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所有疑惑、不解、愤懑都会被时间抚平，纠结着的答案在漫长的时间进程中轻如鸿毛。
丁知乐和王悦互加了□□，零点三分，王悦向丁知乐回了新年快乐，她发的表情包过于老土，丁知乐一边嫌弃一边同她客套：“不怀疑是群发吗？”
王悦秒回：“你发你的，我回我的，你是不是群发，关我什么事。”
丁知乐冷静分析过王悦的性格，心直口快，嘴永远快过脑子，但和大多数人不同，她认识到自己的特点，却始终觉得没问题，凶巴巴没问题，嘴里长刺没问题，自己的性格属于自己，别人受不了是别人的事。
“你这种老年人居然能熬到这么久，不可思议好伐！”丁知乐也没长一张好嘴。
王悦：“你有毛病？”
“有病的是你。”
王悦作息规范，熬夜最多到十二点，再多不光打乱习惯，脸上也容易长痘，于是她简短地结束了对话：“明天面聊，打字伤手。”
丁知乐意识到她这是要与自己见面的节奏，一时之间又是疑惑又是惊讶：“咱俩没好到逛街的地步吧？”
王悦和丁知乐同届，都是高三生，虽说过年，但准高考生的时间宝贵。年后不久就要开学，从手缝里挤出的假期尤其珍贵，每一天都会用到刀刃上，显然现在不是交朋友的好时候，影响时间影响情绪。
“想什么呢，”王悦发语音，“我妈我爸和我去你家拜年，别忘了告诉你家人。”
在机械厂周有才的年龄属于老员工，但年纪一般大小，上头有年岁更长的，下头有毛头小子，领导在年前已经逐一拜访，初一早上抱着周溪和葛欢去几户长辈家拜年，大概九点就回家了。丁知乐还没起床，杨文帆打开电视，在看回放的春晚，茶几上有果盘，放着瓜子花生奶糖和砂糖橘，碧根果、夏威夷果这类坚果用袋子摆放。
周溪扎了两个牛角辫，左右各用六个皮筋，皮筋颜色不同，葛欢跳色给她绑，小丫头粉雕玉琢，笑起来尤为可爱：“看，阿伯和奶奶给我的红包。”
一叠五颜六色的钞票被递入杨文帆手中：“那周溪有没有向阿伯和奶奶表示感谢？”
“周溪当然谢谢他们了，周溪很听话的。”小丫头嬉皮笑脸。
葛欢和周有才在商量午饭，葛欢想多炒几个菜，周有才认为年夜饭的剩菜还很多随便炒两个就行，两人急赤白脸地辩论，论到要干仗的架势，杨文帆赶忙劝住：“昨天的饭吃过大半了，昨晚本就没剩几个，早上念念饿又热了几个菜，大概只有东坡肉和红烧鱼剩得多些。”
战争就此结束，葛欢询问杨文帆和周溪对午饭的建议，周有才那边像是触发了关键字，突地冒火：“念念怎么还没起床？”
葛欢对周有才语气不善：“在睡回笼觉，你听不明白吗。”
“新年新精神新面貌，马上就高考了这态度怎么能行？”周有才把外套扔到沙发，火急火燎地敲丁知乐的门。
五秒后，丁知乐出现在周有才面前，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呃，丁知乐化了妆，穿的是丁凯莉细心搭配的套装，短裙加大褂，气场有两米八。
“干嘛，”丁知乐撇嘴，“我收拾下自己，怎么可能睡到现在，像我这么自律的人，英语单词背过三遍了好伐？”
周有才猛甩袖子，灰头土脸地回到客厅，沙发附近有葛欢三人坐着，圆桌旁清静，一个人看新闻正好。丁知乐径直走向三人队伍，随手剥开一个砂糖橘：“那个，杨文帆哥的王叔王婶要来咱家，没说什么时候，葛阿姨你和老周别乱跑。”
周溪在葛欢怀里扑腾，第一时间葛欢没反应：“念念，你怎么认识的他们？”
“他女儿王悦和我一般大。”
葛欢恍然大悟，噢了几声，又笑着同丁知乐说：“文帆和我们提了，他们下午过来，我们刚才在讨论午饭，念念你还没说想吃什么？”
葛欢负责清理肉鱼海鲜类，丁知乐负责洗菜洗葱拔蒜，杨文帆负责切菜，三人分工明确，厨房外周有才陪周溪下五子棋，趁葛欢没在，杨文帆肩膀碰丁知乐：“你和王悦关系挺好？”
“你怕了？”丁知乐第一反应是杨文帆的秘密，她和王悦交好，王悦又是那么个性子，保不齐哪天说漏嘴了。
杨文帆在挑虾线：“我怕什么，你尽管说。”
“没劲。”
中午葛欢炒了六个菜，丁知乐大开味蕾，又是从头吃到尾，和昨天一样的位置，最后杨文帆也在，丁知乐用怪异目光瞧杨文帆：“如果，我说如果，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你会怎么办？”
“秘密？我没有秘密。”
“秘密有说出来的机会，我没有话需要倾诉。”
……
王悦一家人下午两点到访，当时葛欢在陪周溪玩橡皮泥，杨文帆和丁知乐各在房中，周有才倒在沙发呼呼大睡，葛欢先喊周有才，周溪自己跑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了。
门外的三人均是一脸懵，小丫头眼睛水灵灵，仰着头观察人：“你们找谁？”
王婶用胳膊捅王叔“没找错门吧”，王叔检查手机上杨文帆发的位置，葛欢小跑而来，睡眼朦胧的周有才紧随其后：“这我小女儿，你们请进。”
葛欢挽住王婶话家常“嫂子这么多年没见，一点变化都没有”，王婶连连摆手：“葛老师保养得才好，一点没看出来是当孩子妈的年纪。”
周有才接过王叔手中的礼品，直说“不用客气”，王悦跟在蹦蹦跳跳的周溪后面，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杨文帆和丁知乐听到动静就出来了，一个沏茶，一个摆椅子。
