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火龙点燃了阴沉沉的夜色,连日的大雨瓢泼,却浇不透这条火龙,它咆哮着冲天而起,仿佛是一道信号。
施无端炸了山口,将自己和朝廷剿匪军一同堵在了岷江口,孤注一掷,准备破釜沉舟。
他并没有打算耗着,冲天的火龙顾怀阳一定已经看见了,他们不必约定,生死相随的兄弟之间这一点默契还有,施无端心里清楚顾怀阳陷入如今境地会怎么做,也知道他在等着这条火龙,若是两军不能里应外合相接,则红巾军精锐尽数困死在东越之地里,海宁也不过死路一条。
这一仗是硬仗,不但必须打,还要死战。
火龙开路,骑兵居高而下,喊杀震天。盔甲与冰冷的刀刃相接,烽火与硝烟,杀声满耳,大地震颤不已。
白离坐在马背上,眼看着红巾军的骑兵已经冲入中军之中,战事胶着,他却一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思也没有,冷漠地看着,仿佛一个局外人,只是慢慢地转动目光,寻找着施无端。
然而哪里是那样容易找到的,本就是夜里,本就下着大雨,敌军指挥全靠一些有些修为的人在军旗下,打出的五颜六色的不怕水的烟火,打烟火指挥的人却不是施无端,白离仔细往那边瞧了瞧,忽然伸出手臂,一道闪电一般快的黑影便穿过人群闪了出去,径直穿透了那人的胸口,那人惨叫一声落马,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个令官却紧接着又从其他地方冒了出来。
白离冷笑一声,不再管他,知道这些红巾军们惯于打仗,就算都是些普通种田的老百姓,这些年南征北战,也成了一支独特的军队,何况其中还有招兵买马而来的各路残部,几乎可以与朝中剿匪军硬碰硬。
加上施无端极善阵法,不单幻境困局之阵,还有排兵部署之阵,心算极佳,当年最不受玄宗重视的一门偏门,偏偏是纵观全场,运筹帷幄的大本事,此刻背水一战,在白离看来,恐怕朝廷这帮饭桶还不是对手。
邹燕来是有点歪才,可惜有些小家子气,这些乱世之中的忠臣良将也好、逆臣贼子也罢,白离心里走上一圈,只觉得没有一个比得上施无端的。
他少年时便能一个人闯狐王洞,满洞大小狐妖个个比他本事大,却没有一个能截住他的,何况如今。
找到他——要找到他——
白离轻轻地扣着自己的嘴唇他整个身体都被黑影笼罩几乎没有人看得见他看得见的也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火龙压阵最精锐的骑兵开道派先锋军冲入岷江口大营个个身穿神铠刀砍不断他们来得极快普通官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冲得人仰马翻只是修道者和普通人之间向来泾渭分明本就是不同的阶层哪里有听说过修道者与普通人同袍同泽一起身披铠甲乘轻骑前线冲锋的?
便也只有施无端这样离经叛道之人干得出来。
等中军生生被冲开了一条口子朝中教宗里的人方才收到调度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姗姗来迟邹燕来喊哑了嗓子想叫两翼将骑兵包围住却不想红巾军骑兵只是闯进来杀了些人放了把火却不恋战突然撤退传令兵来报两翼突遭埋伏对方弓箭极猛烈。
再一听远处喊杀震天东越山谷中朝中顾怀阳部想来也瞧见了施无端放的火龙正强行突围。
布片人咕嘟是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白离还一动不动地看热闹它倒是积极起来也跟着钻入人群中厮杀一通只可惜这小魔物虽然颇有些诡异之力杀人着实太慢竟还赶不上人杀人的速度。
岷江江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人人都杀红了眼简直不知今夕何夕。
白离抬起头红巾军发令的烟花来自四面八方双方在大雨中混战成一团。战鼓的声音与雷声相冲不分彼此火龙已经不见火光却毫不畏惧倾盆大雨燃烧在各个角落里。
邹燕来不知怎么的找到白离身边大声叫道:“魔君!”
白离也不抬头依然遗世独立似的坐在马背上企图在茫茫人海里寻找施无端口中却说道:“不要急先打着施无端的绝招还没出呢。”
他话音才落只听一声尖锐的哨子响七朵烟花依次在空中爆裂开白离“啊”了一声轻轻地笑了:“北斗七星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邹燕来心中一凛他先前以为这样短兵相接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施无端也只能依着兵家阵法行事是万万来不及布他的阵的谁知他竟然胆敢在交锋过程中明目张胆地做手脚登时心中闪过数念
骑兵冲锋中
军,两翼布下埋伏,中军步兵推上,他以为这就是红巾军的打法了,没想到这特殊的骑兵却并不是为了冲锋,撕开官兵中军,一触即走,在教宗之人来不及反应前仗着快速机动转移,将阵法的火种埋下,径直撤出,看似毫无章法的左突右冲,却是走了北斗之位!
邹燕来一夹马腹,猛地冲了出去,大声吼道:“弓箭手!弓箭手掩护!两翼收缩,道友们小心对方有诈,守住灵台……
邹燕来整个人都被大雨浇,狼狈极了,想他一生浊世佳公子一般的模样,如何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白离看着他冲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本来便暗的天幕忽然更黑沉了下来,大雨依旧瓢泼,那低沉得仿佛伸手可触的夜空中竟出现了七颗北斗,白离目光一凝,只见那形如鬼魅的骑兵已经不知所踪,一条银色的线突然自岷江口的山脚下蔓延开来。
他的心跳忍不住快了起来——无端,施无端,你在哪里?
