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瑛却很坚持：“你不要去，这件事一个人动静小。”
她对自己将要做的这件事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因为已经在司昌那里得到了证实：太子妃是二皇子的人。
身为太子的正室，却和二皇子有些首尾，陈苓绝对不敢大张旗鼓地和朱安碰头，只会通过中间人接洽，或者私下和朱安接洽。
无论哪一种，都要小心谨慎，不能被太子发现，出动的人越少越好。太子妃会带着去会面的，只会是她的心腹。现在陈伋已死，她使唤不动司昌的人，所以大概率她连卫队都不会带。
等到半夜，终于等到赵飞翔来报：太子妃和一个男人在神庙烧焦的后院偏殿密谈，只带了贴身的女官给她驾车。
赵瑛心里知道，从现在开始的每分每秒都很重要。任何一个转瞬，都可能是她出手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也许后会无期。
她把匕首插在后腰，把宽袍大袖的外衣换成了便于行走的劲装，随时准备向太子妃陈苓发起反击。
*
郑娴从吃晚饭开始就一直在走神。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她全部的规划。
她原想的是，入选最终的十名神女，然后嫁入王室之家。这并非是她自己心有贪念，想要追求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她的家族，她必须嫁给王室。
燎城人多地少，远不及地广人稀的石坊城富饶。城中众多家族对郑氏一族以及她父亲的城主之位虎视眈眈。可是，她的几个弟弟都不是可用之才，无论在政务还是军务上都没有天分。现在还有父亲顶着，将来父亲老了，她的弟弟继位城主，只恐怕郑氏危在旦夕。她是家中长女，不可不为整个家族的未来做打算。
到底是等一个遥远的机会，等未来神女擢选重启，最终去搏一个神女的位置，以求嫁入王室，还是抓住现在已有的机会，嫁进东攸侯府？
她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了。
*
入夜之后，西都第二神庙中留守的仆人都已经熟睡，也不知是守卫偷懒，还是因为着火之后放松了警惕，认为没人会半夜到这被神明惩罚点燃的不祥之地来，今夜，偏殿里竟连一个守卫都不在。
朱安穿着斗篷，戴上了帽子，一个人走到偏殿之中。
陈苓已经在殿里等了他有一刻了。
“你今天抓了三个城来参选的少女？”朱安问她：“查到什么？”
陈苓有些受伤，顾影自怜似的说：“你这么久没有见我，就只想问我这个？”
朱安没说话，往日温柔的面庞在今夜看来十分警惕而疏离。“这里也不安全，不宜久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来。”
陈苓眼眶发热，许久不曾见的意中人那俊美的容貌令她忍不住脸皮发烫。她动情地挽住他的手才说：“我今天亲自审训了那些女孩，昭信城的赵瑛，她猜到了陈伋手下的三百个人是你杀的。”
“总有人会猜到，不足为奇。不除掉那些看门狗，我的私兵没法进城。”朱安说。
陈苓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充满爱意的眼神热切地看向朱安：“不过没有关系，我已经帮你把赵瑛杀了。”
“你杀了赵瑛？”朱安想起了罕答离去时的仓惶失措，心里一颤。
“我安排了弓箭手在她回程的路上伏击，她逃不掉的。”陈苓略微收敛了笑，带上一点担忧，“可你怎么连陈伋都杀了？他们查到一具尸体上有陈伋特有的疤痕，才确定那具尸体是陈伋的。”
朱安此刻正在沉思。
所以那时来找罕答的信鸢，是她放出来求救的。罕答救下她了吗？
陈苓看他沉默了，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急急地解释：“你怎么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陈伋虽然是我的族中的堂弟，但我和他没有什么交情。在他和你之间，我肯定是以你为重。”
朱安回神过来道：“我没有对陈伋下手。还有可能对他动手的，只能是东攸侯。”他沉思着道：“东攸侯的人那里你审出什么来？”
“我没有捉到东攸侯的人……只除掉了赵瑛，昭信城的其她四个女孩我都放走了。”
朱安的脸瞬间沉下来。他推开了陈苓挽着他的手。
这个女人虽然一心为他着想，但是她的能力能力真的不行，这么一点简单的小事都办不好。
他的表情很冷淡：“打草惊蛇，还没能查出有用的消息，只会让你自己落人口舌。你为什么自作主张对赵瑛出手？”
“我本意不是她的！”陈苓向他辩解：“一开始，我只是想把陈伋遇害的事情栽赃到那几个来选神女的女孩们身上，我想在其中随便找个小部落的女儿顶下来，不会有人去深入追究。”
“可是赵瑛太聪明了，她猜到是你为了争夺王位动了元政人！我怎么能让她把这个消息传扬出去？我只是想帮你掩盖。她要是不说那句话，她就不会死！”
