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方迟没说其实明眼人都应该能够看出来他对安宁没有那么喜欢。只是天子的话，注定了他们要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机会让人做第二个选择。
陆祁无奈地道：“但父皇的话，我又不得不听。我是他们眼中的好孩子，这太子之位也是他给的。”
“那就听他的话。”方迟在吃下一块花酥酪后，没心没肺地帮人做了决定，然后立刻又意识到不对，“不也挺好的吗？至少安宁真的喜欢你。这一点，我们倒是真的看得出来。”
陆祁沉默，墙外陷入安静，剩下吃东西咀嚼的声音还偶尔能被听到。
方迟也不出声，即使心知那句话可能说到了人的心坎里，但事实如此，在这段感情里，安宁明显比陆祁爱的更多。
直到过了良久，在方迟快要吃饱的时候，墙外才又传来声音：“她爱我是没错，可此一生，难道不应该找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共度吗？这一点，你不可能不懂。”
“彼此相爱多难啊！”虽然方迟从未谈过恋爱，但关乎喜欢这件事，没经历过也总该看过。这世间，彼此相爱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太少。
以至于大部分人都在凑合地过活。说得再直白一点，其实大部分人都宁愿会选择那个喜欢自己的人。
谁不想被爱的更多呢？
方迟至少将这一点看的通透，问：“殿下，你讨厌过安宁郡主吗？”
“这应该是没有。”
“那不就是了。”在陆祁没回答之前，方迟就已经猜到了答案，因为如果真讨厌一个人，那大概率不会愿意与那人亲近，“你虽不喜欢，但也不讨厌，何不试着去接受她？或许在时光的相互陪伴里，你也就爱上她了。”
“这——”墙外的人仅仅吐出这个词，就变得哑口无言。
看吧，连他自己都没想好怎么办，那就只能接受安排了不是吗？方迟觉得有些好笑，且得亏陆祁不在现场，否则定会看到她嘴角的笑。
陆祁说：“总觉着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之后就会喜欢吗？而且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了，难道见面的次数还少？可到底我也没爱上她啊。”
“那是你们的事。”方迟居然觉得此话也没错，如果在陪伴的细水长流中就能够变得彼此相爱，那世上的感情到最后就不会有人分开了。
不过人毕竟是一种不会轻易推翻自己论点的生物。因而方迟只能嘴硬了：“算算时日，殿下大婚应该快了吧。”
“是啊，快了。”
即便是看不到陆祁的面容，但片刻恍惚间，方迟抬眸去看天上那轮明月时，她像是看到了一墙之外在无比惆怅的陆祁。
方迟开玩笑说：“可要知道，日后，殿下你身边的女子可不止一个啊。就跟陛下一样，后宫那样大，一人和一群人，注定要一群人才会更热闹些。”
“你愿意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将夜晚的温度再降低好几度。方迟差点以为是她听错了，她从未想过陆祁会这样问，同时身子也不禁打了个颤栗。
她宁愿陆祁在胡言乱语。但陆祁偏不如人愿，再说：“如果我心中有一个位置为你而留，你会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我要走了。”方迟自以为陆祁在发疯，也不再想与之多说什么。多说无益，可能还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不行。我收回那句话还不行吗？”陆祁着急地改口，生怕人真的走了，和语气卑微地说，“你不想听这个话题，那我们就换一个。我带你回宫路上遇到的意外还记得吗？”
“也是你自己策划的？”原本真打算要走了的方迟又停下来，只因这个事情不仅让陆知远他们觉得奇怪，也让她困惑了很久。
陆祁沉吟几响后，郑重地解释：“算是。所以就连风陵到头来都没找到凶手。因为那人和那机关装置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你为何这样做？”方迟震惊得不能再震惊，仿佛在线吃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出现在热搜头条上的大瓜。同样地，她也没想到陆祁会这样狠狠地对自己。
这是要以身入局？可动机何在？如果那支穿云箭的力道重一点，或者他自己的位置偏一点，又如果他不仅仅是受了伤那样简单。方迟不敢去想行此事的人到底有多大胆。
且大胆的策划之人还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同她说话。陆祁有点疏狂地笑了：“为什么？因为只有我出了意外，我才能安然无恙地带你进宫。并且，陛下那里，你才有机会尽可能地免于处罚。”
这两者是有什么关系吗？方迟不懂，只好对着墙上的树影发呆。
