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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阴人叩门

作者:汦河星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队长的帕萨特在盘山路上颠簸时,我数到第七次反光镜里闪过同一棵歪脖子槐树。


    "导航显示还有三公里。"周队长敲着方向盘,仪表盘电子钟卡在00:17不再跳动。


    山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尸油,车灯勉强切开五米可见度,照出路面零星散落的纸钱。


    我摩挲着青铜钥匙新生的血槽,虎口的伤口已经结出青紫色血痂。


    钥匙在掌心规律性震颤,像某种加密的摩斯电码。


    后视镜突然掠过一抹红影,定睛看去却是周队长挂在后窗的平安符——黄绸布浸着暗红血迹,朱砂写就的"敕令"字迹斑驳。


    "王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周队长突然开口,尾音在山雾里显得飘忽,"致死原因是低温导致的心脏骤停,但尸表温度显示......"


    "零上二十一度。"我接话,指尖无意识地在车窗上画出镇字符,雾气在玻璃表面凝成水珠,顺着符文沟壑蜿蜒而下,"解剖室冷柜最低温是零下十五度。"


    周队长握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车载电台突然发出电流杂音,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扭曲成怪笑:"欢迎收听午夜灵车频道,接下来为您播放的是——往生咒Remix版......"


    我猛地关掉音响,掌心钥匙突然烫得惊人。


    挡风玻璃上不知何时趴满水蛭状的黑色生物,它们用吸盘敲击玻璃的节奏,竟与钥匙震颤的频率完全一致。


    "到了。"


    周队长一个急刹。


    车灯照亮锈迹斑斑的铁门,"青龙山殡仪馆"五个隶书大字缺了"山"字,变成狰狞的"青龙殡仪馆"。


    铁门两侧的符纸在夜风中簌簌作响,我认出那是失传已久的"镇煞符",但每道符咒的收笔处都被人恶意勾破。


    推开铁门的瞬间,铜铃声从殡仪馆深处传来。


    不是常见的清脆铃音,而是像用骨槌敲击颅骨发出的闷响。钥匙在我掌心疯狂震动,几乎要挣脱出去。


    殡仪馆主楼像头匍匐的巨兽,民国时期的巴洛克式建筑爬满藤蔓。


    门廊下挂着两盏白灯笼,烛火却是诡异的幽绿色。我数着台阶往上走,第七级石阶突然下陷三寸,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小心。"周队长拽住我后领,"这是鲁班锁里的七杀阶,踩错一步......"


    话音未落,二楼某扇窗户突然炸裂。漫天玻璃雨中,裹着寿衣的老头直坠而下,却在离地三尺处诡异地悬停。


    他青紫的脸庞缓缓转向我们,嘴角撕裂到耳根:"时辰未到......"


    我本能地举起青铜钥匙,老头浑浊的眼球突然爆开,两枚铜钱"当啷"落地。


    尸体重重砸在青砖地上,寿衣前襟散开,露出胸口的血窟窿——心脏位置插着半截桃木钉,钉头刻着罗氏宗祠的徽记。


    "沈阿婆!"周队长突然朝门廊阴影处喊话,"市局刑侦队的。"


    纸钱燃烧的气味骤然浓烈。


    穿藏青色寿衣的老太婆从廊柱后转出,她左手提着白灯笼,右手握着的铜烟枪正冒出青烟。


    灯笼照出她脸上层叠的老年斑,每块斑痕都形似挣扎的人脸。


    "罗家的娃娃。"她烟嗓里混着痰鸣声,深陷的眼窝对准我,"锁龙窟要吃人了。"


    我后颈寒毛倒竖。


    这声音和十四岁那晚一模一样——孤儿院大火中,有个烧焦的身影隔着火墙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钥匙突然发出蜂鸣,老太婆的寿衣无风自动,露出腰间缠着的七枚青铜铃铛。


    "尸体在停灵间。"


    沈阿婆转身引路,铜铃却纹丝不动。她走路姿势很怪,像是踩着看不见的格子,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地砖接缝。


    停灵间冷气扑面,三十具冰棺整齐排列。


    沈阿婆的灯笼扫过第七排时,我看到了那具熟悉的裹尸袋——解剖室失踪的女尸,此刻正躺在刻满符咒的柏木棺材里。


    她凹陷的眼窝插着新鲜的白菊,花茎滴落的汁液在棺木上蚀出"偿命"二字。


    "子时三刻,阴人叩门。"沈阿婆的烟枪敲在棺盖上,震落几片菊花瓣,"这姑娘是来送信的。"


    周队长正要开口,整排冰棺突然同时震颤。


    裹尸袋的拉链自动滑开,三十具尸体齐刷刷坐起。他们腐烂程度不一,但每具尸体的右手都摆出掐算的手势,食指不约而同地指向我。


    钥匙在我掌心剧烈跳动,血痂崩裂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黑雾。


    黑雾在空中凝结成罗盘虚影,指针疯狂旋转后定格在坤位。沈阿婆突然厉喝:"闭眼!"


    晚了!


    所有尸体的眼眶里都钻出青铜钥匙,在空中交织成密网。


    钥匙相互碰撞发出的不再是金属声,而是无数人的惨叫。


    我看到父亲被钥匙贯穿咽喉,母亲胸口绽开钥匙状的血花,孤儿院的火海里飞舞着燃烧的钥匙......


    "镇阴符!"沈阿婆的暴喝惊醒了我。手中钥匙不知何时变成判官笔,笔尖沾着我虎口渗出的黑血。


    肌肉记忆快过思维,我在虚空中画出残缺的符咒,最后一笔落下时,整间停灵间响起锁链拖地的轰鸣。


    尸体们轰然倒回棺内,青铜钥匙雨点般坠落。


    沈阿婆的铜烟枪接住一枚钥匙,在灯笼下映出密密麻麻的铭文——那是我家族谱上的生辰八字。


    "你父亲把''钥匙''种在你命格里。"沈阿婆抠下钥匙表面的铜绿,露出底下暗红的血沁,"现在锁眼动了,该还债了。"


    殡仪馆外突然传来引擎声。穿皮衣的短发女子踹开停灵间铁门,她右眼戴着医用眼罩,左眼瞳孔在黑暗中泛着淡金色光泽。


    "刑侦局特别顾问沈绫夏。"她亮证件的手势像在结印,"青龙水库又发现三具浮尸,眼窝里塞着这个——"


    抛来的证物袋里,青铜钥匙正在渗血。


    我低头看向掌心,原本单刃的钥匙不知何时分裂出三根倒刺,正缓缓旋转着组成莲花形状。


    沈阿婆的铜烟枪突然敲在我后颈:"娃娃,你听过''锁龙窟里葬的不是龙''这句话吗?"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掌心的莲花钥匙突然收拢成花苞。


    沈绫夏的眼罩微微颤动,隐约可见底下重叠的瞳孔。


    周队长默默给92式手枪换上新弹夹,这次我看到了弹头上雕刻的微型符咒——正是一小时前我在车窗上画的镇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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