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南望街49号，南城事务管理中心大厅。
沈摇看着前台小姐姐温柔拨通电话，温柔同电话那头说起有新人来报到的事，一直到这个环节前台小姐姐都很职业。
只是，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姐姐职业化的笑容竟然也不免愣了一下，又再小声确认了一次，最后才挂了电话。
歉意说道，“不好意思，特移局负责人事相关的人员出紧急外勤了，还在回来的路上，您可以在大厅稍坐等候。”
“好的，谢谢。”沈摇接过前台小姐姐递来的报到资料，后面还有人排队，沈摇没有在前台久待。
大厅等候区域，沈摇放下包。
振动传来，沈摇打开手机，微信弹出熟悉头像。
母上大人：【顺利吗？】
沈摇回复：【人事在忙，还在等。】
王女士那边也应该在忙，过了好一会儿才简单回了一个【好。】
沈摇等的有些无聊，看了眼报到资料。
资料袋里有一张临时工牌，上面印有“特移局”几个字，还有她的名字，应该是这几天临时出入和电梯通行使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薄薄的报到指引，注意事项都是事务部门通用版本，没有特殊的，但底部的报到单位和部门这一栏只写了“特殊·加急”几个字。
字越少，要琢磨的东西就越多。
年终岁尾，在大厅落座的人谈论的大都是报告，总结，还有缺人的事。
沈摇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年终岁尾太忙了，今天总结明天报告，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恨不得新人赶紧来。你们局里的新人报到了吗？”
“没呢。上面也要走流程，来个人哪那么容易？最快恐怕也要年后了。”
“听说特移局借调的人这两天都要报到了。”
“你要是那边的人，你要人也快。”
“也是。”
特移局，新人……
沈摇反应过来，不就是她吗？
沈摇稍微转头，刚才说话的两个人已经在谈论其他事了。
特移局的话题就是一个小插曲，但沈摇没想到第一次听到新单位的八卦就是关于自己的。
沈摇大学经济新闻专业毕业，毕业就对口去了新闻司。
国考，上岸，同一个岗位两千多人竞争，笔试，面试沈摇都脱颖而出。
司里干了将近一年，师父和周围对她的评价都不错，也算展露头角。
临近年关，所有人都忙着报告，总结，领导忽然单独找她谈话，说其他事务单位缺人，上头发话，要从新闻司借调人手。
新闻司报的名单是她。
领导话里话外的意思，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般都不会给新人，但司里看好她的潜力，希望她先出去锻炼两年，等借调结束返岗也有履历可以优先升迁。
“感谢领导和司里的信任。”
等回到工位，沈摇人间清醒。
部门未必也想借调她，但今年来的新人只有她一个。
本来就是人手不够才招的编制，她才来一年，借调她也不可能借调其他熟手出去。
如果不是新单位一定要人在年前报到，等开年再有新人来，借调的事也不会落在她头上。
只能说，这节骨眼儿刚好被她赶上了。
就业形势不好，又过了应届生身份，她不去也有的是人挤破头抢着去。
只是忽然从专业对口的新闻司被借调到做什么都还不知道的“特殊移民管理局”，沈摇也一头雾水了好几天。
之前上网搜了好几天也没搜到新单位的新闻和消息。
爸妈托了不少关系打听，“特殊移民管理局”是非常规事务部门。
不公开出现在报考名单上，人员也一般都从各部门内调，但听说局里人少，稳定，待遇也不差。
保密事项多，偶尔会出外勤，但允许和家人同住。
总的来说，不是难呆的地方，可以先去韬光养晦，镀镀金。
但她没想到第一天来报到就生出波折。
新闻专业出身，沈摇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不少细节的地方。
前台的预约签到表，别的事务单位都是密密麻麻的厚厚一叠，但特移局那张干净整洁到只有她一个人，说明日常拜访和人员报到的数量都不多。
又比如，她刚才转身的时候，前台小姐姐好奇多看了她和刚才那张《预约签到表》一眼。
如果只是单纯对她好奇，就不会连带那张《预约签到表》一起再看一眼——说明对方好奇的不止是她，还有特移局这个部门本身。
只有接触不多的才会好奇。
特移局的日常拜访和人员报到的确都要远低于其他事务部门。
而刚才在大厅里都能听人调侃特移局要人的速度，也应证了特移局的“优先”级在事务单位内部都让人眼红……
事务部门的人事大都在办公室里坐班，就算节前外出慰问也会提前安排好，错开预留给到新人报到。
前台给局里电话的时候，明显也没想到办理新人报到的人事竟然也会临时出紧急外勤。
办理新人报到的人事人员，临时，出紧急外勤——这几个字凑在一起，罕见到让人觉得哪里不对的那种。
但沈摇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当然，更最重要的是人事明明已经出外勤了，宁肯在外勤路上火急火燎折腾回来一趟，也要让她等，而不是让她明天再来——说明局里是真的缺人。
