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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三十二章

作者:穗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光明亮,树荫里流泻的光从库里南漆黑的车身上扫过,街角一面棕红白格子墙上挂着巨大的屏幕,播放着宁梦代言的洗发水广告。


    隔着车窗,温尔正好对上宁梦露齿一笑,前几天刚在剧组拍对手戏的人。


    宋豫璋余光一瞥,唇角扬了扬,“怎么没把你挂上去?”


    “?”温尔起初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说:“你发质要更好一点。”


    温尔困惑地眨眼,没听错吧,宋豫璋这是在调侃她?


    但凡这话换谢明仪说,她都不会感到惊诧。


    见她一脸见鬼的表情盯着自己,宋豫璋轻微蹙眉,抿唇平视前方,冷清的俊脸没什么情绪,彷佛刚才那句失败的玩笑不是出自他口。


    “哈哈,”温尔直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豫璋学会讲笑话了。她眉毛弯弯,眼中簇起笑意,“你是不是在和我说笑?”


    耳边被清甜的笑声环绕,宋豫璋眉心一展,轻轻松了口气。


    嗯,笑了就不算失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温尔如念书先生般,又撩起一缕长发到胸前,手指捋着把玩,缠绕着食指,莞尔柔声,“这是妈妈送给我的宝藏。”


    有些幼稚,又莫名的可爱。


    宋豫璋眼底染着些许笑意,“也对。”


    驶出繁华的街心,道路两旁是一排排树形挺拔的国槐,枝叶茂密。


    高矮不一的楼房错乱排布,这么多年来也没个规划,再过去便是一排建筑工地,机器不分白天黑夜地叫嚣。


    再往前的十字路口,右转就能进入老城区,路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温尔一路看向窗外。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她正要收回视线时,视野中闯入一抹熟悉的背影。


    那女人又瘦又小,脖子上顶着一粒黑白色的葵花籽脑袋,衬衫套身上,竟有着时下女生中流行的直角肩,实则是女人瘦骨嶙峋,走起路来两条腿不利索,一走一顿跟掉了帧的老电影一样磕巴。


    一位跛脚的中年妇女。


    还是会为旧事难过。温尔望着。


    心上的片刻明媚尽数被暗影遮去,一缕解不开的痛苦纠缠而上,她情绪不可避免地变差了。


    是杜雅芳。


    悲哀的是记忆与杜雅芳息息相关。


    错的是,一直不肯跟过去和解的自己。


    “可以停一下吗?”温尔嗓音低了几分,如水的褐色瞳眸,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宋豫璋将车停在路边,顺着她视线看去。


    杜雅芳拎着两只大大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菜。


    她刚停下,抹了把汗,站在一辆载满绿皮西瓜的小货车旁,为了几块钱和商贩讨价还价。


    挑来拣去,她买一个保熟包甜的麒麟西瓜。


    温尔想起了二十年前。


    她刚上小学,放学后在校门口门卫室旁等着妈妈来接她,一同等待的同学们总是会很羡慕她。


    那时杜雅芳还是位纤细漂亮的体面女人,夫妻恩爱,女儿聪颖可爱,最重要的是,她修长的腿还是好的。


    来接她的杜雅芳。


    朝她走来的杜雅芳。


    女人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拎着晚上要吃的菜,天热的时候也会捎上半个瓜。


    晚饭后,小书珍会忧伤地摸着肚子说……妈妈妈妈完蛋了,我把西瓜籽吃进肚子里了,要长大西瓜啦。


    温尔雾霭潺潺的双眼,凝视着被岁月模糊影像的杜雅芳。


    想看一看妈妈呢。


    深呼吸几口气,温尔扫去眼中的情绪,如同幼年时,目光依然期待,笔直地望向人群里的杜雅芳。


    她是背对着自己的。


    没关系呀。


    温尔推开车门,坚定地朝妈妈小跑过去。


    杜雅芳没有发现她。


    温尔靠近时放慢脚步,轻轻地,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身后,从她手里偷走装得满满的购物袋。


