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承认了！
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承认了当年设计谋害自己的事实！
沈娇仿佛用尽毕生定力，才看似稳稳的站在梁衍面前，并且几乎没叫他看出一丝慌乱和不安。
因为梁衍此时此刻的情绪，比沈娇更加有过之而不及。
他竟然双手捂面，喑喑的低声哭了起来。
在沈娇面前，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帝王的身份，像个孩子似的无助。
这种场景，沈娇从前也见到过。
看着他越来越发抖的背脊，突然想到当年他还未及弱冠之年，亲口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姑姑对我的关心，是我此生从未感受到的，哪怕母亲一手将我养大，也从来不曾给予过我那些感受。”
当今的太后娘娘，并不算是一个智慧的女人。
她甚至还有些愚蠢。
当年临渊侯触犯律法，被发配到徽州荒凉之地，没多久就病**。
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受人欺辱，生存状况可谓艰难。
太后是个极为幼稚的女子，守寡期间，抛下膝下稚子，偷跑出去和情郎私会之事，想必也是时常发生。
而梁衍又是一个过于早慧的孩子，这种事情，太后必定也是瞒不了他的。
这样想来，倒也怨不得梁衍会如此缺爱。
因为他成长过程中，原本对人就非常缺乏安全感。
“既然皇上的姑姑如此好，皇上为何还要亲手杀了她？”
沈娇尽量让自己的语言平和些，不带丝毫感情。
虽然她早已经知道了梁衍的理由。
为了大权独揽，所以不惜恩将仇报。
不惜将屠刀挥向将他从徽州亲自带回华京，一路护持，扶他登上帝位的姑姑。
梁衍将脸从手心移开，看向沈娇。
“你当真想知道？”
沈娇无惧。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想。”
“你很有胆识，果真是与其他女子不同。
贤妃已经非常像她了，但同你相比起来，连你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沈娇几乎有些想笑。
李淼青和她？
当真是沐冠而猴！
梁衍对她眼中透出的一丝恰到好处的讥讽，心里也是十分满意。
重新整理好情绪，笑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
“你过来坐下吧，此事说来话长。”
沈娇没有动。
梁衍又笑着道：“你怕什么，朕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也不必像防狼似的防着朕。”
沈娇默默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找了个梁衍正对面的位置坐下。
梁衍看着她，突然便仰头大笑起来。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识抬举”的女人。
好吧，既然非要这样，那也是可以。
“当年……”
梁衍才刚刚开了个口，殿外便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沈娇看了过去，敲门声便起。
“皇上，占星阁有急报。”
占星阁？
沈娇心中也警惕起来，难道是那个预酰又起了什么新花招？
梁衍讲故事的兴致也被冲散了。
他无奈看了看沈娇，苦笑道：“其实帝王也没有那么好当，时常也会身不由己。”
沈娇没有搭话，见他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顶替曹错暂时接任勤政殿大总管位置的，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太监。
此人叫刘章，看着是个聪明的。
见到沈娇，不便称呼，他便只点了点头，便朝梁衍低声道：“皇上，**师求见。”
沈娇只得主动道：“既然皇上有要事在身，那民女先行告退了。”
梁衍看着她，虽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朕派人送你回慈安殿，改日得空了，再邀请你过来下棋。”
沈娇没回应，躬身行礼之后便出了勤政殿。
台阶之上，她同预酰迎面而来。
擦身而过之时，预酰率先侧身避让，沈娇也停步顿了顿。
两人眼神交互，沈娇眸光锐利，预酰全身仿佛一寒。
拱手行了个礼，再抬头时，却只见着沈娇的背影。
他问一旁领路的小太监。
“此女子是谁？”
小太监也说不上来，只说并不是如今宫里的哪位娘娘。
预酰没有过多追问，忙三步并两步，到了勤政殿。
梁衍面露微微不悦：“这般着急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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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什么要事？”
预酰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忙先告罪道：“皇上恕罪，微臣确有重大发现，这才匆忙面君。”
梁衍：“有何发现？”
预酰：“微臣从李云柏**症状上，识出此乃鸢尾花的毒汁所淬炼。
这种毒，据微臣所知，当今世上只有三人能淬炼，其中一人便是微臣的师叔祖艮阵子。”
听到艮阵子这个名字，梁衍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你的意思是，他也有份参与九层塔一案？”
“艮阵子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若突然出现在京城，微臣担心他是为宸星夺宫之事而来，皇上需得早做防范才是。”
梁衍额头青筋冒起。
但没有什么事，能比稳固他的皇位更为重要。
见梁衍很明显已被说动，预酰再次进言道：“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已是非常之时，皇上的后宫必定不能在此时再生祸乱，否则便有祸起萧墙，腹背受敌之困，还望皇上三思。”
他说着，已经将头埋得低低的，让梁衍无法透过他的眼睛，看出他心中的私心。
梁衍虽然信任他，但却更加自负。
他能帮到邵阮阮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梁衍听出预酰的意思是，让他先解了邵阮阮的禁足令。
他轻蔑的扫了眼预酰，预酰便感觉到自己全身一阵阴寒，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不多时，总算传来一声梁衍看似的叹息。
“也罢，贤妃生病，无法料理后宫事宜。相信经此一役，贵妃也能长些教训。
太后的千秋寿诞也快到了，那便还是把六宫诸事，都叫贵妃照旧打理吧。
若是再出乱子，朕数罪并罚，绝不轻饶。”
“皇上圣明！”
预酰完成心中大事，正要找借口告退，却被梁衍又叫住了。
“**师既然能够查到毒物来源，想必也有办法彻底解了李云柏身上的毒？”
预酰呆呆的看着他，并不敢一口答应。
梁衍继续逼视他道：“李云柏如今疯癫成了这样，必定是知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有人存心不让他再开口。”
预酰并未言语，他也有这种怀疑。
“此事便交给你，务必替朕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