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抿着唇笑了，看着眼前的付锦年一脸分明为难却又不敢开口说话的模样，忽觉十分有趣。
遇上这么一个既不讲道理脾气又不好的上官，想来也是一桩十分头痛的事吧......
付锦年不敢驳景行的话，更不敢违拗其意，是以即便心中再不甘，也只能低眉敛目的站在一旁，不再轻易开口。
楚灵看得十分有趣，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也是十分得恶趣味，看着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好像当真十分？
嗯......舒爽？
这边正抿嘴偷笑的楚灵没有察觉到，隔着不远的距离，一双犹如寒星一般此刻正浅含着笑意盯着她的侧脸。
从楚灵抿唇一笑开始，景行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楚灵的身上移下来过，仿佛房中的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他此刻目光温柔如水，仿佛化天地万物为须有，一双眼中尽是眼前这个女子风姿绰约的身影。
楚灵的那张脸，原本是带着江南女子的小巧精致的，但是不同于京中其他贵女，自小就是金堆玉砌起来的娇美。
楚灵的美不沾半点俗气，似是山间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空灵飘逸，眉目间又隐隐带着一股英气，无论是在市井还是朝堂，都是明艳动人宜喜宜嗔。
也许是景行的目光过于炽热，引得房中付锦年和两个太医都似有所察觉，壮着胆子偷偷看一眼久未说话的景行，见人目光专注盯着楚灵，心下顿时明白了大概。
只不过，面前还有付锦年做例子呢，张、杜两人谁也不敢再自己冲撞上去开口说话，两人似有默契一般的互相看了看，目光交汇间，都不约而同的各自垂下了眼睑，十分默契的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沉默了许久，也许是楚灵也终于感受到了景行的目光，也许是房中一时间沉默的气氛过于明显，楚灵终于察觉出了气氛似有些不对。待回过神来之后，楚灵这才感觉都身后那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下意识转头去看，入眼所见却是景行一向淡漠冷峻的眼神，此刻也并没有在看向自己，他神情冷肃，目光却是落在两个太医身上逡巡，不知在想些什么。
奇怪，难道，刚才竟然是错觉？
楚灵心中觉得疑惑，然而这样莫名其妙的疑虑自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于是她也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只不动声色的坐在原处。
然而，景行和楚灵夫妇两人尚可坦然自若，但一直在一旁的付锦年却似如坐针毡一般，今日他本是身负皇命而来，如今若是再这般拖延下去，他又该如何回去复命？
见楚灵和景行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纵然是冒着再次得罪九皇叔的风险，付锦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王爷方才既应允了微臣，不如就让两位太医为您搭脉？”
一句话说完，付锦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滴落在墨青砖的地面上，发出极轻微的“啪嗒”一声响。
其实，不过时一滴汗珠落地，原是发不出什么声音的，只是眼前此情此景之下，众人皆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极端的静默的环境中，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显得格外明显。
付锦年话说得艰难，景行不带丝毫温度的眸子下一刻便轻描淡写的扫过人头顶，分明还隔着几步的距离，但付锦年硬生生的感受到一股冷意，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九皇叔行事一向狠辣阴鸷，与之相处更是等同于与虎谋皮，若是稍有不慎触怒了这个阎王，那么轻则受些皮肉之苦，重则就有可能是丢官罢职，甚至于抄家丧命也未可知。
这样的景行，又有谁敢去触其左右呢？
而付锦年，今日就更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眼下既然景行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付锦年自然不敢再多嘴，然而也不能就这样僵持下去，否则他又该如何回宫复命？
左右为难之下，付锦年犹豫了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用半含求助的目光快速望向了楚灵，好在楚灵正好也在看向这里，两道目光交汇之下，付锦年快速低下了头。
眼前这个容貌绝美的九王妃虽然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但是终究要比九皇叔好些，而且.......
