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女子怀里揣着小白龙，这方圆十里无湖无泊的，怕是只有他们师父一条小白龙，这小白龙这般亲近这女子，这玄衣女子莫不是？
玄衣女子嘴角勾起，带着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小龙下巴，小龙舒服地眯起眼睛。
末了，小白龙瞥了眼自己两个傻徒弟，道：“愣着作甚，还不叫人？”小白龙奶呼呼的，吐出的却是他们师父低沉的声音。
两人一哆嗦，提气叫道：“爷……爷爷！”
黄五娘一愣，看向玄衣女子，她一怔，也看清玄衣女子怀中小龙——这人怀中带龙，定是不凡，应是某位大人物变换而成。
若是如此，黄五娘悬着的心一松，应该不会跟她这个小妖计较。
只见玄衣女子脸上微笑一僵，仿佛承受了什么难以言喻的痛楚一样，清秀漂亮的脸上表情凝滞，慢吞吞开口：“叫什么爷爷，叫师兄吧……”
两个徒弟还呆愣着，就看着他们爷爷怀里的小白龙怒张龙嘴，“嗷”地一口咬在他爹虎口上，虽半点破不了防，但湿哒了人一手龙口水，杨戬瞧着自家小孩气恼地咬人，大笑道：“罢罢罢……叫爷爷，叫爷爷。”
两个徒弟不知这“师兄”的玩笑源自何处，此时也不容他们多想，那老道士打头进了医馆，手中拂尘直指黄五娘。
“你这妖孽，”那老道士仿佛没有把李佑安师兄弟放在眼中一般，大声斥责道：“隐在城中，意欲何为，你老实交代，城中血案是不是你干的？”
黄五娘抬起头，她瞥了眼李佑安手中锦布袋里的小蛇，露出原形的脸上露出三分悲凉，她看向三人一龙，她生着利爪的手紧了紧，显然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老道的目标分明是她，她只要逃离此地，便不会多生是非。
“这位道长，我从未害过人，我只是想帮大家治病……”
“少废话！妖怪的话谁能信？”老道士一扬拂尘，厉声说道：“今天我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
老道士见人群一片躁动，他继续煽风点火，大声吼道：“乡亲们，这妖怪隐于城中，必有图谋，我们上啊，今日不取了他的性命，他日，她必定要害我们全家。”
“啊啊啊啊，冲啊，”人群里有人喊道。
李佑安瞧着场面越来越乱，他站出身，提气说道：“各位乡亲，你们冷静一些，这黄大夫虽是妖怪，但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安居此镇，以为诸乡亲治病谋生，积德行善，修的是正道，各位乡亲不要被这小人蒙了双眼！”
“你这黄口小儿，”老道士站在人群前方，大声说道：“你与这妖怪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如今城中血案，怕不是就是你们这一伙人做的吧？”
“是极，是极，”人群里有人喊道：“我家小儿就是你们害死的吧！”
“今日，贫道要替天行道，”老道士一副正道众人的模样，大气凛然地说道：“哪怕和尔等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老牛鼻子胡说八道，”李佑安手一扬，手里捏着一个黑铁牌子：“本官是天子亲封‘九州除妖使’，你这老头心里有何打算，本官清清楚楚，你挑动百姓，谋划妖丹，只为自身修为，你若不让开，本官定让你下半生困于囹圄……”
“你这黄口小儿在这里大放厥词，”老道士的话打算了李佑安的威胁，他提气说道：“老夫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各位乡亲，你们俩看得人模人样的，怕不是也是妖怪吧，大伙说对不对？”
李佑安稍稍有些疑惑，他目光落在角落的父子俩身上，老道士喊的是你们两个黄口小儿，就好像他对着父子俩视而不见一般。
