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罗洌修好了车，调取了詹羽莹行车记录仪的数据。
却因为是盲区，所以没有发现异常。
当时停车的位置，不巧也是监控死角，所以无法锁定嫌疑人。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管是庆幸于“对方只是放了车胎的气，连剐蹭都不敢”，还是为深深隐藏的恶意担忧，仿佛都没有意义。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滴答——滴答——
他驾驶着詹羽莹那辆车掉头，去学校门口接她。
-
“看着自己的车来接自己，确实挺新鲜的……”
詹羽莹坐上副驾驶，感慨道：“这副驾我应该是第一次坐吧？不过就算不是第一次，只要我不记得就等于没有哈哈。”
她知道自己今天格外话多，但无法控制。
“我看你给我发的消息，说没找到嫌疑人？不过我觉得没关系，毕竟这人既然只敢钻盲区，那么只要咱们都不呆在盲区就好了。”
她既是让罗洌宽心，又是给自己打气。
“实在不行的话，我这几天可以不去了。”
詹羽莹使出杀手锏。
“不行。”
适逢红灯，罗洌稳稳踩下刹车：“既然这人盯上你了，那你呆在临淓反而更安全。”
“你之前还让我回家避风头……”
詹羽莹吐槽。
“那样可以避开直接来搭讪的人。但面对这种目标坚定，且付诸了行动的，身边没人才危险。”
罗洌解释。
“合着怎么着都不对呗。”
詹羽莹稍稍有些闹脾气。但不是对罗洌，也不是对她，而是对嫌疑人和现状无法把控的无奈。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罗洌随信号灯踩下油门，说得理所当然，“情况瞬息万变，那我们也得做好准备。”
“怎么准备？我又不能一辈子呆在家里不出去。”
况且就算把自己锁屋里，也不是完全安全——但她硬生生咽下了这句。
“平时别一个人出门，家门口安监控。在临淓要避开监控死角，车记得停在前院里，别再停外面了。最近，也不用你去王叔那儿领午饭……”
罗洌突然事无巨细地交代起来。
詹羽莹几乎左耳进右耳出。
但本着“事情错不在她，但因她而起”的歉意，没有打断。
等到了临淓的大门口，她才开口：“今天于然什么时候来送货啊？”
罗洌肉眼可见地抑制着无语：“你听了吗。”
“听了，听了。”詹羽莹连忙应付，“但不是临淓更重要嘛。”
“你的安全比临淓重要。”
罗洌打着倒挡，音量不高，但掷地有声。
停好下车后，罗洌将钥匙递给詹羽莹：“这个也要保管好。”
“知道了知道了。”
詹羽莹一脸“这还用说”，接过钥匙后迅速小跑进门：“我得快点腾位置，待会儿周边就到了。”
把罗洌甩在车旁。
他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回头拉了拉车门。
确定锁好后，才迈着轻盈步伐追上詹羽莹。
-
虽然出了“车胎被放气”这样的事，但由于罗洌这些天明目张胆的乔装跟踪，詹羽莹也没觉得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只要不考虑车胎被放气的事，生活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她依然可以泡在自己最爱的深蓝世界，为来客介绍其中的乐趣。
傍晚，于然开着一辆载满周边的小货车，比约定时间提早赶来。
能腾出手的员工都纷纷参与到搬运行列，天刚彻底黑下来就完成了任务。
此刻，馆内只有他们三人。
“哎这于然确实说到做到啊，这次次品这么少，柜子能剩好多空位吧？”
许豪按詹羽莹说的分类标准，依次检查着合格品，看有没有遗漏。
“他就是很踏实，只不过你得多提醒着点。”
詹羽莹如实解释。
“你在滨海的时候，跟他很熟？”
罗洌在另一个角落拆着箱子，抬头望了一眼詹羽莹。
“嗯……熟倒称不上吧。方晴和他比较熟，我又和方晴熟，所以就是‘熟人的熟人’的关系。”
詹羽莹实事求是。
罗洌点了点头。
半晌，又开口：“你们人鱼表演，除了美人鱼，还有几个‘美男鱼’吧？”
詹羽莹突然停下动作：“你连这都知道？”
尽管他们二人的家都在滨海市区，但自从她来到临淓，就没见罗洌去滨海水族馆。
而美男鱼又是滨海近几年新加的，且人鱼表演本身人员流动性就强。
除了詹羽莹这种对水族馆有执念的，大部分人都不会一直干下去。
特别是美男鱼对肌肉美观的要求更高，光面试就刷下一堆，所以经常出现空缺。
一个基本不去滨海水族馆的人，能知道滨海有美男鱼，得多巧？
但罗洌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轻轻一笑：“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同事而已，当然没联系了。”
