈其他。
有一天,他突然对流冰海说,我想抱抱你。
她一愣神,他突然把她揽进怀里。
第115章 自己的世界(2)开始吧
日月无光,天下不过有个声音在耳边戏谑,随着他无奈又深沉的呼吸,戏谑慢慢归成一个圆。
他的怀抱非常温暖,还带着哭泣声。
她不知道这个抱抱算什么,但她愿意被他抱着。
她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非常坦诚:我也不知道,应该不讨厌吧。
她挺开心,如果他说一些非常爱她之类的话,那真是虚伪得可怜。
她又问他,那你为什么抱我。
他又说: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想抱一抱。
她冰冷美丽的脸上流下一滴泪,好像也扇起了蝴蝶的翅膀。
他在城门外一住就是一年。
这一年他们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平平淡淡,和和美美,他的腿伤经常酸痛,她给他换药,疏通筋骨,他在这里,养了一年的伤。
一年后,他突然消失了。
看着空旷的茅屋,她发出淡漠的笑,他终究还是走了,养好了腿伤,回到他的故乡。
这没什么,这都在她的预料之内,这没什么。
她等待着哪一日他提着大刀再次入侵,她定一如往日,与他坦诚交战。
她这样对自己说。
她继续在大中城做她的护卫。
只是随着年龄渐长,身体素质不如以前,可她的修为在大中城得到了提高。
大中城的修为分为大六级和小六级,她不足一年的时间就突破了小六级,到陈德来了又走,离开两年之后,她身体虽然不如之前,却还是修到了大六级,她武力值爆表,全大中城无人能及。
她知道他披着军衣终有一天还会到来。
当她看到他断着一条腿,与黑蝴蝶、白蝴蝶族人双族混立,融为一体,朝她奔来,她冷漠的微笑,曾经蝴蝶扇动翅膀挂落在睫毛上的那滴眼泪再次融化。
它落到地上,踩着冰霜雨露脚驰飞马,她一如当年,与他厮杀。
但她输了。
这一次,没有王冠加持,她从马上摔落,手中的刀柄落到敌人手里,黑蝴蝶族人抢过手柄,剑心对着她。
万剑齐飞马儿奔腾,她被打得七零八乱,半条命尽废,差点惨死城中,幸好赶来的护卫拼力抢救,留下了半座城。
从此,大中城的一半落入贼寇之手,半条命残存的她不再是英雄。
她只剩半条命了。
可她还得活着。
也不是她想活,可她没有自尽的习惯,上天给她留了多少命,她就活多少,她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如同刀眼,舔也舔不完。
她留在大中城里养伤。
她不知自己是否难过,可是,在她被打废之前,她看到他离得老远望着自己寡淡如水的样子。
这没什么,她还是对自己说。
不过是各自为营,各为其主。
一年后,她伤势好了一半,她不再爱他,只是她不明白,修到大六级的她怎么就输了,怎么就落了马,而且这难以愈合的伤口,修复起来真是缓慢得让人作呕。
她留在大中城里寻找答案,寻找能解决自己疤痕的草药,她经常想起和陈德初见时的情形,还有农庄的故人和古墓,但比起自己的满身疤痕,那些都已不再重要。
自己一出生就带着“不详”的征兆,历经磨难,实在正常。
大中城分为两半,一半为原城主的地盘,一半为黑蝴蝶与白蝴蝶族人的地盘。
不知黑白两族是否会继续纷争,但她现在只想养伤。
原城主对她不错,虽然她武力值衰退了很多,依然为她好好疗养,安排医者为她医治。
她只是农庄的“不详之身”,换了一个地方,就是行者,是英雄,这世界真是神奇。
不知是事态变化快还是怎么,原城主竟然对她产生了感情。
他想纳她为外室,就让她好好的养在城中疗养。
她觉得十分荒谬,她待他如君主,他却想睡她。
她婉言拒绝了他。
可是,她被原城主倾慕的消息传了出去,周围人都待她更好,为她疗伤的医者也与她越发亲近起来。
医者是位老人,发现了她身上被视为“不详之身”的棕色星符。
他愣了好久。
这不是一般的标记啊,带有棕色星符的人,身体中的血液与旁人不同,是修炼修武的扛把子,旁人闻上一口她的血,都能恢复武力值。
闻上一口她的血,就能恢复武力值,这句话让她一下顿住。
她愣了三天,问医者,她身上的血,对黑蝴蝶族人是否有利?
医者并不知道。
他是大中城的医者,忠心耿耿,不敢与黑白两族有任何瓜葛。
她又问,知不知道陈德现在如何了。
医者并没见过陈德。
但他听说,黑蝴蝶族人的族长后裔,一个叫天天的女孩,身旁有一位貌美俊朗的少年作伴,听说那少年战功赫赫,是族中的英雄,二人是否成婚并没有传说,但那少年是个瘸子,只有这一点瑕疵。
他曾经被她打瘸,现在她被他打残,不思量,自难忘,她接受这一切。
只是,他在茅屋内抱着她,说的那些话,度过的那些日子,终归又是一场谎言。
她收起刀柄,专心养伤,不再想他,只是,忍不住天天哭,每天都哭。
医者给她上药的时候问她是否太疼了,她说疼,真心是疼。
医者下手轻一点,她还是疼。
那究竟是对爱的茫然,还是对这世界,她已经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别无选择。
两年以后,她终于养好了全部的伤,她回到原城主的身边专心护住,用贴布把自己的棕色星标护住。
这世界,有人说你不详,有人说你珍贵,有人待你虚伪,有人诚恳却想睡你,什么都是假的,什么也看不清,那么钱财总是真的。
她放弃了原城主的感情,做他身边的护卫,独自掌握兵权,与另一半城的城主势不两立。
早晚有一天,她要那一半的城回到原城主手里。
她野心越来越大,每月从城主那里索求的钱财是以往的两倍,城外还有很多小城,打下一座城,她便要上一棺材那么多的钱。
她努力的恢复自己的武力,用各种小娄娄来提升。
有时候在城外打城的时候,也会遇到他的人,她无情的能量迸发到宇宙之中,毫不手软的抢夺着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有时候他赢,有时候她赢,城外的小城,无名无主的越来越少。
他赢了,便由他夺去,她得到的还会更多。
但是,她因那一次的伤病所失去的武力,却要用数年才能修回来。
这五年,她过着痛不欲生的生活。
那些伤口结的疤一个个脱落,每脱落一个都留下一个印,到了夏天,这些印痕会浑身瘙痒,冬天会灌进寒风。
但这也是她修功的好时刻。
孤独和冰冷练就她成为更强悍的人。
她不难过,也不悲伤,她只想要那座城。
五年后,她披着一袭红色战袍,冲向另外的半座城。
天天已是那里的城妃,她杀进城堡中时,天天还在捧着黑色蛋糕吃的津津有味,身旁的婴儿床躺着她和陈德的孩子,孩子的脸上也有一枚黑蝴蝶的印记,象征着胜利与和平,只要黑蝴蝶在,黑蝴蝶族人就不会死,莱花乡的精神就可以长存。
她曾经在那个茅屋问过陈德,黑蝴蝶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说,代表着一种技能,黑色的,不会腐朽的进攻之力。
她又问,那莱花乡的精神到底是什么。
他说,大概是一统天下,霸占满城。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骗他,但她想说,你们没机会了。
战火纷飞,天天的惨叫声使得原本平静的半座城突然炸出了所有的族人,她知道黑白不会永远和谐,这一战,是黑杀白还是白杀黑,他们随便,但是她,只想刺死这个看起来就讨厌的带有黑蝴蝶印记的女人。
她怀里的襁褓哭声连连。
半座城一片杀声。
然而,天天是有黑蝴蝶保护的。
她的剑根本靠近不了这个女人。
只要靠近,对方便会有一道屏障反弹,她的剑顿时无力,只能后退。
这完全出乎意料。
如此这般,她还费劲全力去杀些个谁。
她盯紧了天天怀中的婴儿,咬紧了压根。
婴儿身上的蝴蝶势力还未形成,她的剑刺过去,能够碰到他的头,那是个男孩,如果长大,应该是族人的头领。
但那是个孩子。
是他的孩子。
她的手顿在半空下不去,她从不欺弱,一个小脑袋瓜,她犹豫了,她看到天天越来越狰狞绝望的面部。
陈德终于来了。
就在她与天天周旋了一会儿,终于要刺穿那孩*子脑瓜子的时候。
他先是一脚踹飞她,而后护住身后的母子。
多年不见,他的武力涨了很多,瘸了一条腿,不变的是他永远的无情和冷漠。
他护妻心切,对她冷漠,这没什么,她依旧对自己说。
她要这座城。
她与陈德杀飞到城堡之外。
那是无法形容的血腥。
她双脚踏着尸体向前方望去,左右两侧兵力的臂上都插满了剑,痛不欲生的倒在血地中,远处传来兄弟们大声的吼叫,这吼叫声让她更加清醒,她要夺回这座原本属于他们的城。
她认准了他,与他厮杀,无数回和的周旋,从天亮打到天黑,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没有任何人能切断这场战争,擒贼先擒王,她要杀的就只有他。
轰隆的天响,打了雷,雨水瓢泼而下,刺痛了她的旧伤。
她血流满臂,泪和雨不分彼此。
这场战争一打就是半年。
半年之内,死伤无数,她的手被砍折了两次,她也把他的筋脉刺穿,半年之后,她骑着战马再次奔腾,万剑齐飞,她甚至听到轰鸣响,那是炮火的声音。
她打下了这座城。
她真的打下了这座城。
可是,她已经遍体鳞伤。
她把这座城还给原城主,用了五年多的时间。
这五年,她的身体像千疮百孔的倚楼,伤痕遍体之时她苟延残喘得只能趴在地上呼吸。
她已不再年轻,可心中那座沉重的大山从没褪去。
是她的一时“恻隐”留了祸患,让城主损失了半座城,她要把它夺回来。
她被砍折了一只手和两只脚,心心念念的还有农庄那座还没来得及占领的古墓,她血流满地,却额头光洁,他是主动放弃的,似乎是不想看她这条命就这样废在这半座城里。
后山的仙灵,他可以不要。
只要他妻儿平安,尚可。
听到他这么说,她冷漠自嘲的笑容慢慢爬上脸庞。
他的妻儿平安,可他心中可曾有爱?
