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是心酸什么？明白，又是明白什么？
楚灵一时竟然有些窘迫，她见惯了沙场上的腥风血雨，也能在朝堂上对着一众朝臣应对自如，在皇宫内苑里都不曾有过半分的紧张。
但是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将茶盏中剩余的茶汤一口喝下了，楚灵这才缓过神来，待放下茶盏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只有尚还有些发红的耳根，无声诉说着楚灵方才的失态。
于是，楚灵在张妈妈近乎于谄媚的目光下，缓缓道：“你既明白，本宫就不再多言了，本宫想见见你手中的姑娘，可好？”
“当然可以，娘娘想见自然是见得的，只是，我手中的姑娘不少，不知道娘娘有什么要求么？”
这下又轮到楚灵疑惑了，要求？难道这样的门道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不成么？楚灵听着觉得有些古怪，于是直接询问，“左不过就是看着?相不相得中，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不成？”
几个问题下来，楚灵自己都觉得有些惭愧，她好像对于这种闺房之事一概不通的，这样的陌生让她有些摸不定主意，好像自己对其中的了解，当真是十分浅薄。
“那自然是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初为人妇，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妙处。”
张妈妈会心地眨了眨眼，慢条斯理一点点解释：
“官宦世家纳妾，无非就是这么几个原因。说到底呢，有些人家是为了不落一个刻薄小气的名声，这种自然是要寻一些样貌普通心智软弱的，这样的人才能被主母拿捏不是，还有的么自然是为了生养，那么就要看那些身段儿好的，还有些只为着让家中的主君喜欢，只管合眼缘就成，只是主母自己选的人放在跟前，也能放心不是？”
这！楚灵从来都想不到，不过就是挑几个妾室而已，这其中竟然还能有这么多门道！楚灵一时有些发愣，想着张妈妈的话，只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见楚灵一脸沉思，张妈妈不明所以，只继续道，“所以娘娘想要什么样的人，我这才能去将人带来，给娘娘相看。”
楚灵想了想，她好像对于什么生养之流都不甚在意，此一番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兑现承诺而已。想来景行的松雪斋中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女人了，这些个人只要不出来兴风作浪，楚灵也一直是懒得去管的。
既然如此，是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也是为着让景行能够高兴一些，这样日后自己做事也能方便，那么自然是应该要选一些合他眼缘的。毕竟只有景行高兴了，才能算她这一番没有白忙活。
于是，楚灵又让人换了新茶来，这才缓声道：“本宫此举自然是为了王爷着想，只要王爷看着喜欢，本宫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张妈妈即刻明白了，十分了然的笑，“是是是，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是这样，我给娘娘出个主意，要想让王爷满意，最好能让王爷自己亲自来瞧瞧，一来只有自己看过了才最能选出心仪的，二来嘛，也能让王爷看到此事是娘娘一力操持的，也显得娘娘宽容大度不是。”
张妈妈想必是见多了大宅院里的算计，对于这样的事信手拈来十分熟稔，不得不说，她出得主意好像的确是非常不错的，就算是楚灵，也愣是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
虽然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怎么样，但是她却也愿意让景行满意，只有那个活菩萨满意了，自己的目的才能更加完美的达成。
于是沉思了片刻，楚灵微微颔首向张妈妈道：“也好，那你去带人来吧，本宫就去请王爷来亲自相看。”
张妈妈忙一脸喜色的应下了，“哎，得嘞！有劳娘娘等候了，我即刻就去。”
待人走了，楚灵做喝彩开口问桑竹：“你方才说九王已经回府了？”
“是，”桑竹回忆着早上的场景道，“方才我来的时候，看王爷一路回松雪斋了，现下肯定在府上。”
楚灵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一会儿亲自去请他过来就是了。”
张妈妈的手脚极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十数个姑娘带进了府中，此前桑竹已经将自己的腰牌交给了人，是以凭着这一块褚玉苑的路牌，张妈妈十分顺利的将人带进了府中。
又由王府中的女使引路，一路来到了褚玉苑的偏厅，侯在屋外的廊下，等着楚灵传召。
张妈妈上前向楚灵福了一福，恭谨笑道：“我依着娘娘的吩咐，挑了几个白净身段儿好的丫头过来，就等着王爷和娘娘亲自过目呢。”
楚灵看了眼张妈妈，一时只道：“你倒是手脚麻利，这才多大一会子的功夫，人就已经领来了。”
说罢，楚灵扬了扬脸，“去请王爷过来吧，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张妈妈见人已经去了，便堆起笑向楚灵道：“娘娘要不要先看看，也能提前掌个眼，心里有数？”
