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的眉来眼去,阿筝只当看不到。她来得突然,屈承戟有些不满的确可以理解。
她向来宽容。
包容合作对象这种小情绪实在算不得什么。
主子们都不开口,平尧一个下人更不敢先出声了。他偷偷望了眼阿筝,好奇心似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九公主他是第一次见到,他虽不熟悉公主,但世子与他日日相对,世子一个眼神,他便知晓对方是喜是怒。
眼下世子看似压着眉角,俊脸黑沉沉的,但心里……
肯定没生气,不然一早拂袖走人了。
“随我来。”屈承戟冷着脸吩咐平尧,“你带九公主去雾暖阁,母亲稍后便到。”
平尧连忙点头,雀跃地朝阿筝行礼:“九公主这边请。”
一旁的霍元熠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屈承戟离开了。
阿筝冲他乖巧眨眼。
到了雾暖阁后,平尧便退下了。阿筝正有些奇怪,门外忽而探出来个圆圆的脑袋,一名叫青罗的小丫鬟,怯生生地请她挪步到潇湘苑。
随着青罗走了一段路后阿筝才发现,这雾暖阁的后门竟是跟宋晚遇住的潇湘苑连在一起的。
这厮还挺细心。
到了潇湘苑门口,青罗小声道:“世子吩咐了,九公主您在此处歇歇,约莫一个时辰后,夫人会在雾暖阁等您。”
“有劳。”
“还有一事。”青罗低垂着眉眼,“那三位姑娘并不知晓公主的身份,世子当初只说是受人所托。”
阿筝顿了顿,颔首道:“多谢。”
青罗哪敢接这话,忙摆了摆手,小兔子一般跳走了,走到拐角处时还偷偷回望了过来,见阿筝笑着看她,羞得立刻遁走。
“进去吧。”
话毕,小秋却没有动,她怔怔地看着前方,眼中乍然浮出水光。
阿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宋晚遇衣衫凌乱地跑了出来,幅度极快地摇着头,嘴里喊着“不要不要”。
在她身后,苏灵正温声细语地哄着,而一边的秋穗左手尽力撑着伞,右手还抓了件衣服手忙脚乱地想要为宋晚遇披上。
院中有三人,小秋却第一时间看向了那个摇头的姑娘。
那姑娘抱着脑袋,不住地躲避另外两人,小秋的目光落到她的断指上,忍不住落了泪。
那是阿姐吗?
小秋急切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那姑娘的面貌,可临近面前时,她伸出去的手又蓦地停住。
她忽然有些害怕。
宋晚遇偏着头,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可不过一瞬,她又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屋里。
旁观一切的苏灵若有所思,她眼眸动了动,对着阿筝微微倾身道:“请两位姑娘进屋说话吧,秋穗,上茶。”
几人进屋后,秋穗动作小心地奉了茶,趁机瞄了眼来此的二位姑娘。
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姑娘年纪偏小,气度却非同寻常。
她的发丝乌黑顺滑,一双翦水秋瞳更是盈盈润润,身着藕荷色的相思云锦袍,锦袍边都嵌着上好的狐毛。
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贵人。
另一位姑娘红着眼睛站在她身后,五官很是秀气,带着江南水乡的柔,眉眼和端端很像。
与此同时,苏灵也在打量阿筝她们,只需一眼,心下立刻有了判断。
二人是主仆。见了端端之后,那位奴仆姑娘情绪外泄难以遮掩。可锦袍姑娘却很是沉静,见了她们毫无意外之色。
苏灵忽而有一丝紧张,捏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下。
是她吗?
当初老鸨说有人要来替她们赎身时,苏灵下意识拒绝了。她与秋穗都没有亲人,一直相互扶持,端端又需要人照顾,三人已是密不可分。
因此,她想了个借口推拒此事,可老鸨一反常态竟苦口婆心劝她离开,还道她们走了大运,遇上了贵人。
直到见到屈世子,苏灵才知道老鸨说的贵人竟是郑国公府的公子。
可她们从未见过这样尊贵的人。屈世子将她们三人接进了府中,他极少露面,但一切吃穿用度都没有少了她们的。
国公府里因此对她们三人议论纷纷,府中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外面了。
苏灵不傻,国公府的世子,能忍下这般议论,还未找她们讨要任何东西。
定是受人所托。
今日果然应征了她的猜测。青罗来告知时,她便忐忑等着,总算见到了恩人。
苏灵起身带着秋穗行了跪礼,正色道:“多谢姑娘相救,草民三人感恩戴德,姑娘若有何吩咐,草民定当衔草结环。”
秋穗忙去拉端端,要她一起跪谢恩人,可对方却甩开了她的手,兀自跑掉了。秋穗面色窘迫,立即道:“多谢贵人大恩,请贵人莫要介怀,端端她生了病,并非是不尊。”
说着磕了一个头,想了想又替端端磕了一个。
那声响实打实的清脆,不一会儿,秋穗的额头红了一片。
阿筝没有说话。
她神色自然地坐在上首,并不让她们起身,苏灵和秋穗便就继续跪着。
这时,宋晚遇忽然跑到了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惊叫道:“鸟!鸟!”