    手被触碰,杜雅芳吓得脸色骤变,警惕地侧身闪躲,回头一看,不可置信地看见了温尔。


    旋即,杜雅芳露出一个笑脸。


    “珍珍?你怎么在这里。”她语气中难掩激动。


    “妈妈。”温尔笑意真切,温柔和煦。


    杜雅芳若有所思地朝温尔身后看去,远远地瞧见人群之外的年轻男人。


    温尔要去接购物袋,杜雅芳不肯松手,“不要你拎,不要你拎,快松手。”


    温尔不松,“我拎一个。”


    说完,她从卖西瓜的大叔手里接过西瓜,肩膀一沉。


    这瓜又大又圆,至少十斤。


    杜雅芳难为情,手里只剩一个装着坚果和饼干、糖果、蔬菜的袋子,看起来很大,实则不重。


    她想拎西瓜袋,几次伸手都被温尔躲过,“太重了珍珍,妈跟你换着,你拎这个。”


    听旁边来买菜的人说刚捞上来的鱼虾来了。


    杜雅芳又朝里面走去。


    逢年过节,菜市场里人比往常要多,宋豫璋侧身避开拥挤的人群。


    九月的尾巴气温依旧燥热,水泥地面洒了水,浠沥沥的,老旧的摊位经年累月下来有着专属的气息,海鲜鱼虾和生鲜肉类的腥味搅和在一起,腐烂的菜叶,发酵的酸味。


    总归不是什么好闻的。


    嘈杂的地方口音,偶尔几句正常的普通话,摩肩接踵,挤来挤去。


    宋豫璋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长腿一迈,阔步朝前走去。


    温尔脸被口罩遮得只剩一双眼,在等杜雅芳挑虾,倏地手中一空,回头见是他,讶异道:“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


    毕竟像宋豫璋这种家族豪阔的大少爷,这辈子都没进过菜市场吧。


    人多又吵,气味杂乱不通风。


    而她接触下来多少了解一点他的生活习惯,喜净是难免的,早晚都会洗澡,时常洗手,不管什么时候他手指都干净清爽的。


    宋豫璋视线越过温尔,跟买完虾的杜雅芳颔首,礼貌问好,“杜阿姨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宋豫璋。”


    杜雅芳终于看清了宋豫璋的长相,她这辈子没见过什么有钱人,打工遇到的老板就是最大的了。


    而见宋豫璋,杜雅芳是局促的、不知所措的。她却明显能感觉到这人身上有着她从来没见过的气质,说不上来,即使他很有礼貌地跟自己问好,也是让人生畏的。


    就像古代的王公贵族,端方有礼,气质卓绝。


    温尔站在宋豫璋旁边,朝杜雅芳宽慰一笑。


    不要紧张呀,妈妈。


    他啊,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我们也不必向往他的世界。


    所以,不必妄自菲薄,不必卑微低头,就平常地和他相处吧。


    “诶。”杜雅芳迟迟地回应了宋豫璋一声,多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在她看见女儿温柔的眼神时,忍不住默默挺直了背,拘谨地朝外走,不想跛得太难看。


    宋豫璋将菜和水果放到后备箱,替杜雅芳打开后座车门。


    温尔坐在杜雅芳旁边。


    一路无话。


    好在菜市场过去十分钟就到和月巷子,巷子里面路太窄不好开进去,车就停在外面。


    宋豫璋通身一股矜贵冷清的气质,杜雅芳可不敢再让他帮忙拎东西,连连推拒。


    “来者是客,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宋先生,放着我来,我来。”


    温尔拉住杜雅芳的胳膊,弯眉无奈一笑,抚慰她道:“他又来不了几回,让他拎吧。”


    宋豫璋斜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只很轻地笑了下,冷清的眉目浮现一丝温柔。


    “嗯,我来拎吧。”


    杜雅芳只好松手,心中怅然。


    温尔一年到头也很少回来,每次回来也都不是真的开心,杜雅芳心中都明白,同样难受。


    但跟宋豫璋说话的温尔脸上笑容真切,杜雅芳能看出来,她是开心的。


    三人朝里面走着,杜雅芳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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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腿脚跛了走不快,又怕自己走得太慢怠慢了客人。


