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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重生

作者:枕山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唐昭离感觉自己在一片漆黑的汪洋之中沉浮。


    湍急的乱流蛰伏于她身下,偶尔带起涟漪阵阵,拍打着她僵硬的躯体。


    俄而疾风乍起,掠过水面,撕破了浮于表面的和平。


    流水贪婪地卷着她,企图将她吞吃入腹。


    唐昭离急于自救。


    她想要挣扎,但浑身却酸软无力。


    她想要放声高呼,可嘴巴却如同被焊死了一般,怎么也张不开。


    她便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入深渊。


    正当唐昭离绝望之际,忽有一道焦急的声音从高远而混沌的深空处传来。


    “殿下……”


    “殿下……”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殿下!快醒一醒!”


    刹那间天光乍破,浊流退散,温暖和光明重回大地。


    唐昭离猛地睁开了双眼。


    温暖和煦的日光,明亮宽敞的床榻,散发着幽幽清香的柔软被褥,以及……一张雀跃的明媚笑靥。


    “殿下!您可算是醒啦!”


    “渴不渴?饿不饿?”


    “还难受么?可要奴去传太医?”


    唐昭离愣住了。


    她久久地呆望这张面容,久到面容上的那对弯眉疑惑地扬起,这才轻轻唤出那个在回忆中封存了许多年的名字。


    “延龄。”


    她不敢大声言语,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一碰即碎的梦境,梦醒之后,便又是只剩她伶仃一人,踽踽独行于世。


    “殿下,您怎么了?”


    见自家殿下痴痴地望着自己,延龄不由地有些忧心。


    她侧坐床边,伸手轻柔地抚上唐昭离的额头:“可是还烧着?”


    温热的手心一触即离,却令唐昭离心头一震。


    有触感,不是梦。


    是了,她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黄泉路上的一条孤魂野鬼。


    或许是苍天垂怜,让她在转世投胎之前,还能够再次见到延龄。


    延龄是她的贴身女官,她们年岁相仿,一同长大,虽是主仆但却情同姐妹。


    延龄曾说,她不要嫁人,不要成家,她要永远陪着她的殿下,既然一起长大,便也要一同终老。


    可是后来,她却为此违逆了皇后,在冰冷的井水中早早地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延龄!我的延龄!”


    唐昭离扑上前去,她紧紧地抱住延龄,仿佛只要微微松懈,延龄便会像轻烟一般隐入空中,再也寻不见踪影。


    “我还以为我永不会再见你了!”


    “幸好,幸好……”


    “幸好你还在黄泉路上等我……”


    什么?!延龄猛地瞪大了眼。


    “呸呸呸!傻殿下,您在说什么胡话呢?”


    “哪儿像您说的这么严重?”


    她以为唐昭离只是伤怀于自己的病情,遂温声安抚道:“您那日贪食酥山,才会惹上伤寒,如今烧既退了,那便是大好了。”


    “什么黄泉不黄泉的,我们殿下福大命大,定会福寿康宁,长命百岁!”


    嗯?


    贪食酥山?


    唐昭离微微蹙眉,心中疑窦顿生。


    她在秋荷院中困了约莫五年,这期间,每日的饭食都时有间断,又从何处寻得酥山这等精贵点心?


    更不提她幼时曾因贪凉胡吃三大碗酥山,第二日便发起了高热,此后长了教训,对这类寒凉之物都敬而远之……


    唐昭离眼神一凛。


    她细细地打量着房间中的布局摆设,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惊。


    这……可不就是她的闺阁么!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悄然溜进唐昭离的脑海中。


    她急切地想要下床求证,却被延龄拦住。


    “殿下。”延龄苦口婆心,“您刚刚退烧,还是在床上将养些时日为好。”


    若是放在从前,肆意妄为的淳华公主定会撒娇痴缠一番,冲延龄讨价还价许久。可如今的唐昭离,却是再也做不出年少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娇纵模样。


    “好罢,”她顺从地点头道,“我不下床,延龄,你去帮我取一面铜镜来。”


    唐昭离的乖巧令延龄有些困惑。


    “今儿倒是奇了……”


    她取来铜镜递给唐昭离,嘴中小声地嘀咕着:“这不能够呀,殿下居然就这样乖乖就范了?都不带抱怨的?”


    “真是可惜了我肚中打好的腹稿,竟是毫无用武之地……”


    唐昭离:“……”


    “延龄,我听得见。”她接过铜镜,无奈道,“我今天高兴,就爱听你管教我,不行么?”


    “求之不得呀,我的殿下,”


    延龄吐吐舌,俏皮一笑:“若您每天都这样‘高兴’,奴婢就阿弥陀佛啦。”


    唐昭离嗔她一眼,举起铜镜,望向镜中的自己。


    饱满流畅的鹅蛋脸,白皙柔软的肌肤,一对柳叶细眉之下,是一双灿若星辰眸子。


    那娇俏微扬的眼尾,清澈明亮的眸光,可不是一个身陷囹圄,丧失了意志与活力,枯槁消瘦的庶人该有的样子。


    这是那个被众人捧在手心中呵护,不知世间丑恶的小公主淳华。


    唐昭离持镜的手微微颤抖。


    “延龄,今夕……是何年啊?”


    “殿下,如今是仁康二十七年。”


    仁康二十七年。


    世间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


    她或许……真的重回了自己无忧无虑,肆意张扬的豆蔻年华。


    此时的她还没有遇到何鼐,还没有中蛊似地一头扎进情爱,任由谎言蒙蔽自己的双眼,束缚自己的手脚。


    她还未曾一步一步地,将自己推入无尽的悔与恨中。


    巨大的狂喜漫卷了唐昭离的每一寸血肉,令她骤然失语。


    既然她重生了,找回了延龄,那么……


    她的家人,是不是也会回到她身边?