苏环见状忙直起身体想去拉她,嘴上温声哄着:“端端乖,咱们去吃芽糖好不好,今天可以吃两颗。”
宋晚遇听到这个登时笑弯了眼睛,睁着纯净的眼瞳看向阿筝,嘴里含糊不清道:“吃糖。”
说完又跑向了一边的乌木柜子,在里面翻翻找找,献宝似地回到了阿筝面前:“糖!糖!”
苏灵登时急出了汗,她不知道端端为何会这样,生怕她冲撞了恩人惹得对方不喜。
想到这里,苏灵飞快地道歉:“贵人莫怪,端端她。”
说着,她跪着挪到了阿筝面前,伸手去拉宋晚遇。哪知,宋晚遇负气地背过身,躲开了她的动作,将芽糖硬塞给了阿筝后跑走了。
苏灵尴尬地收回手,面带忧虑地望着阿筝。
一旁的小秋泪水如帘,下唇已被她咬破,铁锈味漫进了嘴里。她怔怔地看着兀自吃糖的阿姐,只觉心脏处似有一柄刺了进去,搅得她极痛。
阿筝捏着芽糖看了一会儿。
这糖拇指盖大小,用一张粗糙的油纸包着。糖色暗黄,形状也不算规整,还能看到其中的褐色杂质。
在苏灵惊诧的目光中,阿筝将糖扔进了嘴里,这才对着仍是跪着的二人道:“无需多礼。”
二人这才起身,主仆一起齐齐看着她。
阿筝微微一笑。她并非刻意罚跪,只是想看看这二人有没有认错恩人。显然,她们没有被屈承戟那厮拐跑。
苏灵试探着开口:“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云筝。”阿筝想了想,还是报上了云美人的姓氏,至于小秋,便仍是叫“小秋”。
小秋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几次想要搭话,均被宋晚遇无视,她无措地站在宋晚遇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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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默默掉着泪。
苏灵见了便对着秋穗道:“你带着端端和小秋姑娘去看会儿百草经,我陪云姑娘说说话。”
“云姑娘见谅,端端看医书的时候才会安静些。”苏灵说这话时,神色还有些歉意。
阿筝自是不会介意,只不过她没想到宋晚遇竟能认得出自己。
苏灵斟酌着言语:“若是云姑娘不嫌弃,草民便来讲一讲遇到端端的事情。”
阿筝惊讶于她的聪慧,颔首应了。
原来,苏灵是被家人卖到凝香阁的,凝香阁调教姑娘的法子很是残忍,不少人都忍不了那种痛苦试图逃跑。
可老鸨怎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逃跑之人一被抓住便会打个半死,草席一裹丢到乱葬岗。老鸨宁愿不要买人的这份钱也要这般惩罚,意图就是告诉凝香阁的其他姑娘,莫要再动这种念头。
苏灵救了宋晚遇是意外。
那天夜里,她从临县赴宴回来途径乱葬岗听到那处传来些声响,车夫听了害怕本想早点离开,可苏灵却坚持提着油灯过去看。
这一看,她便发现有一个姑娘气若游丝地躺在那里,那姑娘头发被剪得凌乱,浑身血淋,正努力往外爬着。
灯光下的姑娘整张脸几乎都被血盖住,破碎的衣服掩盖不住她身上的鞭伤,胳膊不自然的垂着。
即便这样,她仍是顽强地往外爬。
苏灵知道,这么重的伤势,即便带回来也可能救不回来,但她若是视而不见,她一辈子也过不去这个坎儿。
后来,宋晚遇便被苏灵带回了凝香阁,苏灵将自己积攒的积蓄都拿出为她治病,甚至求了老鸨说自己愿意替其他姐妹接一些特殊的单子,老鸨这才应了下来。
宋晚遇昏迷一个月后才醒,醒来便是这种痴呆的模样,大夫说后脑伤得太重,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至于恢复成正常,更是难上加难。
苏灵就这样带着秋穗和宋晚遇在凝香阁生活,宋晚遇好起来后,老鸨见她姿色出众便动了想让她接客的念头。
苏灵不愿,与老鸨争论起来,宋晚遇却被老鸨强行关进了柴房,这便是阿筝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了。
阿筝听完之后,沉默很久:“为了生人这样,你不后悔?”
苏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许是我生来便是操心命吧。”
“若说有何后悔的,倒也确实有。端端因我进了凝香阁,日后恐也难以恢复清白之身,或许她本是好人家的姑娘。”
苏灵说这话时,声音发苦,脊背也不禁弯曲下来。
“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性命大于一切,何况……”阿筝顿了顿,语气平静:“名节一词不过是世人赋予女子的枷锁。”
“端端自是清白的,你也是,秋穗也是,凝香阁的其他女子亦是。”
苏灵身形一颤,怔怔抬了头,片刻后那双温柔的眼中泛起了水光,似绞不断的雨水,冲刷而下。
从未有人和她这样说过,女子可抛弃名节。她读过女德、女诫,其上的一切皆是要求女子贤惠、从夫、从子,恪守教规。
云姑娘的寥寥话语,拆开来看,她都识得,为何组在一起却是这般陌生。
好似一道天音,洋洋盈耳,又如圣泉,洗净了她的迷茫。
苏灵擦了擦眼泪,声音不免有些凝噎:“让云姑娘见笑了。”
阿筝重新斟了茶,推到她的面前,缓缓道:“你不是问我如何报答?我有一事要你去做,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