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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路死路埋

作者:二月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将要明,苍穹之上的暗色渐渐褪淡成一点蓝墨晕开般的藏青色来,她自踏水而来,一柄刀,独身一人。


    水映天色,水照她影。


    “您来杀我吗?”


    “不若给我一支舞的时间,我自小在这片水边练舞。”


    楚翘请求道。


    她母亲曾是舞娘,阿姐不喜欢跳舞,她却很喜欢,甚至想长大以后也要做名动天下的舞人。


    河边垂杨柳,一江长愁水。


    许椿白一身藏蓝的袍几乎要与此间的天色融到一起去了。


    楚翘望着她也望着她手里的刀。


    她逃不开许椿白的刀,她利用了许椿白的善心。


    可是她不后悔。


    她不想再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也不希望阿姐再错下去。


    只是她依旧舍不得阿姐死。


    许椿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那儿,像一尊泼墨瓷瓶。


    得不到回答,楚翘当许椿白默认。


    楚翘一笑,水袖长扬,回旋几度、她开始在岸边石板地上像曾经许多个日夜一样起舞。


    这世上有人生来如这河上蜉蝣身不由己,她是,她阿姐也是。


    她本来只是凡人,是阿姐喂她吃下鲛人心,替她延缓了衰老。


    阿姐说希望可以她可以陪她久一点。


    从楚翘生下来那天起就和阿姐相依为命,阿姐于她而言比自己的命都还要重要了,她做不到舍弃阿姐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可是人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旁人。


    阿姐自重伤之后就一直靠杀掠各类年轻生命来延续自己的命。


    爱可以遮蔽人的双眼,却到底不能颠倒黑白。


    杀孽高筑就是不对,杀人续命就是有违天理。


    楚翘有时候也在想其实一直是她太弱了,所以保护不了阿姐,也阻止不了阿姐一错再错。


    被关在暗室的那些数不清的日月,楚翘早失去了对活着的实感。


    于是她开始祈求上天来了结这一切,终结所有的罪恶。


    当仙人真的应约而来时,楚翘心里还是不忍。故而将曾经阿姐给她的保命玉石给了出去。


    在她看来仙人肯定是有能力依言清算了了阿姐,她给不给这块玉都只是早与晚罢了。


    她还是想把玉在阿姐最需要的时候还给阿姐。


    眼前的蓝已经成了一种暮青色,沾染她白衣裙之上多了一点粼粼光泽。


    一舞毕,楚翘向许椿白服身一礼,而后袖中出短刃璀然一笑:“我亦愿替阿姐偿还。”


    那些数不清的血腥冤孽,她都愿意替阿姐一起偿还,只希望阿姐来世能明明白白做人。


    言罢,楚翘一刀将脖子抹了,猩红的血一路往外淌,长流石板上滴落河水中。


    楚翘没有给许椿白回答的时间,也没有询问许椿白的意思,只是一刀下去决绝得没有余地。


    事实上许椿白不是来杀她的,杀一个她有什么用呢?


    可当楚翘如此毅然决然要替曳姬死时,许椿白疑惑了,就像不明白明明曳姬待楚翘如猪狗,她却还是要帮曳姬一样的疑惑。


    为什么呢?


    曳姬难道不是楚翘的仇人吗?


    为什么她要放走曳姬,又要替曳姬而死。


    许椿白试图代入自己去理解,发现越是代入越是不能理解。


    望着楚翘安详闭上的双眼,许椿白看到了一种解脱的意味。


    人和人之间再大的共性,也总有特性,所以悲喜不相通。


    或许楚翘的这种恨不是对曳姬单个人的恨,恨的复杂稀释了恨的浓度。


    许椿白是不会放任任何一个潜在的敌人的。


    她还是会去找到曳姬,在确认曳姬彻底死去之前她都不会改变要杀曳姬的这个目的。


    即便楚翘自刎,曳姬依旧要死。


    个人有个人的因果。


    即便如此,楚翘的死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许椿白的心里掀起了一点涟漪。


    天完全亮透了以后许椿白就近将楚翘葬了,就葬在那棵杨柳树下。


    许椿白站在小土丘前发了会怔,再抬眼却见天边有一道身影直冲她而来。


    因着她身后就是楚翘的坟,许椿白半步没退提刀而上直接下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击,两道力量相撞的气浪掀起河中水浪又扬起尘土。


    刀气和魔气的极致冲荡间,许椿白瞧见了曳姬那张完全瞧不出五官来的脸,魔纹已经从她的皮肉里生长蔓延到了每一寸肌肤之上,像是一张被揉皱的肉皮。


    暴走的不止是曳姬的魔气,还有她的情绪。


    一个原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疯子,她的爆发不容小觑,许椿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好在曳姬眼下就是不顾死活的打法,毫无章法可言,稍一留意便有破绽。


