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阿史那正靠在一张塌上。
他上半身衣服褪去,露出略带肌肉的精瘦身体来,有星星点点的青紫色淤痕遍布在他深色的皮肤上,像是在他身上盛开的一朵朵春花,让人想要去触碰采撷一番。
他身旁的太医用手指挖出一点淡绿色的膏体,正往那些伤患处涂去,李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太医在给阿史那上药。
阿史那听到殿门口传来了动静,他抬起头一看发现居然是李珍。
他那双浅棕色瞳孔明显地颤了几下,小脸瞬间变得通红,也不管满身亮晶晶的药膏,扯起一张被子盖住了上半身。
“你……你来干什么,赶紧出去啊!”
李珍还在遗憾大好的风景就这样被盖住了,她身后的聂隐已拉着她退出了殿门口。
确认李珍看不到殿内的情形后,聂隐还上前去将殿门关得死死的。
等他做完了这一切,回过头去时,他发现身后的李珍正双手抱臂,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公主……为何这样看着臣?”
“你怎么那么急着拉我出去?”李珍道。
聂隐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公主与阿史那王子毕竟都是未婚男女,那样……有些不妥。”
“可我也看过你的啊。”
这话让聂隐噎了好一会:“……阿史那王子身上有伤,臣怕污了公主的眼。”
“你当时身上也有伤,还比他严重多了,”李珍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口,“怎么?我看别人的就不妥,看你的就很妥?”
聂隐感觉自己的面颊在极速升温,还好他大半张脸藏在了面罩下,李珍看不见。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珍寸步不让。
“……”
聂隐实在找不出理由了,杵在原地像一根木头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李珍也没再追问,见聂隐不再说话,她也和聂隐一样在殿外等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主殿门再次被打开,这回出来的是太医。
太医见李珍就守在门口,先对着李珍一拜:“臣见过公主。”
“太医请起,”李珍说,“阿史那王子怎么样了?”
太医起身道:“阿史那王子身上的伤倒是不重,不过臣观他的脚踝有轻微扭伤,需要静养十日。”
听起来倒不算严重,李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随手扯下腰上的玉佩赏了太医,太医千恩万谢后,退出了临水台。
将聂隐留在殿外,李珍跨步进入殿门中,见阿史那上身依旧赤裸着,只披了一件外衫,但他身体被白色的纱布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侍从给李珍搬了一个凳子来,李珍就着凳子坐在了阿史那跟前。
阿史那还是第一次和李珍这样“坦诚相见”,虽身上裹着纱布,但他还是觉得很不自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殿宇里沉默良久,李珍突然出声:“你听到殿外的声音了吗?”
阿史那下意识想问什么声音,便听见门外挤进了几声痛苦的哀嚎,好像有人被打了。
“这是……”
“我命人给临水宫的宫人们打了二十板子,现在正在临水台里行刑,我还把他们全罚去做苦役,新的宫人大概一会就来了。”
阿史那诧异地看李珍:“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奴大欺主,不尽心伺候你,就是这个下场了。”
阿史那有些沉闷:“没用的,换了一批新的人来,久而久之也会变成这样,还不如用原来的。”
宫里都惯会拜高踩低,他的身份说好听点是王子,但在大雍人眼中只不过是个北夷质子,没有人肯尽心伺候他。
李珍却是不屑一顾:“谁说没用的?新来的宫人不好用,你就来告诉我,我赏他们板子,再挑一批来;要是还不好用,就继续打板子继续换……”
“我相信在板子之下,总有人会老老实实地伺候好你!”
“……”
阿史那略带惊讶地看了李珍片刻,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一句:“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我只是个北夷质子,在皇宫中人人可欺;我的家乡北夷也要靠大雍的军队才能存活……我实在没什么值得你帮我的。”
李珍忍不住凑近阿史那,伸出一只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的脑袋里怎么想的全是利益价值?本公主就不能是看你可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当然,她想攻略下阿史那,还因为他是未来一统北方的北夷王,说不定能帮助自己夺位。
阿史那因李珍的举动两颊微微泛红,他嗫嚅着嘴唇:“可是,可是我父王说过,中原人都很坏,他们之所以帮助我们北夷,是因为想从我们这里获得什么……”
李珍看着他:“那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阿史那与李珍的双眼对视着。
她的瞳孔中总带着几分高傲的凌厉之色,看着他时,她也是高高在上的,但那双瞳孔却还有一丝关心和在意,没有丝毫对阿史那的鄙夷。
阿史那觉得,李珍眼中连同情也很少见,在她的眼中,自己不是什么北夷质子,而是一个需要她帮助的寻常人。
李珍这样的人,什么都有了,的确不需要图他什么,况且他现在也没有值得李珍贪图的东西。
阿史那于是缓慢地摇头:“我觉得你不像。”
“那不就得了,”李珍道,“那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
阿史那垂下头去,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在惶恐不安,害怕李珍有一天会变得跟别人一样,嫌弃他北夷人的身份。
但他没有将这番心事袒露出口,他只抬起头来对李珍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想谢谢你。”
现在已是傍晚时分,金乌西沉,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阿史那带着笑容的侧脸上。
李珍看得不禁愣住。
要是她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阿史那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
阳光映着他浅棕色的瞳孔,让他的双眼看起来像一颗明亮的黄宝石,他的笑容配着这异色瞳孔,倒减轻了他身上的桀骜和野性,增添了几分平静和温和。
非得让李珍形容的话,好像那非洲大草原上的狮子收敛起了爪子,正晒着太阳,在草地上愉快的对她翻肚皮,期待她能帮自己顺顺毛。
这样想着,李珍伸出手去,揉了揉阿史那带着自然卷的发顶。他的头发跟中原人不太一样,发质很蓬松,摸起来手感上佳。
阿史那连忙往后一缩:“你这是干什么?”
