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说得虽然三句不离本行,但赵瑛却有些意外的惊喜:他的宣讲颇有一些后世历朝历代仁德帝王的意思。
他这段教诲的对象是高位者,教导那些大家族的族长、掌握生产资料的奴隶主,要他们学会仁爱、怜悯。
这种思想非常领先于这个时代。
蔚昭的祭祀仪式结束以后,众人离开大殿。
等了一会儿,蔚昭从神台上走下来往后门处走。赵瑛在后方叫住了他。“神官大人,请等一下。”
蔚昭回过头,有些意外。“有什么事吗?”
赵瑛快步走到他跟前道:“神官大人,我刚才听训诫,心里有些疑惑,可以向你询问吗?”
神官温柔地回答:“自然可以。”
赵瑛道:“听说蔚昭大人拥有传达箴言的天赋,是神明的喉舌,我想请教大人,祖先的英灵怎么看待继承者,怎样的继承者才是符合神明心意的储君呢?”
蔚昭轻轻偏移过脸,往大殿中往看了一眼,然后柔声说:“我们去后院的小间交谈吧。”他停顿了一下,漂亮的眼眸像玻璃珠子,带着探寻的意味看着赵瑛。“这里……人太多了。”
轻柔的嗓音总觉得带着一些蛊惑。
“好。”赵瑛说。
明明戴着面巾看不到他的表情,赵瑛却觉得,面巾底下的这张脸是笑的。
二人一同从后门走出大殿,神殿后院建造着几重精致的平层建筑,虽是几十年前的建筑制式,泥塑的三合墙体,但是墙面重修过,刷上了明黄的彩漆,让这座十多年前的老建筑依旧辉煌耸立。
“后院的这些小房间,是信徒向神明忏悔的地方?”赵瑛边走边问。
蔚昭温柔地摇头解释:“并不是这样,这些房间都是神官在神庙居住的房间。”
“请进。”蔚昭推开其中一扇门道。
赵瑛走进屋,只见房间并不大,十几平米见方,屋子里的布置和常见的平民住房一样,中间挖了个很小的火炕,炕上挂着陶罐,陶罐中咕噜噜地煮着水。靠墙处砌着地台,上面铺着厚实的地毡,放着一些简单的毛毯被褥,这是房间里唯一一处睡觉休息的地方。
不过房间本身虽然简陋,但这里的陈设都是新布置过的。蛋壳陶的器皿、房间里的沉香乌木箱笼、织花刺绣的锦缎铺盖,还有墙上挂的白玉装饰,都表明住在这里的人身份高贵。
“这是我的房间,平时不太住。有些简陋,很抱歉。请小姐将就一下。”蔚昭把地台上一些刻着字的泥板拿开,整齐地叠放在窗下的箱子上。“小姐请坐。”
“谢谢。”赵瑛坐到地毡上,坐的时候非常小心,尽量不把裙摆掉落在地上。
房间是干净的,但地下没有铺石板,是泥地,泥土地是湿润的,会把衣服弄脏。
蔚昭用火炕边的小木箱作椅子,没有和赵瑛坐在一处。他舀出煮开的水,把白陶茶杯放在碗里,用开水仔仔细细洗了两遍,再用麻布手帕把茶杯擦干。
“这里和行宫里不好比,这座神殿是在三十年前建造的,已经十分陈旧了,甚至连驿馆都比不上。”蔚昭说:“赵瑛小姐从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吧?”
