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声响在某一刻突然消失,苏菀菀只顾着低头流泪,没看到沈乾寒若冰霜的脸。
众人因为沈乾的到来,以及他不怒自威的气势驱赶,迅速做鸟兽散。他蹲下,拉住苏菀菀的手。
“走吧,我们回家。”沈乾说。
“不,这里不是我家。”苏菀菀并不想这么说的,她只是想表示自己没有资格就在锦绣村,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可话已脱口而出,无法收回。
“这里不是你家,哪里才是?”沈乾的话语里带着愤怒,这是他极其少见的情绪外露。
“你放我走吧。”苏菀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我去找哥哥,我与他一同走,不给你们添麻烦。”
“你们现在这样,去哪里?”沈乾深吸一口气:“别闹了。”
她哪里在闹?!苏菀菀火从心中起,她猛的站起,瞪着红肿的双眼,近乎尖叫着说:“我就是个大麻烦!我和我哥都是!别管我们了,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别这样,菀菀,是我不好。”沈乾软下态度:“乖,我们回去。”
“不要……”苏菀菀呢喃着说:“是我害了神真派,是我对不起大家……我真该死……”
沈乾看她状态不对,二话不说将她双手用灵气一捆,强行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毫不避讳地当着苏菀菀的面,打开了仓库内的一处暗门,里面是一间窄小的卧室,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很可惜这里不见天日。这间卧室明显是新修葺的,很有沈乾的风格,冷清得不见人味,一眼所及之处全是白色,只有机器人小杜同学头上戴着的豹纹小耳朵头箍,还有些别的色彩。苏菀菀现在像是在主演霸道总裁的逃跑新娘,双手双脚被捆束着,坐在床上,懒洋洋地盯着墙面发呆。
“苏菀菀,你又回来了。”小杜同学吱嘎吱嘎地走过来:“最近过得好吗?”
“不好,很糟糕。”苏菀菀自嘲地笑了,这倒是实话。
“是吗?主人给我说了外面的世界,很多都是有关于你的故事。”小杜同学说。
苏菀菀苦笑,她想,别是什么肉麻的话吧?
“苏菀菀,你在外面过得不快乐。”小杜同学说:“主人说你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正在苏菀菀呆愣之际,沈乾走了进来,小杜同学适时闭了嘴。
“绑着我做什么?”苏菀菀没好气地问。
“菀菀,你现在情绪不好,需要冷静。我刚刚想去找师父说事,他和长老们正在开会,会议的内容是,”沈乾定定地看着苏菀菀,观察她的反应:“如何处置你。”
苏菀菀深知,神真派对于叛徒向来不手软,该驱逐驱逐,该挨打挨打。但现在,悬在她头顶上的剑摇摇欲坠时,她却胆怯起来。
“你把我交出去吧,你不可能永远庇护我。”苏菀菀说。
“不。”沈乾执拗地说。
苏菀菀惊讶于他的小孩子脾气,说:“你最多能藏我一两个小时,难道还能藏我一辈子?”
沈乾说:“我有这个打算。”
苏菀菀失笑:“我现在居然开始怀疑你的智商了。”
沈乾也不多做解释,他伸出手,用一如既往温暖的手心摩挲着苏菀菀汗湿的头顶:“总之,你乖乖的就好,等我回家。”
小杜同学一顿一顿走到苏菀菀面前:“你有想看的,想说的,找我。”
沈乾细致地检查了一番密室,依依不舍地回望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菀菀,关门走了。
“你主人变了很多。”苏菀菀说。
“不,你不了解他。”小杜同学说:“他一直都是这样,从不与人分享心里话,也没有人了解真正的他。”
“是吗?”苏菀菀内心微动:“他有告诉过你我们的事吗?”
“主人喜欢你的事?我一直知道。”小杜同学说。
苏菀菀张嘴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你还记得你的木头公鸡闹钟吗?”小杜同学问。
“记得,那是我去年生日他送我的礼物。”苏菀菀回答道:“我当时没想到他会送我礼物。”
“工艺如此简单的东西,本该我使用模板来完成制作,可主人非要自己打版,一点一点雕刻。还有一些礼物也是他送你的,比如前年的水晶娃娃,再前年的整套漫画……都是托了师尊的名义,去年是因为放礼物的时候被李若楠撞见了,才不得已署了自己的名字。”
苏菀菀想起木头公鸡的惨状,现在不知道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他怎么从来没说过?”苏菀菀问。
“他害怕你觉得有负担,毕竟他是长辈。”小杜同学回答。
苏菀菀心情有些复杂。原来,他的喜欢比她想象中的要深的多,并不是一时冲动。
还没等她说话,小杜同学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手指竖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收起了双腿,变出了方便的滚轮,它贴近了墙角,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有了悉悉索索、嘀嘀咕咕的声响,好像来了几个人,在沈乾的屋子里翻箱倒柜。
“长老怎么突然想搜小师叔的住处啊?”