王婶见了丁知乐，连连夸她：“这姑娘真俊，小脸比水蜜桃还嫩。”
大人聊天，小孩插不上话，丁知乐带王悦去了自己房间，大学生杨文帆继续学习social礼仪，至于周溪，小丫头自娱自乐继续用橡皮泥捏小象。
丁知乐的公主房太闪眼，王悦那张快嘴惊呼不停，丁知乐没反应，大半身子靠在躺椅上养神，王悦忍不住踢丁知乐腿：“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丁知乐睁眼，翻开小宝库，香肠、奶糖、巧克力、薯片全拿出来招待王悦，丁知乐拆了一袋奶糖，王悦不客气地拆了薯片：“你这一柜子零食，真牛呐。”
“一般，一般。”
“面谈怎么还不如网聊，话这么少？”
丁知乐叹息：“主要是没有新奇事可聊。”
“什么新奇事，”王悦思考，“不如我给你讲鬼故事？”
丁知乐弹起，捂住王悦的嘴，眼神凌厉地威胁她：“不讲，我对鬼不感兴趣，对人感兴趣。”
王悦清咳一声：“我这个人有趣得很，可以给你聊两小时，就这样吧，把我从小到大的新奇事讲给你听……”
“停停停！姐妹，我对你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
“杨文帆。”丁知乐看王悦瞪大了眼，但这人笑了笑，快活地摆了摆头。
“你们兄妹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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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挺好。”王悦忍不住感叹，老天爷能不能赐给她一个像杨文帆一样的哥哥。
丁知乐摇王悦胳膊：“看在我们感情深厚，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你能不能把那天咽下去的话再吐出来？”
王悦光速回忆和丁知乐在二十九号的交流，疑惑地看她一眼：“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我关心杨文帆。”
王悦斟酌：“当年杨伯伯去世，葛阿姨和杨奶奶吵得很凶，具体吵什么我不清楚，她们当时都在新区的家，我只是听我爸妈聊天时提到，他们说养孩子的拿大头，不养的拿小头。”
丁知乐全身的神经紧绷着，生怕漏掉任何关键字：“钱很多吗？”
王悦不可思议，丁知乐怎么能无知到这种地步：“杨伯伯和人一起开车，他们家原先开厂子，败是败了，但底子肯定还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伯伯是独生子钱全在他儿，再说了，杨叔叔又是见义勇为没的，保险还有法院判决的都不是小数字……”
丁知乐探头：“所以葛阿姨拿了大头，杨奶奶拿了小头？”
王悦懒得回这种笨到家的问题：“杨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杨爷爷去世的时候她也跟着病了好几场，她爱打牌，脑子清醒得很，如果她哪天倒了，文帆哥又那么小，钱不得全进……”
王悦没提那名字，可丁知乐能心领神会。
“我不给杨奶奶洗白，她虽然很清醒，虽然对我们家对我很不错，但是为文帆哥说句实在话，她太懒了，不光懒，还很无情。”
王悦压低声音：“我爸妈劝过她很多回，文帆哥虽然被葛阿姨养着，但孙子毕竟是孙子，逢年过节的做奶奶的该关心关心冷暖，你知道杨奶奶听了说什么吗？”
“什么？”
“去他娘的，我这个当奶奶的仁至义尽，已经给他选好最好的道了。他亲娘不要他，他爷爷那个憋孙又走那么早，我儿暨明短命我还伤心着呢，关心，关心个屁，当断不断迟早要烂。”
王悦说完这遭话，朝着向西方向拜了拜，以表对杨奶奶的怀念。
丁知乐表情不太好看，心情更不美丽，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言。
“你还想听什么？”王悦说的过于兴奋。
丁知乐摇头：“没有了。”
周有才和葛欢请王悦一家人吃饭，王叔王婶推辞不过，一群人去了附近饭店开了单间。王叔开车滴酒未沾，周有才敬王叔的酒全让王婶代劳了，葛欢在席间也喝了不少。
丁知乐他们这群小孩吃饭吃得尽兴，包间里的大人客套，吃完饭他们就去外面消食，冬天的夜晚阴凉，杨文帆拉着周溪去了饭店大厅，大厅有几个小孩在玩闹，丁知乐和王悦一起吹冷风，没有话说，但彼此并不尴尬。
丁知乐肚子隐隐作痛，她和王悦都没带纸，用餐高峰服务员忙得厉害，两人回包间取纸，她们都没喝酒，人却迷糊得厉害，一时之间忘记房间号，四处寻找要打电话问杨文帆时，不想却被王婶的声音引去了所有注意力。
“欢欢，当年协议是说文帆跟你跟到十八岁，但人毕竟是人，人有感情有血肉，我们看孩子孤零零得都难受，你们朝夕相处着真能不难受？”
“毛线能扯断，因为它是物件，你我文帆可都不是物件，周哥你说是不是？”
丁知乐胃里一阵恶心，这两天太过暴饮暴食，回旋镖明显，胃里的难受激得她泪水猛流，怕王悦弄出动静，丁知乐抱着肚子就跑了。
王悦在后面追，一声未喊。