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看？"李云锦突然递来一勺粥，打断了他的思绪。
舒尔茨低头，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吹了吹，轻轻抿一口。
“怎么样？”李云锦期待地问。
舒尔茨沉默了片刻，目光微动：“……很温暖。”
“就这评价？”李云锦故意道。
舒尔茨接过她手里的汤勺，又舀了一勺：“我有一点理解……你说的第二次生命。”
“这可真是……很高的评价。”
舒尔茨忽然觉得词穷，她是不满意自己的说辞吗？或者是觉得自己太过敷衍？
他仔细看李云锦的脸，也看不出什么。明明以往能轻易分辨人心的他，此刻以往的技巧仿佛忽然失灵。
好在光脑的提示拯救了他，青萝庄的地图已经制作完成。
他连忙将青萝庄的地图投影在空中，站在那里将温泉区域放大展开。
“泉眼周围温度恒定，土壤的肥沃程度也还不错。”他指向山脚处蒸腾的热气，“也许可以考虑在这里建立暖棚。”
李云锦凑近细看：“玻璃可是个金贵物件，算了，没关系，等会儿你把玻璃的制作工艺打包发我一份，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给家里再添一点进项？”
“嗯。”舒尔茨心念一动，投影立刻发生变化，“如果你愿意，这里可以种一些喜暖的草药。另外可以使用多层结构在上层种植一些水培的青菜，也许在冬季能够获得更高收益。”
“多层结构……可以试试。”李云锦沉吟，忽而又听舒尔茨道，“茶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茶叶？”李云锦眼前一亮，旋即又暗下去，“茶树名气很重要，投入时间太长。除非……”
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舒尔茨并不在意，将视线转向果园：“这些需要更新。可用压条法繁殖新苗，大约三年可以结果。”
李云锦点头道：“这个没问题，资料等会也让我带一份走。”
地图继续旋转，停在青萝庄目前的农田上。舒尔茨微微蹙眉：“现在这种……”
“太单一了？”
“不是。”舒尔茨调出土壤分析数据，“土壤的营养成分含量其实并不是很好。建议在五亩杂粮地试种些豆类。”他快速查阅着资料，“比如蚕豆，可以帮助土壤固氮。”
李云锦忍不住轻笑：“你连这个都要查资料？”
舒尔茨神色如常：“现在不常采用这种方式。”他将一片洼地放大，“这里也许可以改造成藕塘。”
“这个让我想想，”李云锦皱起眉，“庄里没人懂得种藕。但是我感觉这个应该可以做。不过也许需要降雨量的支持？”
她正在思索从哪里能弄到这样的数据，就见舒尔茨调出另一组数据：“从土壤的情况来看，降雨量应该足够维持。”
李云锦顿时就来了兴致：“那不错，莲藕、莲子……也许夏天还能看看荷花。”
舒尔茨最后道：“通过轮作的方式养地，然后温泉区开发种植药材或经济作物，最后，果园可以逐步更新。”
停一停，他又说：“这里有很多不错的种苗。”
李云锦含笑点头，仰头看着投影缓缓旋转：“听起来真不错，还有其它建议吗？不局限于种植。”
舒尔茨并不意外，平静道：“如果技术和资源上能支持，确实有一些建议。”
“说来听听？”
虽然可能做不了，李云锦也依旧兴致勃勃想知道。
“从土壤和空气的信息来看，青萝庄距离海岸约三百里……”舒尔茨轻声说，指尖点在一条蜿蜒的虚线上，“晒盐、海产，都能增加收益。”他停顿片刻，“不过，距离上……”
李云锦盘算了一下，啧舌：“算了算了，这个距离在这个时代算不了什么，一眨眼就到，在那个时代……已经是马匹两三天的距离了。”
舒尔茨颔首，又道：“你现在居住的房子，冬天会比较难熬。”
“可别说什么大肆修建的活儿，我现在还没那个本钱。而且庄子刚到手，那些人还不见得信服我，也不适合做这种事。”
舒尔茨只好遗憾地放弃用温泉做地龙的法子，只是暗暗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准备过上一两年，再提出来。到时候，她应该就能自己改造屋子了吧。
对了，这个冬天，她会怎么过？
李云锦在他面前摆摆手，打断他的出神：“舒尔茨？”
他连忙回神，慌乱道：“这里有一片竹林，造纸、竹器，都是不错的副业。”
“造纸？”李云锦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个好方法，但……还是那句话，不适合。不过，还是老样子，资料发我一份，我可以拿给其他人用。”
舒尔茨平静点头：“好，我给你改良后的工艺。从你上次带过来的纸张数据看，应该能节省一半的工时，纸张质量上会更适合书写。”
李云锦由衷感叹：“这可真是不错。舒尔茨你可真是太棒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舒尔茨的手指一顿。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头，猝不及防地落进他心湖中，令他下意识抿紧了唇。
她在开玩笑，只是随口一说，不必在意。