“谁知道啊?上面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呗。”
“苏菀菀怎么可能会藏在这儿呢?反正我不信。”
“怎么不可能,他们俩下山去单独相处了两个多月,说不定已经发生了些什么了。”
“胡说!小师叔再眼瞎也不可能看上她!就算是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女人,也不可能!”
“行啦,净整这些没用的,搜完赶紧走了。”
苏菀菀听得真切,她没空去理他们说话的内容,而是担心起沈乾来。沈乾没能及时回来赴约,来的却是这些奉命搜查的师兄妹们,说明长老们并不相信掌门的关门弟子,神真派如此作为,怕是要分崩离析。
小杜同学将手臂取下,换上了一根细长的管子,像是手术用的内窥镜,透过门缝伸出去,仔细探查一番,确认无埋伏后,小杜同学才开口说话。
“主人恐怕遭遇危险,我要去救主人,你就在这里,不动。”说话间,小杜同学再次变换形态,缩成了昆虫般大小,让苏菀菀一顿好找。
“你放心去吧。”苏菀菀放松地往后一躺,表示别担心她。
小杜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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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一溜烟跑走了。苏菀菀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坐直了身体,她甚至没有变出刀刃,只是手腕一转,沈乾留下的灵气绳索便消失殆尽,苏菀菀又恢复了自由。
“对不起,沈乾,我要辜负你了。”苏菀菀喃喃自语着,推开密室的门,外界的光线洒了进来。这次,她选择逃跑。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懦弱,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苏菀菀想着,把她的亲人带走,有哥哥在的地方,纵使是地狱,纵使是敌人的刀下,那也是家。
苏菀菀套上沈乾的衣服,小心避开人群,走进了柳长老的住所。
柳长老是神真派中顶级的医师,在当年的一战中,若是没有他,神真派甚至都留不下一个传人。苏菀菀尾随进入,恰巧柳长老的学生都需要佩戴口罩、防护服,苏菀菀敲晕了一个不熟悉的师妹,换上她的衣服,很顺利就走进了院子。
还没走出几步,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袖子。
“黄杨!”苏菀菀当然认得这双眼睛,黄杨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至安静处。
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苏菀菀摘下口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骄傲与神气。她说:“我哥哥在哪里?我今天要带他走。”
“你知道现在大家都在找你吗?你疯了?!”黄杨很少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她就差跳起来骂苏菀菀了。
“我当然知道,既然这里留不住我,我走。”苏菀菀说:“我和我哥哥不需要你们的庇护。”
“你出去必死无疑!”黄杨着急地扯住苏菀菀冰凉的手:“你就让他们逮住吧,关起来,比你去送死来的好。”
“黄杨,你还为我着想,你真好。”苏菀菀扯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
“少给我说这样废话。”黄杨推着她,想要把她赶走:“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你死了这条心吧!”
“别闹了。”苏菀菀挥手,使了一些巧劲,黄杨没料到她的动作,措手不及间身体超前扑去,栽了个跟头。
苏菀菀刚想去扶,黄杨弄出的声响吸引了周围的学生们,大家围拢过来。
“你是谁?没见过你!”
“我看她很眼熟。”
“是不是苏菀菀!”
“对,就是她!站住!”
苏菀菀伸出的手不得不收回,她转身毫不留情地推开大家往外跑。
肢体的冲突往往会造成群情激奋的现象,苏菀菀意图逃走,众人连起手来将她团团围住,竟然将路堵得水泄不通。
没办法了。苏菀菀几乎是闭着眼,将灵气化鞭,朝空气中一挥,周围人免不了被波及,吃痛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跌倒的人也越来越多。
“苏菀菀!你要想好!你走了,可就没人能救你了!”黄杨朝着苏菀菀意图离去的背影大喊。
苏菀菀脚步顿住。就在这一瞬,几个男生瞅准机会扑上去,将苏菀菀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苏菀菀怒从心头起,不管不顾地大喝一声,灵气浮现形成软盾,将压住她的人弹开,那几人抵抗不了巨大的冲击力,自半空摔落,呕出鲜血。
我回不了头了!苏菀菀满脸泪水,转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