沈摇再次低头，档案袋上除了“特移局”和她的名字之外，还印瞒了“绝密”字样的水印。
连人事科都要出外勤的特移局，沈摇心里忍不住好奇。
*
“哎哟，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我是特移局对外人事科科长，张旻。”
张旻一看就是事务单位里八面玲珑的角色。
热情，又不会过于突兀，就连盼星星盼月亮这样的词汇在他口中也不会让人觉得局促。
一个单位有一个单位的风格，这里确实和新闻司不同。
沈摇还不清楚这是单位风格，还是张科个人风格。
但沈摇大方，“张科好。”
张旻直觉对面的新人年纪不大，但利落干练，也不怯场。
不怯场好。
他们这里怯场就束手束脚做不了事。
张旻还真怕了之前的愣头青。
“喝茶还是喝水？”
张科手比嘴快，已经在拿茶盒了，沈摇察言观色，然后从善如流，“喝茶。”
张旻果然高兴，“有眼光，这茶老滕说好。老滕说好的茶肯定是好茶。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局里突然来了急事，人手又不够，火急火燎得忘了提前通知你一声，让你等了好久，抱歉抱歉。”
沈摇笑了笑，“正好熟悉了一下新环境，认了路。”
张旻倒是眼前一亮，哟，这丫头是个会说话的。
特移局不缺八只手，三个头的，就缺会说“人”话的。
他一张嘴皮子从来都不够用，事情一多，嘴皮子都快给磨破了，还得回来写报告。沈摇这一点倒是让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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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F大经济新闻专业毕业？”放下茶杯，张旻开始认真看沈摇简历。
他之前真没好好看过。
局里忙得要死，新闻司给个人来就行，简历什么的他翻都没翻。
但现在不同了。
“是，去年F大毕业，毕业之后去新闻司呆了一年，主要是……”沈摇做报到时的例行介绍。
张旻一面认真听着，一面看着简历，不时就抬头看沈摇一眼，或者认同点头。
沈摇的简历很好，比之前来的歪瓜裂枣好多了。
看来这次上头真的是被他们闹烦了，给新闻司施压，才让新闻司出血了一回。
不容易啊！
虽然是上面发话在先，但他也没想到新闻司这次竟然这么实沉，比上回那什么部门实沉多了。
他现在对新闻司充满了好感。
等沈摇说完，张旻又象征性问了几个小问题，最后说到想看看沈摇之前写的新闻。
沈摇从网上找了些，还有不少是独立署名的。
张旻心里越渐满意。
以前相关部门还很配合，涉及特移局的事务，都是他们说什么，相关方就配合写什么。
现在相关方也没那么好忽悠了，都得自己写，对方审核再发布，这就让对外人事科吃不消。
沈摇的能力简直精准符合他们给上面提的需求。
“公文写得还行吗？”张旻关心这一条。
“我这里有。”沈摇手机里正好有，张科问起来她就翻了出来，多的犹豫都没有。
张旻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定了，来了个好苗子，剩下的就是怎么尽快让沈摇“平静”得了解和接手局里的事务了。
对新人不能太急，都有个接受过程，尤其是局里这摊子事儿，急也急不来，之前例子太多了。
但也不能太慢，不然新人以为自己已经熟悉部门业务了，接受就更困难。
“小沈啊，我们这儿可能其他事务单位业务可能不太一样。业务有些复杂，你刚来，我是想暂时不安排具体入职科室，就先挂在我们对外人事科。”
张旻‘诚恳’介绍着规划，“对外人事科琐事和杂事多，接触局里和局外的同事也多，是能最快熟悉特移局业务的部门。也不用入职培训了，这两天正好有专案在处理，你跟我跑一趟下来就差不多清楚了……我还有事要去趟医疗科，呆会儿让陶紫带你熟悉下局里，局里的同事都很热情，尤其是同事之间。”
*
沈摇对张科这句话印象深刻。
以至于晚饭时，王女士问起，“新单位同事好相处吗？”
沈摇第一时间想起张科这句“局里的同事都很热情，尤其是同事之间”，以及，张科刚说完这句，办公室的门就被“啪”的一声撞开。
她当时吓一跳。
张科也一脸头疼模样。
但张科神情不奇怪，不诧异，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当时穿着灰色风衣的老滕出现在门口，双手习惯性揣在兜里，沉着脸，一脸冰冷不怎么高兴，“不是十分钟吗？已经半小时了，还走不走？”
沈摇：“……”
张科一脸尴尬，两面安抚，“老滕，别吓倒新同事！”
“小沈啊，老腾他平时挺友善的。是不是，老滕？第一次见新同事，露个笑容嘛。”
老滕看了她一眼，沈摇第一次见那样的眼睛，深沉如同扎根的大树，带着厚重与气势。
但在张科说完“露个笑容”的时候，老滕迟疑和皱眉了片刻，真的露出了一个别扭的皮笑肉不笑。
沈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