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顶着满头青苔趴在石缝里,树上垂下的枝桠搔得他的鼻尖发痒,他不耐烦地撇开树枝,百无聊赖地望着慢吞吞从五行山前飘过的云彩。
“老土地!”他忽然扯着嗓子喊,惊得山壁簌簌落灰,“今日初几了?”
山脚下钻出个白胡子老头,战战兢兢地冒头,“回大圣,是二月十八。”
“上回观音说取经人何时来?”
“菩萨只说五百年劫满……”
土地公缩着脖子后退半步,上回观音菩萨来时他也在场,菩萨只说了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但这显然不是孙悟空想要的回答。
“呸!”孙悟空一口咬断嘴边的狗尾巴草,啐出口中嚼烂的草茎,“来来回回就是这套说辞!那和尚莫不是被妖怪煮了!”
他盯着山道拐弯处的方向,那里已有许久不曾扬起蹄尘。
土地公从岩石后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张脸,“大圣明鉴,菩萨说过,那取经人必经此地……”
“必经个屁!这鬼地方连耗子都不肯打洞!”
那土地知他心情不好,也不再与他多费唇舌,只奉上他今日要食用的铜汁铁丸,一溜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百年前,齐天大圣用金箍棒搅得天翻地覆,天河的水浇不灭他眼中的狂气,斩妖台的雷火碾不碎他身上的恣意。
五百年后,五指山底的猴王沾满泥浆,乱发间满是苔藓,右臂从岩缝里探出,不论如何挣扎却依旧动弹不得,瞧着狼狈极了。
最初百年他日日挣得山石崩裂,震得山神土地东倒西歪,日日咒骂天庭与如来,从南天门的守将骂到玉帝老儿的十八代祖宗,直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挣扎只会换来更深重的镇压,才算是偃旗息鼓,逐渐消停下来。
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尽头的等待。因此,当观音菩萨踏莲而来,说他只需保一位从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去西天取经,便能重获自由时,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才重新点燃希望。
从此,每逢山道上的马蹄声近,他便扯开嗓子嚷得群山回响,惊飞满林昏鸦。
但至今为止,孙悟空都不曾等到观音菩萨所说的取经人。
“这和尚……这和尚怎的还不来!”他揪秃了手边最后几根草,吼声裹着五百年的怨气,“是要磨蹭到王母改嫁吗!”
眼见着夕阳西下,天色昏暗,落日把五行山的阴影拉得极长,直到最后一缕金光扫过山道,却依旧空无一人,孙悟空金瞳里的火苗逐渐暗了下去,心知今日又算是白等了。
正当孙悟空准备再次颌眼时,山脚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咔嚓声,他猛地昂起脖颈,连忙扯着嗓子喊:“师父——师父哎——!”
他拖长着声调,破锣嗓子在山谷里撞出三重回音,声音里满是对自由的渴望。
孙悟空正伸着脖子张望山道拐角,却迟迟不见那边的人影儿,反而是碎石哗啦滚落头顶,他烦躁地甩头,五行山顶突然炸开一团火光,红绫裹着个扎冲天辫的孩子从天而降,咚地踩在孙悟空的脑门上。
"呔!何方妖孽敢拿你孙爷爷当踏脚石!"猴子龇牙咧嘴地晃动脑袋,灰尘簌簌落进他脖颈。
“哎呀,我说怎么踩着怪滑的。”哪吒后空翻落在山石上,火尖枪往肩头一扛,歪头盯着山下只露出个脑袋的孙悟空,“那土地老头儿让我来寻个叫齐天大圣的,说是要跟我们一块去取经。不会就是你吧?卡在山缝里长蘑菇的这位?”
“卡你个头!你孙爷爷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气得金瞳冒火,“你这是哪里来的奶娃娃!奶都没吃够就跑出来了吧?”
他抬眼打量这藕节似的娃娃,杏眼圆睁时还能瞧见点孩童稚气,咧嘴笑时便露出两颗尖尖虎牙,混天绫缠在腰间活像条叛逆的尾巴,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像是跟那哪吒三太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什么齐天大圣,不就是个长毛的石头精!”哪吒踩着风火轮绕着石头转了两圈,如今的孙悟空面容落魄,早已没了齐天大圣的半点风采,他有些失望地说道,“取经这种小事,有小爷不就行了嘛,哪还需要旁人。”
“你这小屁孩,长得还没土地公的拐杖高,口气倒是不小。”孙悟空倒也没把哪吒的话放心上,只是奇怪道,“你叫什么名字?”
同时,他在心里暗自嘀咕着,这李靖老儿一大把年纪,竟然还能老树开花,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个崽。
“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塘关哪吒!”
“哪吒?”孙悟空呲着牙乐了,“这三太子何时换了副娃娃脸?俺老孙认识的哪吒,可不长你这般模样,你这是打哪来的冒牌货?”
当年孙悟空在天庭当值时,与那哪吒三太子意气相投,算得上是旧相识。后来大闹天宫时,三太子与他在凌霄殿前过招,那火尖枪戳过来都是棉花劲儿,也是饶了几分面子。
“你才是冒牌货呢!”哪吒颈间乾坤圈哐当震响,他最听不得这句话,偏偏自打被那破爪子扔进这西游世界,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要质疑他的身份。
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大概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那时与南极仙翁麾下的除妖司恶战结束不久,哪吒拄着火尖枪坐在残破的城楼上,正琢磨着怎么应付那白胡子老头的秋后算账,东海龙太子飘落在他身侧,“你师父又喝醉了。”
“他哪天清醒过?”哪吒漫不经心踢起块碎石,嗖地射向海面。
哪吒心里明白,他这便宜师父夹在陈塘关的存亡和玉虚宫的阴谋中间,能替他们主持公道已是不易,成天抱着酒葫芦酒不离口,或许也是借酒消愁。
——当然,也说不准是这酒鬼本就馋酒。
话音未落,城墙轰隆塌了一截,他那酒鬼师父驾着坐骑颠颠儿地过来,酒葫芦在腰带上晃荡:“乖徒儿,快看看师父刚刚捡到的宝贝!”