    杜雅芳朝温尔频频看去,“珍珍,带宋先生先上楼吧。”


    宋豫璋音色淡和,比在公司时温和了数倍,“阿姨喊我豫璋就好,不用这么生疏的。”


    “欸,好。”杜雅芳低头应了声。


    楼下。


    书音穿着干净的圆领衬衫,蓝色背带裤,背后还背了一个小书包,不过衣领已经脏了。


    她在院子里玩,一跳一跳地摘桂花,叶子和花一起抓。


    “给姐姐。”


    “花花给姐姐。”


    “香香,闻。”


    居安居安拎着一个袋子,弯腰闻了闻,“很香,姐姐会喜欢的。”


    “嘿嘿。”书音露出牙齿笑,小手抓着树枝用力摇。


    她抓一把,他捧一把。


    楼下打牌的人时不时骂几句小傻子。


    “姐,姐!”


    “妈妈!”


    书音看见巷子走出的人,手里的桂花枝条一松,枝条上弹时在她脸上刮出几道红痕,她浑然不在意地拔腿朝温尔跑去。


    “姐姐,花花——”还没说完,同手同脚的书音就被自己绊倒了。


    温尔快步跑了过去,将哇哇大哭的妹妹扶了起来,连忙检查她背后的小背包。


    书音急躁地乱哭。


    温尔将小书包整理好,柔声安慰,“花花很香,音音不哭。”


    书音小手捶膝盖。


    温尔蹲下,书音的膝盖被粗粝的水泥地磨破,泛出丝丝血迹。


    平时杜雅芳上班,都是居安帮忙带书音,这会看见姐姐了,书音缠着温尔不放。


    温尔吹了吹她膝盖的伤口,哄着她往家里走。


    宋豫璋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书音的小背包上。


    虽然看不清楚里面,但书音这些年的病例他前段时间差人调取过。


    背包里是人工心脏的电池。


    几人往回走。


    楼下打牌和端着饭碗的邻居看稀奇似的伸出脑袋,瞅着他们一家人直笑。


    更有好事的大妈喊住杜雅芳,“诶哟阿芳,这小伙是谁呀?中秋节来跟你们送礼的不是?”


    “是你们家书珍的对象吧,长得真俊。”


    瞧着杜雅芳大女儿回家都戴着口罩,再想这丫头十八,九岁就再会所卖酒了,能是什么正经人啊。端着饭碗的妇人啧啧说道,“要我说书珍这条件,找个对象是挺不容易的哦,不过小伙子不介意就行了。”


    胡了牌也不继续,这群邻居停下来同杜雅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个个都说书珍带朋友回来是好事,一个个都阴阳怪气极了。


    突然一个尖锐的书音响起,带着明显的责问。


    “雅芳姐你先别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家书珍有对象了不早说,兰香姐前段时间把书珍说给她娘家侄子咯。”


    摸牌的挑眉,“兰香姐娘家那侄子可以啊,开大公司的,书珍嫁过去享福的嘞。”


    “我见过他侄子,长得蛮好,又有钱。”


    温尔口罩护体走得飞快,没什么感情地扫了眼年长的长舌妇们。


    一群脑干缺失的臭鱼烂虾。


    杜雅芳怕温尔误会,连忙跟她解释,“没有的事,珍珍。”


    杜雅芳被几个中年妇女气得不行,声音大了一些:“兰香你不要胡说,珍珍的事她自己做主,刘翠上回同我说,我已经回绝过了。”


    她性格懦弱,腿脚不便,还带着一个有病的傻女儿,这些年在邻里之间都是好欺负的。


    更怕惹怒了邻居,到时候她出去打工,她们定会在背地里欺负书音。


    杜雅芳不擅长吵架,将话说明白了就赶紧走人。


    宋豫璋跟在温尔身后,看了眼旁边头发都快遮住眼的居安。


    居安才二十出头,头发枯黄,肤色有种病态的青白。


    他朝宋豫璋友善地笑了一笑,“别听她们瞎说,珍珍姐至少有三年没跟他们说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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