    当幻化的利爪自漩涡中挥舞而出,魔气侵蚀上许椿白全身,利爪则直要刨在许椿白胸膛上时,原本握在她手里的玄刀脱手而去。


    随着许椿白灵气操纵玄刀的刀锋没入魔气漩涡的中心,黑雾间玄刀刀柄上的纹路熠熠生辉。


    金光如水流转而过,魔气四散逃逸。


    没有魔气的阻挡,玄刀便似直劈开云霄的万钧之力,迅疾插入了曳姬的腹腔。


    从头至尾没有言语的交锋,只有想弄死对方的绝对杀意。


    真是酣畅淋漓。


    “嗬嗬——”曳姬忿恨到了极致,嘴里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单音节。


    曳姬怎么突然发大疯的,许椿白不知道,但是曳姬马上要死了。


    死人想什么不太重要。


    许椿白拔出玄刀就发现曳姬的腹腔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五脏六腑也没有血肉。


    原来她早只剩下一具空壳了。


    “……你杀了阿翘,我就是,就是做鬼也必定向你索命!”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曳姬终于讲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她这话一落地,许椿白准备补刀的手都顿了一下,而后笑道:“我为何杀一个凡人?她是自愿替你赎罪而死。”


    凭什么让奉献出生命的人暗自死去,而不让人知晓呐。


    楚翘是为了曳姬而死,曳姬当然得知道。


    “是你杀了她。”许椿白的直言不讳比方才玄刀搅入曳姬残魂深处还令她痛不欲生,眼睛里渗出了血,嘴里如兽嘶鸣。


    曳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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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如此真实,这具将死之人的身体里迸发着几乎能叫人共鸣的悲伤彻骨。


    许椿白皱了眉,俯下身子近距离盯着曳姬道:“你在哭什么?”


    曳姬将楚翘关起来,像对待牲畜一样的对待楚翘,没有缘由的折磨楚翘。


    楚翘死了,她却哭得如此真情实感。


    这是爱恨交错吗?


    可这两种极端的情感真的能够同时存在一个人身上吗?


    混杂了恨的爱,不就跟包了糖霜的砒霜,吃了就会死。


    岂不是和恨没有区别。


    许椿白眼底赤裸裸地探究意味让曳姬短暂地停止了哀嚎,她开始笑,指着许椿白时长长的红指甲几乎要碰到许椿白的脸。


    她自嘲笑许椿白是个不通人情的怪物。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阿翘死了吗?”


    “因为,我的命跟阿翘的命绑在了同一根命理线上,她死了,我也活不过明天。”


    事到如今,曳姬反而释然。


    她从未给楚翘吃下过什么鲛人的东西,真正让楚翘容颜永驻,寿命延长的是巫族献祭共生的法子。


    她向阿翘共享了她的生命。


    曳姬的目光绕过了许椿白落到她身后的那条河上,河水依旧晃晃悠悠东流,一如当年。


    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也算有始有终。


    “是你带走阿翘的吗?”


    忽然,曳姬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许椿白没有回答,曳姬又自顾自说道:“谢谢你完成了她这么多年以来的愿望。”


    “作为回报,我死之前也实现你一个愿望吧,不过你得快些说。”


    她的魂体已经不能凝聚,开始消散了。


    许椿白缄默了一瞬,还是向曳姬提了要求。


    曳姬一笑:“我又带不走,送你也罢。”


    “不过——”她话锋一转,接而道:“你得在我死后,将我与阿翘合葬。”


    她提的这个要求几乎是举手之劳,许椿白却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因为在她看来,曳姬简直就是楚翘死亡的推手,可如果真如曳姬所说,楚翘和曳姬共生的话,那她们俩谁早死谁晚死结果都是一样的。


    楚翘会想和曳姬合葬吗?


    许椿白忽然就被这么个小问题给难住了,她不答应,曳姬也没有再情绪暴走,只是叹了声气作罢。


    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再问许椿白一句:“她,有没有什么话给我?”


    许椿白闻言摇了摇头,然后在曳姬暗淡下去的眼神中提了一嘴楚翘生前跳的最后一舞。


    曳姬听罢松了浑身的气力,闭上了眼,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嘴里喃喃:“阿翘……”


    超度往生极乐,来世无怖无忧。


    原来阿翘一直都记得。


    或许真正忘记的人,是她自己。


    曳姬死了,死前把许椿白想要的东西给了许椿白。


    而许椿白望着她的骸骨,默默将她就地埋了,没有挪动。


    路死路埋,道死道埋,没有什么不好的。


    许椿白觉得如果哪天自己死了,风沙雨里,何必在意挫骨亦或别的。


    死亡本来也是生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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