    正想着,一道清越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阿离,你可算是醒了!”


    唐昭离猛地抬眼,便见当今圣上仁康帝和昊王唐佑宁,从门口走入。


    是她阔别已久的父皇和兄长。


    “父皇!三哥!”


    此时的唐昭离哪里还记得延龄刚刚说了什么,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顾不得穿鞋,赤着脚奔向他们。


    “阿离好想你们!”


    在外一向不拘言笑,龙威甚重的仁康帝,面对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女儿,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含着笑张开双臂,接住了冲他飞扑而来的唐昭离。


    “病才刚好就敢赤着脚在地上跑。”


    此时的他,也不过是个爱唠叨儿女的普通父亲:“生病不好受,可莫要再着了凉。”


    “儿臣下次不会了。”


    唐昭离强忍着哽咽,低声道:“儿臣只是……太想父皇了。”


    仁康帝失笑:“怎么说得竟像许久未见似的。”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神情却很是受用。


    “哼。”


    可有的人却不满意了。


    唐佑宁酸溜溜的:“对父皇就那么亲热,对我就不理不睬的……”


    “哪有!”


    “我何曾对你不理不睬过?”唐昭离急忙辩解道。


    “如今可不就是么?”唐佑宁嘟囔,“你们父女情深,我不过是你们身边的一个无足轻重的拖油瓶罢了!”


    “可明明是我先喊的你!”


    “你却没有理我!”


    “……”


    唐昭离看着唐佑宁那张欠揍的俊脸,一股久违的,想要动手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罢了,今日便不和他计较了罢……唐昭离在心中默念。


    可有的人却还想得寸进尺。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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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没声了?”


    见唐昭离不语,唐佑宁得意洋洋道:“噢?不会是我们阿离心虚了罢!”


    “快些承认吧,你就是偏心!”


    “……”


    唐昭离只觉得心中那股无名邪火直冲脑门。


    她简直要气乐了。


    原来不管她经历了多少事情,感受过多少人情冷暖,唐佑宁依然能够仅凭一句话,就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唐佑宁,你给我闭嘴!”


    “父皇,您看!唐昭离凶儿臣!”


    ……又来了。


    仁康帝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他看了看和她娘长得如出一辙的可爱女儿,又看了看身侧不成体统的斗鸡儿子,很轻易地做出了抉择。


    “佑宁,不可欺负妹妹!”


    “?”


    唐佑宁还欲争辩,却被仁康帝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哦,”他不情不愿地屈服于强权,“儿臣遵旨。”


    他嘴上虽应了,心中却仍是很不服气。


    唐佑宁气闷地甩了甩袖,无意中摸到了袖袋,登时心生一计。


    “不过嘛……”


    他清了清嗓子,道:“有人托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倘若我们淳华小公主愿意屈尊说两句好话哄哄我,那我便立刻物归原主。”


    “如不然,那就只能再等些时日,让他亲自交给你罢!”


    “是什么样的东西?”唐昭离被勾起了好奇心。


    唐佑宁神神秘秘的:“若你能把我哄高兴了,我就告诉你。”


    唐昭离眯起了眼睛。


    她慢悠悠地绕着唐佑宁转了一圈,见他右手微微向内勾起,拢住袖袋,心中立刻了然。


    唐佑宁当真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事情都藏不住。


    她有了主意。


    “好罢。”唐昭离假意答应。


    她拽住唐佑宁右手的袖子,讨好地摇着:“三哥,阿离不止想父皇,其实也是很想你的。”


    “你就把东西给我嘛。”


    此话一出,唐佑宁顿时有些飘飘然。


    “就这一句?”他松开勾住袖袋的右手,任由唐昭离拽着他的袖子撒娇。


    “不够,不够。”


    唐佑宁夸张地摇了摇头:“本王岂是那种一句话便能哄好的便宜货色?”


    “好嘛,那阿离就再哄一哄三哥。”


    唐昭离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唐佑宁,一边悄悄地在袖袋中摸索着。


    “三哥,你可是全京城……”


    “最好骗的人啦!”


    她笑着举起手中的小小荷包:“你瞧,这是什么?”


    “?!”


    唐佑宁大惊:“你是怎么拿到的!”


    他连忙撩起袖子翻找袖袋,却发现里面已然空空如也。


    “你怎么知道我把东西放在袖袋里面了?!”


    “这有何难?三哥,你那点小伎俩如何能瞒得过我?”


    “你耍诈!”唐佑宁大声控诉,“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以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


    “我不过拿回自己的东西,如何能说是偷呢?”


    她不再理会唐佑宁的跳脚,自顾自地拆开荷包,摸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朵精美的彩琉璃珠花。


    “崇三那厮不是回淮左外祖家探亲了嘛,”唐佑宁不情不愿地,显然还沉浸在刚刚的失误里,“你的生辰宴他未能来,于是便托人送了这珠花给我,写信让我代他送你。”


    “千里送珠花,可当真是情谊深重啊。”


    他阴阳怪气地嘀咕着:“也不知他究竟是我的伴读,还是你淳华公主唐昭离的伴读。”


    可唐昭离却没有功夫搭理他,她只是望着那朵晶莹剔透的珠花,怔然不语。


    崇三……


    崇霄。


    前世的雪飘落心头,裹挟着记忆向唐昭离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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