“大人知道我的名字?”赵瑛有点吃惊。
“我们早上刚见过。”他舀了一杯水递给她,“小姐有出众的美貌,见之难忘。所以我记得你的名字。”
“没想到蔚昭大人也会开玩笑。”
“不是玩笑,我说得很认真。”蔚昭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说完这一句,她没有回话,蔚昭也沉默了片刻,在沉默中回溯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不符合身份。过了一会儿,他指着茶杯说:“这是清晨送来的山泉水,每天都有人更换,是干净的。”
赵瑛本是不想喝的,但他这么说了,便饮了一口。果真是新鲜的泉水味道。“大人不喝吗?”她问。
“好,我也喝一杯。”蔚昭笑了一下,眼睛弯起来,眼角的一颗泪痣更明显了。
风邢在扮演巫仁的时候,也爱在眼角点一颗泪痣,那时他的年纪可能都和现在的蔚昭差不多。两个人都是高挑修长的样貌,温温柔柔的性子,太像了。所以在看到蔚昭的时候,赵瑛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巫仁。
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是初次相识的人,可是因为他很像自己少时很熟悉的人,就会莫名的对他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也会想从他身上得到相同的反馈。
一旦得到的反馈和自己的想象不太一样,那种失落就会被无限放大。
比如说现在,蔚昭很认真地夸赞了她的容貌,这就明显感觉到他和巫仁的不同。
本就是两个人,怎么会相同呢。
从小巫仁对她的教导都是,美貌不足为道。人之所以值得称赞,应当是她拥有旁人不能及的品质,比如智慧、比如大义、比如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依然能坚持正确的选择。美貌不是人心所向的评判标准,谁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生得貌美而追崇她拥戴她,但永远会因为一个人拥有无上的智慧而选择成为她的拥趸。
刚才听到蔚昭祭祀的时候,以为他真的很像巫仁,但这一刻,那种感觉好像又削弱了。
“多谢你的招待,蔚昭大人。我想起来今天还有另外的事,先走了。”赵瑛说完就从坐榻上下来。
问他什么继承者的问题不过是个幌子,她也就是鬼使神差想来再见他一面,见了面,发现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那就没必要多纠缠了。
蔚昭正在给自己舀水,赵瑛说要走,他没有阻拦她,坐着向她点头致意当作是道别,然后继续专注于陶罐中的泉水。舀完水,他把勺子放在一边,把水杯捧在手中。
此时,窗外白虹乍现,一道明亮的闪电从逐渐阴暗的半空中划过。
同一时刻,赵瑛已经走到了门边。但听见“轰隆隆隆”一声巨大的雷响,紧接着是水杯掉落在地,清脆地碎裂开来。
赵瑛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坐在箱子上的蔚昭突然双手环抱着双臂,痛苦地闭着双眼,整个人微微的发抖,呼吸变得非常急促。
她惊道:“蔚昭大人,你怎么了?”
“大人,蔚昭大人?蔚昭?”
赵瑛转身唤他的名字,但蔚昭此刻听不到。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渗出,只觉得心跳得非常快,呼吸却怎么都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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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身体里,那种落水般的窒息感袭来。
又一声惊雷响起,蔚昭不自觉的呼叫了一声。
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
他再也坐不住了,身体歪倒过来。
但他没有摔在地上。
赵瑛奔过来接住了他。
“你怎么了,你有惊恐症吗?”她抽出手帕给他扇风,“深呼吸,不要想脑子里那些事!蔚昭大人,深呼吸!”
眼看蔚昭喘不过气,赵瑛想给他把面纱摘掉,蔚昭却在这时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蔚昭的声音虚弱无力。他的手冰凉冰凉,一点血色都没有。
赵瑛解下披风给他穿上,搀着他起来,让他把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她说:“我带你出去。走。”
蔚昭不由自主地缩进了赵瑛怀里,还在轻微地发抖。
又一个闪电劈来,蔚昭的下巴、嘴唇发抖,透过面纱都能看得出,他现在脸色极差。
“你害怕打雷?”赵瑛连忙伸手捂住他的耳朵,把他的头抱住,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好在,这一声雷并不很大,响雷的那一瞬,赵瑛手下用了力,把他的脸贴上了自己颈部的皮肤,很轻柔地说:“别怕,没事的,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显而易见,因为这场旱雷引发了蔚昭的惊恐症。
可是为什么打雷会成为他的惊恐症的诱因?
他此刻的害怕和绝望太过真实,这个高大的成年男人,此刻就像一个恐惧的小孩,全身心地依赖着身边的这个温暖的人。
她说话的声音那么温柔,就像幼时母亲的宽慰。她的手心那么温暖,就像母亲在安抚哭闹的孩童。她说的话那么有力量,她的侧脸那么高贵美丽,她身上的服装材质那么优渥柔软。
她高贵,她美丽,她温柔,她慈爱。
如果他能有一个怜爱他的母亲,那么一定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待到赵瑛扶着蔚昭走出第二神殿时,蔚昭的症状减轻了很多。
“你住在哪里,我送回家休息吧?”赵瑛真心地关切道。
“我的马车就停在外面,多谢你。”蔚昭从依偎着赵瑛的姿势改换成赵瑛挽着他的手臂。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刚才真抱歉,吓到你了。”蔚昭说。
“我没事,倒是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哦,对了。”赵瑛向赵真招手。赵真上前来准备搀扶蔚昭,赵瑛摇头说:“你去车里,把我箱子里的冬橘取些来。”
赵瑛扶着蔚昭走到他的马车边。不多时,赵真拿来一个敞口的小罐子,里面装着九分满的冬橘,气味清香扑鼻。
赵瑛把罐子递给蔚昭:“吃一些甜的果子会舒服一些。”
蔚昭迟疑着道:“今天很抱歉,希望下次还能继续我们的交谈。”
“没关系的,以后还有机会。”赵瑛说。
这时,神庙里突然传来仆人的高喊声:“起火了,救火啊,罕答大人在里面!”
赵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恍惚了一下,再仔细一听,里面的人还在喊:“快去救罕答大人!不知道大人在哪一间,快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