她鄙夷又嘲讽的笑容对准了他质问。
他反问她,流冰海,那你又爱过吗。
她愤怒的发梢蹭的一下撞到脸上,她怎会没有爱过,十年前,她带着他藏进古墓,她为他跳了农庄习俗的沾衣舞,那是新娘才会给新郎跳的舞,她早把自己托付终身,但他,又何曾看过她一眼。
她忍住,三缄其口,反问他,那你,又爱过吗。
他不说话,眼中一片淡漠。
我没资格爱,他说。
于是,他脱下了他的战袍,在他的后背上,是一个绿色的胎记,他不是黑蝴蝶,没有黑蝴蝶的印记,可他是莱花乡的人,在莱花乡,他是仅存的,不被蝴蝶族保护的后人。
他的祖先在莱花乡犯了错,被打入地网,从此,他的后背上就有了绿色的标记。
只要他活着,就要逃跑,他逃出莱花乡,逃到农庄,他只想找个地方躲着,怎会希望被两个姑娘看上。
他有资格爱吗,他没有。
可他有资格选择他的路。
他是绿林人,一种注定要隐秘、逃跑的人群。
绿林人在很早便被黑蝴蝶人设置了障碍,他这一生,都要不停的逃亡。
如果留在莱花乡,便会同行尸走肉,为他们所用,一生为奴。
可他知道,有一种人能救他。
当他看到流冰海身上的棕色星标,他就知道,他可以吸她的血,吸她的光,吸她的能量。
是的,在那一晚,她趴在他怀里,而他动了情。
因为动了情,所以看到了她衣袍里面的星标,他需要能量,他有什么办法呢,他需要能量。
讲到这里,他竟然毫不畏惧的凝视起她。
字字珠玑。
如果你爱我,何苦为难我,何苦一次次的杀进城,与我为敌,你可知,我对着你的剑心,有多颤抖。
放弃吧,你输了。他说。
她却不肯认输。
她已输了一次又一次,感情不得力,她便去攻城,攻城失败,她还可回去当她的护卫,岂轮到他在这里羞耻、侮辱、否定她。
“是你吸了我的血,我才武力衰退。”她说。
他一脸平静:可是我也没办法。
“为什么。”她忍着不适,“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在城外的茅屋时,不选择天长地久的吸食我。”
为什么,还要回到黑蝴蝶的身边,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她问到他无力回想。
是因为野心?他想。
他摇摇头。
他看着她的眼眶,逐渐红润起来。
他是绿林人,终其一生要为莱花乡卖命的,他不能一生一世的逃,也不能,一生一世吸食她的血。
如果她没有星标……
或许,他可以在她的手里度过残生。
但是,她有星标,在他身边,她会死。
他宁愿她死在战场,不愿她死在他嘴里。
也或许……他就是忽然有了野心。
他要拼要杀,要成为莱花乡的鼎立,她那些血,足够他站上顶峰。
他的眼眶红起来,越发愤怒的对着她吼叫:你这一个婆娘,究竟要纠缠我多久,才能放过我的妻儿。
不详之身,她再次想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转头拖着残伤的身子爬到大火前,抄起被火燃过的剑,转动手腕,朝男人的方向抛去。
不知哪来的暗器,怼住了这把剑,顶回她的腹部。
剑横着扎进她的腹部,肚皮周围的血,像之前陈德嘴角的血,凝成一片海。
眩晕之际,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奇妙。
身上的棕色星标,有人说它不详,有人说它能续命。
她爱的人,质问她何曾懂得爱,她压抑了自己半世的情爱任他风雨飘摇来来回回,而他,只送她一句“愿我妻儿平安”。
她要攻城要宝藏,可她最后还是输了。
就连她最初的心动,也只是笑话。
她想送他的最后一剑,却只能刺进自己腹中。
他红着眼眶,不知是愤怒,还是焦灼。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和他红色的眼眶融为一体。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弥留之际,她听到耳边有人说:娃儿,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死吗。
她没有选择死啊,她选择的是爱情,是城堡,是美好的生活。
那个声音还在问她:娃儿,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死吗。
或许,她最初的选择,就是死路一条……
她已经不知道了,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委屈又冷漠。
她摇摇头。
她这么自强不息,才不会去死。
后来,她就成了那个声音选定的宿主。
她要做满七个任务,系统就答应她,送到回到自己的世界,再好好过一回。
她想,也许很多人重来一回,都能过好别人的人生,但却永远过不好自己的。
因为在别人的世界里,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就没有纠结,没有不舍,没有为难,没有难弃的伤感。
可她依然想回到自己的世界看看,看看年轻时候的自己,那张单纯又执拗的脸。
再后来,她经过了七世。
这七世,都和她相似。
从一个不被父母善待的扫把星。
到要自己打拼世界的大方脸。
做了“第三者”的范恬。
在山庄修炼技能、身份特殊的大公主。
还有那只鬼,那只遭遇了背叛的女鬼张桂枝,以及被爱人砍断了树根的树灵。
他们身上,都有自己的影子。
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在别人的世界里,她其实应该不会难过。
她们都有自己的影子,她们却终究不是她。
可是到了回来的那一刻,她还是会难过。
因为她发现,在那些人的世界里,她不再有感情,却体验到了感情。
那个爱着自己的锅盖头哥哥,追随着自己的大公鸡,保护着童潇潇的铁瓷闺蜜,和树灵三生三世的情。
都曾让她动容。
所以,虽然在她的世界里,她输了,可她还是想回来看看。
如果会痛,那就是她的命吧。
这一次,她绝不再贪恋宝物城堡和古墓。
系统:那就开始吧。
第116章 自己的世界(3)流冰海回到了自己的……
流冰海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眼前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泥潭,泥潭对着她,冒着雾气,从泥潭深处似乎能传导出浓重的人类般的呼吸。
她望着这片泥潭,耳边是贱贱的声音:怎么样,眼熟不。
她觉得刺眼,甚至不想睁开。
后面就是农庄。
她回身,走到草垛旁,坐下,不想靠近那个农庄。
她还没想好怎么过,甚至根本没想过。
系统好久没出现了,结束了七个任务,送她回来,它似乎又猖狂起来:你咋了,快去做任务。
它还记得第一世,她掉进泥坑里,舔着脸骂她。
现在怎么在发呆。
流冰海靠着草垛,放声大哭起来。
哭的泥潭震天响。
她也没想到自己回来的第一步是放声“歌唱”。
可她实在太累了啊。
这一世世的真尼玛太累了。
而且又回到这个世界了,她好委屈。
想到那个满身疮痍的自己,她真是好无助,好无能,好委屈。
在别人的世界,她尚可不用做自己,只帮别人做好别人就够了。
可回到自己的世界,她却要做自己。
在别人的世界,一切都有标准答案,她按规章办事,按幸福的标尺去执行。
可自己的世界,什么才是标尺?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委屈。
她觉得把那个男人宰了算幸福,她能宰不?
她开始放声“歌唱”,悠扬的歌声震天河。
她从没想过回来的第一天是歌唱祖国的大好山河。
系统说:你别哭了。
这怎么还哭起来没完了。
她的声音慢慢便小,变成细小的哽咽,过了会儿又哭起来没完。
系统头都大了,早知道是个爱哭鬼,就不收她了。
不是一个冷酷绝横大女主么?
“再哭,我就把你送回你输掉战争的那个战场了。”
她不哭了。
她忍住,小声的抽噎,过了会儿,对系统说:你真坏。
系统不知如何作答,她也会撒娇,还娇滴滴的,说它真坏。
系统把准备好的奚落收回腹中。
她靠在悠悠的草垛上,望着蓝蓝的天,多好的天啊,泥潭虽然很糊,可是天色真清澈啊。
她靠着草墩,慢悠悠的说:你说,人真是奇怪啊。我背上的棕色标记,生父说那是不祥的征兆,我生下来,就被送给马夫做下人了。
可在另一座城,有人说那是勇猛的象征,还有人用它来补血。
只不过,在所有人眼里,我好像,确实都是该逃离的对象。
说完,她沉默了好久。
系统愣了,她在跟谁说话,跟它吗?
可不是么,但人家张琴后来不是也遇上锅盖头了,你莫要在这里自怨自艾。
它刚要张口,流冰海又道:我说真的。
真是奇妙啊。
如果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可能,也可以不是一个人人都逃离的对象。
我要去哪里找到那个世界呢。
系统听到了,大声呼唤:现在就是那个世界!
呵呵,流冰海苦笑一声,哭够了,伸了个大懒腰。
这辈子,她不想再打打杀杀惜金如宝,做什么战斗英雄了。
她想当个小菜鸟,老老实实爱一场。
系统:还爱?
它大声叫。
流冰海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她这么好看,不会没人爱吧。
泥潭实在是很糊,她走到河边,河面还是比较清透的,她对着下面照了照。
多么干净剔透的一张脸。她摸了摸这张脸。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自己。
已经快要不认识了。
她的心跳很快,就快要跳了出来,好像这个自己是偷来的,是借来的,可是,她明明就是活生生的自己。
那颗褐色的小痣还在,挂在嘴边。
鹅蛋形剔透的一张脸,上庭饱满,山根突出,杏仁眼中透露着难得的几分孩子气,而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鹰一般的眼神。
鼻梁直挺挺的,比普通的美女多一份英气。
大概是历练久了,再回来,眼中多了一份成熟和笃定,万事不惧,百毒不侵。
她笑了笑,河面中多了一份天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这是真的还是梦,还是系统在和她开玩笑。
或者,这只是一个游戏,她只是回到了游戏的画面。
一个和她原世界配置一模一样的游戏。
她懒得想了,还能再爱自己一回,总是不错。
说不定哪一天,一觉醒来,游戏结束,这个世界不复存在。
她别过头,站起身子,往农庄的方向走。
农庄并没有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冒着袅袅炊烟。
它很平静,有人在劳作,有人在睡觉,人烟稀少,绿草茫茫,白雾迷离。
偶见几只牛羊在草坪上行走,和任何世界的普通农庄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第一步该去哪里。
她问系统:你说,我先到哪里去?
系统头又大了,问它干什么,它只是来监督她的。
系统说:我怎么知道。
流冰海:可是是你带我回来的。
顿了一会儿,系统道:流冰海,你不要玩儿我。
她俏皮的嘴角笑了笑,不怀好意的拍了拍头。
在这个世界里,竟然,系统,是她唯一的亲人。
说说话都不行,真抠。
想了想,她还是先朝马夫的住处走去,那是她原先的家。
她生下来就被送到这里,在这里长大,这里应该算是她的家。
她走进那个破院子,院子里没有人,接着她走进自己睡觉的屋子。
刚一进门,就和马夫相撞。
他好像在找东西,看见流冰海,也不惊讶,只是说,“海子,你回来了。”
流冰海淡淡的嗯了一声。
岁月让人恍惚,看到马夫,她一瞬有些恍惚。
但还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她和马夫没什么恩怨,马夫老实巴交,没有苛待过她。
平时就让她喂喂牛马,做做饭。
其实想想,原先也没有人真的在武力上苛待过她,都是她打别人。
马夫交代道,“来你屋找把剪子,一会儿你记得去把牛喂了。”
“嗯。”流冰海答应。
马夫便出去了。
这是她从小到大都居住的房子,有点破旧,但是不潮不霉,也没有老鼠。
她坐了一会儿,又发了会儿呆,便在系统的提示(吼叫)下,出去喂牛了。
牧草还在原先的地方,她拿上几支到牛棚里,一共五只牛,一脸忠厚可靠。
她把牧草放到它们嘴里,一边喂牛一边跟系统说,“这牛每天得喂个两三次,不然它老饿,和人一样。”
系统默默听着,没说话。
“你可能没见过这个世界,带你转转。”
既然回来了,就冷冷静静的重新开始吧,她吐了口气。
流冰海仔仔细细喂着每一头牛,这几只牛她从小就喂,按现在的时间点来说,她大概20岁,喂了有七八年了,也是几只老牛了。
喂完,她拍拍牛头,走到牛棚外。
农庄是蔚蓝的天。
喂完牛,她把马棚收拾了一下,又去把柴火烧上,准备待会儿做饭用,然后就在院子外面的小树上面靠着,歇着。
这里的空气中带着草的味道,她以前也是每天干完活习惯性的在这里靠一会儿,看看蓝天白云再想想自己身世,有时候心里堵疼的只能和牛说。
现在可算是清净了,只想安静的在这儿靠着,什么也懒得想。
你该去做饭了,系统提示她。
她刚释放的心情被它给打破了,她又拍了拍自己脑瓜顶。
去厨房做饭,一大把豆芽,一大把米,这里习惯吃豆芽炒米,很特别的味道,米不用蒸,直接下锅炒,干巴巴的,像蹦豆似的在锅里蹦来蹦去。
流冰海炒完蹦豆盛出盘子,再炒个馍片,这里的人爱吃干巴巴的东西,长的却都水灵灵的。
想了想,再做个鸭蛋汤,鸭汤往锅里一扔,放几个姜片,咕嘟咕嘟冒开了以后扔一把蒜和咕咕菜,咕咕菜是他们这里才有的东西,黄色的,蔫巴出溜,像其他世界的蒜黄。
然后她又跑到厨房外面看了好久的天,好好的喘口气,从今以后,她就又是流冰海了,这一把云彩也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哪里都是王国也哪里都是故乡。
她脑中有个信号在闪,脑袋激灵了一下。
她只是回来做菜鸟的。
晚饭的时候,两菜一汤,正常的马夫标准,柯德也在场。
很久没想起过柯德了。
那时他是个怂包,她护着他,他就跟着她,后来也跟着她在农庄披荆斩棘过一阵子。
她到了大中城就很少再见过他了。
柯德围着饭桌,问流冰海,“姐姐今天做了汤。”
他比流冰海小一岁,听名字像外国人,其实长得确实也很外国,眼窝深深的,看着她总显得很深情,头发有点卷,浓浓的眉毛下面一张娃娃脸。
今日“初来乍到”,做饭的规格要高一些,得有个汤。
流冰海又嗯了一声。
柯德看她干什么都很顺眼,吃了几个豆芽炒米,照往常一样夸赞两句。
但是今天的汤很特别,以前从没做过鸭蛋汤。
“姐姐这汤好特别。”柯德说完,给马夫和她都盛了一碗。
然后就老老实实吃饭了。
他本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以前流冰海不喜欢呱噪,他只要见到她眉头紧起来就会把嘴闭上。
马夫问流冰海,“牛马都喂了?”
这可真是穿越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喂了。”她照往常回答。
一般,马夫会点点头吃饭,一顿饭的功夫,三个人能一句话都不说。
但她突然想,如果还按着这个性子演下去,岂不是和原先一模一样的剧情了。
她咳嗽了一声。
马夫抬头看她,“怎么?”