眼下他虽然和楚灵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从她举手投足之间也可见人心思机敏，并不是一个只知闺中计量的一般女子，想必自己方才的目光，也足以叫人领会其意了。
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替自己解围？
说来，这位年少意气的女将军，硬是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在男人的世界里给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沙场上的刀光剑戟，便是世间多少男儿也望而却步，但是她却能在小小年纪从马背上平乱征战。
这样的豪情壮志，付锦年自己也是佩服不已，若不是当今圣上疑心颇重，这样的女子怎么也不该被王府的深宅大院所埋没......
更何况，她还是加给了如今朝堂中的风云人物，从此景行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她的荣辱，想来......
想到此处，付锦年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了一声，九王和九王妃夫妇一体，楚将军如今更是九王的枕边人，又有什么理由出言相助呢？
付锦年的心思百转千回，这边厢的楚灵看着眼前的场景，也不免有些暗自好笑，看起来景行的威名的确是传遍大晋，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叫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
“王爷。”
就在付锦年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之时，楚灵却忽然开了口，只见人站起身，走向景行的榻边，盈盈看着人道，“既然王爷方才已经应允了付大人，不如还是叫两位太医瞧瞧罢，也不枉费了圣上的一番苦心呢。”
见景行不说话，楚灵心中一动，下一刻目光便转向了已经久未说话的两个太医，略带几分深意笑了笑，“两位太医乃是国中圣手，这才能得圣上青睐，今日既已经如愿见到了王爷，那便有劳太医尽心尽力才是。”
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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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头直指张、杜两人，张太医毕竟不如杜太医沉得住气，哪里能听得了这种话，是以忙不迭开口道：
“王妃严重了，微臣不过是奉君上之命前来，不敢违背君命，更何况，微臣是医者，所谓医者父母心，微臣也必定会尽心尽力为九皇叔医治的。”
“如此就好，”楚灵温婉一笑，抬起右手替景行紧了紧被角，宽大的衣袖似无意一般拂过景行的胸膛，而后便向两人道，“那么就有劳两位太医了。”
此话虽然是对着两个太医说的，但是楚灵的目光却是静静盯着景行，见人目光微含探寻之意，楚灵也只坦然一笑，不见丝毫避讳。
凭景行的内功修为，方才自己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他，只不过......今日如此这般的费力周旋，她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所在，既然景行要避人耳目，那么自己就只管助他一臂之力就是。
果然，楚灵说完这些话后，景行虽然始终未曾首肯，但终究也没有再说话了，于是张太医只得提着药箱上前，在景行的榻边跪下，硬着头皮搭上了景行的手腕。
这一搭，便足足搭了一刻钟之久。
手下指尖微动，张太医一副沉思模样，只是逼着双目眉头紧锁，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号脉号了这么久，景行也并未说话，只是半眯着眼睛，不咸不淡的看着一脸凝重的张太医，不动声色。
过了许久，张太医手中一颤，睁开眼睛略带惊讶的快速看了一目景行的脸，旋即又很快低下头去，只是搭在景行腕上的右手，却始终不曾挪开。
景行面无表情的将张太医的动作净收眼底，只由着人跪在床前，在唇边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冷笑。
见张太医这般凝重的神色，一向沉稳的杜太医也看出了其中定有蹊跷，便上前几步跪在张太医的身侧，状似无意一般的询问道，“张大人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太医的手狠狠一滞，这才回过神来，强装无事一般道，“不曾，依我所见，当是风邪侵体，诱发旧疾......”
说着话，张太医的目光状似无意一般快速掠过一旁面色如常的楚灵，而后才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并无大碍。”
说罢，张太医略有些浑浊的眸子便转向了杜太医，又道，“还要有劳杜太医也看一看，如此也可万无一失。”
杜太医见张太医神色已经大异于往常，心中也顿感不妙，只是碍于眼前的情景，也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右手先搭上了景行的脉。
这一次，杜太医的惊讶丝毫不亚于张太医，不过半刻的功夫，杜太医便是明显一愣，不由抬头去看景行的脸色，见人面色分明苍白如纸，未见丝毫好转的气色，这才稍稍镇定了些许，犹豫片刻，这才恭敬开口问道：
“九皇叔得罪了，敢问王爷最近是否有吃什么寒凉......”杜太医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后又道，“或者是清热散结的食物或者是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