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阳光穿透云层,在青石板上泼出金斑。
小安举着新扎的骆驼毛草帽往雪人头上戴,霍祁用炭笔在草帽沿画了圈小花,木勺柄上也缠了圈红绳——这是春桃用嫁时的头绳改的。
铁蛋蹲在旁边往雪人手里塞了块烤包子,认真道:“这样雪人爷爷就不会饿了。”
林峰牵着骆驼去河边饮水,沙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蹄印。
春桃蹲在苜蓿芽旁培土,围裙兜里露出半截羊毛袜——那是给铁蛋新织的。
沈父往烧烤炉里添了把晒干的沙枣枝,烟气里忽然多了丝甜香,惹得小安踮脚去够烤架上的棉花糖。
午间客少时,沈芋坐在柜台前磨姜茶粉。
系统又震了震,这次跳出的提示让她轻笑——“获得沙枣糕改良配方”。
窗外,小安正追着只被风刮来的蝴蝶跑,棉鞋踩过沙土与残雪混合的地面,惊起几只灰雀,扑棱棱飞向缀着金边的云。
申时初,天边又浮起淡淡云絮,却已不是昨夜的铅灰。
沈芋掀开蒸笼,新蒸的沙枣糕冒着热气,枣泥馅里混着系统奖励的核桃碎,甜香漫得满室都是。
小安咬了口糕点,忽然指着窗外喊:“爹!雪人爷爷的草帽在发光!”
霍祁顺着孩子的目光望去,阳光正斜斜切过草帽的骆驼毛,每根绒毛都镀着金边,像撒了把碎金。
雪人手里的烤包子已被啄食干净,几只灰雀停在草帽沿,正歪头盯着小安手里的糖画。
戌时正,客栈点起烛灯。
沈芋把新煮的姜茶端给晚归的驼队,琥珀色的茶汤里漂着枸杞与陈皮,有客商尝了口,忽然感慨:“这茶喝着像家里的热汤,暖到心尖上。”
沈母往炉子里添了块羊粪饼,火光映得众人脸上泛红,小安靠在霍祁肩头打盹,睫毛上还沾着粒沙枣糕渣。
夜深时,沈芋靠在丈夫肩头看星。
春暴过后的星空格外澄明,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东南,像在为旅人指明方向。
雪人立在院角,草帽上的红绳在夜风里轻轻晃动,木勺柄上的小花被月光镀得发亮。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骆驼嚼草的声响,织成边疆春夜的眠曲。
系统在腰间震了震,沈芋却没去看提示。她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姜茶香、沙枣甜、炭火暖,忽然明白——比起虚无的奖励,这沾满沙土的棉鞋、补了又补的围裙、被风刮来的苜蓿芽,还有满屋子带着温度的烟火气,才是岁月最珍贵的馈赠。
雪又零星飘落,却已是春雪的温柔模样。落在雪人的草帽上,落在新冒芽的苜蓿尖,落在“悦来客栈”的瓦当间,都成了边疆春日的前哨,在风里轻轻哼着,关于暖炉、甜糕与人间温情的,永不结冰的歌。
暴风过境第三日,阳光终于彻底撕开云层。
沈芋站在梯子上修补被风掀翻的瓦当,腰间系着霍祁从军帐里拆的帆布绳,系统难得安静,像也在专注看这人间烟火。
小安蹲在墙根给新堆的雪人系围巾,红围巾是春桃用陪嫁的缎子改的,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小心瓦片!”霍祁仰头喊,手里攥着新劈的木楔。
沈芋刚埋下头,一片残瓦“啪”地坠在脚边,碎成齑粉。
铁蛋抱着竹筐跑过来,筐里是林峰从镇上捡的碎瓷片:“用这个嵌在墙缝里,比泥浆结实。”
少年指尖还沾着昨天磨的姜茶粉,在阳光下泛着金黄。
午间休憩时,众人围坐在暖炕上喝小米粥。
沈母往小安碗里添了块蜜渍沙枣:“多吃点,下午帮你爹搬木料。”孩子鼓着腮帮点头,忽然指着窗外笑:“雪人爷爷在看咱们吃饭呢!”
众人望去,新堆的雪人戴着霍祁刻的木眼镜,手里捧着铁蛋做的竹编小簸箕,模样憨态可掬。
林峰带着趟子手清理马厩,铁锹铲过沙土与残雪混合的地面,忽然“当啷”一声——是小安去年丢失的琉璃弹珠。“这可是宝贝!”
孩子欢呼着扑过去,弹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映得他睫毛上的金粉似的沙土都亮起来。
霍祁笑着摇头,往骆驼棚里添了捆新割的苜蓿,嫩芽上还沾着晨露。
未时正,镇上传来驴车的铃铛声。
沈母推着独轮车回来,车上堆着新打的土坯:“豆腐坊老王头说,咱们帮他修过磨盘,这土坯算谢礼。”
铁蛋立刻挽起袖子:“我去和泥浆!”春桃跟着起身,却被沈芋按住:“你去把库房的防潮毡取来,昨儿看西墙根有点返潮。”
夕阳漫过屋脊时,客栈后墙已砌起半人高。
小安举着陶罐给匠人送绿豆汤,陶罐上绘着霍祁随手画的骆驼,在暮色里晃成模糊的金。
沈芋擦着汗往砖缝里嵌碎瓷,忽然瞥见墙根新生的蒲公英——细嫩的茎秆顶着绒毛球,像哪位仙人随手撒下的星子。
戌时初,第一盏灯笼亮起。
沈芋掀开蒸笼,新蒸的粟米糕上缀着系统奖励的葡萄干,甜香混着草木灰味,竟生出奇妙的温暖感。
小安咬着糕点,忽然指着星空喊:“爹!北斗七星的勺子里有朵云!”
霍祁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淡云如絮,正缓缓流过北斗七星的第二颗星,像谁往银勺里添了勺棉花糖。
夜深人静时,沈芋靠在霍祁肩头听风。
经过一日修缮,客栈已不再漏风,窗框新钉的木板还带着松脂香。
小安抱着琉璃弹珠睡熟,嘴角沾着粟米糕屑;铁蛋在灯下研究林峰送的《木工基础》,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响;春桃坐在灶台前缝补铁蛋的棉鞋,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在风里轻轻摇晃的苜蓿。
系统忽然震了震,沈芋低头,看见签到提示:“获得灾后速生蔬菜种子包”。
她轻笑,将提示框划掉——窗台上,今早捡的苜蓿芽已移栽到陶盆里,叶片上的雪水正折射着月光,比任何系统奖励都更鲜活。
霍祁往炉子里添了块羊粪饼,火光照亮她眼角的笑纹:“明日去镇上换些菜种,后院那块沙地该翻了。”
寅时三刻,更夫的梆子声穿过街巷。沈芋摸黑走到厨房,铜壶里还温着白天剩的姜茶。
她舀了碗喝,微辣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是林峰在给新砌的墙浇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雪人脚边,像道正在生长的年轮。
雪又落了几片,却轻得像蒲公英的绒毛。
落在新嵌的碎瓷片上,落在陶罐里的苜蓿芽上,落在“悦来客栈”新刷的木牌上,都成了重建岁月里的标点符号,在边疆的夜风中,轻轻写下关于泥土、汗水与相互扶持的,永不褪色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