流冰海说,“嗓子疼,不知是不是感冒了。”
以前她可不会卖弄这种脆弱。
马夫眼神闪了闪,说,“那这几日别干活了,叫小德干吧,他身子没事。”
然后就继续吃饭,又没话了。
他不怎么太敢跟流冰海说话。
她是庄里的不详之身,当初庄主把她送过来,让他收养,他也只好接过来,嫌弃不得,毕竟她也是条命,又是庄主的亲生女儿,多少有点烫手,所以他也不知如何待她,她身上又有着不祥的标记,他多少有点忌惮,除了安排她干活,和她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就好。
流冰海看了看柯德,“你行吗?”
柯德正不知怎讨好她,脸上暗藏着欣喜,憨正的点点头,“没问题。”
豆芽炒米很快吃完,饭后她到屋子里歇着。
柯德来帮她干完剩下的活,敲敲门,问她,姐姐我能进去吗。
她应了一声,他便进来,弱弱的说,“姐姐你没事吧。”
流冰海想起了这几世的很多人,这种弱弱的弟弟般的眼神,似乎常见。
“没事。”
柯德就是想找点话跟她说。
自从上次她打跑欺负他的那几个人,他心里就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敬仰。
他是马夫的儿子,没什么地位,她虽然是庄主的生女,可是身份不详,地位更是如草芥一般,他们两个应该相依为命互相扶持。
他也很愿意照顾她。
柯德晃了晃神,从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里走出来,“你如果不舒服,我可以照顾你。”他撞着胆子说。
“不用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流冰海说。
柯德一时有些失望,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便倒水给她喝。
流冰海脑袋有点大,她刚穿过来,还没休息够,也还没适应,她现在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他在这里转来转去,眼前花一样,一会儿不会再向她表个白什么的吧。
她很累,根本不想应付这些前尘往事。
柯德热心的给她烧好了热水,给她喂水喝,还想给她打洗脚水。
流冰海终于受不了了,“我说不用!”
一声令下,柯德顿了一下,吓得两只小手直接放到两侧。
又要原形毕露了……
流冰海压下语气,“我该睡觉了,不用照顾我。你也去休息吧。”
柯德点点头,“那你明日给你煮点芦花水喝?”
芦花是这边治病的花,能治中暑和暑类的感冒,现在天气很热,柯德大约以为她是暑气上头了。
可是喝什么喝啊,她根本没病。
她就是想摆烂偷懒,示个弱。
以前跟马夫一天不超过三句话,她临时换了个装备而已。
“不用!”她又气哼哼的说。
柯德见她很生气,便不敢说话了。
“可是生病不能不吃药啊。”他又弱弱的说。
流冰海一个眼神过去,柯德又住了嘴。
她收起脾气,撑起一张笑脸,温柔的对柯德道,“我真的没事,如果需要,我一定找你照顾我,但现在我想睡觉。”
柯德又愣了愣,点点头,“哦哦哦,好,那你睡觉,我走了,姐姐晚安。”
他一走,流冰海便准备休息。
系统又开始犯贱:流冰海,你怎么还这么跋扈。
她跋扈吗?她这不是正常的吗。
她可从来不欺负人。
她照了照镜子,这张标志的有英气的美丽的小脸蛋啊,真是怎么看怎么迷人。
放下镜子,她洗脚上床,对系统说:柯德那性子,不简单粗暴,他可以墨迹到明天。
她躺在床上又和系统聊了会儿天。
从前柯德和她没有什么话可说。
就是在一次意外里她救了他,和传统的剧情一样,他就喜欢上了她。
但是她只能拿他当柯德,上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有些人你不会爱,再过几世也是不会爱的。
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几天,她就这么“病恹恹”的,偶而也帮柯德喂个牛,这片农庄很大,她嫌不住,未来也不可能一直就在马夫的院子里喂牛,不想重复过去的路,只能找新的路,她想找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哥哥,谈一场平平凡凡的恋爱,安稳踏实的过一辈子。
是的,并没有因为受伤停止要恋爱的计划。
她想恋爱了。
想回到自己的世界,找个小哥哥过日子。
过安稳的,平凡的日子。
给他炒豆芽炒米饭,这世界的人不知道,炒菜还可以和鸡蛋炒,米可以用水泡起来蒸着吃。
嘿嘿。
想到自己和一个小哥哥过日子,她忽然觉得有点开心,这可是一个稀奇的事儿。
她跑到农庄外面,农庄外面还是一个农庄,草地上牛羊结队,马儿哼着歌在这片田野上跑来跑去,小步溜溜。
日头晒得她的脸通红。
她坐在地上晒了会儿太阳,便感觉自己武力值又提升了……神清气爽,血液能量指数飙升,可以媲美一只奔腾中的骏马。
她可不想奔腾。
起来,伸伸懒腰,庄里人不多,她到处溜达溜达。
有人和以前一样,一看见她就吓跑了,眼睛一瞪,咧咧嘴转头就撤。
无论她走到哪,见到她的人,马上变脸,吓得端起要洗衣服的盆马上离开,逃之夭夭。
这个不详之身,真是不用动手就赢了,活在这个世界,孤独求败,只要动动眼神,天下就都是她的。
系统说:你可真厉害啊流冰海,你可真厉害,你把他们都吓跑了。
流冰海也不想这样。
她也想找人说说话,他们又不理她。
又走来走去,好不容易抓到几个要洗菜的妇人,妇人见到她跟见到鬼似的,脸色瞬间变了,神情恍惚扭曲了一下,她对几个大妈说,“你们别躲了,我又不吃人。”
她这么一说话,那几个人更害怕了,啊了一声,差点吓哭了似的抱着菜篮子就往家里跑。
也难怪了,以前的流冰海根本不和他们说任何一句话。
她从小就是不详之身,生父都不理她,转手把她转送给了庄里的马夫,马夫以前在庄里和一个外来妹未婚先孕生下了柯德,是庄里最没地位的人,谁都可以来踩一脚,也抗拒不了庄主的安排。
所以,既然大家都不理她,她也才不会跟任何人说话,大家见了她都躲着走,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愿意理她,她也就懒得给自己找风波,平时只和马夫、柯德与牛说上几句话。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是回来好好过日子吗。
她还要谈恋爱呢,不说话怎么行。
以前做自己总是不会做,后来做了别人,发现做别人好做多了。
只要不把自己当自己,把自己当成别人,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突然想逗逗这些人。
躲躲躲,有什么好躲的,真是一群朽木不可雕。
她又和过来的路人打了个招呼,那人吓了一跳,但是看起来是个文化人,比几个大妈素质高一点,顿一下冲她点点头就走了。
系统提醒她:流冰海,现在你在做你自己,你做别人当神经病就算了,现在可是你自己,注意一下自己的人设,不要被人当神经病。
好吧,她叹了口气。
她知道其实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要改变。
她根本也不指望,谁会取消了她的不详定义,或者因为她变得“慈眉善目”,就转变了对她的看法,从此发现她的真善美然后整个农庄都与她其乐融融了起来。
不可能的。
有些事情是改不了的。
她只是想说个话试试。
他们不理就算了。
又不会让她死。
这么一想真是一点也不生气,难受的是他们又不是她。
虽然她是不详之神,但这个世界也有这个世界的法规。
她,是不可以因为说话,被随!便!处!死!的!
只要难受的是别人,就行。
她顿了下,忽然想起原先那个世界。
她之所以爱上陈德,会不会只是因为,他是外乡来的,所以是唯一一个,在这里除了马夫柯德以外,和她说话的人。
她只恍惚了一下,就把这件事过去了。
心里虽然还瞬间堵了一下,眼泪也在眼眶里转悠了一下,不过她马上仰起脸笑着看向天空。
又站在原地难过了一会儿。
系统叫她:流冰海啊。
嗯?她道。
系统看到她被众人排挤,有点心软:我以后不奚落你了。
流冰海走到一条河边,坐在那里喝水看脸。
看的是自己的脸。
也太久没看到过这张脸了。
她托着下巴仔细打量,有点出神。
额头真宽大,看起来就十分聪明的样子,眼睛旁边还有一个隐隐约约才能看到的红色的小点,眼睛是杏仁眼,弧形,眼角微微上翘,灵气而不犀利的那种。
眨眨眼好像就是一个计谋。
她看了半天,越看越喜欢,微微笑了笑,脸颊勾勒出两道圆润的肉肉,笑了一会儿,她恢复成平静的表情,表情渐渐淡下来,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天。
那边是居住区,和普通的世界里的巷子一样,有弯曲的路口,有石板路铺成的台阶,瓦片盖的房顶,红砖的小平房,这里并不是什么古代现代,但基本上穿的都比较保守,流冰海身上的衣服是一件非常古朴的淡灰色长褂杉,腿上穿着淡紫色的裤子。
她听到远处的动静,就往那边看去。
那里,除了有一汪蓝盈盈的天,一个由青砖建成的“茅屋”外,还有一个小哥哥。
他梳着长辫,坐在自己的“茅屋”外面,他没有给自己家围栏子。
系统说:流冰海,我看见一个小哥哥。
流冰海的视线又朝着更远的地方探去。
她也看见了。
第117章 自己的世界(4)她看见了那个小哥哥……
她看见了那个小哥哥,他坐在那所青砖搭成的房子外面,不知道在晒太阳还是干什么。
流冰海又对着河面照了照自己的脸。
还是挺满意的,她朝着那个小哥哥走去。
走到那个青砖附近,这才看清,他的长辫有到腰间那么长,头上系了一条青色的细丝带,腰间绑了一条腰封,勾勒出还不错的身材。
他是在磨刀。
看到她走近,他也没什么反应。
他磨了好一会儿,觉得满意就放下,然后又磨上另一把刀。
他长得蛮不错的,流冰海定定看了一段时间。
这磨刀的手艺不错,沉稳干练,长的粗皮嫩肉。
“你好。”流冰海又主动跟人说话了。
不过他没像其他人那样,一看见她就吓得跑开,他只是抬头默默的看了一眼叫她的人,发现是她后,给了她一个非常沉稳干练的、波澜不惊的嫌弃的眼神,然后白眼使劲撇了一下,又继续低头磨刀了。
流冰海吃了个硬鳖。
这硬鳖以前都是帮别人吃的,现在轮到自己,还有点不适应。
“你在磨刀吗?”她又问。
他哼了一声做回答,头都*没抬,接着磨刀。
她又吃了个硬鳖。
想着以前自己在别人的世界里叱诧风云,那些剧情早已在握,她又神人不爱,好像穿过去没多久就混成了万人迷。
现在她要把金手指忘掉,完全做自己。
她很想模拟出这依然是别人世界的状态,她就依然可以神人不爱,云淡风轻,但这与其他世界的不同在于,在别人的世界她有拿到手的原剧情版本,虽然是经过她前三个世界的打拼才获得的功能,但有剧情在握,她可以趋利避害,当上祖宗。
这个世界并没有任何剧情给她。
但是刚这么想,她马上顿觉不对。
其他人的剧情也是原世界的剧情,并不是新世界的剧情,而自己原来的剧情,自己也早就刻在了脑子里。
所以,这和别人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呢。
但为什么还是做不到那么大剌剌。
在别人的世界里可以当神经病,反正神经病不是自己,现在,多少要留点脸面。
她站在那里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分析”。
系统终于忍不了了:流冰海,你是定住了吗。
她这才从分析中回到现实。
男人的第二把刀已经快磨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代入到“这只是别人生活”的情绪里,只要不是帮别人过日子,就会有所顾忌,害怕跌倒。
人啊,可真是自私的产物。
在那些人的世界里,有句话叫“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来着,还有句话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有句话叫“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不在乎”,说的真是没错,她都记住了。
她回过神来,系统又叫:你真定住了啊?
其实,回到她的世界,上边是给了一道屏障的。
如果她一直过不好自己,陷入纠结疑虑恐慌窒息的状态,或者,跑去杀人放火报复,比如企图杀掉原男主和原女配的话,就会给她定住。
这一世它这么跟着他,也是担心她回到自己的世界杀人放火,做出违背游戏规则的事情,一旦她的行为出现攻击性或者伤害性,就会给她定住。
不是不叫她去做英雄战斗,而是单指对自己原宿敌的恶意性报复。
或者自杀。
只要这类事情出现,她就会被定住。
不允许她做故意伤害自己的行为。
所以,刚刚她是要杀人了?怎么给定住了?
系统又叫了一声:你定住了你!
这个规则她并不知道,要她违规才会被告知,所以它有点担心。
流冰海放弃了深度思考。
但是又不想告诉系统她刚才的心理疑惑,随口道,“我多看一会儿。”
系统崩溃了:花痴!
小哥哥的第二把刀就快磨完,他给了她深深的嫌弃。
不过,算了。
流冰海装作没事人一样向他走去,“你在干什么?”