只是，他家爷爷还是个俊俏伶俐的女子模样，半点没有显露本相的意思。这父子俩安安静静的，玄衣女子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小细龙的下巴上，轻轻挠着，力道刚好，小白龙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这父子俩一个撸龙，一个被撸，倒一点没有要掺和的意思。
这时，老道士猛地冲向黄五娘，这老道全神提防着，黄五娘本能地侧身躲避，尾巴一扫，老道士灵敏避开，拂尘顺势一扫敲在黄五娘尾巴上，黄五娘吃痛，哀嚎一声，她抬起手，生着利爪的手往老道士身上抓去。
“她反抗了！大家一起上！”人群中有人喊道。
百姓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蜂拥而上。
黄五娘不想伤人，但那老道士招招下的死手，被逼得连连后退，最终退到了医馆的角落。百姓们抡着手里的武器，弄的师兄弟俩狼狈不堪。
这时，黄五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忽然仰天长啸一声，身体猛地跃起，冲破了屋顶，只化作一缕黄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妖孽休要逃跑，”老道士提气喊道：“老夫来也！”老道士身子一跃，跳上屋顶，紧追上去。
镇民们愣在原地，抬头望着屋顶的大洞，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跑了！”有人喊道。
“莫要担心，”一个榔头朝着桂睿抡了过去：“这不还有两个同伙吗？”
黄五娘和那老道士一逃一追，眼见着身形即将消失，眯着眼享受的小龙掀开眼皮，还没开口，就听着他爹慢吞吞开口：“你们俩还不追，再不追就要没影了。”
“唔？嗯！”李佑安这次回神，这父子俩当真不打算管，也是，他师父说他不想和凡人多生纠葛。
李佑安眉头轻蹙，懒得再与这些凡人纠缠，他灵力一凝，蓦地炸开，四遭普通人摔飞出去，李佑安伸手拉住师弟手腕，提气往屋檐跃了上去。
杨戬虚虚握拳护在胸前，小龙把下巴搁在自家爹爹的拳头上，懒洋洋地蹭了蹭，杨戬往前迈出一步，玄衣女子身形刹那间发生变化，肩头变宽，身影挺拔，清秀漂亮的脸庞显出七分阳刚，模样气质截然不同。
这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轮廓深邃而优雅，五官端正，线条柔和，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眉毛浓密而修长，微微上扬，显得英气十足。
这一张脸，走在人群里，谁见了都不会忘记他。
杨戬虚握的拳头托着他家孩子的脑袋，他低头盯着自家小白龙脑袋顶雪白的龙鬃，问道：“你就让他们独自应战，不担心？”
自家孩子声音闷声闷气的：“嗯。”
杨戬只觉得好笑，自家孩儿闷声闷气地应声，揣在他的怀里的尾巴却烦躁的一拍一拍的，就像不耐烦的猫儿一样。
体贴的爹爹是不会拆自家儿子的台，他只会仿佛无意地说道：“那我们悄悄跟上去看看热闹？”
杨瑾的声音大了些，清晰多了：“嗯！”
杨戬终究没忍住笑，溢出唇角的笑声让怀里的小龙“唰”地抬起脑袋，圆滚滚的大眼睛气呼呼地盯着他，呼呼吹出来的气让他唇角的龙须一抖一抖的，小龙磨了磨牙。
杨戬挠了挠龙下巴，说道：“多大的人了，这么黏人。”
他儿的声音软软的，说道：“只黏爹爹和师尊，”杨瑾说道：“我还未成年呢！”他可爱他有理，他没理他也有理。
杨戬反手呼呼小白龙的龙鬃，龙族千岁成年，他家孩子也不过七百余岁，杨戬没应声，小龙又抬头看他，只看到自家爹爹完美的下颌线——
是师祖教得好，自家孩儿从不用他操心。
杨戬迈出一步，足下流云卷动，极速飞行卷带起来的风让小龙眯起了眼，云头止住，几乎与那老道士一起追上黄五娘。
