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普通杀虫剂里增加绿水的想法，是文姝提出的。
姚姹并不懂如何制作杀虫剂，更不知道如何制作针对巨大昆虫的杀虫剂。
她把这个问题交给医学生姜世娠，姜世娠更偏外科和理论，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兼修药学的文姝。
文姝想了想，就决定往普通杀虫剂里加绿水。
正常来说，如今的环境不适合巨虫生存，既然巨虫出现了，那就是和皮骷髅一样的变异。
无法确定变异方向的情况下，她觉得加绿水是最可能有效的。
当然，没有经过验证，文姝也无法确认是否有效。
“文姝，你在想什么？”
文姝回过神来，她们已经来到车边，准备出发。
卫女士迅速地组织好第一批去工厂的队伍，主要由种田的专业人士和青壮年组成，负责考察环境、在工厂建立初步据点。
“没什么。”文姝上了车，看了眼在后座坐好的姁，“姁，你怕不怕虫子？等会儿到了那里，你就降低存在感，遇到危险就悄悄跑，知道吗？”
姁挠挠头发，说：“不怕。知道。”
嗯，当然了，文姝肯定，就算她不说，姁也会跑的。
跑得飞快的那种。
姜世娠坐上副驾驶，说：“你也听到刚刚阿佑说的了，之后我们会一路北上去百雨省，你真的不介意和我们走？你是在这里长大的。”
文姝打火开车，跟上皮卡，她有些烦姜世娠总是要询问确认她的心意，像是不信任。
“为什么你认为我在这里长大的会眷恋这里？我是孤儿，难道会在这里过得很开心？我没那么多愁善感。”
姜世娠顿了顿，说：“那就好。”
车内陷入寂静。
姁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一会儿看看驾驶座，一会儿看看副驾驶。
自己又没说错话，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文姝瞥了眼托腮看着窗外的姜世娠，僵硬地开了会车。
过了片刻，她僵硬地开启话题：“你为什么这么善良？”
姜世娠疑惑地“嗯？”了一声。
文姝说：“在图书馆，你甚至不愿意砸死那个皮骷髅。”
姜世娠扭头看她，笑了。
“笑什么？”
“不好意思，我一直没来得及解释，当时我只是不想弄脏书，那是已经停售的精装本。”
文姝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干嘛要说话。
姜世娠笑着说：“你好像对我有误解，总觉得我很善良。这算是在给我台阶下吗？”
文姝沉默地在心里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到底为什么要说话？
姜世娠看了她一眼，微笑一下，说：“我小时候在妈妈身边长大，她身边都是聪明勇敢的女人，我那时候真的特别幸福，每一个大人都对我特别好。
“她们说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最棒的孩子，是世界的妊娠之子，我标志着新时代的诞生。
“后来，妈妈把我送到姥姥身边，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对小女孩原来有这么多的恶意。
“当然，姥姥把我保护得很好，那些恶意实际上并不直接朝我涌来，但当它们冲击着其她姐妹时，扩散过来的余波也使我难过。”
“我不是善良，只是一种幸存者的愧疚，如果我真的是世界妊娠的回响，那我就应该承担职责。”姜世娠冲文姝眨了眨眼，“照顾好我的姐妹们。”
文姝冷呵一声：“想照顾所有人的人，迟早会疯。”
“是啊是啊……”姜世娠赞同地说，“有一段时间我的确很疯……”
“嗯，当然，我并没有照顾所有人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能当我的姐妹。”
文姝瞥她一眼，“这还是我的荣幸了？”
姜世娠微笑：“这是我的荣幸。”
“而且，现在不是很好吗？”姜世娠话题一转，说，“多么清新明朗的新世界啊。”
文姝勉强赞同。
“姁，是吧？”姜世娠扭头看姁。
姁缓慢地嗯了一声。
*
十几辆车组成的车队接近，停在工厂外。
嬴婥第一个跳下车，踩着黄昏进入工厂。
“梁姨，我又回来了！”嬴婥朝人群中忙碌的梁厂长走去，“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有虫子出来吗？”
一边说，她一边打量着四周。
正在搬水果的梁厂长擦了擦汗，说：“没有。”
“希望它们晚上也别出来。”嬴婥说。
梁厂长看着走入工厂领域的一群人，擦了擦手和汗，上前去迎接合作团队。
嬴婥开始四处溜达。
有一个疑惑一直深深地困扰着她。
在人被埋在水果里时，为什么她听不到她们的动静？
在虫子出现前，为什么她听不到它隐藏在暗中？
什么东西掩藏了生物的声息？
蔬果？
嬴婥看着附近一个超市推车里的水果，那是人们捡出来的。
“我能把头埋进去吗？”嬴婥问推车旁的人。
人疑惑，但人同意了：“你想埋就埋吧。”