陆祁接着说：“从我出宫那刻起，就有很多双眼睛在暗地里看着我了。如若我带你归来时，不闹出一些动静，那肯定免不了宫中之人的盘问。陛下那里倒还好说，令人头疼的是那些朝中大臣以及安宁和淑贵妃。”
“你在怕？”听到这里，方迟多少有点明白陆祁的意思了。只要不坐上殿中最顶上的那把椅子，就没有人不怕世俗的流言蜚语。
“我是怕。”让人意外地，陆祁并未逃避这个问题，而是坦然接受，和有些激动地说，“我怕我和你走的太近，反而会害了你。这宫中每走错一步就会死。而如果我受伤了，就刚好有理由不能见你了。”
竟然是这样。方迟的双眉向着彼此靠近，同时嘴巴一抿，“你怕了，那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这是一步险棋！”听得出，陆祁在墙外挣扎，宛如在赌桌上的赌徒一时不知是选大注还是选小注，因为不管怎么选，都有着不同的顾虑。
关于答案，方迟想知道，从而继续问：“我只是你的棋子？”
“我也可以是你的棋子。”
对等地，那一刻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的陆祁没有了太子的身份，有的只是和方迟一样的普通人的身份。故而，同样平等的他们可以相互利用，更可以携手同行。
方迟再一次认为陆祁的话没有错。至少这场棋局里，他们都没有吃亏。
陆祁接着道：“我愿称之为险棋，是由于我要赶在陆知远的前面去见你。但凡我在速度上慢了一点点，我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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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在回宫之后，我虽不能见你，但还是去找过你。哪怕有时就站在无人知晓的宫墙边上。”
“方迟，你知道吗？一墙之隔是目前我们的距离，但不是我们未来的距离。”
“未来？”方迟轻笑一声，“我和殿下还谈不上什么未来。尽管白天的戏是演的，但其中有句话却是真的。殿下是太子，而我是戏子。未来无未来。”
“你愿意相信我吗？”
“并不是我不相信殿下。只是......”
只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宫城中涌动着不止一股势力，有暂居东宫的太子重臣一派，有雄心大略的二皇子陆知远，也有后宫中想要争权的贵妃娘娘，当然或许还有其他势力的暗流涌动，只是当下的方迟还不知晓罢了。
所以，方迟应该拿出什么样的勇气去相信一个始终处于时局动荡中央的男子的话？
于是她只好说了：“我们还是做相互利用的棋子吧。你保我平安，我替你完成你想要的东西。”
接着，又是忽来的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陆祁，过了良久后才说：“我还能说什么呢？陛下寿辰上的戏折子主题和内容都想好了吗？我听说你去了藏书阁。”
“是啊。”不能否认的方迟，心惊这宫中到底有多少人是陆祁的眼睛？难道是小桃红说了这事？
方迟望向在外面忠于望风的小桃红，继续答：“不过这戏的主题，我还没想好，更不要说这其中内容了。且我还没搞懂陛下的喜好，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结局？”
“伴君如伴虎！”远比方迟更能懂得宫中规矩的陆祁缓缓说：“寻常的戏陛下都在梨园看过了。无非都是顺着陛下的心意来唱念做打，和以此来疏解他对已故之人的思念。因此或许，你可以试试不一样的。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多问问灵溪。”
姑姑？方迟也有问过她。只是她对天子的评价并非深情，而是薄情。
“当然我也会帮你。”陆祁伸以援手，“我会找常年生活在宫中的老人询问，为的就是给你提供戏折子的素材。”
“那便谢过太子殿下了。”
“先不用急着谢我。”
可惜方迟看不到那刻陆祁脸上的神情，不然她可以看到他脸上的凝重和一闪而过的喜悦。
他说：“我不想死。所以戏折子一事，只需成功，不许失败！而如果失败了，我会同你一起去死。”
这是在给她施加压力？方迟惊讶陆祁口中的那股狠劲，原以为她自己死了就死了，而现如今却还要与陆祁的命捆绑在一起，“民女死不足惜。但殿下不值得这样做。”
“我愿意的事就值得我这样做！”此一句，陆祁说的异常坚定，像极了被赋予天职的守护者在拼了命地守护某样东西。
“好吧。我尽量。”这时的方迟终于吃饱，没有其他话想要说了。
可也就在这时，之前外头一直静默无言的小桃红突然出声了：“姑姑。”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灵溪不解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就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