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洒进屋内,落在青砖地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明明屋子里人不少,此刻却安静得能听见外头风吹过树梢的细碎声响。
叶氏坐在老夫人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语气平静地讲述自己的过去:“十来岁的时候,我流浪到本地,被玉堂哥家里捡到。那时候,前尘往事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姓叶。”
老夫人听罢,目光微闪,低声喃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叶氏继续说道:“爹娘——玉堂哥的父母——对我很好。他们也想过帮我治病,只是家里清贫,拿不出太多钱。当初救下我时已经花了一大笔,后来大夫也说记忆的事不好治,也不影响过日子,便随它去了。”
说到这里,叶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眼中带着怀念,仿佛那些日子仍在眼前。
李云锦坐在后面,第一次听叶氏提起这些事,心中不由得生出怜惜。她看着叶氏的背影,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自己的头,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心中一阵懊悔。
她不该觉得叶氏的问题不大,就将给她调理身体的事一拖再拖。叶氏的身子骨,根本就算不上好!
当年的事,必定是伤到了她的元气的。
老夫人沉默良久,方才问道:“你嫁给你夫君,可是心甘情愿的?”
叶氏点点头,语气坚定:“是的,老夫人不必担心,此事确实是我心甘情愿。我一介孤女,婚事本就艰难,玉堂哥不嫌弃我,已是极好。爹娘曾为他相看过几个人,后来是玉堂哥求到爹娘面前,说要娶我。爹娘起初反对,说有携恩求报的嫌疑,但我自己是愿意的。爹娘拗不过我们,终于才答应下来,因此还恶了好几个媒婆,送了好些东西赔罪。”
老夫人听了,面色终于温和起来,叹道:“这样也好,两个人都有心就是好事。”
她顿了顿,又叹息道:“只是你还是吃了苦,受了罪。你身上的气度,还有那些学过的东西,看得出以前家里是娇养着长大的。你丢了,家里头还不知道怎么难过。”
“我们这样的人家,但凡有一个女儿,谁不是金尊玉贵地养着。不说丢了,就是小女儿家和人吵架不高兴,都要哄上半天的。你家里头想来也是这样。”
叶氏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语气淡淡:“若当真如此,这多年了,为何也没见有人来找我。如今我已是三十上下,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来找了。”
老夫人似乎随口道:“或许他们一直在找,只是阴差阳错不曾找到。”
叶氏不信老夫人的话,却又不想反驳,含糊地应了几声,准备将这个话题略过去。
老夫人却不放过,追问道:“若是你爹娘找到你,你会不会跟着回去?”
李云锦坐在那里,从老夫人挑起话头开始,目光就在老夫人和叶氏的脸上来回打量。
老夫人的眉眼深邃,看上去威严十足,而叶氏的眉眼则柔和许多,透着几分温婉。若是从面相上看,两人的相似之处委实不多。
她在心底松一口气,还以为老夫人说这么多,是因为她就是叶氏的亲戚呢。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叶氏显然以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并不怎么在意地说:“要看那边怎么对我。如今我已嫁人生子,就算家人找过来,也只能称一声娘家人。我年岁也已经不轻,那边想必也已经是我的兄弟当家做主。兄弟当家和父母当家自然不同。”
老夫人问:“此话怎讲?”
叶氏淡淡道:“做父母的也许会一直挂念着儿女,无论隔了多少年也不会忘记。但做兄弟的成婚有了自己的家之后,姐妹自然不会再如同以前一样重要,更多心力要转向自己的妻儿。若是那等薄情寡义的,只怕还要嫌弃父母一直记挂着走丢了的人扫兴。”
老夫人叹息道:“确实很多人家就是这样,也算人之常情。”
一番话后,老夫人暗自思忖,看起来叶氏心里头自有一杆秤。
她既怜惜叶氏受苦,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怕一个不小心反而和叶氏生分起来,将她推得更远,一时间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干脆转移话题,问李云锦和李云芳:“你们之前可曾读书识字?”
李云锦点头又摇头:“我爹略微教过一些。但若说读书识字,倒也算不上,略微认得几个字,算不上睁眼瞎罢了。”
老夫人笑道:“锦姐儿聪明,如今开始学虽说有些晚了,想来追上倒也不难。芳姐儿却是正好开始学的年纪。”
李云芳听了,瑟瑟发抖,小声对李云锦说:“学到姐姐这个年纪,还要学吗?”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却不料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哈哈笑道:“贵女要学的东西很多,可不是一时之功。”
她随口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仪规矩,样样都要精通。”
李云芳更加害怕了,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这么多,哪里学得完?”