楚灵其实是十分懒怠料理此等之事的，闻言只随意挥了挥手，“九王的性子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本宫自然尊重王爷的意思，若是生了什么古怪不好之处，想必张妈妈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王爷，您！”
楚灵话音刚落，就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桑竹的惊呼声，一时也是惊讶不已，桑竹只不过才去了一句话的功夫，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将人请来了？
满腹狐疑之下，只见景行负手而入。身后还跟着一路追进来，满脸诧异的桑竹。
张妈妈见此等场景，早已经双膝跪地，口中呼着“给王爷请安”，一时之间，屋内屋外的人跪了一地，只有楚灵有些怔愣的站在原地。
直到此时此刻，楚灵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自己已经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成亲这么久了，但好像还从没对他行过一次礼？
因为从来没有做过，所以楚灵才能这般堂而皇之的站在他的面前，连一点点旁的意思也没有。
当着外人的面，楚灵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她上前一步正打算欠身之时，却是景行先开了口。
“本王听说王妃在后院召了不少人来，不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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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话，景行连一丝眼风也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张妈妈，只将目光静静定在楚灵的身上。
多日未见，景行的面容似乎有些苍白，这是楚灵的第一反应。他还是一如往常的那般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蝼蚁一般的样子。
看了楚灵片刻后，景行也并没有叫人起来的意思，只走了几步在楚灵身边坐下，刚刚坐定，便有人将茶盏奉在景行的手边。
直到此刻，景行的目光才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妇人，这道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虽然张妈妈未曾和景行对视，但是就这么一眼，也足以让她浑身一颤。
整个偏厅，似乎因为景行的到来变得格外肃穆，他分明只说了一句话，但就是这样站在那里，也让人生出几分格外的敬畏。
“是我，”楚灵回身走到景行身边坐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了句：“前日答应你的事，我现在来兑现承诺了，人都是我找来的，你只看着自己合眼的选了就是。”
景行原本合着茶盖的手微微一顿，黝黑的眸子倏然对上楚灵的目光，声音已不自觉含了一分冷意：“是你？”
楚灵被人这样盯着，忽然有些慌神。其实这一双犹如寒星的眼眸中，根本看不出分毫情绪，但是不知道为何，今日楚灵却莫名在这双眼中看出了一丝怒气的诘问，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眼见如此，楚灵略想了想道：“是，我知你为着此事拖得太久不悦了，所以这不身子刚刚好些，就紧着来操办此事了。”
手中的茶盖倏然被扔在茶碗上，溅出一碗水花，景行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划过楚灵的脸，最后定在张妈妈的身上，沉默了片刻，竟从唇边划出一抹没有分毫温度的冷笑：
“王妃是打算给本王纳妾？”
这话真是稀奇，自己明明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怎么他好像还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呢？只是碍于眼下的场景，楚灵亦不好当中发作，少不了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王爷只管相看就是，若是真有好的，就算先不纳妾，也可以先在房中伺候着...”
楚灵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景行冷冷横了一眼，于是楚灵十分识趣的闭了嘴，但是既已如此，事情总还是要办的。
于是楚灵轻咳了一声，自顾自喊了张妈妈起来，又叫人将屋外的姑娘们都带进来。
张妈妈自然是十分有眼色，带着十数个姑娘整整齐齐的站了，然后一个个的介绍。
待将姑娘们一一介绍完了，便由一众人挨个上前请安，目的便是请主君和主母更能看得清楚。
“奴婢名叫如烟，并州人氏，今年十五...”
上前请安的女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只茶盏倏然飞出，狠狠砸在主位之下的空地上，摔得水花四溅，众人一惊，连忙跪下。
景行阴沉着脸回头看了一眼楚灵，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只留下亦是一脸诧异的楚灵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他又生气了？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