那银线最终汇于一点,便是方才骑兵冲锋所致的最终点,仿佛一柄巨剑戳入了整个官兵阵营当中似的,地面隆起,人仰马翻,原本混乱不堪,颇有些像乌合之众的教宗高手们终于被组织起来,散布在收缩的官兵两翼外围,以大咒术抵挡。
一道闪电正劈在北斗之间,地动山摇,山间仿佛亮起无数盏山灯一样。
就在这时候,白离突然纵马冲了出去,他抬手将背后神弓碎羽取下,连射三箭,仿佛不用瞄准一般,挡在他面前的三个骑兵几乎同时一声不吭地便摔下了马去,此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教宗勉强压抑的阵中,所有的规则都如同拔河一般被两边的人互相争抢着,碎石自山间滚落,却一块也碰不到白离身上。
他身上腾起一层漆黑的雾,仿佛能将靠近他的一切物体挥挡出去一样。
一身雪白的袍子已经遍染鲜血,那昔日里如画的俊秀眉目,竟陡然生出某种极艳极可怖的戾气,与座下无鞍的战马一般桀骜不驯、有恃无恐地冲着某人的方向而去。
百丈,五十丈,三十丈——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施无端身上防雨的兜帽不知何时滑落,他坐在马背上,几缕头发黏在额头脸颊上,却并不像邹燕来那样显得十分狼狈,仿佛他便是全身
湿透、白离冲到他面前、那尖锐的十指横在他的脖子上也不能叫他有半分惊慌。
施无端的手上缠满闪着鬼火一般光泽的星丝正面色平静地看着白离。
这一回绝不放过你——白离的双眼对上施无端的那一刻距离不过十丈他们同时看懂了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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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极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响。竟将喊杀声和雷声也盖过去了正在胶着的阵中突然被硬生生地撕开一道裂纹高悬夜空的北斗蓦地消失施无端手上星丝全断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见满天阴沉的雨丝瞧不见半颗星星。
星盘上混乱一通他一时半会竟理不出头绪。上回的阵法被白离撕碎这回白离也在阵中
如临大敌的教宗之人却也一般疑惑同时往后退去有些定力不好修为不够的甚至跌坐在地上就好像两方人玩命使劲拔河绳子突然从中间断开了一样。
连白离也皱起眉往声音来处望去。
突然有人大叫道:“洪水!洪水!”
又有人骂道:“什么洪水……啊!”
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并不长顷刻间岷江狭细的山口被一声巨响冲开几丈高的洪水仿佛怪物一样汹涌地冲下来天地一怒凡人也好神魔也罢都得人人自危。
原本距离极近的施无端和白离生生被这洪水怪物冲开有些人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已经被卷了进去。
冰冷的水一时没顶白离眼前一黑手脚下意识地挣动起来——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重新被那暗无天日的魔宗吸了回去那一刻心凉得透了竟生出一股子绝望来。
他拼命地挣扎手中凝聚起黑影又顷刻被下一波的大浪打破后背狠狠地砸在了不知何处凸出来的什么东西上白离一惊猛地恢复神志看准了时机飞快地拽住一块大树只觉胸口快要喘不上气来被那汹涌而至的水砸得生疼。
就在这时他瞧见施无端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施无端本就带伤此刻早已经七荤八素也不知还清醒着没有极快的水流将白离抱着的树连根拔起他想也不想借力一蹬这一踹力气极大竟逆流而上了一段施无端正好撞在他胸口上两人一同被洪水冲了出去。
白离下意识地一只手搂紧了他一只手爆出青筋来拼命攥住了方才的大树根只当这好歹是根浮木然而他用力太过手中黑雾下意识地将那大树根撕裂了开竟脱手而去。他本就水性一般这一下竟灌进两口水来。
突然感觉怀中人在他手臂上攥了一把施无端不知何时睁开眼来将手上残余的星丝缠在了白离胳膊上白离不知怎么的便会意了抬手将星丝甩出勉强拉住了树干五指一缩后背便又硬磕在那大树干上。
所幸施无端人不怎么靠得住给的线倒是很结实白离一手揽住他一手缠住一截树干沉沉浮浮一时在水面一时在水中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施无端却已经想明白了——竟是连日大雨冲毁了岷江口大堤那滔天洪水正好自此最狭窄的地段硬生生地挤进来无怪轻易撕破他的北斗阵。
岷江之地大雨并不稀奇那大堤翻了修修了翻竟不知被折腾了多少次朝廷一次又一次地拨款修被国之禄蠹们一层又一层盘剥早有御史上书痛斥此事然而淮州之地自来天高皇帝远水极深官官相护朝廷几次三番彻查竟毫无所获。
只得叫着大堤一次又一次地毁于蚁穴三年五载便来一场洪水祸害两岸百姓。
施无端突然想大笑——岷江口大水包围圈七零八落东越之困竟无意间解了。这叫老百姓恨得牙根痒痒的站不稳的大堤竟帮了顾怀阳这样大的一个忙岂不是天意么?他悉心筹划与官兵在此处争斗
太荒谬了。
施无端忍不住便真的笑了出来突然明白了老皇帝是如何把自己给笑死的。
又一个冰冷的浪头打过来他呛了一大口水胸口疼得近乎麻木仿佛一点气也喘不上来了一样施无端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