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不死在对方刀下也要死在对方的嫌弃里。
小哥哥放下第二把刀,这是磨完了。
他抬头很不情愿的紧了紧眉,对她说,“你看不到吗,在磨刀。”
他说话了,呵呵。
这个世界真是新奇。
在过去,基本都是她不怎么喜欢搭理男人和前任,她一穿过去,只要她放弃旧爱,那些人就糊里糊涂的迷上她了,或者忌惮她的“淫威”而对她言听计从,她好久没有遭遇过男人的冷漠和白眼了,呵呵。
她点点头,“看到了。”
男人好像被噎住了似的,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她看到他心里在说“那你还问”,但是他没说,看来是真的不想搭理她。
他又继续磨刀了,一共三把刀,这是第三把,磨完他就可以回家了,本来好好的天气,想出来和太阳一起磨,没想到出来一个不祥之物。
他一边磨一边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就顾忌些,别给别人添麻烦。”
她很郑重其事的问,“我什么身份?”
她没有装天真和可爱鬼,她只是想在这个世界再次得到确证。
这到底是不是她真正的过去,历史没有被改写吧?
系统有没有改造任何东西,藏没藏猫腻,会不会是一个虚假的,只是构建了和原世界一模一样场景的世界。
男人有点生气了,他停下磨刀的手,反问她,“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更容易出现误会了。
她在其他世界里看了好多狗血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用一个“共性词”制造很多误会,其实根本说的不是一回事,比如,这里她也可以是一个不知廉耻偷了东西被戴上黑口罩的小偷。
反正他得给她说出来!
“那你说么。”她道。
他本来是不想伤害她,看她这么纠缠不休突然烦了,扔下手里的刀,恨铁不成钢的说,“流冰海,是你生父说你不祥的,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要是不服,就去找他理论,别来找别人。”
哦,这样她就放心了。
她轻松的舒了一口大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男人眉头一皱,又低下头磨刀。
流冰海想起过去的经历,对他说,“我不是不详。”
他手中的活一顿,抬起头。
她继续道,“我身上的标记,不是不详,只是在咱们这个地方的误会,在其他地方,它还可能是富贵的象征,是和平的标记,是珍贵的尺度,每个地方说法不一样,咱们这里误会它了。”
那是在别处,男人这么想,又低下头,把最后一个刀磨完,然后扔在一旁。
但流冰海的话他多少有点入心了。
这三把刀,其中一把是杀鸡的,要磨得更精细些。
鸡窝里还有八只鸡,过几天要杀一只拿到集市上卖。
反正刀磨完了,他转身往房子里走。
“我说的是真的。”流冰海非常努力的解释。
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有很大不同,你知道吗。
男人非常无奈的回头望了她一眼,还是像一个看见不祥之物的大多数人一样,急忙地跑开了。
他唯一的担忧是被她发现了她的家,以后可不要追到家里来。
如果有必要的话,可能得换个房子。
他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流冰海只好往回走。
现在她确定了自己是一个不招待见的白眼包,无疑。
“你不相信我。”系统对她说。
她刚刚的小心思,都被它发现了。
它很严肃的说:我没坑你,这确实是你原来的世界。
“哦。”流冰海简单的回答,就没再说话了。
其实刚才这个男人,她以前认识。
但只见过一面。
他在她和陈德与郭氏那场战斗里被打的七零八乱的时候,给他送过一回药,叮嘱她一天吃三次。
她问他为什么帮他,他说只是看着她一个女孩家这么拼杀,很是艰难,没什么别的想法。
那次的药很管用,后来她出战,总是带着,每次被打伤都吃,有几次她都想回来找找这个人,再买一批药,但想到自己的不详之身恐让人为难,也就算了。
这次又遇见他,她就是很想弄清楚这个人是谁,以及为什么帮她。
大约,当时看到一个连生父都不肯认的不详之女,却要维护家族利益出战,有不忍吧。
在原世界里,他就出现过那么一次。
之前之后都没有再见过他。
流冰海又转悠了一会儿,就回了家,路上又和几个人偶遇,她体谅人家的不易,没再故意说话制造恐慌。
那几个人也如原来一样,见到她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马上走开。
流冰海回家的时候,饭都做好了,是柯德做的。
见她终于回来了,柯德戴着小帽子冲她喊: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舒服点没?
他在做豆芽炒米。
流冰海往锅里一看,米都黑了。
这世界好像没有把灶火调小的工具,想要微火只能少添柴。回头她要在灶心安个转动的金属片,控制一下温度。
“我没事了。”她说。
难得吃柯德做的饭。
以前好像真的没怎么吃过。
以前她可能太轴了。
越是不喜欢她,她越样样都要做到最好,病了也不可能和任何人说,病了也要挺着,那么不详还病了赖着更是一件丢人的事。
现在……算了。
吃饭的时候,一大盘黑乎乎的炒米,马夫很疑惑,“这是什么?”
流冰海替柯德答道:“豆芽炒米。”
马夫紧了紧眉,“怎么这个颜色,海子平时炒,米是黄色的。”
柯德难为情道,“我再多炒几次就知道了,以后都我来炒吧。”
黑色的也别有一番……特殊滋味。
但是难得少干活,流冰海道,“下次小火炒,不易熟的东西都要小火炒。”
柯德点点头。
他们平时很少聊天,三个人都属于“半与世隔绝”状态,三个不受尊敬的人凑在一起,各自与外面的连接也少的可怜,没有什么新鲜事能拿来分享,闭眼睁眼都是这间屋,也就没什么话可说。
不过今天的流冰海不一样了,她认识了一个磨刀的。
就和那次,认识了一个陈德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那份“终于说话了”,是不是一种刺激珍贵的新鲜感,让她感动到恨不得就这样和他过一生。
想想,也不是。
陈德长得也实在好看,叫人一眼难忘。
而且她宁愿不是,宁愿是确实爱过。
否则她就白流血了。
这个磨刀的不会最后也贱她一身血吧,她想。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可能走神能增加魅力值,柯德看着她觉得更加美若天仙,忍不住呆呆地望了她好一会儿。
他越看,越觉得这怎么会是一个不详之身呢,真是不能理解,这么好的一个人,只能憋在这么个小院子里。
但他也越庆幸这是一个不详之身。
只能待在这一亩三分地,让他每天这样不停的看,睁眼闭眼都是她,可真好。
柯德这样想,便挺高兴,对流冰海说,“姐姐,再过一个月是大秋节,有节目集会,咱一起去看看呗?”
他说的大秋节,流冰海做任务后才知道其他世界也有,叫中秋。
可是她对那些节目没兴趣。
马夫听到这,抬眼道,“那地方,海子怎么方便。”
她方便,其实是别人不方便。
但是能让别人不方便,她还觉得挺好玩。
“我去了,估计这节目就办不成了,观众还不都跑了。”她笑着说。
以前提到这些,她都会暗沉沉的蹙着细细的眉头,光吃米不说话,以前柯德也提到过和她出去玩的,只要马夫提到不方便,她就不做声,一直巴拉米饭。
庄主说过的,叫他好好看着这个娃,别叫她到处乱跑给别人添堵,实在憋得慌就河边溜溜,热闹的地方尽量少去。
他理解,庄主是怕在热闹的地方给别人带来不详。
“没事,我不去。”流冰海对马夫说,“您放心。”
马夫点点头,放下心来。
又是一顿没什么话可说的饭,饭后流冰海去喂牛,牛棚里的几只牛耷拉着尾巴,每天都吃的挺饱,对食物已经不感兴趣的样子。
喂完牛,她又去喂马。
一共有两匹马,白色的,马蹄子很壮实。
马夫以前就是专业养马卖马的人,还在庄里开过一个马场,后来因为“道德问题”被封了马场,马也都被没收了,只给他留了两匹做纪念。这两匹死了,他可以再去买两匹,但是以后再也不能做真正的马夫了。
至于柯德的母亲,生下柯德之后就走了,大概是反乡了。
从出了马夫的事情之后,庄里对外乡人很排斥,更排斥与外乡人联婚,不过庄里缺钱,又避免不了与外乡有往来。
流冰海摸了摸马头,说道,“你们主子也不好过。”
马头很机灵的转了转。
流冰海又问,“潮水河边上那个长辫子男的你们认识吗?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
马不说话。
她叹了一口气,道,“都说人生是一个修炼场,可我们到底要修什么呢。”
什么也修不了,还是找个小哥哥,一起好好活着比较好。
她把马都聊懵了,喂完马,接着去院子外面坐着看月亮。
柯德出来看到她,不太开心道,“海子姐。”
流冰海道:“嗯。”
“你真的不去大秋节的集会上看看吗?”
“去。”她道。
“真的?”柯德开心地昂起头。
然后又马上沉下脸,“可是阿爹说你不方便。”
呵呵,她道,“做个面具就好了。”
大秋节的集会会有很多节目,和外面的集会很相像,戴个面具出去很正想,别人就看不出是她了。
“那太好了。”柯德开心的说。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马夫忽然来叫她,“海子,你来,我跟你说点事。”
流冰海和柯德对望了一眼。
“你先睡吧,明天上午你喂牛,我多睡一会儿。”
柯德点点头,流冰海便走去马夫的房间。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旁边等他,一脸谨慎又小心。
流冰海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海子啊。”他非常艰难的开口。
在原世界中,这个时间点,大概该到了庄主要把她嫁出去的时候了。
“海子,你想没想过自己的未来怎么办?”马夫道。
流冰海听着,摇摇头。
他紧着眉,继续说,“你看啊,你在咱们这里,这个情况,也是没法改变的事,不如找点好出路,女孩子早晚也是要嫁人的。”
“嫁给谁?”原世界里,她就是这么问的。
现在也一样。
只不过那时她紧张的发抖,不知道自己又要被发配到哪里去。
现在,她平静的多,内心只起了一丝涟漪就平息了。
“胡莱客离咱们这里比较远,也没人知道你的事,你阿爹也觉得家丑不外扬么,庄里的事都不对外面说,那边有男孩子想来咱们乡求亲,你看看如果你愿意……”
流冰海笑道,“那是个什么人呢?在自己的乡族找不到姑娘,非要来咱们这么远的地方求亲?”
“这……”马夫为难道。
怕也不是什么好小伙子吧。
“也没什么。”马夫顿了顿,道,“他只是有点腿脚不利索,家里生计是没问题的,其实,他也多少打听到了一点你的事,不过人家不嫌弃,你父亲叫我问问你,是不是安排见一面。”
其实马夫说话很客气了,流冰海想,庄主应该原话不会说的这么好听。
“他是庄主,他不认我,你也别阿爹父亲的称呼他了,他应该是叫你来通知我准备嫁人吧?”
原世界里她气的发抖,还跑去找庄主吵了一架,这么多年他不要她就算了,还安排起她的婚事,他有这个权利吗?他已经不要她了。
“海子,你要想想,你在这个庄里定是不好嫁的,那小伙要是人不错,你就嫁了吧,自己有个依靠总是好的。”
流冰海摇摇头,“你告诉他,我不嫁。”
马夫顿了好半天,才又说,“柯德不懂事,他老缠着你,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这样的家庭,哪扛得住风吹雨打。”
他的话,流冰海听明白了。
柯德喜欢她,马夫都是知道的,但是马夫也并不愿意娶她当儿媳。
他的话说的又直接又婉转。
流冰海点点头,“我懂。”
说完,又道,“但是那个腿脚不利索的,我不想嫁,你还是告诉庄主吧,别为难我了,他总不能逼我吧。”
原世界,她跑去找他吵架,被指着鼻子羞辱了好一顿。
现在她不去找他吵了,看看他会怎么样。
“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流冰海道。
她不愿意,马夫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劝劝她想开点。
流冰海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跟您商量。”
马夫眼睛一惊,“什么事?”
“我们的牛养的很好,但我们自己没什么地,除了卖牛,我想,干脆拉着牛挨家挨户问一下,有没有租用牛劳作的,白养着也是养着,给它们找点活计干。”
不是所有家都有那么多牛养的,马夫的马被收走了,但饿死的骆驼比牛大,庄主用牛换了他的马。
马夫的牛比庄里其他牛都养的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拉出去赚点钱。
但是马夫立刻脸色大变,“把牛拉出去租?可是你……我……”
他是想说,咱们这种不受待见的人家,怎么能出去招摇过市的,还拉着牛。
“咱们这个名声,不好这样吧……再说,也没人能拉着它们去啊。”
“我拉。”流冰海道。
马夫大惊失色,“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你父亲叮嘱过我,别影响了别人生活的。”
唉……
流冰海低头想了好半天,才说,“其实是您养我长大,他根本不算我父亲的。”
马夫一顿,没想到她这么说。
“您养我,我也会养您,以后我会管您终老的。”
马夫更吓了一跳他可没想过这些。
流冰海道,“这许多年,他不管我,也不可能管您的死活,生计上还得我们自己负责,所以,不用太考虑他怎么说,你再听话,他会养你老吗?我们就睁一眼闭一眼,当个笑面虎算了。”
马夫没想到她忽然说出这么些成熟又事故的话。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久,还是憋憋屈屈道,“可是,大家不愿意理你啊。”
“但我总要正常生活,我又不是去跟他们过日子,我们只是供需关系。”
“啥关系?”马夫听不懂。
流冰海道,“供需,我提供他们的需求。”
哦……马夫若有所思。
家里确实有些入不敷出,养一只牛要花好长时间,卖掉的钱也是有限的。
“我先试试,不行就算了,也不强求。”
马夫思量了半天,才道,“你这个身份,一定要小心,万一真给人家带来祸事,我们可负担不起。”
流冰海:“我们住一起这么久了,不是也没给您带来祸事吗?”