詹羽莹把次品玩偶依次摆进柜子。
罗洌沉沉“嗯”了一声，又问：“那他们有联系你吗？逢年过节的问候也算。”
詹羽莹摆弄着一窝又一窝各式各样的玩偶，已经眼花缭乱。
对罗洌一个接一个且无关紧要的询问，已经有些不耐烦：“这谁记得啊，逢年过节那么多问候。”
而罗洌经此就没再过问，语气也轻快了不少：“这只跟我那只一样，也是歪眼睛。”
“给我。”詹羽莹伸手接过，叹了口气，“到时可别次品卖得比合格品还好。”
“怎么可能呢？”许豪从成山的箱子中探出脑袋，“合格品不要，只要次品，这得多缺心眼啊？”
-
次日——也是临淓水族馆周边贩售的首日。
一大早，临淓从里到外都挤满了人。
本该在馆内的员工，此时都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
预想中在前院开设一个摊位，如今却变成了三个，只为分开客流。
好在临淓有之前的经验，且训练有素。
随着员工依次赶到，没多久就控制了场面。
“次品啊？次品只在馆内大厅，外面只卖合格品。”
詹羽莹解释着大家的疑问：“罗馆长啊？他今天有事，来不了。”
但真相是，大家怕罗洌的到来会让场面更加混乱，所以干脆让他隐身。
果不其然。
此消息一出，便收到了现场众人的遗憾哀嚎。
然后各队列有人听闻次品只在馆内卖，就抛下队伍一路小跑进馆内。
不多会儿，馆内也排起了不输合格品区的长队。
“还行，没想象中离谱。”
许豪在詹羽莹隔壁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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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眉示意。
——事实证明，还是合格品更受欢迎。
“您好，我要A3、B1和C3，各一个。”
“好，您稍等。”
詹羽莹迅速从对应的箱子中取出玩偶，又接过许豪递来的C3补货，打包封袋——纸袋上印着临淓水族馆和吉祥物，然后塞了三张条漫进去：“谢谢惠顾。”
但客人没有马上走，眼神散发八卦的光芒：“你和他，好有默契。”
然后不等詹羽莹做出反应，便一溜烟蹿了。
“哎我也觉得。你们都不用说话，给个眼神就知道递哪个。”
人群中有人附和。
詹羽莹装作没听见，依然妥帖地服务顾客。
而其他人见二人没反应，也知趣地没有再提。
“你们缺人手吗？我可以来帮忙。”
这时突然冒出一个小眼镜男性，对詹羽莹殷勤笑着。
“不用了。”
詹羽莹冷冷拒绝。
“哎呀，别客气，真的没事。来，我帮你。”
小眼镜男性说着，硬要往摊位里挤。
詹羽莹又严词拒绝了几遍，但小眼镜男性熟视无睹。
“哎，你别过来。没看见就那么点儿地方吗？”许豪从自己摊位过来，把他往外赶，语气阴阳怪气，“您能来光顾，我们很感谢，但不要为难我们的员工。”
小眼镜男性被许豪拽出去，忿忿道：“给你们免费干活还不乐意？就你们这态度，早晚要倒闭！”
“你到底是帮忙的，还是添乱的啊？这么多摊位，都挺忙的，你偏找人家小姑娘，瞎子都看得出你打什么算盘。”
“就是啊！你看她的眼神都拉丝了，一看就没安好心。”
“小姐姐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他不敢怎么样的。”
——队伍中，一些女性顾客站出来，替临淓和詹羽莹说话。
“谢谢，谢谢大家。”詹羽莹一边处理订单，一边连连点头。
哪怕周围有这么多人，但小眼镜男性执意要进摊位里时，詹羽莹还是心惊胆战。
因为“操控水族”的能力，詹羽莹从小就觉得自己和人群格格不入。
她总是下意识回避社交，对没有好感的陌生人也总是很高冷。
迄今为止，大部分搭讪她都可以用各种办法推辞掉。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搞错了玩偶的款式。
只好狠狠锤了两下大腿，才找回注意力。
而另一边，罗洌走出监控室，乔装后从侧门尾随小眼镜男性。
在小眼镜男性对着詹羽莹的方向举起手机时，将其一把夺过。
“哎，你怎么抢我……”
不等他反应过来，罗洌便一边删除照片一边“科普”：“未经允许拍下他人照片，再上传到网络，这是违法。”
“谁说我要传上网了，我自己留着不行吗？”
小眼镜男性一副害怕罗洌高大体格的畏缩样子。
“哦，是吗，那误会你了，抱歉。”
然后把删光相关照片的手机还给了他：“不过还是奉劝你，连拍都不要拍。不然哪天真出了事，我们也能很快找到你。”
他用下巴指了一下摄像头：“你说呢？”
然后小眼镜男性捂好手机，切了一声就低头快步离去。
罗洌也赶紧压低帽檐，裹紧大衣，回到了监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