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将至,因温昭仪身怀龙裔,胎相不稳,太后下旨取消今年皇家别苑之行,以帝王血脉为重。
俞沅之正与从远郊归城的阿娘一道编花绳,小厮气喘吁吁将一封宴书送到她面前,六日后丞相夫人寿辰,居然邀她为家宴宾客。
阿娘惊诧之余面露担忧,人人皆知霍氏一族权倾朝野,乃邺国最顶尖的世家高门,礼数多规矩严,一个不留神冲撞勋贵,轻则被嘲讽贬斥,重则脑袋难保。
俞沅之微笑摇头,再三安抚阿娘,既是喜宴,岂会遭难,然而那封烫金红帖握在手中,她却觉得有如千斤重。
筹备贺礼,挑选衣饰,足足忙碌四日之久。
罗羡仙将一匹石榴红绸缎搭在俞沅之肩旁,示意她瞧铜镜里的模样。
“不成。”她断然拒绝。
罗羡仙道:“好看极了,为何不成?”
女子特意挑选上等布料送来,还带了一箱子珍宝首饰,尽数华贵。
“谁说的来着,什么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你本就生得美,平日素净,偶尔明艳一回,必定惊为天人。”
俞沅之扑哧笑出声,道:“这布料还是留着你年底做件帔子,更为适宜。”
罗羡仙闻言羞红了脸:“妮子没大没小,讨打!”
两人闹在一处。
罗羡仙玩闹累了,喝茶歇息,随意问道:“丞相夫人寿宴,你那姓霍的夫君,赶得及回襄京?”
俞沅之急道:“乱说什么!”
女子托起下巴,谈及三皇子家宴那晚情状,绘声绘色,并称三皇子妃记挂得很,听闻她身子不舒坦,欲遣人探望,好在罗羡仙编了个由头及时阻拦。
“你都不晓得,世子像只败了的斗鸡,十多年来我都没瞧过他如此模样,你与世子究竟有何过往?”女子困惑问道。
俞沅之一头雾水,将仅有几次交集悉数告知,再三澄清两人毫无瓜葛。
罗羡仙蹙眉:“也罢,世子出了名的没心没肺,只晓得花言巧语,行事与稚童不相上下,任性又冲动,偶有玩闹无需理会。”
俞沅之不以为然,轻摇了下头,道:“我倒觉得,他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敲门声打断谈话,枣花告知午膳已然备好,几人从殿中离开。
暖阳由窗映入,照在那匹石榴红绸缎上,光彩夺目。
-
寿宴当日,俞沅之依照宴书所写时辰至丞相府恭贺。
霍府二字棕匾高悬,古朴肃穆,踏进门槛,前廊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数十名仆从垂首引路,她被带至北苑月兰阁,向丞相夫人问安。
印象中,丞相夫人宽和慈蔼,与张扬跋扈的越国公夫人截然不同,平日深居简出,每月都会入宫探望外孙七皇子。
阁内,几位夫人正陪丞相夫人叙话,三四位高门千金站在各自娘亲身旁。
俞沅之不急不躁,规矩请安,礼数周全。
“呦,是俞姑娘呢!”
蒋夫人识得她,亲昵招呼。
蒋御史刻板腐朽,从不攀附太后或皇后任何一方,但其民望甚高,地位不凡,蒋夫人脾性随和,与谁都能相处得来,故而三皇子生辰宴,丞相夫人寿宴都为座上宾。
屋内女眷纷纷朝俞沅之看来,蒋姑娘一身鲜嫩柳绿罗裙,欢喜向她示意。
丞相夫人让她走近些。
俞沅之缓步上前,一双杏眸盈盈笑意,举止大方得体。
丞相夫人关切她的身子,又问她近来念了什么书,俞沅之一一答了。
妇人满意颔首,转头看向侍女:“弥哥儿现在何处?”
侍女称小公子与奶娘正在南苑玩。
弥哥儿是霍云州之子,霍相长孙,俞沅之曾在宫中巧解风筝线,救过那孩子一命。
“你是弥哥儿的恩人,早该设宴答谢,奈何云州脸面薄,竟糊涂遮掩着,不久前我才知悉此事,这份情霍家会记在心里。”
在场众人不明内因,闻听丞相夫人之语面面相觑,瞥向俞沅之的目光里,不由得带着几分疑惑,以及羡慕。
能被霍家称为恩人,这辈子荣华富贵定是享之不尽。
蒋夫人瞧了眼自家女儿,面容浮现一丝失落。
“净郸,带几位夫人去鹤亭赏花,越国公夫人快到了,一处热闹。”丞相夫人吩咐侍女,而后看向俞沅之道,“你随我去向丞相请个安吧。”
说罢,妇人缓缓起身,牵过她的手,一同朝阁外走。
屋内鸦雀无声,虽说丞相府鹤亭堪比御花园壮观,寻常连影子都见不得,但凡事就怕相较,赏花何时都能赏,向霍相请安却是千载难逢的露脸良机。
-
霍宅前院。
三位中年男子分别坐在石桌三面,桌上茶香四溢,旁边站着几名年轻男子,各个身姿挺拔,风度翩翩,霍云州为左数第二位,但之中不见霍琅身影。
俞沅之搀扶丞相夫人穿过长廊,缓行至此。
众公子请安。
两名中年男子也立刻起身,拱手贺道:“大嫂,寿比南山!”