“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道谢,真乖啊。”
说着,李珍又想上手了,阿史那拍开她的手:“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
然后他又红着一张脸嘀咕着:“我谢你,只是单纯地感谢你这些日子替我出头,我可没有别的想法啊!你可别误会!”
“你别忘了,我是北夷人,你是大雍人,我们……我们是不可能的!”
李珍遗憾地收回手:“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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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真的不能再让我摸一下吗?”
手感真心不错,让李珍回想起上辈子在猫咖找野猫疯狂吸吸的情形。
可眼前的人也跟猫一样傲娇得不得了,伸出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李珍放弃了,喟叹一声:“行吧。”
等以后攻略下了阿史那,她一定要摸个够本。
李珍这样想着时,脑海里突兀地响起系统播报声。
【恭喜您获得好感度10点,生命增加36天12小时】
?
她又做什么了吗?
她满腹疑问地看向阿史那,见他嘴角含着笑,一双浅色瞳孔不错眼地盯着自己瞧,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反正好感度这东西可以延长她的寿命,自然是多多益善,她只好奇一件事。
【系统,阿史那现在的好感是多少了?】
【正在为你查询阿史那的好感度,请稍后】
【阿史那当前好感度:35】
35,并不算太多,这些日子又是给他出头,又是救他出火海的,才加了这么一点点啊。
李珍有些失望,暗自下定决心今后要更加努力。
但今日已有些迟了,李珍就算再想努力,也不可能晚上睡这儿,她很快同阿史那告别,离开了临水台。
不过李珍不清楚的是,她离开临水台没多久,却有人披星戴月地赶往这里。
新来的宫人步履轻快地进入主殿中,躬身道:“王子,四皇子来了。”
“四皇子?”阿史那惊讶,这人与他从未有过来往,“他来干什么?”
宫人回答:“奴婢不知,但看四皇子的下人带着一些补品,大概是看望王子的?”
阿史那心中更加疑惑,但毕竟人家是个皇子,他也不好拒之门外,于是对宫人说:“让他进来吧。”
宫人退下之后,李玦很快进入主殿中。
他来到塌前,先对阿史那颔首:“王子好。”
阿史那不太熟悉大雍的礼仪,便学着李玦的模样还了一礼:“四皇子好。”
“四皇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王子跟我三皇兄切磋时受了伤,我是特地来看望王子的。”
“不必了,我好得很。”
他这话冷漠疏离,只差没把“我不欢迎你”写脸上了。
李玦却并不在意,接过下人手中提的补品:“这是我从宫里搜罗来的一些补品药材,还请王子笑纳。”
说到这里,他赧然一笑:“我母妃原只是个宫婢,我也不得父皇宠爱,因此宫中没什么好东西,这些补品是我尽力凑来的,希望王子不要嫌弃。”
阿史那看了一眼,发现补品是一些名贵的药材,四皇子在宫中处境并不算好,不知在凑这些东西时花费了多少心力。
阿史那自己也是饱尝宫中冷暖的人,不由的对李玦起了些同病相怜之感,他语气放缓:“四皇子费心了,谢谢你。”
说完,他让侍从收下了补品。
看着阿史那没拒绝自己,李玦眼中透出些满意:“我今日到这里,除了来看望王子,还有些话想对王子说。”
“什么话?”
李玦并不言:“劳烦王子先屏退左右。”
阿史那只得依言做了。
见殿中只剩阿史那和自己时,李玦突然起身,“扑通”跪在阿史那面前。
他双眼流下长长的泪水:“我犯下了大错,还请王子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