她的泪落下来：“你明明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只是我的族人依附于元政，否则我根本不可能嫁给他。”
朱安冷淡道：“太子那里你自己稳住他，别被他看出端倪。”
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不太耐烦，打算要走了。
陈苓拉住他的衣袖，“我好害怕……你什么时候能带我走……”
“你在太子身边呆着，尚且连一点事都办不好，你觉得我带走你，你对我有什么用呢？”朱安虽然在笑，可是那个笑意非常冷。
陈苓惊惶道：“我可以为你做事的，我今天安排人把赵瑛杀了，我至少除掉了一个隐患，我是有用的，对不对？”
愚蠢的女人。朱安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肘：“赶快回去吧，不要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见面。”
陈苓认为这短短一刻的肢体接触便是朱安在向她表达心意，马上又哀求道：“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回去吧。”朱安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
沐浴更衣之后，郑娴一个人叫车夫备车，去往丁珺入住的驿站。
丁珺知道郑娴求见他时，倒也并不怎么诧异。他预料到肯定会有人连夜来向他求情，求嫁给他的某个儿子成为妾室，从而逃避去王宫做女官。反正他今夜会派人去往东都向商王陛下陈情，请求王室允婚。现下不过就是多奏请一桩庄婚事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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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珺坐在房间里，仆人正在为他煮水。
郑娴进门后，向丁珺行了一个礼。“见过侯爷。郑娴有一事奏请。”
“郑娴小姐有何事如此要紧，深夜来访？”丁珺拿起水杯，准备听听郑娴想求的是谁。
以她的年纪，现在比较合适的人选是何珹跟何巡。如果她求的是何珹，那他倒也可以应允她。
“侯爷痛失二公子心中郁结，今夜我来侍奉侯爷。”郑娴突然跪下了，恳切道：“我愿为侯爷带来新的子嗣，也愿成为侯爷主将，陪侯爷东征，我的家族愿为侯爷点兵八千。”
东攸侯的眼睛眯起来，这个年轻的女人提出的要求不可思议。
但是，也不是不可以。
他确实认可她的父亲郑枭这个人。
丁珺站起来，走到郑娴身边扶她起来。他看着她的眼说：“娴夫人，请起。”
“妾唯有一个请求。”郑娴低头道。
“什么请求？”
“赵瑛颇有箭术，如果作为我的副将随行，那么赵方伯肯定会因为女儿随行而愿奉上全族力量为侯爷东征出力。还有姜婵，她善于近身格斗，可选为我的侍卫长官，就能顺势要求她母族的弟弟姜宛随军同行。远征的队伍需要一位巫师，特别是姜宛这样能预见未知事件的巫师。”
已经是这样的结局，那么不论如何，能多救出一个人是一个。郑娴想。
丁珺笑了起来，片刻以后，他说：“非常好，本侯的娴夫人，智勇可嘉！”
*
赵瑛没有骑马，出了行宫后一个人步行来到了神庙。因为神庙离行宫并不很远，骑马容易产生声响被人发现，不如一个人更易于隐藏。
赵飞翔来告诉他陈苓出发时，她走出的行宫。抵达神庙时，陈苓等着私会的那个男人刚到，他们二人的对话原原本本落在她的耳中。
而她偷偷藏在后门外，里面的那对野鸳鸯一点都没发现她这个侦察兵。
从男人对陈苓说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对她下手这件事他没有参与，完全是陈苓的主意。既然如此，冤有头债有主，她暂时不会对这个情夫出手。
两人谈了一会儿，情夫先走了。陈苓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马车走了很久以后，她自己才坐上了马车。看来，她是喜欢这个人喜欢到无法自拔，才会连他离开的身影都想要多看一眼。
赵瑛还是老一套：在马车里点迷香。
这个方法是真的好用。
陈苓的马车行驶不多久，赵瑛悄无声息地窜上马车，用箭镞插进了驾车的虞音的大动脉，割断了她的咽喉，车里的陈苓早已陷入昏迷，一点直觉都没有。
赵瑛坐进车里，用早已准备好的草绳把陈苓的手脚都绑住，嘴巴塞进一个大块的抹布，然后用布条把她的嘴绑起来，这样抹布不容易被吐掉，就不能大声呼救了。
做完这一切，赵瑛坐到外面驾驶着马车出城，朝她早上来的路驶去。
一群老鼠跟在马车之后，按照赵瑛的吩咐，把马车行驶的痕迹全都用身体抹掉。上回她没处理马车印记，才让太子妃找到了灰坑埋尸处，这次她学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