妇人笑着应下,看向唯一坐着的人,道:“老爷,这就是妾身与您提过的,俞家姑娘。”
俞沅之忐忑不安,猜不透丞相夫人究竟要做什么,唯有不卑不亢,恭敬施礼。
霍相瘦、面黄、眼窝深、胡须花白,若换身百姓衣裳,乍看下与教书先生无异,然而与其对视时,那双眼锋锐有神,仿如尖刀,能轻易刺透万物,半点小心思都藏不得。
与太后娘娘如出一辙。
“嗯。”
霍相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
丞相夫人继续介绍:“这二位是越国公、景山侯。”
景山侯是霍相与越国公堂弟,约四十上下年纪,尖脸吊眼,面相稍显刻薄,但在俞沅之施礼时温和回应,反观越国公,微胖圆脸,瞧上去憨厚,面对她却毫不遮掩鄙夷神色,鼻子哼了一声,好似施舍一般。
俞沅之心头一沉,此人是霍琅父亲。
丞相夫人看向站着那几位年轻公子,介绍道:“霍榕,越国公长子。”
霍榕成亲后,身子强健不少,经其父推举安排,官职升得迅速,名望大增。
“云州你已然见过,这三位是景山侯府公子,霍云胥,霍云泽,霍云赫。”
俞沅之依次施礼,几人回礼。
霍云赫在兄弟中年纪最小,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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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臂,脸颊染了几分红晕,咧嘴问道:“大伯母怎不向我们介绍这位姐姐,只顾让姐姐识得我们。”
丞相夫人不禁笑了:“你这皮猴,一年未见还是没个正形。”
景山侯忙不迭补充道:“大嫂不知,如今就连我都管不住这小子,应当让他住在府里,由您教诲才不至失礼。”
霍云赫好奇地打量俞沅之,霍云泽蹙眉,撞了下他的胳膊。
丞相夫人看向越国公,问:“三公子呢?”
越国公叹气,眉头紧皱:“说是在外办差才迟迟未到,我已派人去催,素日散漫惯了,毫无规矩,让大嫂见笑。”
丞相缓声道:“北营急务,霍琅今日方才归京,应当赶得及。”
俞沅之眼睫低垂,越国公与景山侯待亲子的态度天差地别,同样是规训,景山侯嫌弃中不掩亲昵,越国公则满是埋怨,即便霍琅因差耽搁,在其心中也是没规没矩,有失分寸。
这是亲爹?
丞相夫人讲起俞沅之曾在宫中搭救弥哥儿一事,景山侯颇为感慨,趁机提及恒国皇子来朝国宴,顺意不住口地夸赞。
谈笑间,越国公鼻哼一声,道:“世上巧合未免太多,一个女娃,怎就莫名守在那荒僻之地,又莫名知晓弥哥儿遇险施以援手?大嫂还是要警惕些,防着某些卑微之人居心叵测,意图谄媚诓骗。”
若先前是表面轻蔑,此言一出就是正大光明诋毁。
几位公子相顾沉默,气氛稍显尴尬。
俞沅之抬眸望向越国公,肩膀止不住颤栗,眼中隐现怒火,欲开口争辩,却被丞相夫人制止。
妇人唇角笑意略减,平静道:“我虽终日居于后宅,也不会糊涂至此,这孩子脾性如何,倒能瞧出几分,何况当时俞姑娘不曾透露身份,若非云州偏要寻人,恐就此作罢。”
越国公随意道:“玩笑一句,我自然相信大嫂眼光。”
景山侯双手抚膝,暗自摇头。
丞相是何人?倘若俞沅之意图谋害再行施救,只怕现下坟头草已然三尺高。
“霍将军到——”
下人通报声打破僵局,霍云赫率先反应,高声道:“三哥来了!”
众人视线齐齐落在石墙处,一道玄衣身影阔步入院,男子原本神情肃穆,却在瞥向前方时,目光一顿,突变柔和。
俞沅之即刻避开对视。
霍琅踏上青石阶,走到石桌旁,向长辈问安。
丞相夫人慈和应下,拉过俞沅之介绍道:“这位是越国公府三公子,霍琅。”
她攥紧掌心,佯装不熟,语气疏离朝男子福礼:“三公子大安。”
霍琅挑眉,未应。
霍云赫喜武,素来将霍琅奉若神明,雀跃插话:“堂哥他可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
景山侯“哎”了一声,笑念霍云赫成日以霍琅为楷模,意在来日也能身披铠甲,为大邺南征北讨,然而两月前还曾摔下马,磕得浑身瘀伤。
众人随着笑。
此时,石墙一角露出个小脑瓜,懵懂歪头,忽地瞧见什么,嘴巴咧开,小短腿蹦蹦跳跳朝院内跑,奶娘在后追,急切唤着:
“小公子,您莫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