马夫一愣。
“我不惹事,若有风吹草动,我马上回家。”
晚上,流冰海泡完脚躺在床上,她想找小哥哥过日子,自己也得有点生计,不然不好找对象。
系统又出来调戏她:流冰海,你要钱,怎么不去古墓。
流冰海又拍了一下脑瓜壳(打系统):我是回来过日子的,不想招惹那些大是大非,我累了,你让我躺平吧。
说完,她又躺在床上想起庄主要把自己嫁出去的事。
原世界里,她第二天就去找他吵架了,那时候她气的浑身发抖,说了好多狠话,庄主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去找他吵。
这一切都好累好累。
系统见她这么老实,却不太放心,又问道,“你明天不会去找你阿爹吵架吧?”
“那是庄主。”她提示道。
系统却觉得不放心,总担心她在憋大招:“流冰海,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他毕竟是你亲爹,你可千万别把他杀了,你不会把他杀了吧,这可违逆天道。”
“在你眼里我这么狠辣呢?”
系统非常严肃紧张。
“我不想杀人,我连刀都不想碰。”
说完,她总觉得系统奇奇怪怪的,“你到底一天到晚在担心什么,都最后一世了,你倒聒噪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也一怔。
最后一世了吗?她有点恍惚。
她根本不知规则所为她设置好的屏障。
如果她去报复宿敌、杀人放火,系统会把她定住,定住之后,武力减弱,她这一世的威力也会衰减。
系统并不想再也看不到她。
如果这一世她不能好好活着,或许,她会和那颗树灵一样,灰飞烟灭了。
“要不你还是嫁给那个腿脚不利索的人算了。”
憋了半天,它竟然觉得这是目前最稳妥活下去的一个法子。
流冰海又使劲拍了一下头顶,“睡觉。”
她这一觉,可是做了一个“好梦”。
她梦到过去的那个世界,她和陈德成为了同盟,在一起盗墓夺宝攻城,打打杀杀拼拼斗斗,他的长刀最终落在了她的肩上。
一夜醒来,她只觉得累,心口疼。
她要出去转转。
天大亮,她才起床,柯德的早饭还是豆芽炒米,这次米没那么黑,他少放了一些柴火。
流冰海去喂了牛,然后拉出一只看起来面相敦厚最招人喜欢的。
“我今天带它出去转转。”她对柯德说,“你自己在家。”
柯德一愣神,她就已经牵着马出来了。
“带着它,出门子?”柯德问。
“对,你别问那么多,有问题就去问你阿爹。”
她一边说,一边牵着牛往出走,刚走出院子,却刚巧又遇到之前欺负柯德的人。
他是个怂包,自己身世的关系经常被欺负,和第一世的张木有点像,之前流冰海打跑了那帮人,现在,这伙人又出现了。
“怂包柯德。”几个小孩拿着砖头围在马夫的院子外面,准备着柯德他们一动手,砖头就扔过去。
流冰海牵着马,今儿个不想打架。
她对柯德说,“你先进去。”
柯德紧着脸摇摇头,他不想做怂包了,他又不怕打,进去干什么。
流冰海转身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孩,想到做张琴的时候是怎么教育张木来着?
好好读书,离开山村。
现在还真是不适合。
她牵着牛问那几个小孩,“又想干什么?”
几个小孩一边念诗一边拎着砖头来回奔跑,别人看见不详之物就知道躲开,只有熊孩子往前冲。
流冰海想到在外面的世界有个国家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运动:斗牛。
她摸了摸牛角,又看了看跑的最活跃的一个小孩。
这人好死不死地扎了一条红头巾,跑来跑去的,跟红旗飘飘似的。
“你再跑来跑去的我放牛了。”
牛的眼睛已经瞪起来了。
放牛有什么稀奇,几个小孩哄嚷着“你放啊你放啊”。
流冰海一撒手,牛冲着那个跑来跑去的红头巾小孩就冲过去了,吓得几个孩子一哄而散的赶紧跑了。
流冰海吹了个口哨,牛又回到她身边。
但牛明显气得不行,它最讨厌红色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了。
平时牛就在庄里犁地,老老实实的,熊孩子没见牛顶过人。
他们跑了,流冰海对柯德道,“我出去一趟,谁再惹你你就放牛。”
柯德点点头,圆溜溜的一双深眼窝又迷人又深邃。
流冰海牵着牛走了。
她去庄里挨家挨户问问,有要牛的人没,说不定,能碰上昨天那个小哥哥。
系统说:流冰海你为了搞对象真是不择手段。
第118章 自己的世界(5)她拉着牛走街串巷,……
她拉着牛走街串巷,别人都觉得奇怪,本来就不敢理她,她牵着牛遛弯,别人更觉得她奇怪。
但这庄里需要牛的人还是挺多的,有些人家里没有牛,还要人工犁地,有些人家里只有两头牛,地却有一大片。
她先去的就是地主田赫家,田赫家地大,牛少,劳作不过来。
田赫开门一看是她,吓的鬼叫一声差点直接关上,流冰海抵住门强行说了半天,他才没直接把她关在外面。
租牛,这倒是不错。可是她的牛,谁敢碰啊。
自己虽然缺牛,可还想多活几年。
田赫想来觉得不妥,有些为难,但这牛很好,他看着也实在想用,但想来想去还是被流冰海给吓退了。
田赫不行,她便牵着牛去别家。
除了大地主居住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其余小农主都住的很近,有时候几户人家一个院子,流冰海牵着牛到了庄里的居住区,庄里的人都纷纷躲在一旁看着牵牛走过来的人。
她又把刚刚对田赫说的话,一一向庄里人说了一遍。
大家都摇头,不敢理她,但是都盯着那头牛。
“这牛,膘肥体壮力气大,租金也不贵,按天按月按小时租,都行,至少三小时起,您家地里有什么实在忙不过来的急活,找它顶一顶,都没问题。”
她说的轻松,听的人还是满脸发绿,为了少干些活就和不详之女勾勾搭搭,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没有人租,也没人敢理她,一群人围着她看了一会儿热闹就散开了。
这个庄里的大多数都是老实人,普普通通的庄稼人。
没人理她,流冰海牵着牛在庄里散步,她一边走,一边再瞄着其他的庄里人,就这样逛了几日,她在牛旁边贴个纸,写上租牛,继续挨家挨户介绍。
没人租,她便牵着牛逛街,是整条街上的显眼包。
走着走着,她看见那天那个磨刀的小哥哥,他似乎正在一家农户里做活计,做的也是磨刀的活,看样子,他是个专业的磨刀师。
对方也看见了他。
他快速的磨好了刀,把刀交给主家,然后背着一个布袋包就走了,对流冰海视而不见。
流冰海对着那家农户喊,“租牛吗?”
他从农户家离开到农户关上院门,这句话从半开半闭的门缝里钻了进去,院门里面的人和院门外面的磨刀师都一愣,那道门顿了一下又打开,里面的人看到流冰海。
流冰海又道:“租牛吗?”
牛身上的黑色字闪闪夺目。
这家院主是个独身高龄男士,做不动什么活计,家里地都空着。
他心动了一下,还是立刻关上门,把流冰海挡在院门之外。
在这个世界,牛很稀少,不像外面的世界,牛还可以用来吃肉。
在这里这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的。
这边能吃的肉只有鸡和鱼,牛是很珍贵的动物,若不是马夫以前有很多马,也交换不到这几头牛。
流冰海再次被拒绝,她也不恼,牵着牛继续往前走。
追上已经与她有几步之遥的磨刀师。
“你是磨刀师?”她随意的问。
这个男的并不太想理她,但见她牵着牛出来租,大约觉得新鲜,便看了她一眼:“嗯。”
“我家有几头牛,可没有那么多地,只养着卖又可惜,我想租给庄里没有牛的人,他们都嫌我身世不好,不敢理我。”
磨刀师走得飞快:“嗯。”
流冰海也加快了脚步。
涂塔从农户区向外走,途径一排排灰色或土黄色的房子,外面的天蓝盈盈之外又带着绿油油的颜色,两边的房子或青灰或绿,青灰色房子的院主身份和地位都要好一些,住土黄色房子的人就是最普通的农户。
这个世界分辨起身份地位要更简单一些。
涂塔步伐匆匆,两侧的房子在身边闪过。
路上有人看到他和流冰海走在一起,神色惶恐的凝望了他一眼,也避他避得远了些。
流冰海牵着牛追在他后面,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追着他要做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很像一个显眼包。
涂塔明显想甩开她,走的路越来越崎岖,牛想过去非常困难。
流冰海终于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涂塔面无表情的回头。
“能不能换条路走,我的牛过不去。”
涂塔心中一万个问号升起,她走哪条路是她的自由,和他有什么关系吗?他何时阻碍过她。
他闷着声,继续沿着石板台阶走他回家的路,流冰海只能牵着牛在石板上面上上下下,牛每天都吃很多,又不干活,是该运动运动,马夫和柯德不怎么带牛去牧场上面转悠,恐防被不懂事的小孩子围观。
再不爬爬台阶,要生病了。
流冰海牵着它爬台阶,塔涂回头看到一头棕色的黄牛稳步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这个女人为什么老追着自己。
他紧紧眉,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你找我有事?”
大早上的,不可能这么晦气。
流冰海道:“你是磨刀师吗?”
塔涂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是,有事吗?”
你有刀要磨?
流冰海道,“没有,我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塔涂转头就走,流冰海牵着牛一直跟在后面,牛很争气,步伐一直都很稳重。
流冰海和牛很快走到了他的身边。
涂塔回头看了一眼,便觉头疼。
流冰海解释道,“我不难为你,我只是想问问你,咱们庄里有多少从外乡来过又走的人?咱们庄的历史你了解吗,有时间能不能给我讲讲,我不太清楚。”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是过去,也并不知道这个农庄的历史。
她是不详之身,从小没人告诉她关于庄里的任何历史或者秘密,她住在这里,却像一个外乡人一样。
现在,她总得知道知道。
涂塔紧着眉,“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
“回去问你家马夫。”涂塔继续往前走。
流冰海牵着牛,继续追上他,一边走一边说,“我真的没有不详,他们危言耸听,你们道听途说,这样显得你多少有些不够男人。”
涂塔绿了一下脸。
“我只是身上有一个胎记,就是不详吗,不要被外人骗了,能与世俗对抗,才是勇敢的象征,是新时代新思想的诞生。”
她非常强硬的给对方洗着脑,说着跟这个世界浑然不搭的话。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不详,没有别的意思,下次看到我,不必脸色青灰如瓦石。”
涂塔脸又绿了一下。
“还有,你租牛吗?”她又推荐起自家的牛,“我这牛,吃的好草,喂养的棒棒的,可月租日租小时租,*我看你家也没有地,应该种食物很吃力吧,你该租一头。”
我不吃饭行吗。
涂塔:“不用。”
“那么,你赚不赚差价?他们都不敢租我的牛,其实他们都需要的,不然你牵我的牛去问问,从你这里租,我便宜点给你,你帮我租。”
涂塔只顾着往前走,一言不发。
“你家没有牛,再不多赚点钱,吃不饱饭吧?”
磨刀很赚钱吗,这么拽。
涂塔终于停下来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流冰海,心中在想世间怎会有这么不知廉耻……这个词刚蹦到胸口,看到她椭圆型的脸蛋和满眼无知懵懂的表情后,强忍着把恶意压了下去。
怎会有这么一根筋的女人。
“我,不用。”他回答她。
“你先别这么坚定,再想想再说。”她情绪稳定的说。
在其他世界已经把情绪管理学的很明白了,看着涂塔很想原地爆炸的样子,她温和的劝道。
但他似乎更生气了。
流冰海看了一会儿他的铁树脸,垂下脑袋道,“你不愿意就算了,不用这么生气,有必要吗。”
说完她牵着牛不再追他了。
涂塔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很想爆炸,强忍着浑身的无奈回家了。
这一路都觉得怪怪的,身后似乎一直有一双牵着牛的幽怨眼神在望着他。
流冰海见他走远了,便牵着牛也往马夫家里走。
系统这时早已受不了了,蹦出来很狂躁的叫道:流冰海,你在干些什么!