理智这样提醒着他，可胸腔里的心脏却跳得乱了一拍。
他转身借口整理资料成册，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闪过的波动。
李云锦毫无察觉，快乐地说声谢谢，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问题到了舒尔茨这里仿佛就已经不是问题，令她觉得整个人都愉悦起来。
她快活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月光如同流水一般落在地面上，很远的地方那些农田里播种的作物被月光映成满地碎光，偶尔有几点机器人身上的光一闪而过。
“我好像很久没有看过农场的数据了。”她喃喃自语，下意识跳起来去看农场的情况。
不出意料，良性运作，甚至比她想象的数据更好。
舒尔茨抱着一叠书册走出来，纸张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黄。
“给。”他将资料放在桌上，“都整理好了。”
李云锦回头对他一笑：“我刚刚看了农场的数据，舒尔茨你把农场打理得真好。”
舒尔茨平静点头，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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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有几个议案，你来了一起解决掉。”
李云锦连忙拿起桌上的书册：“纸是不是太好了点？”她翻开第一页，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摩挲一下，“这质地也太好了。”
舒尔茨在她对面坐下：“考虑过了。用的是最接近你们时代技术的竹纸，稍微改良了韧性。”
李云锦挑眉看他：“‘稍微’？”
“并不足以引人注目。”舒尔茨平静地补充，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好像总能敏锐地注意到两个世界之间的差异细节，对其它很多东西，却又没有这样的敏锐度。
李云锦飞快地将这个问题忽略，又问：“玻璃作坊的工艺非常详细，你连这个资料都有？”
“基础资料库里有记载。”他停顿一下，“不过实际操作可能需要调整。毕竟都是对那个时代的臆测，可能并不一定符合。”
将资料都检查一遍，李云锦合上书册，鼻尖闻到已经近似于无的海鲜粥。
她仰头看他：“你还要喝粥吗？好像你都没有喝。”
舒尔茨怔了怔，不久前那碗海鲜粥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唇边。
“……好。”
李云锦叫一声智能系统，机器人很快开始运行。
舒尔茨却在想，她看懂了那些资料。
看懂了那些在那个时代来说专业性过强的资料。
他越发地看不懂她，她与自己的时代格格不入。
片刻后，机器人端着一碗粥过来，放在舒尔茨面前。
李云锦叹道：“时间有点久了，是我耽误了你吃饭的时间。现在比刚煮好的味道要差一些了。”
蒸汽在灯光下袅袅升起，带着海鲜特有的鲜香。
舒尔茨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温度刚好，米粒已经炖得绵软，蟹肉的鲜甜在舌尖漫开。
“怎么样？”她撑着下巴问。
“……很好。”
李云锦笑出声：“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温度刚好。”他补充道，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米粒炖得……很透。”
“这还差不多。”李云锦抱起资料，“那我先回去啦，过段时间给你消息。”
舒尔茨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房间里突然安静，只剩下海鲜粥的余温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舒尔茨慢慢吃完剩下的粥，碗底最后几粒米也不放过。收拾完餐具，他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滑过来：“需要清洁吗，先生？”
舒尔茨将碗递过去，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回房间去睡了。
李云锦落在自己的床铺里，几本书堆在床上，让她下意识敲了敲头。
应该先放在农场仓库的。
“小姐怎么了？”守夜的丫鬟声音朦胧，她连忙屏住呼吸，装作刚刚只是不小心，等外面的呼吸均匀了，才赶紧将东西塞进仓库里，再度睡去。
本打算在这边多留几天，第二天一早，却接到了老将军派人传来的信息，让她们速速回去。
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