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陡然被问，慌张点头，再细想，看着小青，目光闪烁。
小青看出他并不坚定，问：“缘一小师傅有不同的见解？”
“白大夫的慈悲善心，杭州闻名，无人不知，我在寺庙里也听过不少香客提起。”缘一小心翼翼说，“彼时我不知白娘子是蛇妖。”
“妖也有好妖，其中我姐姐是好妖中的顶顶好的。”小青自豪地挺直腰。
“方丈定然知道白大夫的真身，也知道她有凡人夫君。”
小青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耐心听下去。
“但是方丈一次都没拆散白娘子与凡人的这段姻缘，想来人妖殊途，也是依据妖品性而定。”
小青唇边挂着笑意，其实早已凝固。
她耐着性子听他分析，竟然分析出这个狗屁道理。
缘一没看她，声音发紧：“依我看，人妖殊途也不一定天理难容，起码心好行善事的妖就不会。”
说完，缘一才鼓起勇气看小青。
小青一张脸比锅还黑，拍拍衣裳，起身要离开的意思，登时明白说的话不合她意，急改：“我说的不算，书上写了人妖殊途，必定有它的道理。”
小青脸色稍霁，屁股又坐回椅子上。
“那你闲暇时，就去盯一盯着许仙。”小青说，“别泄露是我的意思，毕竟你也觉得人妖殊途，对不对。”
缘一点头答应。
小青心满意足。
经关小黑屋一遭，和人间四年游，小青琢磨出不少人情世故。
对缘一的态度，不能再像面对法海那样直来直往，火药味十足。
“你比法海厉害，我相信你肯定不是个中途放弃的人。”小青选择先夸。
“你骗我。”虽然这么说，缘一却忍不住翘起唇角，被小青施主夸赞，谁还能忍得住，“我差法海师兄远远一大截，他是天才。”
“我从未看走过眼，说你有就有。”小青极力肯定他，“若我说谎，下辈子投胎为蛇。”
缘一捂嘴笑，“小青施主不就是蛇妖吗？”
小青弯唇，心里腹诽定然又是法海揭她老底。
“盯着许仙施主，然后呢？”缘一盯着小青，“他有什么行为，我怎么联系你呢？”
“你还在杭州吗？以后都不走了？”
小青一时被几个问题砸中，头晕眼花起来，半晌才理出次序。
“许仙和姐姐分开时，你便见缝插针劝他放下红尘。”小青说，“我会派妖联系你，他们胆子小，你千万不要误伤。”
缘一点头。
“我不会长久待在杭州，元旦后离开。”小青又说，“每两日在这间小亭子见面。”
缘一略有沮丧，重逢时间太短。
但两日能见一面，自我劝慰人不能太贪心。
盯梢一周，许仙没和白素贞分开过。
天空露出鱼肚白，白素贞与许仙挽手走去医馆，二人各司其职。
暮鼓敲响第三声，夫妻闲庭散步，欣赏返家的落日余晖。
听到第三回，不等缘一讲述，小青噼里啪啦背诵一遍，问：“这是不是你今天要说的内容。”
缘一点头，欢声赞扬小青猜对了。
小青心情郁闷，领着缘一走街串巷游玩，买了好些奇形怪状的小玩意。
她晓得人情世故，但送什么东西，缘一都会笑着摇头，告诉她不能收。
吃食也诸多讲究，最后缘一抱着一朵莲蓬，乐呵呵吃起来。
莲蓬是个小女孩送给小青的。
她怀里抱满了莲蓬，一头撞进她的怀里。
瞧见她，呆呆眨了两眼，脸颊显出两坨桃红，取了一朵，娇滴滴说送给她。
小青接过，礼尚往来，送她九连环。
小女孩湿漉漉杏眼明亮不已，拿着九连环，跑开了。
小青尝了一颗，有点苦，剩下的转送给缘一。
后面一周，两人还是按例见面，只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小青看他，缘一点头，小青叹息。
一起朝后山走去，捡柴火。
用妖术砍的柴火，缘一不收，小青只能徒手拾取，不紧不慢捆好一扎。
捆柴火的时候，小青不自禁浮现自己被捆妖索缚住的屈辱历史。
手下的柴火幻化成了法海，小青脚踩法海，手扯藤蔓，使出全力抽紧。
啪嚓！
藤蔓断了，小青陡然往后退了两步。
木柴垛松松垮垮铺了一地，小青回过神，那是树枝，不是法海。
她哪想到法海能有那宝贝，突然纵飞而来，捆得小青措手不及。
如果还有下次，小青发誓一定溜得飞快。
小青摇摇头，没有下次，捆妖索天然克妖，一旦认定目标，上天入地也要绑成蚕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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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喘喘，还是不要和捆妖索正面相迎。
小青叹气，她要是也能绑回一次法海就好了，丢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黑洞里。
关个七七四十九日，哭着求着说他错了。
小青桀桀笑起来。
“小青施主笑什么？”缘一蹲下，手脚麻利把那对柴棍缚紧，边问小青。
小青告诉缘一。
缘一顿了顿，谨慎道：“保守起见，小青施主遇到师兄还是绕远点，师兄近几年法力越发高强了，经常外出收服妖邪。”
小青踢着地上落叶，嘟囔：“知道，我与他不对付，还是不要打照面得好。”
话虽这么说，小青睚眦必报的性子还是蠢蠢欲动，对捆妖索无法，只得压制住。
这日，小青与姐姐、许仙一同用餐。
许仙给姐姐布菜，“娘子今日也辛苦了，你最爱这家的酒楼的红酥手。”
小青咬着筷子斜眼看。
白素贞瞧见，则给小青夹了筷子肉，小青松开筷子，面色稍霁。
“娘子，你知道我方才遇见谁了吗？”许仙问。
小青挑两粒米饭，细嚼慢咽，许仙太聒噪了，吃饭还要说话。
“夫君，遇见了谁。”
“法海！”
小青竖起耳朵。
“哦，”姐姐似乎并不感兴趣，“是他。”
“他说那些话也不嫌腻，我都听出茧子了。”许仙抱怨。
“法海说什么？”小青并没有多好奇，只是姐姐希望她和许仙关系缓和，所以意思意思。
“劝我出家做和尚，就在金山寺。”许仙道，“我才不去，我与素贞感情良好，想不开才去当和尚呢！”
两粒米饭拦腰断裂，小青惊讶不已：“这些年他还未放弃说服你？”
“不曾，见到我便无赖似的贴上来，念经一样劝我。”许仙烦不胜烦，“不提他了，想起他便来气。”
小青低下头，怔怔看着碗里的白莹莹的米饭，更加食不下咽。
白素贞若有所思看着小青，缓缓勾唇，问许仙：“法海师傅仍坚持我是妖？”
“胡说八道，我的枕边人是人是妖，我比谁都清楚。”许仙含情脉脉望着白素贞，“娘子，他每回说我都骂他了，你别与他置气，不值当。”
小青看着眼前和睦的夫妻，心中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