她皱着小脸,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娇憨模样,好像真的被吓到了。
叶氏看得好笑,却也不得不出言安慰她:“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倒是不用学那么多。你以后也不会嫁到高门大户做当家主母,有些东西学了一辈子也用不上,自然不必去学。”
李云芳松了口气,却又可怜起那些要嫁到高门的女孩子:“她们要学这么多,日子也太难熬了。难道那些高门大户里面没有帮她做事的人吗?”
她歪着头一脸天真,似乎在为那些贵女们打抱不平。
老夫人哈哈大笑,称赞道:“你这孩子,倒是有些在高门大户过日子的潜质。”她转头问叶氏,“林李村是个什么地方,能养出锦姐儿和芳姐儿两个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儿来?”
叶氏见她面带笑容,语气中不无调侃之意,就知道是在说笑,随意道:“不过是普通乡下地方,她们也只是普通孩子,当不得老夫人这般夸奖。”
老夫人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赞同:“你太看轻自己的孩子了。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若有机遇,定然会一飞冲天。”
叶氏低头笑了笑,轻声说:“我只希望她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完这一生。一飞冲天这种事,对女子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
“你自以为豁达了,可所谓的平淡是真,不过是无奈之举。能有机会过好日子,又有谁不愿意?这个世道,手上没有力量,旁人扇一下翅膀,你这边的平淡可能就烟消云散了。”
叶氏没有反驳,只是淡淡道:“老夫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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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智慧的,说的话定然不会错。”
老夫人看出她的不赞同,却也没有再劝,只是摆摆手,语气略显疲惫:“罢了,我有些倦了,你带着孩子们去玩吧。”
丫鬟上前扶住老夫人的手臂,引着她往内室走。老夫人的脚步迟缓,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回头看了叶氏一眼,叮嘱道:“这些时候外头不太平,两个丫头暂时就别出去玩了。”
叶氏恭敬地点头:“是,老夫人。”
出了门,李云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可算出来了。”
她如今年岁尚小,性格又活泼,让她陪着叶氏在屋子里陪老夫人说话,又不能动又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对她来说无异于酷刑。
叶氏拉着她的手,一句话都不曾说,一路走到她们住的院子才松开。
这是老夫人来了之后给她们新换的院子,庭院里种着几株桂花树,树下摆着一套石桌石凳,旁边架着一架秋千,微风拂过,秋千轻轻晃动,带起一阵细碎的声响。
李云芳跳上秋千自去玩,嚷嚷着叫李云锦帮她推秋千。
这边叶氏在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空处,似乎在想什么,又好似一片空茫。
李云锦过去帮李云芳推了推秋千,看着她坐稳了,才走到叶氏身边轻声说:“娘,我想回去一趟,从王婶子那里拿点酒回来。”
叶氏回过神,抬头看她:“王婶子家现在怎么样了?”
李云锦叹了口气:“王叔的状况不太好,王婶子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怕是顾不上别的了。”
叶氏叹气:“她也是个苦命人。只是,你酒已经送出去了,又何必往回拿。咱家也不缺那点儿酒。再说,若是你王叔真靠着那酒镇痛,你拿回来了他日子也难过。”
李云锦蹲在叶氏身前,头靠在她的膝盖上:“娘,我之前不知道您失忆的事,也是如您这般想,才把酒送出去。但现在既然知道了您受伤的事,我也想快点让您好起来。”
“这点事,不急。”她顿了顿,又轻声唤道,“锦姐儿,你不要动。”
李云锦正要抬头,被她轻柔按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头上之前受伤的地方,叶氏的手指触到那道伤疤,指尖微微一顿,随即一点一点地抚摸过去,仿佛在确认什么。
叶氏的目光有些恍惚,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当初你被推到石头上,躺在地上,血从头上流下来,我怎么叫你都不醒……我以为你差点没命了。”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老天保佑,让你醒了过来。”
脑海中浮现出那天的场景——李云锦倒在地上,额头上的伤口留下来的血在地上汇成一滩,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叶氏跪在她身边,拼命地喊她的名字,可李云锦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了气息。
那一刻,叶氏只觉得天都塌了。若不是芳姐儿的哭声惊醒她,那一瞬间,她已经想着一起去了算了。
手指微微颤抖,叶氏心中忽然涌起莫名的恐惧。她低头看着李云锦,迷茫地想,眼前的这个孩子,真的是她的锦姐儿吗?
她的锦姐儿,真的还在吗?
会不会那个时候,锦姐儿其实已经死了,眼前的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死前的一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