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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壹壹陆】平地雷

作者:霂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当天晚上,萧敬虞到山里打了雉鸡,又摘了野蔬,做了一桌子好菜,祁襄则从地里挖出窖藏多年的好酒来,三人在水榭中边饮边食。


    祁襄几乎没停下筷子,偶尔腾出嘴来时还不忘啧啧称道:“师兄的手艺阿襄许久没尝到了,果真还是这样美味!”


    萧允墨看着萧敬虞往祁襄碗里夹着鸡腿,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好说:“没想到皇叔还会这手艺。”


    萧敬虞笑了笑道:“小时候在宫里闲来无事,常常溜到御膳房去找东西吃,慢慢就跟御厨偷师了几手。后来,师父最是嘴馋,阿襄与我便也学着做菜讨他老人家欢心。”


    祁襄戏谑道:“堂堂皇子莫非还会吃不饱么?”


    萧敬虞道:“宫里的人比外头更会见人下菜碟,不受宠的皇子,待遇或许还及不上宠妃宫中的宦官宫女,也不是什么奇事。”


    萧允墨面色怅然:“确实如此,高墙之内,唯有利益,哪有亲情。”


    祁襄晃着酒杯,脸上已经泛了红气:“有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没意思……”


    萧允墨从她手里将酒拿走,话音轻柔:“你有些醉了,别喝了。”


    “才喝了几杯啊……不可能醉!”她伸手去夺杯子,头却一阵眩晕,倒在他肩头。


    萧敬虞也劝道:“师父这酒劲儿大,阿襄还是少饮一些吧。”


    萧允墨把菜夹进她的盘子:“不是爱吃你师兄做的菜,多吃些。”


    两个男人一唱一和,结果一整晚祁襄都没能再摸到酒瓶一下。


    晚膳后,三人来到后山,在洛虚尘墓碑前磕了头。


    夜风拂动祁襄鬓间的碎发,她将酒浇在地面,对着墓中人道:“师父,那一位是我夫君,他是师兄的侄儿,曾经的怀王殿下。”


    萧允墨轻搂她的肩膀,亦低语道:“师父,从前未曾拜访,是峻清失礼,今后我会好好照顾襄儿,护她一世周全,请师父放心。”


    香炉中火花一崩,线香发出“啪”的一声。


    祁襄一撅嘴:“真是的,死老头,把我嫁出去你就这么高兴么!”


    一阵风起,火花连连闪动,火星噼啪作响。


    萧允墨嘴角轻扬:“看起来,师父对我还算满意?”


    她噗嗤一笑:“我师父一直担心我嫁不出去的,别说是你,就是山下村里那个朱麻子,他都会满意的。”


    萧敬虞也笑了:“尽胡说,师父向来最疼你,要真是那个朱麻子,他老人家恐怕就要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朱麻子有什么不好的,丑是丑了点,但人家也是村上的富户,对我那更是万般殷勤。”


    萧允墨捏了捏她的胳膊,冷声道:“村上富户?万般殷勤?怎的,我在钱财上亏了你,还是对你不体贴?”


    “就是叫你知道知道,我也是很抢手的而已。”


    他的指节从她的肩膀溜过脖子移到脸上,在她颊上摩挲了两下,道:“这一点,难道我知道得还不够么?”


    萧敬虞蹲下身,拔去墓碑周围的杂草,悠悠念叨着:“师父,近日总有人找我们寻花阁的麻烦,望你在天有灵,能助我和阿襄破了此局。”


    此时天穹新月如钩,线香燃尽最后一寸,一缕青烟袅袅没入黑夜中的山雾,四下寂静无声,唯有草丛中偶尔掠过的几记虫鸣。


    这天没能喝尽兴,祁襄心里自然不爽,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突然想起什么,硬是把萧允墨从床上拉起,两人披衣又来到师父的禅房。


    她趴在茶桌旁的地上摸索了一阵,在某个位置摸到一处凹陷,轻轻一提,将地板掀开一块来,祁襄把底下藏着的杂物一样样翻出来。


    “我师父有消渴之症,郎中嘱咐了要忌甘,可他总是背着我偷偷将甜食藏在这里,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祁襄说着,从里头捧出一只精巧的木锦盒来,摘下发上一支簪子,三两下撬开了木盒上的金锁。


    萧允墨嘟囔道:“你师父的东西,就这样撬了?”


    “刚才去看他老人家时,我已经在心里请示过了,再说了,既然要找他的东西,自然是要找仔细了。”


    二人去看那锦盒中的东西:一只拨浪鼓,一把小木剑,一支金钗,还有几颗鲜红如血的赤色玛瑙珠。


    萧允墨拿出一颗玛瑙珠来细细瞧了瞧,点着头道:“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祁襄把锦盒放到一边,又从地板下面拿出一卷画来,角落里放着十几卷画轴,她一幅幅展开看,都是些山水田园之类,落款书着洛虚尘的名字。


    直到第五幅,画上总算有了人物。河流边,几人支着鱼竿垂钓,他们却无一人看着水面,手执酒杯开怀畅饮,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人,手里端着酒壶正给一人添酒,远处还有二人在火上烤着乳猪,一人转动烤架,另一人用蒲扇将火扇旺,此画工笔精绝,火上冒出的细烟都丝缕可辨。


    祁襄原本只是扫了一眼画中景致,却突然指着画中一处惊呼:“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梁御风?”


