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的清香中和了甜味,让她从踏进医院后就昏昏沉沉的大脑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清醒。
祝临川的指尖从她的唇上擦过,残留下灼热的温度。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声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白绯没有再勉强自己,身子一歪,就倒进了祝临川的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法习惯生离死别。她经常说叙白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但其实做她这行的,也应该定期去做心理疏导才对。
来回的医生和护士行色匆匆,疲惫而麻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的滴答声是那么沉重,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重物牢牢压住,透不过气般的窒息。
祝临川垂眸看着怀里阖着眼的人,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那对总是飞扬肆意的眉如今却像是笼着江南烟雨般微微蹙着,纤长的睫毛如不安的蝴蝶振翅。
有人呼啦啦地冲进病房,急促的脚步声踏在每个人的心上,终于,一切结束在撕心裂肺的悲泣声中。
“妈!”
“柔儿!”
“囡囡!”
林柔去世了。
由于林柔提前做了安排,最后一切都得以有条不紊地进行。
在白绯的化妆术下,林柔又重现了昔日照片中的模样,这让叶沐风父子以及林老太太心中又欣慰,又悲戚。
好像那些被病痛折磨的日夜都不过是一场噩梦,那被鲜花环绕的人只不过是陷入了酣睡,下一刻就会笑着睁开眼,说一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只可惜,命运是残酷的,总有人无声无息地留在昨日。
白绯也终于知道了林柔留在墓碑上的二维码到底是什么内容。那是一段视频,镜头前,生病前的林柔正躺在树林里的吊床上浅寐,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有花瓣被风吹下,轻轻飘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也不忍打断这场酣眠。
让人恍惚间觉得,坟墓不再冰冷,墓碑下不过是一个在春风沉醉中长眠的幸福的人罢了。
葬礼结束后,叶怀瑾已经彻底长成了大人的模样,一左一右撑起了佝偻的外婆和一夜白发的父亲。
生活还要继续,林柔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留下的亲人能继续好好生活。
白绯目送他们离去,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感觉眼睛又涩又疼,仿佛针扎似的。然而她却昂着头固执地不肯离开,直到带着薄茧的温度和黑暗一同降临。
“别看了。”耳边的叹息声带着藏不住的心疼和无奈,熟悉的白茶花香气让她紧绷了一天的肩膀终于松懈。
“我带你去休息。”
等白绯混沌的大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妥帖地放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祝临川拉上窗帘,又给她掖好被子。
“睡吧。”黑暗中,他淡灰色的眼眸里却仿佛藏着点点星光。祝临川俯身在白绯额头印下一个淡淡的吻。他正想起身离开,不想衣角却突然被拉住。
白绯仰头看着他,脖子扬起的弧度脆弱又诱惑。
“别走。我不想...一个人。”
黑暗中响起窸窣的声响,是祝临川也上了床。白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揉进了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用耳朵数着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在生命存在的跳动声中,白绯的心终于慢慢沉静下来,最后筋疲力竭地闭上了眼睛。
祝临川垂眸看着她的睡颜,片刻后抬起手指,轻柔地揩了下她绯红的眼角。
那是一滴没有落下的泪。
祝临川沉默地看着指尖的那抹水渍,神色未明。然后,他慢慢张开了嘴,伸出鲜红的舌尖,将那抹泪卷进了嘴里。
白绯第二天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周芸眼下的黑眼圈堪比国宝,看着祝临川怀里安静吸奶嘴的宝宝哭笑不得:“这小东西,还是你有办法。昨晚我和你白叔被她闹得一晚上都没睡。”
“育婴师还没来吗?”白绯有些心疼老两口,站在周芸身后给她揉捏酸痛的肩颈。
“保姆阿姨说家里临时有事,要今晚才能过来。”白书远扶着腰无奈道:“本来还觉得用不着阿姨,没想到才几天就差点给我这把老骨头都累散架了。”
“但是现在临川该去单位了。”白绯抬眼看了眼大厅的挂钟,已经快八点了,再不出发可要迟到了。
她看看精疲力尽的老两口,又看看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安夏和小施,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只能自己上了!
只是哪知道这小宝宝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是认准了祝临川,双眼巴巴地瞅着他,看他转身离开,哭得简直撕心裂肺。
这么个小东西,又不会说话,只能拼了命地用眼泪表达自己的不舍。
大概她当初在肚子里,也知道是祝临川发现了她还一息尚存,给了她出生的机会吧?
总而言之,最后大家只能选了个折中的方式,由白绯带着孩子,跟祝临川先去单位里将就一天,等阿姨来了就好了。
一小时后,白绯抱着宝宝站在水流湍急的江边,无语地和提着工具箱的祝临川道:“我就说该去庙里拜拜吧?”
今早,她和祝临川才刚到法医处,在门口就遇到了匆匆往外赶的吴法医。
吴法医看着这一家三口,手里的工具箱“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镊子剪刀哗啦啦从里面滚落。他目瞪口呆道:“小祝,你连孩子都有了?”