流冰海吓了一跳:怎么了。
系统:你怎么又搞上事业了,你这辈子不是不再贪图钱财与城池吗!
流冰海牵着牛:不和他找点交集怎么行。
系统: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恋爱脑,看中他了?你吓得人家好惨啊。
流冰海蹙蹙眉,真是奇怪了,贪钱也不行,贪色也不行,要她出家吗。
系统狂躁之后继续数落她:你有点智者风范,拿出点气场来好不好,你可是穿了几个世界的人了。
流冰海:没气场,没智慧,闭上你的狗嘴。
系统?????
狗嘴?????
它伤心的一路都没再说话。
流冰海牵着牛回到家,路上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跳,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回到家,看到那个根本不熟悉的背影,在马夫房间的窗户上面忽闪忽现。
怪不得她隔几分钟眼皮就会跳一次。
她把牛送进牛棚拴好,对它说:有些人不请也会自来,就是没安好心。
她走进马夫的屋子。屋中间,她的生父,农庄的庄主,背着两只手,很严肃,似乎就是在等着她回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你不去找他,他就来找你。
但他一句话都不想先跟她说,恐招了晦气。
他是庄主,按任何道理,她都该先招呼他。
但她偏偏不理他,进了屋,假装无事一样做事喝水,他再不走,她就拿扫帚扫地了。
“流冰海!”庄主终于忍无可忍。
在平凡的世界里,他应该会说一句“你当我这个父亲不存在是不是。”
然后两人就会稀里糊涂歇斯底里的吵起架来,说些攻击对方发泄情绪的话。
但在她的世界,吵架与讽刺都变得特别,那个背着手的男人见她这般不知礼数,提了一口气,直接对她道,“七日后,你出嫁,服装过会儿送来。”
不怒自威,或者怒而生威,都不重要,这几句话很有分量,落地扎根,钻进土壤。
流冰海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
你威吧,我也大差不差,“不嫁。”
连主语都懒得给你加。
比比谁话少吧。
如果话少能代表更有地位的话,她可以给你说个寂寞。
庄主威严的额头上印着不容侵犯的大字,两手依旧背着,不容拒绝,“没你拒绝的权力。”
无论是生父,还是庄主,都有给你做主的资格,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不?
流冰海抬头扫了他一眼。
“为何。”
他的理由和上面所想并不相同,“因为你不详。”
不必拿身份压人,这真是个硬核的理由。
流冰海道,“我没有不详,是你搞错了。”
马夫在一旁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想劝谁都不好劝,他只希望流冰海别和庄主再较劲了,现在房间内气压过低,他真的想要晕倒。
而且,她竟然敢说他错了。
以前她哭她闹她发脾气,她都不敢说他错了。
现在她竟说他错了。
“我没有不详,是你误读了我身上标记。”流冰海道。
庄主顿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沉,“你可知你留在庄里,会给庄里人带来多少灾祸和后患,现在有个外乡人愿意娶你,你嫁过去,对你对我们都好。”
“我招什么祸事了,这么多年我给马夫家里招什么祸了?”
“那是还没到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庄主振振有词。
他就是要把这个祸害嫁得远远的,“我不管外乡人如何看待你的身世,但你身上的星标,在我们庄就是忌讳中的大忌,是灾祸的象征,是凶神下凡人间!”
庄主见她如今连自己的不详之身都敢否定,气得声音重了好几个分贝,以前她好歹还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个身份,愿意远离人群,如今,竟敢嚣张到连身份都给否了。
果真,是大大的灾祸,是不详的人。
他眼冒凶光,气的想给她扔出去。
流冰海看着他,一句话卡在喉咙口七上八下。
如果再执拗于她的身份,这个男人就要给她扣一个更大的帽子了,那恐怕更麻烦,刚刚她本来想说“那就算我是不详之身吧,那我也不嫁”,可这样,等于又重新认定和接受了自己这个身份。
那么,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她的计划是打破这个身份,从自己心里不再认可它。
关键她也是这么和磨刀小哥哥说的。
现在她又认了,以后还得带着这个身份过日子,难不成大剌剌的去对人家说“我就是不详可那又怎样我就这样招摇过市”。
她还没任性到这种地步。
真是夸张,这到底是什么爹,这么巴不得自己女儿死。
她想了想,抬眉问这个背着手的男人,“你是上帝吗?”
庄主一愣,什么东西?
“你又不是上帝,凭什么定义什么东西是吉祥的,什么东西是不详的,我的星标代表不详,有公文批示吗,有法案记载吗,什么都没有,岂是你一句话就给定了的。”
她别过头,“除非有一天,上帝下来亲口告诉我,或者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是全世界公认的不详的标记,我才认。咱们庄才多大,想代表全宇宙吗?”
庄主听她说话,气得耳朵快要聋了。
她跟他要上帝,她跟他要证据,要什么证据,他就是证据!
她说的话也叫人听不懂,全宇宙又是哪里,一个外面的乡吗,竟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一点该有的本分都没有,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怪胎出来!
真是作孽,上辈子作的孽,这辈子还要生出个怪胎来气自己。
气大伤身,他一句话也反驳不上来,怒气直冲冲的对着流冰海。
确实没有上帝也没有证据。
法案?
法案又是什么……庄主气冲头顶。
“你真是荒唐!”他声音如钟似的。
以前只觉得她任性,脾气坏,现在看来脑子也有问题。
“七日后,你嫁人!”他不与她争辩,再次命令。
流冰海也不想和他吵了,拿起扫把开始扫地,庄主被她一步一个脚印的扫出院子,鞋面上都是被她扫上去的土。
“我不嫁,你有什么条件,我跟你交换。”
要不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她恨不得操起刀就宰了这个男的。
本来她想说,你放我一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庄里有个古墓,现在还没人知道,那个古墓里有很多宝贝,她告诉他这个秘密,告诉他古墓的位置,换他永不来找她麻烦,不知他是否能君子之约。
转念一想,他这么可恶,让他白捡一个古墓,实在浪费,还不如她去偷偷掘开古墓捡点宝贝。
但这个想法刚刚闪念,便被她否定了。
一切缘起缘落,风风雨雨,都从那里而来。
她再不想碰那里了,否则一定又将是一片腥风血雨。
算了,不如让他开个条件,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算了。
“没有条件。”庄主很执着,“你必须嫁。”
流冰海又继续扫地,把庄主直接扫出了“两万里”。
“我不嫁,到时我不配合,闹死闹活,毁的也是你的信誉,你愿意自己做主答应人家便去答应,倒是看看能不能把我娶走。”
流冰海当下便决定。
刀还是要练起来。
不去拼抢城池,不去战死沙场,也得留点力气,砍人啊。
庄主活生生被她“扫”走了,有时候不是自己想做个温柔女子世界便成全你的,她放下扫把,捋了捋自己的胸口,对自己说,你是一个人,是一个活人,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这个气一呼就是大半天。
马夫还是很想劝劝她,但也不知这一劝,是把她送上活路还是死路。
流冰海给自己胡撸了半天胸口,心里大骂了一万句脏话,并幻想杀人场景465回。
她要情绪稳定,她还要谈恋爱呢。
有的时候,人有了坚定的目标,就会变得更有毅力。
马上,她的胸口就“被迫”不再胀痛了。
果然,做自己是最难的。
做别人,真的是简单多了。
想不生气真的很难。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大呼了几口新鲜空气。
不管如何,她回来了。
她要好好爱自己,不能与全世界为敌。
但是,怎么才能做到呢。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即使重来一次发现自己还是无能为力,甚至还是可能会做的很糟糕。
真让人伤心啊。
夜晚,流冰海坐在院子外面的河流旁,看着稻草吐露芬芳,黑夜升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包围。
或者,算了,和马夫和柯德一起过一生也不错,如果他们不嫌弃她的话。
她扔了一个石头,河流贱起一道浅浅的水花。
她又扔了一个更大的石头,水花便贱得更大一点。
她学着外面世界的“画饼”模式给自己洗脑,流冰海,只要足够努力,能找到更大的石头,水花还是可以变大的。
她又扔了一块,水花带着小气泡腾腾飞起。
水花的旁边,她看见了一个小哥哥。
第119章 自己的世界(6)那个小哥哥,穿着灰……
那个小哥哥,穿着灰色的长衫,头发的长辫落到腰间,他距离流冰海几米远的距离,看着落日长河,孤雁胡天。
一朵水花贱到他长衫旁,沾湿了衣角,他站在流冰海身边好久,幽幽的说,“飞雁入湖,得一席自在。南雀北往,惜荡动之怜。”
他在念诗,这是一首什么破诗。
流冰海的石头在手里磨了一会儿,又放到地上。
她是一只南雀,嗯,也许是吧。
“你在说我吗?”
不是不跟她说话吗。
“你理我了?”她糊着脸问。
“只是路过。”
小哥哥背着手,就像诗词画意中唯美的场景一样,对她回眸一……顿。
“你自己在这里忧怜,可有的救?”
她捡起那颗石头又在手心打磨了一会儿,石头的沙土在掌心摊开一片白色,和她眼前白茫茫的河水一样白。
但河水明明是清澈的,还有黑蓝蓝的天。
哦,她可能又哭了,她掸了一下眼前的泪。
泪水沾湿衣袖,心中不减锋芒。
他大约是被“洗脑”之后,心中有了几分动荡。
这边风景独好,晚上他经常来。
如今多了一个人,就不是风景独好了,是风景不怎么好。
尤其她的石头又沾湿了他的衣角,如果这也算不祥的话,那不详之身的身份就可以被定义了。
他那回眸一顿,顿了许久。
因为他看见了她用扫把,把年迈的庄主扫出了半公里。
那个扫把土黄色的,和她当时扫地的脸一样黄,人家都说家有贤妻无灾祸,家里有个拿扫把拖人的女儿,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是那庄主不幸还是她不幸。
但是,她那把子力气却是惊人。
他看见庄主被扫的满脸黑土色,最后眼睛一瞪,虎着脸就走了,她立着扫把看着对方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把脸一横,一副玩世不听劝的样子。
这会儿又在这儿拿着石头,好像“他见忧怜”。
天苍苍河茫茫,风吹草低鲜少的牛羊。
“若不自在,就另寻出路,走的远一点,不在这里生活便是。”他道。
何苦在这里到处惹人嫌。
她回头,看着这位身穿长袍,长得像诗人一样,却是一位磨刀小哥哥的小哥哥。
他可知,原世中,她就是跑去了大中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兵荒马乱颠沛流离城池之争,她再也不想参与,更不想在某一年的兵城之战中,会与他相遇。
“凭什么这里就容不下我。”她竟然说了一句特别孩子气的话。
他看着她稚嫩的脸上一片执拗,小嘴嘟嘟,满脸不快。
和刚才拿大扫把的时候大相径庭。
“在这里,你不好生活,若远方有缘分,不如嫁走。”
他就好像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狐疑的看着他。
“我猜的。”他坦诚道。
庄主是她生父,能让她拿着扫把扫走,恐怕只有让她远嫁离乡。
但是,南雀北往啊,她是一只南雀,却要被逼着北往,也确实可怜。
“我哪也不去。”
系统:她哪也不去,她就留在这儿烦你!
流冰海打了一下头。
“烦心烦恼,人生常事,这河里的漂流也不一定自在,都不知从哪来,又要往哪去,被风一吹,就跟着走了。”他说。
月亮越来越大了,升起一个大半圆,流冰海竟然觉得他长衫两袖站在这里,很像,李白。
说的话也那么诗意,真的是……
“你租牛吗?”她又问。
还是来点实际的吧,“你租,我便宜点给你。”
“不租。”
“那你做副业吗,帮我去租牛吧。”
“不帮。”
他的回答十分坚决。
按正常逻辑,这个男人现在应该已经被她的“努力和叛逆”所膜拜和吸引,拜倒在她的石榴裤子下面了才对。
这一世没有金手指?
“不租算了。”她站起来,拍拍屁股,“那么我们回头再见。”
隔了一个长空,还是不知道路往哪边走,头往哪边搁。
回到家,她看到柯德站在院子门口等她。
见她回来了,柯德别别扭扭的问她,“姐姐,庄主要把你嫁到别的地方去?”
“我不嫁。”她果断道。
柯德脸色这才好了些,“姐姐,那下月大秋节,我们一起去玩?”
流冰海点点头,但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跟他说清楚,便直接了当道,“柯德,你是不是喜欢我?”
