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新生军训结束，到了高二即将返校的日子，杨灵的祈愿老天有没有听到她不知道，但她的祈愿，好像被接收到了。
开学前的这一天晚上，她碰到了林敬驰。
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程菡出去倒垃圾，顺便去附近的书店买点资料。
回来的路上，她又想起出门前程雅舒拉着她说想吃菠萝，还塞了二十块钱给自己，于是不得不又绕路去另一条街的水果店。
当时，下着小雨，街上湿漉漉的，两旁商铺的霓虹灯都被附着上了一层水汽，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在黑夜中有种雾里看花的失真。
但就是在这失真的夜晚，她目光在经过一家寿司店门口时，突然定格住。
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熟悉的轮廓在视网膜上渐渐清晰，就像是透过一个放大镜，对焦之后，她认出是林敬驰。
少年当时垂头蹲在店门口，没有撑伞，细小的雨珠打湿了他的头发，也洇湿了他身上的白色T恤，路人偶尔有停下的，但只是看一两眼便又匆匆走过。
或许这时候她应该和其他人一样若无其事地走掉，因为没有人喜欢被认识的人撞见狼狈的一面。
但双腿还是比理智更快一步，等意识到，她已经撑伞走到了林敬驰面前。
细小的雨珠被伞隔绝在外，他抬起头。
程菡很难形容当时看他抬起头那一瞬间内心的震撼和颤动，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这个雨夜，记得他年少时鲜为人知的脆弱的模样。
雨珠细密地凝成线，从他凌厉的鬓角滚落，那双平时总漫不经心的桃花眼此时一片通红，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正从里面滑落，混着冰凉的雨，顺着脸颊流向下颚，然后隐没不见。
程菡握紧了伞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少年倒是没有多大反应，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掌心抵着眼眶揉了揉，又垂下了头。
程菡犹豫着蹲到了他身旁，不大的折叠伞举过他头顶，她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也没有开口问，只是默默地举着伞，连手僵了换一只手撑伞的动作都无声无息。
不知道过去多久，来往的行人变少，她抬眸，余光悄悄打量他脸庞，他正好侧过头来，视线相遇。
“走吧。”他开口，声音沙哑。
程菡愣怔地点点头，起身时，脚底一阵发麻，他及时扶住了她手臂，沾了雨水的掌心很凉，还好她的手臂也是冰的，否则那温差会让她颤抖。
林敬驰就保持这样的姿势扶着她站了一会儿，直到她轻轻抽了抽自己的手。
“好了吗？”他问道。
听见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他缓缓松开手，但手臂还是环在她身侧，以防她不小心滑到。
女孩个子有些低，伞也不大，有雨丝被风吹着飘进伞内，她吃力地将伞往他这侧移了移，林敬驰瞥见她湿了的肩膀和发梢：“我来撑吧。”
她没说话，垂落的眼睫轻轻颤动。
林敬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伞，不小心碰到她手背，女孩的肌肤柔软，浸着丝丝微凉，他抿了抿唇，移开不自觉凝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林敬驰身高腿长，这伞对他来说有些小，想要遮住两人，他不像她那样刻意保持距离，伞下，两人一下挨得特别近，近到几乎可以闻到对方的气息和味道。
她大概是刚洗过头出来的，被雨水沾湿的头发散发出清甜的洗发水的香味，有点像茉莉花茶，也可能是栀子花香。不知道，反正很好闻就对了。
林敬驰在这边默默想着。
程菡心跳已经快到手心冒汗了，她从来没和一个男生靠这么近过，而且还是喜欢的男生，心跳声大得像砸在耳边，程菡有种他也会听到的错觉。
她应该离他远一点，可是头顶的伞会追过来。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他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后，她终于放弃，任凭自己心跳如鼓，也终于在恍惚之间听到他的声音。
“你住哪？”
对啊，只有一把伞，肯定是要让他们其中一个先回家的。
“我......”她有点不想告诉他自己住的小区。
可在雨中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
“先送你回去吧。”她说。
少年没有应她，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开口：“去哪？”
林敬驰没有说话，等着她回答。程菡没有办法，报了个目的地。
司机踩下油门，出租车飞速驶过街道。
回到家，程雅舒一脸期待地上前迎接，程菡才想起忘记给她买菠萝了。
而且下车时太急，她新买的两本教辅也落在出租车上。
“哎哟，怎么弄得浑身湿？”谢秋听到动静从卧室出来，看到她诧异问，“你不是出去买书吗？没带伞？”
“嗯，之前出去没雨。”程菡不想多解释，绕过她快步回自己房间拿衣服洗澡。
——
第二天一早，到了开学返校的日子，程菡早早起来，所幸昨天淋了雨后热水澡洗得及时，没有头疼发热。
她快速整理完自己，拿上行李箱和书包出门。
早饭是在路边买的豆浆和豆腐包，吃完正好赶上公交。
也不知道林敬驰昨天有没有把她的两本教辅拿下出租车，昨天他那个状态肉眼可见得堪忧，回去后程菡也没敢加他好友问这种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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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道的事。
算了，等到学校之后再说吧。
清晨的街道，公交车一路畅通风驰电掣，到站后，程菡提着行李箱下车。
学校安排的是中午前返校，下午开始上课，程菡来得早，校园安静空荡，只偶尔有几个高三生匆匆路过，高三比她们提前返校，现在是早读时间。
程菡到了寝室，室友们都还没来，她收拾完床和柜子，在寝室看了会儿书。
差不多十点左右，走廊里开始热闹起来。
“哎，我们班这学期来了个转学生你知道吗？”是徐乐薇的声音。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好多人啊，听说还是坐豪车来的，有人在校门口看见了。”
“男的女的？”
“这就不知道了，赶紧收拾完去教室看看。”
徐乐薇在门口和对方结束对话，走进寝室，其他室友也陆续到来，寝室一时间变成了混乱的战场。
程菡为了不站着占地方，拿上书包先去了教室。
可是一到教室门口，程菡觉得今天的教室和以往有点不一样，几个外班的女生三三两两地围在她们班走廊上，窃窃私语间各种不经意地往里看。
程菡也跟着朝里看了一眼，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的身影，能看出是个男生，没穿校服，背对着门口，椅子是反着坐的，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头靠着椅背上的手臂。
是新来的转学生？
程菡疑惑地走进教室，走到座位旁，她舔了舔唇，犹豫开口：“同学，这是我的——”
话音未落，对方抬起头。
后面的话到嘴边后失去了声音。
程菡好像知道为什么那些女生要围在自己班门口了。
杨灵的祈愿成真，转学生是个帅哥，而且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帅，是非常帅，客观来说，完全可以媲美林敬驰的那种程度的帅。
短暂的失神，她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我的座位，你......”目光环视过教室，没有多余的课桌，她想了想，“你去老师办公室等吧。”
“办公室在哪？”少年没有起身，自下而上地看着她问。
程菡眸光偏了偏，避免交汇上对方视线：“班主任办公室就在这一层，你出教室左走，走到楼梯口横向的那一排都是办公室，往右走过去第二间就是，班主任是化学老师，姓张。”
程菡自认为已经说的很详细了。
少年提着书包起身，让开座位后，又悠悠地侧过身，站在她课桌旁，眼神有些无辜：“我好像没听明白，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
“有空的话带我过去一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