祝临川简单解释了两句。吴法医当时是接手过刘耀祖的案子的,对这个棺中出生的孩子也有所耳闻,闻言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感慨道:“小妮儿,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对了,吴老师,你这是去...”祝临川帮忙合拢工具箱,提起来递给他。
“要出现场,小祝,你也一起来。”
据吴法医说,有两个小年轻在这里飙车,过弯时没减速。好巧不巧,路边又正好不知道被谁撒了一地大粪,二人就这么直接冲破护栏掉进了江里。
江水湍急,几乎是片刻就没了人影。
白绯:飙车?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现场已经被封锁,两岸边站满了乌泱泱的围观群众。警察正在调取监控,救援队已经上岸,紧随其后下场的捞尸人也已经打捞了三个来回,正在给船尾装拖钩。
那是一整排的尖钩,呈三角状。钩子尖端隐隐发红,那是长年累月浸染其中无法清洗掉的血渍,即使在正午的阳光下,也依然散发着让人寒毛直竖的寒气。
“无情钩啊...”白绯看着那排和猪肉摊上颇为相似的挂钩感慨道,“看来是没什么生还的可能了。”
何止没有生还的可能,被无情钩捞上来的遗体都会损毁十分严重。因为你无法确定钩子会勾住遗体的哪个部位,也许是胳膊、腿,甚至肚子,脑袋,眼睛...
伤痕累累都算是好的了,搞不好还会肠穿肚烂、脑浆横流。
所以也有一个说法:“尸体上岸,生人回避。”按照科学解释,也是怕吓到旁人,尤其是怕家属接受不了尸体的惨状,心理崩溃。
白绯就曾经接手过的几具被无情钩打捞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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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体。其中一具被钩子划烂了全身,最后勾住了眼眶才被拉上岸。另一具身上倒是完好,只是不幸被挂钩从后勃颈穿入,又直接从嘴巴穿出,其惨状让岸上五个家属当场就哭晕了三个。
警戒线外,有人正指着那些面容朴素的捞尸人窃窃私语。
“看,是水鬼。好晦气,怎么干这种活哟!”
“他们刚才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都闻到腐臭味了,呕…太臭了!”
“啧啧啧,干这行的人都邪气得很...咱们离远点…”
对这种话,白绯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们作为殡葬行业的人,和这些捞尸人的待遇可以说不相上下。
白绯在穿书前曾和一个年轻人小方关系不错。小方全名方瑜,名字秀气,却是个实打实的壮汉。他理着寸头,眉眼悍利,身材高大,能单手把白绯举到肩头坐着,是捞尸人中难得的年轻人。
捞尸这一行,和她们干殡葬的差不多,是公认的“苦、脏、臭、穷”。因为他们常常需要直面高度腐败的遗体,而且长期接触这类腐尸,还有可能会造成细菌病毒感染,危害他们的身体健康。而这么辛苦的伙计一般单次收入也不过在300-500而已。
除了生理上的伤害,捞尸人在心理上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小方的师傅曾笑言:尸体的腐臭已经渗入了我的骨髓,洗不净,沾一生。
他在收下小方这个徒弟前,五十年来都常年驻守趸船,只和狗为伴,没有任何社交往来。
“如果是为发财就不会进这行了。”当时的小方蹲坐在岸边抽烟,远远望着那边的家属围着终于被打捞上岸的尸体绝望哭泣。
缭绕的烟雾遮挡住他的表情,白绯只能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如果不是师傅,爸爸现在还在水底…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
说起来这小子,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白绯抱着宝宝转了个身,虽说这孩子的出生地也算是独一份了,但她还是不想给她看到这些。她正想着走远点,就又听到背后传来交谈声。
“刚才有一具遗体已经通过水下摄像机确认了方位,只是...”
“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只是遗体是站着的。”
“嚯,这么凶!?”
“是啊,祖上可是有规矩,三不捞啊。”
白绯听说过这个三不捞。
三不捞,即:竖立尸不捞,三捞不起尸不捞,长发女尸不捞。
当时方瑜还故弄玄虚地吓唬过白绯,却被她直接一巴掌拍在胸口,嗤笑道:“吓唬吓唬行外人就差不多得了。”
确实,其实很多的行规都是经验总结而来的生存法则,并没有那么玄乎。
这个祖训来源不过是打捞这三类尸体有较大概率造成船翻人亡的后果罢了,因而才被耳提面命流传至今。
竖立尸不捞,是因为尸体若是竖立在水中,则说明其附近有水下旋涡,若被暗流吸入很难脱身;三捞不起尸不捞,是因为这种情况下捞尸人的体力已经耗尽,再次下水风险太大;长发女尸不捞,则是因为有被长发缠绕致命的风险。
但是现代社会,有了诸多器材的辅助,打捞风险已经被降低了很多,虽然依旧艰难。
“那...不捞了?”
“我们不捞,还有谁捞?”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调侃道,语气中的吊儿郎当让白绯有一种既视感,仿佛不久前才刚听过。
就在她想回头看看时,却在不远处又发现了两个熟人,正拿着手机妄图偷偷翻越警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