柯德吓了一跳,小脸红扑扑的,慌乱的像一只小白兔子,“我我我”了半天,心都要跳出来了。
流冰海道,“你要是喜欢我,就转化成姐弟情吧,我只是拿你当弟弟,不会跟你有什么的。”
柯德的脸蛋忽黄忽绿,“姐姐,我……”
“我不喜欢弟弟,咱们在一起长大,也太熟了。”
柯德一瞬间的难为情之后又浮现出很长时间的失望。
“姐姐……”他欲哭无泪,这个女人怎么一点婉转都不懂呢。
其实她不是不懂,是看透了一切,没有时间可耽误。
“叫我流冰海。”她道。
柯德张了张嘴,又闭上,蹙了蹙眉。
“叫啊。”流冰海道。
柯德又别扭了半天,“我不敢。”
“那随你。”
柯德憋屈了半天,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好一会儿才说,“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就是单纯的,喜欢。”
流冰海笑笑,“你还未成年,发育不完全,想不单纯也不行。”
柯德脸直接肿起来了,“姐姐,你……”
“好了。”流冰海打断他,“大秋节,我们从小到大,还没有过过呢。”
今年她20岁,柯德只有16岁,由于身份不好,从小都大他们都是远离人群,其实每年大秋节他都闹着要出去玩,年年都被马夫拦下了。
今年是他们第一次过节。
流冰海回到房间,从床底下拿出她这两天找到的面具底子,对柯德笑笑,道,“今年我可以踏踏实实过个节。”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大秋节了,这还是第一次在庄里面过节,她要给自己和柯德做两个顶级华丽的面具。
临近大秋节,她又牵着牛遇到涂塔,她问涂塔大秋节打算怎么过,涂塔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对她说,“你最好别到处瞎跑。”
她牵着牛一步步走开,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他说,“没见过世面的人,真是没文化。”
涂塔???
说他吗???
大秋节那天傍晚,流冰海给了柯德一个华丽大面具,是一个鹰的脸,他惊讶极了。
这是流冰海用面具底子自己画上去的,一只孤傲的鹰,非常精致。
“姐姐,你太有才了吧。”
她的则是一张美少女战士的脸,她在外面的世界看到过动画片,美少女战士神勇无敌,和她一样。
她在美少女战士的脸上又配了一只蝙蝠,给了她一袭黑衣,深蓝色的浓唇和暗黑的星空,在大秋节的圆月之下,这张脸极具妩媚和艺术,甚至有了神秘的色彩。
她带上面具,如一个披着战袍的美少女战士,在这个特别的月圆之夜,突然降临。
天黑后,她和柯德奔走在去集市的路上。
好像一定要到一个黑夜,戴着面具,就不会被人发现。
柯德说,“姐姐,你这脑袋可太好看了。”
流冰海回头,那烈焰的深蓝色的红唇,在黑夜之下,性感又迷人。
农庄的集市很热闹,这是附近乡可以集中赶集的地方,从地理位置上靠近农庄,但从归属上,是三个乡同时占有,尤其在大秋节,三个乡的人都来这里过节,十分热闹。
整条街都是吃的玩的,还有摆摊的卖东西,和她做任务时的那些世界没什么两样。
只是吃的东西奇怪了些,豆芽炒米,绿豆窝窝,玉米鸡肝包,还有糯芽菜爆出来的花,只有他们这个地方有。
流冰海很久没吃这些奇怪的东西了,难得出来尝一尝,味道还挺不错。
“姐姐,人好多哇,原来大秋节这么热闹。”
柯德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这确实是他们难得一见的大观园了。
还有武术表演和演皮影戏的,原来他们这儿也有皮影戏。
流冰海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演的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对抗家里的生活,他在她身上受尽了委屈,每日刨地种地当牛做马,却不得好,只在她口中成了一个没出息的窝囊汉。
女子啼哭,自己又是如何艰难,生儿育女维持着家庭,还要遭这般奚落。
男子听后又说,自己在外面被人追杀追打,她可知道。
那些追着他的人啊,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阴谋,他却可怜见,一不小心坠入其中。
女子又是阵阵啼哭,这纷纷扰扰闹不休。
围观的都是看个热闹,看着男子啼哭女子也啼哭,拍手叫好。
流冰海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背后的声音还在响:那些追着他的人啊,那些秘密和阴谋。
再往前走,还有戏曲,月圆之夜,一男一女入洞房,这对男女是世仇之家的后代,私奔到穷乡僻壤却情比金坚把歌唱。
柯德看得挺开心的,手里托着一盒玉米爆鸡肝。
他几乎把从小到大攒的钱都用来这次出游了,不过,也仅仅只能买几份玉米爆鸡肝。
流冰海更没有钱,本来指望着租头牛赚点钱带他出来过节,但是有她身世傍身,这里的封建脑筋,真是朽木不可雕,一分钱也没有赚到。
不过,现在带着面具出来,好像,竟然可以赚钱。
流冰海胳膊捅了捅柯德,“你看那边。”
大秋节的集市很大,那边有比试赚银钱的活动,比喝酒、舞剑、掰腕等等,相当于赌博。
反正闲逛也是闲逛,不如赚点银钱,赚了银钱之后可以去买点玉枝花露、醉香膏、大米炸鸡皮什么的,这边吃的都很奇怪,炸什么都喜欢带上米,而且是用生米下锅,炸成颗粒状,在这边米只是像豌豆一样用来炒菜的。
做任务时第一次吃到白米饭,把她惊讶坏了,米用水泡开竟然可以蒸的这么软这么大,换了一个世界,她也不再是不详之身,而是救世主一般的任务主。
流冰海到“赌|博”地界观察了一会儿,那里“人才济济”,喝酒的比试喝酒,舞剑的比试舞剑,他看这些人都她能喝,也没她能舞。
再往远处看,还有卖“武技”升级的神符和神册,也有“神仙水”,喝了有助于练功。
这些都不是针对农庄来卖的,农庄的人练武的很少,大部分只是普通种地的农户,这不是一个修炼修武的庄,八百年只出了流冰海这么一个“恶棍”,也因如此,后来被发现了古墓的农庄才如此受欺负。
要你们不拿我当祖宗,把我逼得远走他乡只能去保护大中城,不然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保卫家乡了吧,流冰海现在忽然这么想。
不过,这一世她也没打算再修武了,她想试试只当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会如何。
所以她只是往卖修武神符的摊位看了一眼,便一心只想着喝酒了。
那个摊位人还蛮多,有个别也带着面具,这里和外面的大集一样,有人会带着花花绿绿的面具追追赶赶,新奇而热闹。
目光回到”赌摊”上,喝酒的人摩拳擦掌已经喝得面红耳赤。
其中一直输的人输掉了一袋子零钱,输的荤段子都出来了。
对面的赢主也是个男的,荤段子一个又一个的接,输的人不光输了酒局,也输了荤段子,气的汗流浃背。
酒的燥热更使他心情烦躁,最后把酒杯一摔,不喝了。
酒杯滚滚而落,是铜器,所以不碎。
流冰海捡了起来,说,“我喝。”
周围人并不好奇,这赌酒来来回回,总有人来有人走,多她一个,并不稀奇。
但她捡了谁的杯,就得和谁的对家喝,除非对方不接战,才能换人。
对面的人看了她一眼,面具后的脸微微一笑,绅士的给她倒满酒,流冰海仰头灌下,这点酒对她而言就像喂猫一样。
但是,这一杯下肚,她却瞬间愣了一下。
这酒烈啊,可真是纯纯的烈酒,烈到嗓子发痛心发痒,和她平日常喝的不同。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只是嗓子火辣,她忍着便是。
几杯酒下肚,她身上开始发热,神智却很清醒。赌摊上的赌规写的很清楚,连喝十杯便可赢得摊主发布的十元钱基础奖励费,之后,便是自己和对家的赌局。
流冰海算是接应刚才那个男人的,算是赌客,游戏由对家出赌注,对家出赌注赌你喝几杯,自己若接赌,就压上钱。若喝不下,钱就归了对方,能喝下,对方的赌注归自己。
换过来也一样。
也有赌二人同时喝的赌法,对方先立赌注,接赌的人同样压上钱,赌二人同时喝几杯,谁先喝完,钱归谁。
现在对方这个戴面具的,选的第一种方式。
流冰海一连喝了十杯酒之后,拿到摊主的奖励费,正式拿到对|赌资格。
对方很绅士的伸出手,请她坐下。
烈酒虽烈,只伤嗓子,柯德买了一个玉米给她打底,她三五口吞下,胃里的灼热感好了大半。
对方赌上20银元,赌她喝10杯酒,加涂茶花和柠檬果的。
涂茶花是这边一种调味花,加到酒里增加烈性和酒精的散发力。
流冰海把刚才的10元压上,十倍加了涂茶花的酒一饮而尽。
上一世什么烈酒她没喝过,修武的时候,都是用酒入技,边喝酒边舞剑。
男人又赌上50元,赌她十五杯酒,加十五倍涂茶花。她能喝下五杯,50元就可以拿走,如果十五杯都喝下,他便再加100元钱。
在这里,一元钱可以买10个馍馍,一千元钱就可以给一个穷门小户的姑娘办嫁妆了。
这十五杯加了十五倍涂茶花的酒可是喝了她一个酣畅淋漓,喝完酒,揉揉脑袋,再吃两口玉米棒子,十分过瘾。
她能喝,完全是因为她爱喝,兴趣决定专业度。
对方很是讶异,这回,对反选了第二种方式,双方拼速度。
拼8杯酒的速度,这次没有加涂茶花,流冰海想可能对方怕晕倒吧……毕竟刚才已经和一个男的比试了好半天。
8杯酒,不加涂茶花,对方给了30元赌注,流冰海也压了30元。
这种方式双方的赌注必须一样多。
对方很有风度,先敬拳,再喝酒,对方马上喝完第四杯的时候,流冰海抓紧时间把第五杯迎面而下。
她提前对方两杯喝完。
没有涂茶花的酒,跟烈水差不多。
酒精散发力不高,就是,辣舌头。
流冰海不想再喝了,她还得留把子力气。
她拿上钱,给对方敬了个拳,赌酒时偶有撒泼耍赖的事情发生,她的左腿也准备好了,如果他耍赖不放她走,或是想扣她的钱,她就给他一腿。
对方没有这么做,只是诧异了一下,便恭恭敬敬的让她走了。
她还得去掰腕。
喝酒、掰弯、舞剑,她要一一比一下。
掰弯的都是彪型大汉,都壮的跟牛一样,她有点犹豫。
她力气虽大,比的却是巧劲儿。
跟牛比牛劲,还得把她家牛牵来才行。
“姐姐,这个就不必了吧。”柯德说。
但是流冰海很想试一试。
她选了一个稍微苗条些的男士。
她很好奇,是她的巧劲厉害,还是对方的肥肉厉害。
对方压了10元,她也压10元,两个人开始掰腕子,周围乱乱哄哄的都是各种加油鼓劲的声音。
{小姑娘好勇猛欸敢来这里和男人掰腕子。}
{你咋知道她是小姑娘,说不定是小伙子欸。}
{你没看人家面具上是个美少女小姑娘嘛。}
{说不定是个障眼法,其实是个小伙子欸。}
周围的讨论声夹杂着因为过度用力而此起彼伏的“哈吼”声,场面十分热闹。
流冰海的大力金刚手,差点掰弯了对方的肥实油腻拳。
不过尔尔……她心想。
她心虚的踹下赢了的票子。
如此一般,不用租牛了,每年来这里赌上一赌就是。
对方气不过,还想和她再赌一局,甚至怀疑她手上有什么玄机。
流冰海摊开双手,两手空空。
肥腻男哼了一声,又跟她比试了一局。
她又赢了。
赢的不太爽快,因为他手太大了,她握着费劲。
男的不服,又来一局,这回流冰海少压了一点钱,学乖了,嗷嗷乱叫的输了一局,男的才肯放过她。
这个摊位比酒摊还要热闹,都是肥头大耳或者力大如牛的壮人,嗷嗷的叫声也不间断,拍手拍巴掌叫好的络绎不绝。
柯德见她赢了这么多钱,激动坏了,“姐姐,你赢了多少?”
流冰海趴在他耳朵边说,“不知道,回家再数,你想吃什么?”