嬴婥挖开推车里的芒果，然后弯腰埋头，进入芒果洞，又把芒果往头上埋了埋。
见她艰难地反手扒拉，好心人帮她埋了埋。
嗯，没有影响她的听力。
嬴婥扒拉走芒果，抬起头，问好心人：“你们有没有觉得某个水果非常……安静？”
好心人疑惑，好心人思考，好心人回答：
“目前遇到的所有水果都挺安静的，没有一个水果变异到说话了。”
“……感谢您的帮助。”
嬴婥走到侧门。
此时的侧门被一大堆的箱子堵住了。
工厂的人担心虫子会在她们不注意的时候跑出来，设置了一道屏障。
嬴婥倾听着门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安静。
到底什么原因？
某个植物的能力？某个动物的能力？
嬴婥摩挲着手里的电锯，最终还是转身离开，溜达回了正门。
“阿佑，你去哪了，机场的人刚刚找你呢，你答应卫女士会保护她们的，忘记了？”姜世娠拉住嬴婥，小声问。
“我去检查周围的环境安全了。”嬴婥镇定自若地问机场的人，“你们准备在哪里驻扎？”
机场的人领头的是之前打过交道的黑西装，她牵着女儿，说：“工厂愿意提供多余的宿舍给我们住。”
嬴婥点点头，“我会守着你们的，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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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黑西装笑了，“我就是想和你说，我们知道，卫女士请你保护我们，但我们一大群成年人，不需要你一个小孩来照顾，把所有责任都交到你一个小孩身上，我们算什么？
“你只要在我们有可能解决不了事情的时候帮忙就行了，比如，有巨大虫子冒出来的时候……”
“但是，姐姐不怕大虫子吗？”黑西装的女儿仰着头，疑惑地问。
黑西装蹲下，回答女儿的问题：“所以，姐姐也可以跑的呀。”
她仰头对嬴婥说：“我们并不指望你是个武林高手，只是多个人帮忙会安心一点。卫女士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有个“练家子”的存在，似乎总是让人觉得安心一点。
“我肯定也不会为了你们战死的，别担心。”嬴婥玩笑着蹲下，看着小孩，“姐姐不怕虫子，姐姐可喜欢和虫子打架了。”
小孩睁大眼睛，高兴地说：“我也是！虫子小小的，很可爱！”
“不怕虫子，真厉害，等你长大了，也可以和虫子打架。”嬴婥说。
黑西装站起身：“好了好了，不要怂恿她和虫子打架了，我要说的说完了，走了。”
黑西装带着女儿走了。
旁边的姜世娠看着嬴婥，神情古怪。
嬴婥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
“可喜欢和虫子打架了~”
姜世娠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被蟑螂咬过脚你也和我一样。”嬴婥嘀咕，“我不怕虫子，但是不知道它们待在哪个角落又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未知感，挺可怕的。”
姜世娠理解，但还是想笑。
嬴婥扫了眼四周，转移话题：“姁怎么和姚姨待在一块？居然还在说话。”
姁从来没多话过。
姜世娠止住笑意，一脸正经地说：“她不是说看过姚姨的书吗？看来她不是一般的喜欢，姚姨从车上拿了本亲签给她，她高兴坏了。”
“她最喜欢哪本？”嬴婥从工装裤口袋拿出巧克力拆开，边拆边问。
“《炽夜》。”
“有眼光，骟夫案，永远不慊腻。”
嬴婥咬住一小半巧克力，稍微用力一撇。
啪的一声清脆裂响，巧克力自中间断开，她把剩下一半递给姜世娠。
姜世娠接过，说：“其实我挺担心她的，我们毕竟不是她的家人，能治愈她吗？”
“我看她也没法从她家人那里得到治愈吧。”嬴婥嚼着巧克力，满嘴灰黑地说，“治愈什么的，我看不用，她长成什么样，天都不会塌，要是她乱砍人，那我会打她的。”
姜世娠无奈地说：“你也把她想得太坏了吧。”
“是你想得太坏了吧，你如果不觉得她会砍人，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嬴婥指了指天，“老天爷已经塌了，她们这是崭新的一代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怎么样的。”
“也是。”姜世娠咬断一截巧克力，慢慢含化。
“你是在担心姞姨吧？你每次焦虑的时候，就会想东想西，想一些不好的事情。”嬴婥搭着她的肩，慢慢摇晃，“姞姨肯定没事的，相信她。”
“我知道，就是忍不住。”姜世娠低声说。
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外面了，即使知道妈妈能克服任何困难，她依然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