这两人脚程倒快，眨眼间就出了城，穿过城外农田，直到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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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老道，欺人太甚！”黄五娘满脸黄毛，眉头紧促，大声骂道：“妾身一心向善，而你逼我至此，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老道士没应声，周遭无人，他也懒得假装正气凛然的模样，老道士悄声打量周遭，辨别清楚方向，他把拂尘插在腰后，反手抽出背后的长剑。
长剑一振，发出嗡鸣，老道士足下一蹬，朝着黄五娘直刺过去——他知道不容耽搁，若这黄鼠狼精的帮手来了，他所谋之事不一定能成。
黄五娘怒吼一声，利爪直取老道士面门。老道士侧身避过，长剑顺势上挑，剑尖划过黄五娘的腹部。黄五娘动作敏锐，闪身多开，只被划破了衣衫。
“铛！”利爪与长剑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老道士只觉得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剑柄。但这老道士竟然还有几分本事，他身形往后一退，长剑一晃，转手反划黄五娘脖颈。
两人明面上似乎打了个势均力敌。
杨戬立于云端，他目光锐利，他看得清楚，这老道进退有序，看起来两人不相上下，其实他带着这黄五娘朝着西南方向不断前进。
杨戬低头看向自家小孩，小龙眯眼看向西南，那里隐有灵力流转，杨戬细细打量着，看出那阵势陷阱的作用，就听见自家孩子闷声说道：“有些人族，真是卑鄙！”
杨戬心底叹了口气，封神大战已结束上千年，自家孩子也不过七百出头，到底是被门户见地稍作影响，心里这么想——就看着自家孩子龙头抬起，漂亮的龙眸盯着自己看。
“怎么？”
杨瑾气恼道：“洗洗眼睛。”杨戬哑然失笑。
两人且战且进，李佑安带着师弟脚步慢了些，一路寻着气味才追到两人。这时，这老道士和黄五娘距离那阵法不过几步之遥。
李佑安抬手一抛，把装着阿莽的锦袋抛给师弟。
“你这老道士，忒得恶毒，”李佑安轻斥一声：“吃小爷一剑！”桂睿结果阿莽，落后三步，他已经是气喘吁吁。
赤焰剑红焰翻卷，化作流星直冲老道，老道士眼见他们离那阵法不过五步之遥，嘴角勾起。
小龙趴窝在自家爹爹怀里，也不动，杨瑾用拇指指腹揉了揉小龙嫩角，奇道：“你不出声提醒。”
“陷阱只有自己踩进去才能长记性，”杨瑾声音平淡，眸光却聚焦在自家两个徒弟身上，杨瑾反问道：“这不是爹爹教我的吗？”
杨戬回忆了一下自己坑儿子干过的缺德事，神色不变，淡定摸了摸自家小龙滚圆的脑袋。
老道士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长剑上。黄五娘似乎察觉到危险，发出一声尖啸，身形暴涨，剑尖一挑，直冲目标。
老道士血溅剑身，剑身顿时金光大盛，隐隐有雷光流转。他左手掐诀，右手持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八回轮转，六道轮回，九重归一……”
此时，两人的进攻已到跟前，老道士一边拿剑挂挡，狼狈至极，转瞬间身上挂彩，鲜血溅开，一股灵力暗流悄然回转。
周围地上的落叶无风而动，下一秒，金线陡亮，那老道士毫无挣扎将自己的灵力全部一击而出，自己却冲天而起，跳出阵势。
阵势已亮，电光火石之间，金线化刃穿胸而过，李佑安只觉得一股剧痛只穿头皮，低头看去，就看见大亮的阵法和刺穿他身体的金线长刃。
李佑安只感觉到那股剧痛之后，心头一暖，手足失力，便失去了意识。
……
李佑安浑浑噩噩睁开眼睛，只觉得周身冰冷，身躯缥缈，他侧首看去，黄五娘站在他身边，表情懵然。李佑安的视线透过黄五娘缥缈的魂体，能看见他身后涌动的云雾。
他魂魄离体，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