他的手掌摊开,掌心里躺着片泛着青绿光泽的鳞爪。
哪吒嫌弃地看他一眼,用枪尖挑起鳞爪对着夕阳端详:"破瓦片似的,海边捡的?"
“这是……”旁边的敖丙冰蓝瞳孔猛地收缩,“这是我东海龙宫的虚空爪?太乙师伯是从何处得来的?”
龙宫奇珍异宝万千,而这虚空爪却堪称镇海至宝。只需稍稍一挥,别说从东海到陈塘关,便是九幽禁地也能撕开条裂缝。
“就这破铜烂铁?”哪吒盯着掌中鳞爪,三昧真火直窜天灵盖。这劳什子虚空爪搅得陈塘关与东海龙宫险些兵戎相见,差点儿就让那除妖司坐收渔翁之利,把陈塘关连同东海龙族一锅炼了,倒也难怪他看见这玩意儿就来气。
“刚刚我在海边,看到浪头卷过来这么个亮晶晶的玩意儿!”太乙真人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印,“肯定是申公豹那呆子落下的!”
“这有什么用?”哪吒手头一抖,将鳞爪甩回太乙真人怀里,“那龙宫都塌了,这破烂留着干嘛?”
“你别说!师父现在就想到个绝妙的主意……”
“什么主意?”哪吒后颈汗毛唰地立起,条件反射后退三丈,“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别急嘛……”醉鬼道士又打了个酒嗝,“你说,咱们现在最担心什么?”
“怕你出馊主意!”哪吒吐槽起太乙真人,那嘴上是毫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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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还是敖丙认认真真回答道:“除妖司必会纠集人马,再度……”
“可不!”太乙真人用力拍了拍敖丙的肩膀,“大师兄生平最丢不得面子,此番回去,定要颠倒黑白告我们欺师灭祖!”
“他还敢恶人先告状?”哪吒一脚踹飞脚边的碎石,“小爷的仇还没跟他算完呢!”
“我就怕……”太乙真人缩着脖子退后半步,“就怕他说服了师尊和其他师兄……”
哪吒一把揪住太乙真人衣襟:“老东西放个屁他们就当真?你不是也在场吗!”
“呃,这个嘛……”醉鬼道士的眼神飘向海平面,不敢直视哪吒的眼睛。
“不是吧?你在玉虚宫混了这么多年,连这点信用都没有吗?”哪吒有些匪夷所思。
“师尊闭关以来,门中事务都是大师兄代管……”太乙真人梗着脖子嚷嚷,“上次我见到其他师兄,还是好久以前了……”
说白了,这事儿虽是他们占着理,但太乙真人在玉虚宫是出了名的不靠谱,若是南极仙翁耍手段欺上瞒下,他们还真没辙。
“师祖他不是洞悉天机吗?”敖丙听他这样一说,也有些忧心忡忡,“这样的事情,应该蒙蔽不了他吧?”
“现在封神大劫将至!”太乙真人摇了摇头,“天机混淆,师尊怕是也算不清楚哦.……”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混进了海浪声里。
“那该怎么办!”哪吒这下也没辙了,谁让他拜了这么个倒霉师父,他只好问道,“你想到什么主意了?”
“我们先下手为强!先去找师尊告状!”虚空爪在太乙真人掌心旋转,割开细小的空间裂缝,“师尊在小世界闭关,入口在玉虚宫,但我们有这个!”
“而且师尊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太乙真人突然凑近哪吒耳边,酒气熏得少年皱眉,“你娘亲说不定能……”
先前陈塘关连同东海龙族,与那阐教除妖司一场大战,殷夫人重伤不醒,被放入东海龙宫的水晶棺,目前仍是生死不明。
海风忽然静止了,哪吒也忽然变得安静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太乙真人,“你说能救我娘?”
醉鬼道士的酒葫芦“咚”地掉在沙滩上:“师、师尊吹口气,都能让白骨生肉……”
“那还等什么呢!快让小爷去看看这元始天尊到底长什么模样!”
虚空爪在太乙真人手中嗡鸣震颤,鳞爪边缘迸溅出璀璨火花,随着醉鬼道士挥动划破天空,一道狰狞的时空裂痕凭空绽开,里层翻涌着混沌星云。
“天璇对摇光,开阳转玉衡……”太乙真人蘸着唾沫在掌心演算,“糟了,好像喝多了,这星图怎么在飘……”
哪吒心急如焚,太乙真人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踩着风火轮腾空而起,如赤色流星贯入裂缝,太乙真人慌得说话都结巴:“等……等一下!坐标好像少算了个零——”
“哪吒!”
裂缝的时空边缘随着哪吒的进入迅速坍缩,星云漩涡刹那间吞没了少年衣角,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敖丙化龙冲过去时,龙须堪堪扫过最后一点星芒,整片虚空就如海市蜃楼般消散。
敖丙的龙爪在海风中抓了个空,冰蓝瞳孔映着消散的星屑,只能茫然问道:“他这是去哪儿了?”
“莫慌莫慌!”太乙真人甩着乾坤袋当空一抖,算盘珠子混着糖葫芦签子劈头盖脸砸下来,“待我再算一算……”
但就如他刚刚所说的那样,天机混淆,难以参透,他算上半天,也只能盯着指针乱转的星盘抓瞎,最后讪笑宣告失败:“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