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远远看见个瘦削的身影，是小秃子。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月余，今天穿的是一身褐色直裰，走在人群中，脚步轻盈。
他手里拿着一个盘，不时抬头左右张望。
小青猜那东西或许是寻妖盘，有照明真身的功能，否则他怎么知道她和姐姐是妖。
小青没事做，决定跟在身后，看看他都能找到什么妖怪。
日落黄昏时分，小秃子也没找到别的妖。
忌惮他手里的玩意，小青远远缀在后面，却不妨碍她监听小秃子说话。
若不是听过小秃子说话，她都要以为是哑巴了。
“他在哪呢？”这是小青跟踪以来，听到他讲的第一句话。
找谁呢？
小秃子把东西塞进衣裳的夹层里，转身朝一个方向快步走。
小青收敛气息，远远跟着他上山，来到金山寺的门前。
原来他是金山寺的和尚。
杭州人杰地灵，就连山上的寺庙也富丽堂皇，看着很是气派。
小秃子似有所感，踏进寺门前，竟然回头盯着一个地方看好了一回。
小青隐身倚着树木，被他的突然吓了吓，并非害怕被他发现。
发现了正好，让她也探探这小秃子到底有多厉害。
她定定回看，很快发现他的视线向上，看得是她头上的树干。
无缘无故，虚张声势。
等小秃子踏进金台寺不见，小青才回姐姐买的大宅子。
宅子有名字，叫许府，但小青讨厌这个名字。
小青单独住在碧苑，和姐姐的白苑，在宅子的两边。
即使成为妖，蛇妖也喜阴湿，姐姐为了陪许仙，选择了向阳的院子，向阴的自然留给小青。
小青不稀罕听见许仙的声音，好几日都不去找白苑，整日打坐修炼。
这日，姐姐和许仙来找碧苑找她。
在门口，就听见许仙叫“小青妹妹。”
小青满脸戾气，从榻上下来，不耐烦地扭着腰去开门。
今晚有灯会，姐姐和许仙来邀她同行。
姐姐说灯会很好玩，还有很多漂亮的灯笼，小青才去的。
路上，姐姐和许仙肩膀蹭着肩膀，无论她怎么靠近，她和姐姐都始终有一拳的距离。
又忍不住落后半步，阴毒地瞪着许仙的后脑勺。
他又不是蛇，作甚和姐姐挨着走。
许仙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伸手摸了摸，余光瞥见小青看着他。
“娘子，我们走慢点，小青妹妹脚程慢。”许仙憨憨对白素贞说。
白素贞心里只觉得相公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这都没看出来小青对他浓浓的讨厌。
“那我们慢点。”白素贞放慢脚步，伸手想要挽住小青的手臂，却被躲过。
小青扭脸，现在来牵她，迟了。
白素贞看着小青，无奈地笑了笑。
等了会儿，也不见姐姐来哄她，小青彻底明白，姐姐的心已然偏向了许仙。
小青很愤懑，很不能理解。
许仙是最不堪一击的凡人，身体脆弱，前两天还发热，还让姐姐给他喂药，更别提寿命还短。
根本一无是处，偏姐姐对他着了魔。
说什么爱。
爱是什么，姐姐不解释，依小青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会说不出个一二三。
姐姐和许仙停在一处卖灯笼的摊前，小青走过几步才发现，她们聊得忘我，她才不过去，听些讨厌的声音。
她停下，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摊子卖的是颜色缤纷，款式却不多的纸灯。
“怎么没有蛇造型的灯笼。”小青不悦。
卖货郎陪着笑，“蛇灯笼卖得不好，就没做了，女郎看看这个猫......”
暖黄烛光也无法柔和女郎黑沉沉的脸色。
卖货郎后背渐渐沁出冷汗。
即使成为妖，修行五百年，小青还记得还是条小蛇时，差点被一只黑猫抓死。
直到跟随姐姐，她才免受野猫骚扰，不再风吹雨淋，也不必吃了上顿想下顿。
“下次多做点蛇造型的灯笼，我属蛇。”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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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了一柄最普通的莲花灯。
卖货郎笑着，放了一盏烛火进花灯里，映出粉色的光，莲瓣纹理细腻。
小青稀奇这小玩意，将花灯举到眼前，喜不自禁地转身：“姐姐，你瞧这莲花灯，比西湖里莲花还美。”
许仙送了姐姐一盏虎造型的灯笼，蠢笨地张牙咧嘴，和许仙一样蠢。
偏偏姐姐还很喜欢，“谢谢相公，这虎灯笼和你一样可爱。”
小青放下灯笼，胃里翻腾，五百年前的吃的东西都想吐出来。
白眼翻完，看见法海满眼怒火，目光如炬，手指着姐姐和许仙，“成何体统！”
白素贞听见声音，也发现了法海，脸色倏地惨白，慌张看眼许仙，“娘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仙顺着白素贞的目光望去，脸扭到一半，被白素贞扯过衣袖，“相公，我手好像被木刺扎到了。”
趁许仙低头查看的时候，白素贞向小青投去求助的眼神。
法海已经拔腿，从路对面走过来，上手掰许仙，许仙忙着捧起姐姐的手，耸下肩，摇下法海的手。
“施主，休要执迷不悟。”法海痛心疾首，还要劝：“你怎么能和妖......”
法海被小青施了法术闭上嘴，她看眼姐姐，姐姐眼神告诉她要对法海客气。
小青重重叹声气，忿忿扭着腰大步游走。
法海受她法术限制，双唇紧闭，浑身僵硬地被迫跟随。
许仙小心翼翼捧起娘子的手，对着光照，没找到，低声，凑到眼睛一指节的距离端详。
白素贞为许仙细致欣喜，“相公，我有点受风寒，我们回府吧。”
许仙同意了，扶着白素贞离开。
·
直走到人烟稀少的湖边，热闹的人声变得遥远。
小青把莲花灯掷到地上，里面的烛火碰到纸花瓣，火苗窜起，逐渐变大，只烧剩个架子。
火舌的黑影烧着小青面无表情的脸颊，直到渐渐熄灭，余留点点火星。
她恍然发现法海站在身后，唇抿成条直线，目光微微含怒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