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菡和林敬驰的冷战一直延续到了寒假,程菡依旧是按兵不动,林敬驰内心其实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他从小就是个情绪外放的人,一点点委屈、不满都要当场发泄,可这次闹大他情绪的偏偏是程菡。
先是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地羞辱了他一番,不给他反驳一句的机会,当机立断挂了电话。之后在班级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全当他是空气,连个眼风都吝啬施舍。
林敬驰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冷漠无情,还是在赌气故意对他不理不睬,可即便是赌气,这么久的无视和冷漠也足够他身心焦灼了。
林敬驰想过结束这种僵持。
一开始,他想只要她和自己说句话,哪怕一个字,他就顺着台阶与她和好,后来看她一直无动于衷,他又想要不自己退一步,主动找她说句话,随便说点无关紧要的,她愿意接,他就适时提出和好。
再后来,他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一准备迎难而上,她那个叫徐乐薇的室友就和只扑棱蛾子一样哗一下扑腾过来了。
真是令人心烦意乱。
他想找人倾诉,雷项明他们还不听,或者说听得很敷衍,不出谋划策也不安慰他,反而说什么好好学习啊阿驰。
拜托,自己又不是小孩,用得着他教,他现在也就占着和叶昕怡感情好,连驰哥都不喊了,他不会以为以后能当自己姐夫吧?
而且林敬驰不信他们不会有吵架的那天,到时候,自己要狠狠落井下石。
谁让他现在不顾兄弟情义的。
叶昕怡也是,明明和程菡关系不错,却不愿意从中调解一二,怎么说自己也是她沾亲带故的弟弟。
“所以你们一直在冷战?”
“嗯,其实不是我要和她冷战,是她不理我,我本来想趁着寒假找她的,但她回老家去了。”身边找不到理解自己的人,林敬驰左思右想想到了李恩,李恩虽然不如他和雷项明相处时间长,但心思细腻,有种比他身边朋友更可靠的感觉。
“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那么低声下气又能和她和好?”
大概这确实是一道难题,听他长篇大论地倾诉完,对面久久沉默住了。
林敬驰也知道这很棘手,无奈叹气:“没想到她还挺犟的是吧,我也没想到,以前我还觉得她很乖,温温柔柔的,和棉花糖一样,谁知道脾气这么硬,每次都要我先低头,你不知道我现在头低得都快断——”
“你和她分手吧。”
他冷不丁地打断,语气冷静平淡,林敬驰被噎了个哑口无言。
好半天,他压着情绪:“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你不是不想低声下气吗?你可以分手,分手了就可以抬头挺胸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敬驰觉得他这话里有一丝呛人的火药味。
不至于吧。
李恩脾气挺好的。
一定是因为自己现在正在情绪上,所以听什么都不堪入耳。
林敬驰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和她分手,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她就是因为我单独和戴玥出去生气了,说明她心里还是很在意我,大不了我先道歉服软,你说我去她老家找她怎么样?可是我不知道她老家在哪,我去问问她室友?”
“不怎么样,除非你和你那位朋友绝交。”沉默了片刻,李恩回答他。
“不至于吧,我和戴玥真的只是朋友,难道你身边没有异性朋友吗?”
“有,但我不会单独和对方去北京。”
“我们去北京那是——”林敬驰话到嘴边,又咬到舌头一般打住,“反正事出有因,我绝对没做什么超出朋友以外的事。”
他说完,那边安静着。
林敬驰以为对方挂了电话,拿下耳边的手机看一眼,通话的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地累记着。
“你在听吗,李恩?”他问。
那边“嗯”了声:“刚刚在订票。”
“订什么票,你要出去旅游?”
李恩没有正面回答他,两人又聊了几句其他的,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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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临安下了雪。临安并不是每年都下雪,下的雪也不似北方那种干燥可以厚厚堆积的雪,是带着雨水的湿润,落在街道上很快消融在车辆的轮毂和行人的脚步之下,只有房檐,树木和绿化带的花花草草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
但天气很冷,浸着冰霜冷气潮湿的冷。
出租房没有空调,回来的第三天,程菡觉得自己的手脚隐隐肿胀起来。
人对于切身经历过的创伤和疼痛是保持敏锐和警惕的,至少程菡是这样,以前冻疮溃烂带来的阴影火速爬上并扼紧她的神经。
因为小时候在老家条件不好,王春莲对她的关心爱护又寥寥无几,一到冬天,手、脚、耳朵就开始长冻疮,最严重的是手。
那是一场漫长的折磨,跨越整个冬天,延续到万物复苏的春天,她的手从红肿,皲裂,溃烂,流脓,结痂,反复流脓到结痂脱落。有的结痂还是因为瘙痒难耐被她自己硬生生剥下来的,和着粘稠发黄的脓水一起,放到鼻尖闻还能闻到上面腐烂的味道。
而且农村里老人说过,冻疮这东西,长了一年就容易年年长,她也真的被她们说中了,第一年冻疮那块新生的肉和皮肤新生的痕迹还没淡化,她就又迎来了下一个冬天的考验。
她身上的衣服,她吃的食物不足以她通过考验,新到来的冬天昭示着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一直到她去镇上上初中,那是零七年,当时学校寝室没有独立卫生间,住校生洗漱在每层楼公用的卫生间,卫生间分里外,外面沿着墙做了两排水龙头,底下是贴了白色瓷砖的长长的凹槽,用来刷牙洗脸,转角进去里面是洗浴间,一字排开的老式淋浴头,没有热水。
但学校有个锅炉房,热水供教职工用,程菡便买了个热水壶厚着脸皮去锅炉房打热水,管锅炉房的是个阿姨,兴许是看她单薄可怜,每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进去。
实在打不了的时候,她就在回寝室前从班级的饮水机里用瓶子接两瓶热水回去用。
没办法,她怕冷,也怕疼。
要想不再冻疮,她只能尽量不用冷水。她的室友们平时和她交情不深,但比她想象中的善良,她们没有将她打饮水机热水回来洗漱的事说出去。
就这样,她扛住了这个冬天。这个冬天,她的手只是肿了一段时间,没有裂,也没有溃烂,只是睡觉会有点痒,到第二个冬天,她的手不再肿,睡觉也不痒了。
之后,她的冻疮没再复发过。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是天气太冷了吗?