    萧允墨看向她指尖所指之处,那正在倒酒之人,虽年轻许多,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仙师梁御风的影子。


    祁襄指向画面正中之人:“这是我师父,看落款,这幅画是许多年前的了,那时他的胡须都还未白。”


    “其他人你可认得?”


    她摇摇头:“不认得。”


    萧允墨托着腮,若有所思:“难道梁御风与你师父是旧识,才会结了怨?”


    禅房门一动,萧敬虞从门口探进头来:“原来是你俩,大半夜的,我还当遭贼了呢。”


    祁襄一抬头,举着手里的画道:“师兄,咱们师父和梁御风,仿佛认识呢。”


    这一次在绮雾山,也算颇有收获,然而他们刚回到蓟州,就得到了来自京城里的最新消息——只不过,并非是什么好消息:


    缉事司和羽林卫声称抓了一大批“寻花阁”逆贼,自张皇榜之日起,将每天于菜市口腰斩五人,直至贼首花间公子投案自首为止。


    如今他们已经连杀了十五人,每日闹市中弥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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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鼻的血腥气,将人拦腰劈开的刑罚太过残酷,附近的老百姓吓得闭门不出,过路之人也绕道而行,一时间,京城中人心惶惶,民间对花间公子的口诛笔伐亦甚嚣尘上。


    有人说,花间公子是缩头乌龟,任手底下人被屠戮,自己却迟迟不现身。


    也有人说,寻花阁多年来不行正道,暗中处处与朝廷作对,此次上天已降下启示,若不灭寻花阁,大齐只怕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更有百姓上街游行,高呼“捉拿花间公子,还我太平清明”的口号,当然,这些所谓的“百姓“中,究竟有多少是乔装的太监或禁宫侍卫,就不好说了。


    然而,只有祁襄清楚,那些被腰斩的,其实大部分都只是无辜的平民百姓,根本不是寻花阁的人,缉事司和羽林卫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当然是要向上头邀功,另一方面,就是想引她出来。


    抵达蓟州的当天,三人即刻又进了京,傍晚时分,祁襄坐在肃王府花园的凉亭中,捏着茶杯,义愤填膺。


    “哼,真当我寻花阁是吃素的?明日就叫那些阉人们知道知道,究竟什么才叫‘天谴’!”


    她抬头望了望天,澄澈的星夜之中偶然飘过几缕阴云。


    第二日,临近行刑之时,五名囚犯被绑在木板之上,抬上处刑台。刽子手们已经站定,就待监斩官发令。


    眼看就要到午时,天色忽然阴沉下来,闪电划破苍穹,霎时间电闪雷鸣,只见几道刺眼的亮光自空中劈下来,爆炸般的巨响震透在场诸人的耳膜。


    这时人们才发现这处刑台四角的旗杆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铜杆,将雷引了下来,遭了雷击,木质处刑台剧烈摇晃,那几名刽子手见状,慌慌张张扔掉手上的大刀,生怕被雷劈到。


    哗啦啦,大雨随之倾盆而下,刑场乱作一团,监斩官、刽子手与其他衙役捂着脑袋四处逃窜,这时雨雾中现出黑布蒙面的身影,他们飞上半坍塌的处刑台,将木板上绑着的囚犯救下,趁乱朝街巷各处退去。


    埋伏在暗处的缉事司和羽林卫的人回过神来,踩着满地飞溅的水珠追上去,雨越下越大,几乎看不清前路,劫囚的显然早有准备,穿着蓑笠雨鞋畅行无阻。


    祁襄和两名追进小巷的太监交起手来。她将背上的女囚放下,让她躲到一边,自己则拔出腰间的长剑迎了上去。


    她使刀剑惯使一双,一位富绅墓中“淘”来的鸳鸯双剑,本是前代一位王爷的陪葬,两把剑柄上的红蓝宝石光泽亮丽,透过迷蒙的水雾熠熠灵动。那两人并不是她的对手,剑锋凌厉如流星闪电,撕破雨幕,那二人不但近不了她的身,反倒连连中招,血珠溅起,并那二人的残喘湮灭在大雨之中。


    然而,毫无征兆地,一阵眩晕自脑后袭来,剧烈的耳鸣隔绝了雨声,祁襄手上慢了半拍,太监们手中的白刃已经劈到面前。


    她暗道不好,也只得硬着头皮尽力抵挡。


    “哐当”——一个太监手中的刀被震飞出几步远。高大的身躯挡在祁襄身前,繁复发辫上的宝石撞击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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