第120章 自己的世界(7)柯德看了看远处,有……
柯德看了看远处,有炸大鱿鱼,2元钱一个,“姐姐,给我四元钱,我去买两个鱿鱼吧。”
流冰海就给了他4元。
他买了两个鱿鱼,开开心心的回来,给了流冰海一个,顺便,她也能补充力气,缓释一下刚才酒局上的酒精。
吃完鱿鱼,她又开始战斗。
她想和整个掰腕摊里看起来最厉害的那个男人比试比试。
看看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水平。
那个男的看起来得有二百多斤,膀大腰圆,已经赢了周围一圈人。
如果流冰海把她赢了,恐怕会有点太显眼。
她想了想,觉得,也无所谓,她又不是逃犯。
她提出和那个男的比一局。
男的看了她一眼,根本不屑和她比。
“我不欺负人。”他气焰嚣张的说。
流冰海谦虚道,“我只是请教请教。”
男的犹豫了一会儿,在一众人的起哄之下,才答应和流冰海比试。
他先是宽了宽衣,调整一下精神面貌,但是看流冰海盈盈一握的腰身,也没太当回事,大剌剌的把腕子一伸,像个梁山好汉一样,冲着流冰海:“嗯。”
流冰海握上他的手。
这可真是软绵绵的一双手,流冰海握上这双软绵绵的手,咬住牙和他掰腕。
名不虚传,不愧是整个摊位上最有力气的人,流冰海加大了力气,觉得自己和他兴许能半斤对八两,但是她没太多用力,怕被伤到。
最终,她浅浅的输给了这个大汉,输了10元,如果赢了,恐怕要在这里停留许久,她可没这个闲工夫,有力气留着明年再来。
她和大汉彬彬有礼的敬拳,就结束了这场赌局。
她想留着力气去舞剑。
只有赌剑赌赢的人,才有资格去买那边卖的神符或者神仙水。
她没想*买那些,但也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水准,而且,赌剑这边的赌金更大。
光是“敲门砖”,就可以拿到摊主奖的30元奖金,比赌酒的奖金要高上三倍。
对手看起来也更有风度些,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毕竟是技术活,要从小修炼剑法才能有这样好的造诣,所以大多数人家境也不错,流冰海戴着面具看着这帮人,想着和这样的人比试心情也好些,奖金又高,说不定还能找到合适的小哥哥什么的。
磨刀哥不理她,爱理不理,她多撒网广捞鱼,就算要嫁到外省,也得是她看中的喜欢的,稀里糊涂被那个男人嫁给一个跛子算怎么回事。
她在舞剑的摊位旁边看了一会儿。
这边的喝彩声更大。
她看中了刚刚赢了30元“敲门砖”的人,不知男女,身材纤长,刚刚过了摊主给设立的第一阶任务。
只要在这里按要求耍上一剑,就可以拿到30元,然后进入对赌区。
摊主会按照专业的剑法籍文来提要求。
流冰海看了刚刚那个人的剑法,技术一般,她觉得她能赢。
“您好,我能和您比一剑吗?”她对那个人说。
那个人有点讶异,一个带着美少女战士面罩的姑娘,能耍出什么样的剑法。
他笑着伸出一个手势,请她开始,流冰海便接了摊主给设置的任务,按他要求,耍了一个“穿堂”剑,剑法中规中矩,不失风采,很快拿下了30元。
她要和这个男人比剑了。
男人压上了50元,她也必须压上50元,这里只有这一种比试。
虽然很心疼,但她还是压上了钱。
此番没有输的资格,她举着剑,和男人比试起来。
欢呼声雀跃声接连不断,热闹的像个赛马场。
一炷香的时间,流冰海要把对方打到认输,认输就可以拿到50元,如果平手,被刺中更多的那个人要输掉20%的赌金。在这一局里,也就是10元。
谁刺谁更多,有摊主来看,摊主也是修武多年的人,说不定是个高手。
流冰海戴好了面具,和对方刺起剑来。
在这里刺剑还是很安全,大家都在玩,没有人是显眼包,为了50元钱,她把对面的男人打的落花流水,几乎可以说是屁滚尿流。
这个时间段里的流冰海,还没有那么能打,对应到过去的世界,此时她应该刚刚发现古墓不久。
而这个时候的她,还没好好修她的武艺,全凭着一股子蛮力和从小偷偷学武的戾气。
是的,是戾气,不是力气。
满身戾气,只想大杀四方片甲不留。
从小当她被“不详之身”笼罩而处处受困的时候,她都是跑到庄后面去和空气大杀四方。
现在,虽然原世界后期修武的武力值并没带来,但是原世界中的修武记忆是有的,她凭着对技术的掌控也能打个七七八八,要知道,在过去,她可是大中城的一等护卫,有什么是她不能对付的。
除了那个男人,没有她不能对付的。
流冰海打着打着,忽然想起那个那人,面露凶光。
不,不是一个,是两个。
庄主,和陈德。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是她打不过杀不过的?
几个回合下去,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对方便支撑不住认输了,流冰海轻轻松松赢了50元。
看来不用租牛了,也不用去大中城挣钱,来这里赌一赌就够吃饭的。
她把一百元装起来,很谨慎的看着对方。
“继续?”她道。
对方摇摇头,平民小户,没那么多钱输在这里。
但是很快,有人接战了,就像她刚刚接那个输掉的酒鬼的酒赌一样。
有人站出来,想和她打一局。
此人已经过了“敲门砖”,在旁边等了许久,见一个小姑娘如此厉害,忍不住手痒,一定要切磋一下。
但他很小气,只出了30元。
流冰海如果嫌钱少,可以拒赌。
但她想了想,自己回来后发誓不做“贪财大魔王”,30就30,她接了赌。
两个人比起剑法,流冰海不想太显眼,一招一式都留了几手,再加上武力值确实不算太高,大部分剑法都靠着以前积攒的蛮力,她与男人对了十几个回合。
对方比刚才那位武艺要好一些,这么久了还没认输,流冰海加了技能,刺中他几个要穴,对方嗷的叫唤几声。
一柱香的时间下来,摊主宣布流冰海获胜。
对方不太服气,又加了一场比试。
流冰海不太想和他比,钱又少时间又长,她有些要“原形毕露”了,想了想,对那个人说:比可以,赌注要加。
她虽然不想当贪财大魔王,但是基本的世道总不能乱。
30元要打那么久,太累了。
对方同意了,加到了50元,她接了赌。
接完赌她才发现,这人是个骗子。
上一场他故意压少了钱,又故意输她,让她以为自己一定能赢,骗她这次“加钱”才接赌。这一次,好家伙么,人家火力全开,招招无敌招招致命,比起刚才那个弱鸡,剑法威力翻了三倍。
好在她也不是吃素的,她想起在大中城练的“穿阳”剑,虽然在这一世没练过,但是照着剑法她也能比试个七七八八,一套新鲜出炉的穿阳剑送给他。
对方明显惊了一下,大约也是没想到她也“藏了一手”,对反也加了武力,一柱香的功夫,谁也没认输,但是对方被她的穿阳剑刺的呲牙咧嘴。
这套剑法只有大中城的武师才有,能到大中城当护卫,真是她回忆里一段值得骄傲的往事。
她刺到他14处,他刺到她3处,流冰海赢。
穿阳剑法,是专治男人的,如果对方是女人,还有穿阴剑……她暗搓搓的想。
100元入账,心情真的很好,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有,那一定是只有庄主那个封建顽固的男人。
哦不,还有陈德。
这世间唯有奇男子不可较量,其余皆可。
“还比吗?”她问那个男人。
男人摇头谢过,“女子剑法精湛,鄙人自叹不如,下次有机会再与你切磋。”
声音细弱,柔柔和和的,很是动听。
流冰海点点头,抱拳恭敬道,“感谢承让。”
现在兜里揣着二百大几元,可以好好和柯德过个节了,流冰海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大中城,挥剑如雨,拼抢城池,坐拥满屋宝物,金银如流水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她过过,也没有什么好,不如现在挣点小钱,可以带着柯德在集市上好好吃几顿美饭。
四周还是很热闹,看热闹的都在赞叹她这个小女子的剑法。
她按按兜,心满意足,退出赌摊,想去其他地方转转。
然而,这时,却从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女声:“我要和她比试一番。”
这声音让她一惊。
流冰海回头,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靓丽的长衫,头上带着美丽的花圈,她摘下那个花
圈,看着流冰海道,“我要和你比试一番剑法,如何?”
这样的声音,熟悉的像从脑海里面蹦出来的,那种甜甜的,腻腻的,还带着花香的味道。
流冰海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女孩的样貌还是她记忆中的味道,甜美,率真,额头上,还有一只深黑色的、在夜晚中并不容易被注意到的黑色蝴蝶。
那个噩梦又回来了,往事的噩梦又回来了。
她竟然在这个情景下,遇到天天。
天天手持着一把剑,露出美丽的笑容,另一只手拿着刚从脑袋上摘下来的花圈,对流冰海说,“我们赌上几局,你若能赢我,可以会挣到很多钱的,我想和你比一比,怎么样?”
这一世,她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天天。
而且,对方想和她公正的比武。
那么,按时间推算,天天已经离开莱花乡,往农庄这边走了,看来,的确再重新过一世,有些人还是避不开。
天天的眼神明亮皎洁。
她想比武。
流冰海的脑袋突然震痛了一下,看着这张脸,好像已经看到若干年后她抱着和陈德的孩子站在风雪中,他对自己说,我只想护我的妻儿安好。
流冰海的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陈德的身影。
她并不期待看到他。
可是天天期待的目光对着她。
她的视线回到天天的脸上,那只黑蝴蝶似乎只有在晚上才会露出痕迹,白天的时候,它便会消失在阳光下。
天天想比武。
比武做什么呢。
她可不是不知道,只要天天呼唤,莱花乡的群族便能听到她呼唤的声音,然后,随着她的声音赶来,再接着呢,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又是一场几个部落频频交战的风雨?然后上一世的噩梦继续卷土重来,陈德会回到她的世界?
流冰海光是想想,便觉得浑身难受,头骨热的像要裂开。
这张脸,那么美,可是,它能掀起风暴。
“不比。”她说完,转身便想逃走。
“欸欸欸。”天天快跑了两步拦上她,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笑容可以欺骗世界,“为什么,我很想和你比试欸。”
这声音轻快,明媚。
流冰海:“不想比,我累了。”
她的头已经开始发热了,看到天天,急火攻心的难受。
天天蹙蹙眉,不太情愿,“这位姑娘,我真心要和你比试的,你如果今天没时间,改天也可以,你那么厉害,和别人都比了,为什么不和我比,是看不上我吗?”
流冰海别过头。
真是,还是这个样子。
只要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这是什么毛病。
这一世,她不奉陪了。
“对不起,身体不舒服。”她对天天说,“抱歉。”
然后,她火速的拉着柯德离开赌摊,天天穿着金白两色的长衫站在后面望着,懵懂的脸蛋上一脸的不解,她又追上来,非常执拗。
她拽住流冰海的手臂,执拗道,“你别走,跟我比一场。”
流冰海额上的青筋快爆出来了,她不太友善的对着天天道,“姑娘,不必强人所难吧。”
天天的嗓音高了很多,“强人所难又怎样,你为何这般高傲?”
高傲?她拽着人家的手臂,还说对方高傲?
要不是不想卷土重来,和莱花乡的人混为一团,她现在就一脚把这女人踢飞出去了。
可她不依不饶,似乎很想掺和热闹,就是不肯放她走。
后来是最初和她比喝酒的那位男子站出来主持公道,说天天这位姑娘看着那么漂亮,何必强人所难在大街上招人笑话呢。
天天紧了紧眉,这才放开她的手臂。
流冰海拉着柯德离开了这伙人。
她急火攻心,没有急火,却也攻心。
她本来想带柯德好好转转,现在,脑子却乱的很,连继续逛集市的心情也没有了。
柯德有些好奇,“姐姐,那个人是谁啊。”
“不认识。”
“那姐姐为何不愿与她比试?”
流冰海回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愿比,谁也不能奈我何。”
她本来想说“你以后也离她远一点”,但柯德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这句话扩大事件,再引出其他风波。
她拉着柯德往集市更远的地方走去,这个大集要好几天,她本想带柯德好好玩玩,可是这么一下,她突然心情躁动,非常头疼。
天天那张脸,把陈德的脸也一并带了进来。
她的头越来越疼,而且越来越热。
远处还有皮影戏,是男女婚嫁的戏,她觉得,也许和柯德开开玩笑就好了。
她说,柯德,要不然在这里把你嫁出去,那边可以抛绣球。
柯德不知道她忽然在胡说什么,蹙着眉道,“姐姐。”
“西边的鬼市也可以,绣球可以用来比武也可以用来招亲。”
她的面容变得滚烫而通红,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搅合了一下。
“你也可以去招亲。”她说。
柯德终于受不了了,压着嗓子怒了一声,“流冰海!”
哦,原来你会叫我的大名啊。
流冰海笑了笑,“你胆子大了。”
说完,她头一痛,好像有块石板顶住了她的穴位,让她差点栽在地上。她顶着这块石板,长袍一挥,决定打道回府。
一转身,迎面一阵冷风,她头痛欲裂,差点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