她去厨房接了一盆热水,将手泡进去,泛红的肿胀下渐渐啃噬神经的痒意让她皱眉,隔着轻晃的水波纹,她仿佛看到了旧时岁月,以及那块即使后来好了纹理和周围还是稍稍不同的肌肤在隐隐作痛。
第二天一早,程菡戴上耳罩裹着围巾出门,正月初五,街道上开张的店铺还不多,程菡走了三条街,才看到一家开着的药店,她收起伞,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进去,一个熟悉的背影长身玉立在药店的柜台旁。
程菡恍惚了一下。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就像电影里的任意门,带着她瞬间穿越到另一个城市,否则,她怎么会在这看见李恩呢?
但很快,现实否决了她虚幻的想象。
她听见少年和店员交谈的声音,是熟悉真切的,他应该是来买药,没等他们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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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不知是店员注意到了她,还是李恩对她的目光有所感应,他忽然转过身来。
他戴了一个蓝色的医用口罩,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浓墨重彩的眉眼,有震惊从他眼里跑出来,但随之而来的是眼尾微微弯起的弧度,似冰雪融化成潺潺春水,春水荡漾开了震惊,取而代之的是波光粼粼,就像暖阳下闪着光的一汪湖水。
好清澈,好透亮。
程菡忘记谁想先开的口。
她放下伞走过去,两人已经说上话。
“你在临安过的年吗?”
“不是,昨天来的。”
“你生病了?”她低头看他手上拿的药。
“是我朋友,他昨天过来穿的少,有点感冒。”李恩从善如流地回答她,目光落到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和埋进围巾半张小脸,心里翻腾了七八遍,问道,“你也不舒服吗?”
“没有,我就是来买点暖宝宝和冻疮膏。”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摆放冻疮膏的货架前,李恩下意识去看她抬起的左手,曾经纤细的小拇指连着往上一块肌肤现在都有些红肿。
他心里忽然就滚过一阵战栗,像在心口撒了一把碎石,然后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碾过去,颠簸得他呼吸难受。
但女孩并无太多在意,拿了一支冻疮膏后利落地穿梭到另一个货架,很快挑完要的东西去前台付账,他喉咙吞咽了两下,跟上去,手伸进口袋,但她先一步掏钱买了单。
回去的路上,雨已经停了,街道上还是湿漉漉的,树叶在呼呼的风中发抖,他提议去一趟超市,她冻疮了可能需要一个热水袋,自己正好也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程菡微笑着点点头。
她家其实有热水袋,不过是那种灌热水的,她觉得换水麻烦,懒得用。
这次,她挑了一个充电的,等回学校之后也能用,除此之外,她又拿了两盒咖啡,这接下来大概会成为她的常备品。
李恩那边则挑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东西。
走出超市,手里整整提了两大袋。
程菡询问是否要帮他拿,他拒绝了,脸上还难得露出几分不容置喙的霸道。
程菡没忍住,低下头笑了笑。
鉴于他东西太多,回去路上程菡选择打车,出租车先送她,但到了她小区门口,他也跟着一道下来了。
程菡疑惑,他拿起其中一袋东西递给她。
他的表情不像他的动作那么干净利落,程菡注意到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默默闭上,脸似乎也红了。
是被他身上的红色羽绒服衬得吗?
程菡第一次见他穿这么鲜艳的颜色,不过他皮肤白,人高,身段还好,用长辈的话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再鲜艳的颜色穿在身上也不会突兀,只有惊艳的好看。
欸,他第一次来崇德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程菡突然思考起这个问题。
少年的眼尾悄悄垂落,程菡回过神,伸手接过袋子:“谢谢。”
“不客气,我们是同——”
“李恩,你穿红色的衣服很好看。”她提着袋子,抬起头看着他,弯了弯眼。
垂落的眼睫颤了颤,他眼睛睁大了几分。
程菡说了声再见,往小区里走,走到岗亭,听到他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程菡立定脚步,他大步走过来,天似乎放了一丝晴,有一抹阳光穿过云层折入他眼睛里,将那双黑眸映照得如琉璃般淬亮。
他抿着唇,压下微乱的呼吸:“祝你,高考顺利。”
“谢谢,你也是。”
“还有——”她看到那鼓起的喉结在用力滚动着,滚了好几下后,他声音恢复平静的温柔,“新年快乐,一切都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